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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云海仙踪【作者:树下野狐】(12月27日更新至“第270章 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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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六章 针锋

  情势急转而下,方才还是众人眼香饽饽的寒冰玉花镯,此刻竟成了谁也不愿接手的烫山芋。

  海冬青立在许仙肩上,呀呀尖叫,振翅欲飞。许仙心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师师既知冥王有半卷‘玄武骨图,,这帮魔头未必就不知晓。他们参加‘百鬼夜宴,,名为贺喜,实际上却多半各怀鬼胎,为此而来。要想夺占魔帝之位,就得借着抢亲之机,浑水摸鱼,反客为主,彻底将他们慑伏。”

  念头飞转,从容不迫地浅啜了一口酒,道:“洛公说得不假,他确实拿这只镯和我交换侍婢了。不过,在洛公将它送与我之前,我见也没见过这只玉镯;当年那凶手杀死冥王夫人,夺走镯时,在下更还未曾出生,又如何知道这其的种种曲折?更何况这镯到我手还不足一个时辰,就连同我的衣物,被一个身穿黑衣的贼人夺走了。若不是为了追拿此贼,我也不至迟到了这么久……”放下酒杯,笑嘻嘻地环顾众人,道:“但我想,要想揪出此人么,倒也不难。”

  众人听他胸有成竹,侃侃而谈,不由全都静了下来。展夜道:“完颜兄请指教。”

  许仙道:“有人既如此煞费苦心,将镯从我眼皮底下盗走,又送入了完颜兀术的屋里,他就算不是凶手,也定是了解镯来龙去脉的知情人,此其一。此人既能从我屋里盗走镯,必已知道洛公将它转送给了我,而知道此事的,除了我与洛公双方,就只有贵地的迎宾使了,此其二。此人盗走镯后,能轻车熟路甩脱我的追击,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入完颜兀术的屋内,必定对‘不夜城,了如指掌,此其三。我思来想去,普天之下,符合以上这三个条件的,就只有展城主你了。”

  满殿登时一片死寂,没想到他竟把矛头直指东道主。

  过了一会儿,众白衣人方如梦初醒,争相怒喝道:“大胆狂徒,不夜圣城,大喜之日,岂容你空口无凭,含血喷人”“臭小,我还说是你自己监守自盗,将镯藏入黑帝屋里,栽赃构陷呢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李师师也似颇为惊讶,似嗔似恼地凝视着他,传音道:“许官人,奴家早说过啦,我说什么,你便跟着说什么,切不可擅自做主。你一口咬定盗走镯的黑衣人就是金兀术,岂不甚好?何苦将自己立为众矢之的,助他脱身?”

  许仙只当没有听见,笑道:“诸位想要证据还不简单?我被盗走的衣物,除了这只镯,还有半卷龟甲图册,刻着‘玄武骨图,上拓来的心经。展城主让大家搜上一搜,不就一清二楚了?”

  听得“玄武骨图”四字,金兀术、翁鹤松、黑山姥姥等人果然脸色齐变,众人更是哄然大哗。

  展夜双眸却依旧沉静如古井,看不出半点表情,淡淡道:“‘玄武骨图,藏在南海瀛洲,由慈航静斋世代镇守。敢问阁下是如何瞒过天下人耳目,窃据得如此宝物?”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轻轻巧巧将话头拨了回来。

  许仙哈哈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展城主当着神门众兄弟之面,又何必如此充愣装傻?这份‘玄武骨图,乃是当年‘头龙王,敖无名从慈航静斋里偷偷拓出来的,他被观照神尼一路追至北海,亏得令尊与冥王出手相助,才重创了那老尼姑,逃出生天。敖无名为表感激,将‘阳极护法,之位传与令尊,却将半份‘玄武骨图,的拓图送给了冥王。

  “谁知令尊觊觎‘玄武骨图,,妒恨交加,竟设计陷害了敖龙王,将他出卖给金山寺的和尚;又趁着冥王出游,潜入他家,掳走了他的妻女,逼问不成,又杀了他的妻灭口,这才惹得冥王发疯狂怒,独闯不夜城,大开杀戒,神门也因此分崩离析……

  “事过境迁,你只道此事天知地知,冥王疯疯癫癫,已经忘了从前,就设下‘百鬼夜宴,,昭告四海,说要践诺婚约,迎娶冥王女儿为妻。嘿嘿,你千算万算,不就是强取豪夺,为了那半张拓本骨图么?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冥王早就将女儿嫁给我啦,这半卷骨图就是他老人家送与我的嫁妆”

  这些旧事魔门众人或有耳闻,听他这么半真掺假地说来,都觉丝丝入扣,无懈可击,一时间哗然不绝,听到最后一句,更如炸开锅般沸腾起来。

  黑山姥姥再也按捺不住,银铃般格格脆笑,摇头道:“阁下信口雌黄,好大的胆。既然此事天知地知,你又何从知晓?冥王既然疯疯癫癫,又为何要将最为心爱的女儿与‘玄武骨图,一齐送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许仙夹了一片酥皮鸭送入海冬青口,然道,“是真是假,咱们当着大家的面,问问冥王不就知道了?”

  群雄纷纷朝殷纣望去。他兀自狂怒悲愤地瞪着金兀术,满脸涨紫,喉赫赫嘶吼,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许仙高声道:“岳父大人,小婿一时大意,被奸人盗走‘玄武骨图,,又险些累得娘为他骗娶,万请恕罪。”李师师樱唇翕动,默念咒诀,殷纣身躯一震,僵凝了片刻,朝他缓缓转过头来。

  展夜淡淡道:“冥王神上,殷展两家原是世交,误受奸人挑拨,险成仇雠。几十年来,展某日思夜想,为的便是查明真相,了却恩仇。承蒙令爱垂青,许以终身;又蒙冥王慧眼,尽弃前嫌,才有了这神门同庆的大喜之日。今日英雄毕集,正是你我翁婿齐心携手,找出当日嫌凶的大好时机,还请冥王洗心凝神,不要受奸人挑唆蛊惑。”

  两人针锋相对,都已将对方直斥为奸人。殷纣皱着眉头,木愣愣地瞪着展夜,又望了望许仙,目露凶光,迷茫狂乱,似是没认出他们是谁。

  李师师叹了口气,传音道:“许官人,奴家已尽全力,奈何冥王被镯激怒本心,亻傀儡虫,完全镇不住啦。若是他发起狂来,你可千万要听我指挥,不可再擅自胡来啦。”

  许仙一凛,却听翁鹤松顿了顿桃木杖,捋须道:“两位各执一词,听来都有些道理,偏偏冥王急怒攻心,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谁是谁非。展城主,既然你说冥王的女儿垂青于你,不如让新娘亲启金口,一证真假。”

  众人轰然称是。

  许仙笑嘻嘻地端起酒杯,若无其事,心里却突突打鼓,暗想:“只要那新娘开口说我半句不是,我就凌空弹指,先将她震晕了,激怒冥王,再搅乱浑水,出其不意杀了这姓展的小。”右手毕集真气,蓄势待发。

  大风鼓舞,新娘衣裙如飞,红头罩贴着脸颊猎猎翻卷,雪白尖巧的下巴时隐时现。虽瞧不见她的神情,但从那不时滑落的泪珠与颤抖的双肩,也可猜出她仍处于极大的悲痛与恐慌之。

  展夜伸手想要扶她,她却蓦地朝后一缩,连退了几步,颤声道:“我……我不知道”

  满殿哗然,众白衣人想不到她竟突然改口,无不惊怒交迸,许仙亦大感意外,松了口长气。

  展夜苍白的脸瞬时涨红,又渐渐惨白如纸,沉声道:“殷姑娘,当日你明明亲口允诺,要与展某同结百年之好,为何今日竟忽出此言?”

  新娘摇了摇头,凄然道:“展公,你救过我一命,待我很好,我心怀感激,才答应做你妻。但现在我……我实在难以断定,你与这位完颜公哪位说的才是事实。如果当年杀死我妈妈的,当真是令尊,我又岂能以身侍仇?你若是问心无愧,就当着众人之面,证明不夜城里的的确确没有那半卷‘玄武骨图,。”

  群雄嗡嗡议论,楚柏元高声道:“展城主,身正不怕影斜,有这么多人替你为证,怕他怎地?让他们掘地三尺,搜个底朝天便是”大殿内外登时响起潮水般的附和声。

  正所谓“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更何况关系到人人梦寐以求的“玄武骨图”?众宾客慷慨激昂地争相起哄,看似公允,实则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事。

  灯光摇曳,忽明忽暗地照着展夜那双鬼火般闪烁的眸,他又是吃惊又是悲伤又是愤怒地瞪着新娘,嘴角抽搐,忽然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凄厉怪叫,激得众人汗毛直乍,喧哗顿止。

  展夜浑身颤抖,越笑越尖利,越笑越大声,泪水沿着阴森惨白的脸颊潸潸而下,衣裳随之猛烈地鼓舞起来,银光滚滚,酸风刺目。

  李师师传音道:“许官人小心,他的‘阴极真,已炼至第重,一旦被他指尖戳入,血僵凝,尸毒攻心……”话音未落,展夜双手忽然化如尖爪,厉笑着朝新娘当头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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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七章 花魁

  李师师传音道:“许官人小心,他的‘阴极真,已炼至第重,一旦被他指尖戳入,血僵凝,尸毒攻心……”话音未落,展夜双手忽然化如尖爪,厉笑着朝新娘当头抓下。

  许仙本能地聚气曲指,便欲将酒杯弹掷而出,电光石火间又闪过一个念头:若由得这厮拍死新娘,自己恰可坐实“冥王女婿”之位,替“妻”报仇,震慑群雄……却听“嘭”地一声,那新娘已一掌和展夜对了个正着,微微一晃,旋身飞到了几丈开外。

  众人惊呼四起,没料到她看似弱不经风,竟能挡得住这雷霆一击。新娘右手举起一卷龟甲图册,颤声喝道:“‘玄武骨图,在此,展夜,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满殿大哗,除了李师师、金兀术、王重阳等十几个顶尖高手外,无人瞧清她究竟是如何从展夜怀夺走这卷骨图的,动作之快,直如鬼魅。

  许仙又奇又佩,心下凛然:“这新娘阴极真之强,丝毫不下于姓展的小。神门卧虎藏龙,要想夺得魔帝之位,可不能妄自托大了”

  展夜厉声长笑道:“展某有眼无珠,还有什么话可说?殷姑娘,你当日假装受伤,惺惺作态地与我报恩结亲,就是为了这半卷‘玄武骨图,,是也不是?你若开口讨要,展某送了你又有何妨?何须苦心孤诣,设下这等害人害己的圈套?嘿嘿,你以为这些人见了‘玄武骨图,,还会放过你么?”衣衫猎猎,周遭旋风狂舞,脸上、双手已结了一层薄冰,白得近乎透明。

  新娘高声道:“这半卷‘玄武骨图,我和爹爹早就不想要啦我十岁时便对着紫薇星起誓,谁能杀了害死我妈妈的凶手,就嫁与谁为妻。誓言既出,岂能更改?今日无论是谁,只要能为我妈妈报仇雪恨,砍下凶手的人头,我便将‘玄武骨图,作为妆奁,嫁作他的妻……”

  大殿内外轰然大哗,忽听有人叫道:“殷姑娘,如果为你报仇的人已经有了妻,却又不想休妻,如何是好?”说话那人锦衣裘帽,络腮胡,长得倒也威武挺拔。

  众人忍俊不禁,哄笑道:“殊菩萨,你要休妻,就不怕被胯下的母狮活活咬死?”“菩萨,娶妻生这等事留给我们凡人,您还是老老实实地吃斋念佛去吧”

  原来此人叫段书,原是大理武官,娶了公主为妻,极为惧内,众人取“河东狮吼”的典故,又以其名字谐音,给他起了绰号“殊菩萨”。

  新娘却又高声道:“段将军,你休不休妻都不打紧,只要能替我报仇雪恨,殷越男甘愿为你婢女,一辈做牛做马”

  群雄闻言一片骚动,更加跃跃欲试。忽听黑山姥姥格格大笑,震得众人心头一凛,悲楚莫名。

  她眼白翻动,“环顾”众人,柔声道:“各位好朋友,不知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想喝红喜酒呢,还是吃白丧宴?”

  金花娘娘淡淡道:“融冰妹妹这话就有些奇怪啦,冥王嫁女,我们自然是来喝喜酒的,只是新郎倌是谁,尚不知道罢了。难不成当年杀死冥王夫人的凶手,当真就是令兄?所以只有先吃了你们展家的白丧宴,才喝得了殷家的红喜酒么?”

  四周喧哗如沸,黑山姥姥俏脸涌起妖异的桃红,正待接话,却听展夜厉声大笑道:“姑姑,别再和他们废话啦你道他们真想分清是非曲直,找出凶手么?来者都是客,去留各随心。众位,今日酒宴到此为止,谁若不想与我展某为敌,可以立即离开不夜城,绝不阻拦。但三声鼓响之后,还留在这里的,就别怪我展夜不念宾主之谊了”

  “咚——”忽听远处城楼上传来一声闷雷般的鼓响。霎时间,漫山又全都安静了下来,掉针可闻。

  檐角风铃激响,灯火明灭。不知何时,山顶的云雾已随着狂风层层弥散,笼罩了整个紫薇宫。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阴晴诡谲,原本热闹喜庆的婚礼大殿仿佛突然成了阴森肃杀的古庙荒刹。

  玄龟老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怪笑道:“老祖打了半辈光棍,也该娶亲啦。展城主,你这儿尽是伥尸,连新鲜人肉也不见半块,实在没滋没味,如果今日我能娶上这娇滴滴的冥王女儿,就挑两个最滑最嫩的两脚羊,送作你白丧宴的主菜,也不枉我与你爹相识一场。”

  众人哄然,想不到这老怪竟第一个跳了出来。

  许仙见他龇着黑黄牙的丑陋笑脸,无名火登时上冲头顶,正待出声,又听金兀术冷冷道:“宋老龟,你一大把年纪也和年轻人抢媳妇儿,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笑话?本王与冥王几十年的旧交情,犬与殷姑娘算得上门当户对,替冥王报仇之事,自然责无旁贷……”

  金花娘娘淡淡道:“黑帝陛下,殷姑娘说得很明白啦,谁提她报仇,她就嫁与谁为妻。你究竟是想招儿媳,还是想自己娶妻?若是想招儿媳,还是让小王爷自己出来见个真章吧。”

  不等他回答,又道:“殷姑娘,小侄洛原君,对你一直心存爱慕,此次远赴北海,正是为求亲而来。天意冥冥,竟让令堂那只寒冰玉花镯辗转千里,落入我洛家铺,今日若能为你报得大仇,也算是缘分使然。”

  洛原君摇着羽扇,施施然站起身,叹了口气,道:“展城主,不是洛某故意横刀夺爱,只是姻缘命定,强求不得、推托不来。为求美人一笑,只能借你人头一用了。”

  话音未落,“嗤”地一声,展夜的纱帽突然裂为两半。四周大哗,众白衣人脸色齐变,竟看不出他使了什么手法。展夜却若无其事,冷笑着背负双手,岿然不动。

  许仙心大凛:“这厮看似花花太岁,修为倒也不可小觑,这记气箭快如闪电,瞬间竟有七次变向,防不胜防。更诡异的是这姓展的小,手脚不动,仅吹了一口气,便将气箭震得朝上偏移了三寸,难怪如此有恃无恐。”

  城楼上又遥遥传来第二声鼓响,震得众人涌起莫名寒意。但此时既已撕破脸皮,也顾不得黑山姥姥姑侄了,转眼呼喝四起,又有百十人抢步而出,争相要杀了展夜,夺娶殷越男。

  楚柏元哈哈一笑,拍掌道:“好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神门新人胜旧人。楚某鳏居已久,既然各位年轻俊彦奋勇争先,我又岂敢落后?”

  他刚起身,翁鹤松也拄着桃木杖缓步而出,朗声道:“百鬼夜宴,万舸争流,神门好久没这般热闹啦。既然各位都想做冥王的乘龙快婿,一决高下,不如我们趁热打铁,添上两把火……”

  顿了顿,续道:“自从帝尊被葛老道封镇峨眉,神门分崩离析,受尽了佛道各派的鸟气。好不容易等到帝尊冲脱樊笼,却又陷身蓬莱,被青龙所害,生死不知。这几年来,我们找遍了东洋、北海,一无所获。倘若再这般耗下去,群龙无首,内讧不休,想必都不是诸位所愿。不如趁着今夜齐聚北海,借冥王嫁女之机,推选出新的帝尊。谁能斗败群雄,夺得花魁,谁就是我神门新任帝尊。各位觉得如何?”

  大殿内外寂静了片刻,猛然爆发出一片欢呼,排山倒海似的叫道:“谁夺花魁,谁为神帝谁夺花魁,谁为神帝

  李师师秋波流转,似笑非笑地望着许仙,传音道:“许官人,花开堪折直须折,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许仙将烈酒一饮而尽,掼碎酒杯,哈哈大笑道:“神帝御封传人、冥王指定女婿在此,你们还不俯首相迎”双掌一拍,猛然越过众人头顶。

  他运足真气,声浪如惊雷怒吼,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哗。群雄脑“嗡”地一响,气血乱涌,还不等稳住身形,他已如狂飙飞旋乱转,贴着人群,接连不断地汹汹猛攻。

  “嘭嘭”连声,气浪炸涌,数十人连哼也来不及哼上一声,便被他撞得飞出大殿,翻身急滚。周围桌案被他掌风扫,无不应声迸碎。

  楚柏元、翁鹤松、玄龟老祖等人也与他各对一掌,或周身酥痹,或连退数步,心底无不闪过一个惊疑骇怖的念头:这小究竟是谁?年纪轻轻,何来如此强猛诡异的真气

  许仙大笑不绝,借着反震的气浪螺旋狂舞,飓风般冲向展夜。几年来郁积的仇恨、野心、悲喜、愤怒……仿佛全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混沌真气恣肆迸涌,如极光,如怒海,如势不可挡的流星天火,所向披靡。

  顷刻间,他已穿透人潮,直扑展夜头顶。但那僵尸似的不夜城主却依旧一动不动,冷冷地盯视着他,嘴角上扬,带着一丝森冷的讥诮。

  就在他扬起手掌,待要挥出气刀时,远处城楼上响起了第三记鼓声。

  “咚——”

  他心头猛地一阵绞痛,泪水直涌,全身真气突然消失得一于二净。天旋地转,金星乱舞,还来不及吸气,便如断线的风筝,凌空重重撞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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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尸涎

  许仙心头猛地一阵绞痛,泪水直涌,全身真气突然消失得一于二净。天旋地转,金星乱舞,还来不及吸气,便如断线的风筝,凌空重重撞落在地。

  几在同时,丝竹并奏,鼓乐喧天,耳畔飘起了黑山姥姥清柔哀婉的歌声。众人惨叫迭起,接二连三地翻身摔落,李师师、金兀术、楚柏元等人脸色齐变,待要运气,却如堕冰渊,冷汗涔涔,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刹那间,漫山哀嚎,呼痛不绝,每座殿宇楼阁中,尽是捧着心窝遍地打滚的魔门群雄。不夜城的白衣婢女与伥尸们,则提灯端盘,或拉弦吹管,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

  金花娘娘扶住浑身颤抖的洛原君,又惊又怒,喝道:“展融冰你下了……下了什么蛊毒?”

  “金花姐姐,神门蛊毒高手比比皆是,妾身又岂敢班门弄斧?”黑山姥姥顿住歌声,嫣然一笑,“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次‘百鬼夜宴,,我和子夜左思右想,不知该拿什么来招待诸位贵客。若是各位真为庆祝婚礼而来,自当倾使全力,以尽地主之谊;但若有些居心叵测之徒,只是觊觎‘玄武骨图,,想来混水摸鱼,又当如何是好?将心比心,反复思量,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

  她那清柔温婉的声音此刻听来,说不出的阴森可怖,让人汗毛尽乍,一边翻动着眼白,“环顾”四周,一边转换话锋,柔声道:“诸位可知道,为何小侄身为‘不夜城主,、衤柏极护法,的独子,却反其道而行之,炼就一身‘阴极真,么?这全都是拜冥王所赐。

  “当年龙王,得了家兄之助,重创观照师太,心中感激,将半卷‘玄武骨图,与‘阳极护法,之位一齐送与家兄,谁知竟引起冥王嫉恨,埋下祸根。冥王设计陷害了敖龙王,夺走了另外半卷‘玄武骨图,,苦练图册上的‘阴极心经,。谁知他越练越岔,走火入魔,终于狂打死了自己的妻子……”

  “你胡说”新娘颤声喝道,“杀死我妈妈的凶手明明就是展光耀我爹爹是被你们生生逼疯了,才闯入不夜城报仇”

  黑山姥姥格格笑道:“殷姑娘,事到如今,我又何必说谎?杀死你妈妈的凶手若不是冥王,又为何独独放过你?他惊觉自己杀了妻子,迁怒于我们,这才又闯入不夜城,大开杀戒,想要夺走另外半卷骨图。可惜那半卷骨图早被家兄藏起来啦,他遍寻不得,又疯似的咬伤了子夜,令他阴毒入骨,差点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许仙迷迷糊糊听见,心中一凛,原来这小子的病根竟是由此而来那他又为何养这么多伥尸?是如那妖后李少微一般,为了攫取纯阳之血,平衡体内的寒毒么?

  果听黑山姥姥道:“家兄与冥王斗得两败俱伤,为了压制子夜体内的寒毒,又耗尽了所有真元。妾身无奈之下,只得取法冥王,抓来纯阳男子,让子夜吸他们的鲜血。如此日复一日,虽不能驱散寒毒,倒也因祸得福,教他炼成了‘阴极真,。嘿嘿,只是从那以后,他却只能空守着这座‘光明之城,,和另外半卷骨图上的‘阳极心经,,做见不得阳光、终日吸血的暗夜蝙蝠了”

  新娘子冷冷道:“这么说来,当日你们救我是假,想要杀我爹爹、诓骗那半卷‘玄武骨图,才是真了?”

  黑山姥姥眉梢微挑,柔声道:“殷姑娘,若按我心意,早将你吸成半人不鬼的伥尸啦,让冥王也感受感受我这些年经历的滋味。可是子夜这孩子偏偏弄假成真,对你动了心,傻乎乎地想要化解两代仇怨……”

  “姑姑别说了”展子夜惨白的脸涨红如紫,闪过一丝羞怒痛苦的神色,森然道,“展某只是觉得,当初杀死冥王夫人、挑唆两家反目的,或许另有其人罢了无论是谁,此人必定是神门中人,冲着‘玄武骨图,而来。既是如此,何不顺水推舟,设下这场‘百鬼夜宴,,引他自行现身?”

  金花娘娘胸脯起伏,深吸了一口气,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展城主想要对付的是挑拨殷、展两家的真凶,又为何要暗下蛊毒,坑害前来贺喜的同门兄弟姐妹?”

  黑山姥姥嫣然一笑:“我说过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各位所中的也并非蛊毒,只是‘人蛹尸涎,与‘鬼脸蛾香,罢啦。”

  许仙听到“人蛹尸涎”四字,头皮麻,陡然清醒了几分,又听她道:“你们可知为何被伥尸咬中后,会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么?对啦,因为伥尸的涎水。但若只是寻常伥尸的涎水,威力还略小了些,最好是由吸血蛾结成人蛹,炼化七七四十九日后采集出的‘人蛹尸涎,。将这种尸涎掺入酒水饭菜,一入喉腹,就会慢慢渗入血中,再加上‘鬼脸蛾,制成的焚香,诱激血,越是运气,尸毒作越快……各位好朋友,现在你们明白为何一动真气,全身便像僵尸似的使不出力气了么?”

  她叹了口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若是你们安安分分地喝喜酒,吃到最后一道甜水,自然就能吞下消化尸毒的解药,可你们偏偏欺负我展家无人,反客为主,又怪得谁来?”

  顿了顿,柔声道:“现在摆在各位面前的,有两条路。其一,奉子夜为神帝,奉妾身为天后,助我们找出当年挑拨殷、展两家的凶手,安内攘外,一统四海;其二,等到十二时辰之后,尸毒渗入心骨,救无可救,变成互相撕咬、吸血的伥尸……何去何从,全由你们做主。”

  群雄听得冷汗涔涔,惊怒交迸,肚内早将展家十八代祖宗个遍,嘴里却又麻又苦,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新娘却格格大笑起来,扶住桌案,颤巍巍地直起身:“展融冰,你以为凭着‘人蛹尸涎,,就能将全天下人变作伥尸,任你摆布了么?想要当神帝天后,先杀了我和爹爹再说”

  黑山姥姥脸泛桃红,微笑道:“你以为我不敢么?”双手化爪,“格啦啦”一阵响动,慢慢地朝她走去。

  “姑……”展子夜嘴唇一阵颤动,想要张口喝止,又攥紧双拳,将滑到齿沿的话吞了回去,青瓷般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了,格外可怖。

  阴风怒号,灯火摇曳,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黑山姥姥轻盈的脚步,如泰山压顶般,一声声震在众人心头。

  海冬青每一根翎毛全都竖了起来,呀呀尖叫着,振翅挡在许仙身前,蹦来跳去。

  许仙暗想:“这妖女毙杀新娘时,必有人不顾一切来抢夺‘玄武骨图,,正是我全力偷袭展子夜的大好时机。只要能制住这姓展的小子,就不愁她不交出尸涎的解药。”蓦地一咬舌尖,凝神吸气,进入那天人合一的冥思之境。

  说也奇怪,此时心内的绞痛突然消减了大半,原本冰冻的血又如厚冰下的暗流,缓缓流动起来,浑身大畅。

  原来那“人蛹尸涎”虽然阴毒恐怖,却是循着人体内的气血周转渗透。他自小被真姨娘浸淫在药汤之中,血液早已百毒不侵;而自创了“无脉之身”后,真气运行更加随心所欲,无章可循。

  尸涎进入常人身体,早已随着血透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层层递进,作得越来越快;但到他体内,反而被血液迅消解,又被逆炼的混沌元恣意乱转,蒸腾得无影无踪。

  许仙又惊又喜,隐隐间想明了缘由,当下一面假意呻吟,一面悄悄将真气聚往双掌,蓄势待。

  黑山姥姥已徐徐走到了新娘身前,左手朝里一收,凌空拔夺新娘怀里的龟甲图册,春葱般的右手则突然青筋暴起,化如枯爪,朝她头顶猛击而下。

  “嘭”新娘突然一掌与她对个正着,右手闪电似的掏向她的心窝。

  相距咫尺,猝不及防,饶是黑山姥姥应变奇,左肩仍不免被她五指插中,出惊怒凄厉的惨叫,接着“轰”地一声,气浪四炸,当胸又被新娘翻身一脚踢中,登时鲜血狂喷,凌空撞碎了一根横梁,直飞殿外。

  大殿倾摇,尘土簌簌如雨。群雄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黑山姥姥位列“魔门五母”,双眼虽盲,却以耳代目,洞若观火,阴极真之凌冽强猛,更可列入天下前五。这新娘子身中尸涎,竟能瞒过她的念力探查,以彗星流火之势,一掌将她强行震退。而后续的那一抓、一脚,更快如鬼魅,势不可挡,就算是当年的妖后李少微,也不过如此

  展子夜飞身扶起黑山姥姥,只见她肩头黑紫,被戳了五个血肉模糊的指洞,肌肤黑紫,已自昏迷不醒。

  “九阴白骨爪”他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又惊又怒地瞪着新娘,脸色惨白,双眸仿佛燃烧着两簇鬼火,一字字地森然道:“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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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九章 新娘

  众人大哗,“阴白骨爪”乃是唐朝初年的“白骨夫人”所创。

  相传她原是唐太宗的嫔妃,丰腴娇美,后来失宠,被打入冷宫,竟阴差阳错从幽居处的地砖下找到半本上古的“阴极心经”残卷。她沉迷苦修,走火入魔,竟瘦得形如枯骨,只有吸吮活人之血,才能平衡体内阴毒。被太监发现后,索性杀了与她争宠的妃,逃出京城,藏在昆仑山下,从此食人肉、吸人血,被称为“白骨夫人”,凶名远播。

  数年之后,大唐高僧玄奘奉旨前往天竺取经。也不知哪来的流言,越演越烈,说他是金蝉转世,吃了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白骨夫人”饱受阴毒之苦,闻言如获至宝,一心半路截杀,吞吸他纯阳之血。

  谁想玄奘竟收了一个极为神秘的魔门弟,身不过五尺,狂妄疯癫,自称是孙,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一路上护着玄奘,大开杀戒,所向披靡。“白骨夫人”与他三番浴血激斗,几次险死还生,最终还是被他一棒打,玉殒香消。那威震天下的“阴白骨爪”也从此成了绝响。

  直到数十年前,头龙王的后人敖青青横空出世,一夜间用十指连杀了二十余名金山寺僧人,这阴毒诡异的“阴白骨爪”才又重现江湖。她多疑凶狠,虽与陆成仇力压群魔,登上妖后魔帝之位,却一个弟也不肯招收。后与陆成仇双双失踪,相传死在了林灵素手,这路阴毒指法也随之再度失传。

  谁想今日冥王嫁女,新娘竟突出此招,瞬间重创了黑山姥姥

  惊呼声,新娘盖头摇曳,翩然立定,格格笑道:“这倒怪了,既然你姑姑能使得‘阴白骨爪,,为何我便使不得?”

  群雄又是一凛,难道方才黑山姥姥手指变若枯爪,朝新娘头顶插下,也是源自“阴白骨爪”?

  展夜脸色铁青,欲言又止,指尖疾点,封住黑山姥姥周身经脉,又拔出一柄月牙似的短刀,将她肩上的腐肉剔骨剜出,而后低头连吸了十几口,吐在一旁,直到血液转红,才撕下白布包扎严实。

  新娘解开冥王穴道,扶直起身,颤声道:“爹,女儿不孝,这些年没能在你身边好好服侍你,还鬼迷心窍,差点儿误嫁给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好在老天开眼,真相大白,今日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为妈妈报仇雪恨……”

  冥王浑身颤抖,喉“赫赫”作响,不等她说完,突然发出凄烈无比的狂吼,旋风似的冲向展夜。霎时间气浪迭爆,人影翻飞,已和他狂风骤雨似的对接了数十招。

  两人越斗越快,瞧得群雄眼花缭乱。四周白衣伥尸方一扑上,无不怪叫着抛弹震飞。又听“嘭嘭”连声,十二根殿柱竟被撞断了三根,横梁连着屋瓦轰然撞落,登时将几人生生砸死。

  众人大骇,眼见大殿摇摇将倾,伥尸接二连三地砸撞在身侧,血肉横飞,想要挪步飞逃,偏偏全身僵冷麻痹,动弹不得,只有匍匐在地,自求多福。

  许仙越看越是凛然。他亲手斗过冥王,领教过其阴寒恐怖的雄浑真气与迅疾身法,这姓展的小与殷纣酣斗良久,竟然丝毫不落下风,难怪如此目无人。心想:“冥王疯疯癫癫,也不知认不认我这女婿,不如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手不迟。”

  忽听冥王怪叫一声,飞旋着冲出几丈开外,仰面朝下,胸腹朝上,手脚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反转撑地,碧眼凶光闪烁,龇牙发出猛兽般的恐怖低吼。右侧肩臂上赫然多了三个指洞,黑血淋漓。

  “好一个‘阴冥尸掌,”展夜朝后连退数步,胸口也多了个带着血污的掌印,脸色铁青,深吸了口气,冷冷道,“可惜你打错人了。杀死尊夫人的,不是家父,而是敖青青”

  众人哄然大哗,许仙忽然记起当年林灵素带着他与白素贞前往神农架的情景,心一动:“是了按陆成仇临死之前所说,李师师为了得到‘青龙皮图,,百般逼供,将敖青青折磨而死……不知她是否洞悉了那女魔头的所有秘密?”转眸朝李师师望去,却见她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展夜,更莫名涌起一阵寒意。

  冥王听若不闻,兀自狂怒地瞪着展夜,有如地狱爬出的恶鬼,蓄势待扑。新娘冷笑道:“爹,别听他狡赖。敖天后失踪了几十年,他自是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横竖死无对证。”

  “殷姑娘,你若真是冥王女儿,就当知道我说的绝非假话。”展夜十指如钩,慢慢地朝冥王走去,“当年敖青青为了追寻‘头龙王,与‘青龙皮图,的下落,曾在不夜城盘桓了半年。家父虽然守口如瓶,却仍让她找出了蛛丝马迹。她假意收我姑姑为派外弟,传她七式‘阴白骨爪,,却趁着冥王外出之际,闯入贵府,用‘阴白骨爪,拍死令堂,为的便是栽赃家姑,让你我两家反目成仇……”

  新娘喝道:“胡说八道爹,还不快杀了这小贼,为妈妈报仇”冥王立时翻身飞转,狂吼着朝他扑去。

  展夜一边绕着大殿飞身闪掠,一边高声道:“冥王神上,别人都说你疯了,我却知道你神智犹在,心如明镜。我只问你,敖青青从不收弟,为何当年偏偏当你之面,传我姑姑‘阴白骨爪,?为何她刚离开北海,就有人闯入贵府,用这邪功杀死尊夫人?为何那凶手杀了尊夫人后,却不杀你女儿灭口?这些年来,我们早已想明了前因后果,难道你当真想不明白?我再问你,如果这位殷姑娘真是你的女儿,她的‘阴白骨爪,又是从何修来?”

  他每问一句,冥王便发出一声悲怒的狂吼,说到最后一句时,殷纣更是须发戟张,如癫似狂,突然反转右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左腕,咆哮着团团乱转,“嘭”地一声,破顶冲天而起。

  展夜仰头厉声道:“对了你也想明白了,是不是?一切祸事,全由那‘玄武骨图,而起,也必以‘玄武骨图,而终。我向令爱求亲,宴请神门英雄,就是算定敖青青必会现身,你我也可尽弃前嫌,联手报仇。却不料千算万算,还是差点了敖青青的奸计。如果我猜得不错,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女儿,,这个连月来迷得我神魂颠倒的越男,,纵然不是敖青青,也必是她的徒徒孙”

  他声如洪雷,在群峰间遥遥回荡,紫薇宫上下一片哄然。

  许仙心突突狂跳,更无怀疑。敖青青和陆成仇全都死了,知道这一切来龙去脉的就只剩下了李师师。这个新娘究竟是谁?和李师师又有什么于系?

  新娘格格大笑,道:“展夜,你以为我爹爹疯了,就会听信你这般恶毒挑拨的疯话?我的‘阴白骨爪,全是这些日,从你姑姑那儿偷学而来她用这招法杀了我妈妈,我正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红影一闪,鬼魅似的扑向他头顶。

  “嘭”两人手爪并抵,登时寒霜凝结,白汽蒸腾。

  她翻身踢退展夜,又霹雳似的连环猛攻。旁边几人被她指风扫,嘶声惨叫,偏又挣扎不得,眼睁睁看着皮肉腐烂,熔出几个血洞,顷刻间半身冰霜冻结,紫黑浮肿。

  展夜了殷纣那记“阴冥尸掌”后,血显然不如先前流畅,激斗了百余合后,浑身衣裳已有十几处被她指风劈裂,护体气罩急剧鼓舞。又听“砰”地一声,后背被她脚尖踢,接着“哧哧”激响,右臂、左肩多了几道血痕。

  就在他踉跄飞掠,眼看再难招架时,冥王突然纵声咆哮,飞旋着俯冲而下,一掌朝新娘拍去。

  众人齐声惊呼,冥王此举,无疑是认定眼前这位“殷越男”并非他的女儿了新娘反身一掌将他震退,格格怒笑道:“爹,你真是疯啦”红衣鼓舞,如烈火般团团飞旋,竟以一人之力,独斗魔门阴阳两大护法。

  这三人修为强猛,炼的又全是“阴极真”,两两激撞,直如寒风呼号,暴雪扑面。加之此处本就是北海冰峰,极寒之地,片刻之间,大殿内外已是白蒙蒙一片,四处冰霜冻结。众人置身其,尸毒发作更快,只觉肝胆尽寒,牙关格格乱撞。

  许仙念头飞转,这位新娘既非冥王之女,抢不抢亲也殊无所谓了,不如借此良机,一举夺下她怀的“玄武骨图”,再重创展夜,逼他交出“人蛹尸涎”的解药,以“魔门救星”的姿态,登上神帝之位。

  当下更不迟疑,趁着那新娘双爪抵住冥王、展夜时,猛地陀螺般疾冲而起,“轰”地一声剧震,气刀势如狂飙,登时将殷、展两人生生撞飞。借势飞转,大喝着朝她怀里的那卷骨图抓去。

  岂料那新娘应变极快,格格一笑,瞬间翻身飞旋,从他头顶倒掠而过。就在那一瞬间,狂风鼓舞,掀起了红色的盖头,火光明晃晃地照耀着那张明艳的俏脸。秋波流转,似悲似喜,似嗔似笑。

  许仙耳边如万鼓齐鸣,胸膺如爆,热血全都涌上了头顶。

  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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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章 小青

  那新娘子格格一笑,从他头顶飞旋而过。那一瞬间,狂风鼓舞,掀起了红色的盖头,火光亮晃晃地照耀着那张明艳的俏脸。秋波流转,似悲似喜,似嗔似笑。

  小青

  许仙耳边如万鼓齐鸣,胸膺如爆,热血全都涌上了头顶。数年未见,直如隔世,不想竟会在此处重逢

  自从离开蓬莱,天各一方,他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这狡黠妖媚的蛇妖,也不知她是生是死。后来得知她与林灵素、青帝同行,从菌人那儿盗走了“混沌皮图”,担忧虽减,思念却与日俱增,即使在“亡灵塔”沉睡的那些夜夜里,也常常会梦见那张时而温柔天真、时而妖娆妩媚的俏脸。

  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变成冥王之女,当着魔门群雄之面与展子夜成亲?见了自己又为何装作不识?林灵素和楚青红如今又身在何地……万千疑问伴随着惊愕与狂喜,如潮水般瞬间涌过心头。

  还没来得及多想,小青的神色突然变得说不出的阴冷凌厉,“呼”地一声,阴风怒卷,竟突然探手朝他当头抓下

  许仙大吃一惊,本能地旋身反转,与她一掌对了个正着,“嘭”十指交抵,猛地打了个冷颤,浑身仿佛瞬时结了层薄冰。她红衣朝后一鼓,竟似没能捱住这雄浑一击,“哇”地喷出口鲜血,纸鸢般坠落在地。

  满殿惊呼四起,许仙失声道:“小……小娘子,你没事吧?”忙不迭地跃到她身边,一把抱入怀里。情急之下,险些喊出了“小青姐姐”,好在话到嘴边,又及时咽了回去。

  掀起盖头,却见她朝自己飞快地眨了眨眼,脸颊晕红,传音道:“臭小子,我当然没事。倒是你现在才认出姐姐……哼,活得不耐烦了么?”语气凶巴巴的,嘴角却泛起似有若无的微笑。

  许仙大喜,心想她先前既不肯向自己点破,必有缘由,当下索性将戏演足,惶急地紧紧将她揽住,声带哽咽,叫道:“娘子娘子你可别死,你若死了,我也不活啦”

  群雄只道他当真一掌将新娘子打成重伤,更是哄然大哗,就连展子夜、冥王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冬青呀呀尖叫着落到许仙肩上,探头缩颈,似也在好奇这女子是谁,究竟发生了何事。

  许仙一边抱紧小青假意哭唤,一边在她耳边蚊吟似的道:“好姐姐,几年不见,你出落得越发标致啦。我对你日思夜想,你了见面却不认郎君,反要改嫁这病痨鬼,谋杀亲夫,又是什么缘故?”

  “呸谁是你娘子?”小青耳颊着了火似的烧烫,浑身酥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又迅速紧阖长睫,传音恨恨道,“臭小子,你和李师师卿卿我我、一起贴着脸洗澡,又是什么缘故?”

  许仙一怔,是你差点儿叫出声来。敢情先前闯入更衣室,夺走他衣物的黑衣人竟是小青但她为何不肯透露身份,反将自己一路引入陷阱,困守地牢?

  正欲询问,又听小青冷笑一声,传音道:“油嘴滑舌的小色鬼,你就像五指山下撒尿的孙猴子,被李师师紧紧攥在手里,还不知道呢我猜猜,她定是花言巧语,说要助你登上魔帝之位,还说和你联手推翻赵宋,报仇雪恨,是不是?哼,那你猜猜,是谁让我趁着你们亲热之时,偷走那半卷‘玄武骨图,与神瓿?又是谁让我将你诱入地牢,和王芋头作伴?这女魔头连自己的哥哥都下得了手,你以为她得了炼天石图,后,还会留你活口么?她看你带着王芋头逃出生天,将她计划全盘打乱,又能再容你们多久?”

  许仙虽对李师师一直暗存防范,听她这般一句句说来,仍不免冷汗涔涔,又惊又怒,所有的疑窦亦全都冰消雪融了。

  当年敖青青为了从殷纣、展光耀手中夺回“玄武骨图”,故意传展氏“九阴白骨爪”,又以这邪功杀了冥王之妻,栽赃不夜城,撩得两家大开杀戒。李师师必是在神农架逼供敖青青时,知悉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才会指使小青假扮成“殷越男”,一则让她从“父亲”冥王那儿骗取半卷“玄武骨图”,二则借着与不夜城和亲之机,盗取剩下的半卷

  冥王疯疯癫癫,信以为真,故而那日见了与小青颇为神似的白素贞,才会误认为她是自己的女儿。而展子夜虽被小青迷得七荤八素,却暗存提防,一心假借婚礼之机,引出失踪已久的敖青青,洗冤报仇。所以才有了这种种事由。

  只是不知小青何时撞见李师师,又为何要听命于这妖女?以这大宋第一魔女的手段,想来自有千百种方法让她乖乖就范。小青先前不敢传音提醒自己,多半也是担心被李师师所察觉,不得已之下,才假意和自己对掌重伤,借机相

  众人见许仙突然浑身僵直,张口结舌地抱着小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还道新娘子已伤重而死了,更是喧哗四起

  小青悄悄拧了一把他的手臂,传音嗔道:“臭小子,你再这般发呆,那妖女就该起疑啦她本领通天,要想制伏,只有将她诱到身边,杀她个措手不及。如不奏效,就只能和王芋头一齐联手,放出玄武,再伺机用神瓿收她了……

  话音未落,忽听王重阳、李师师齐齐传音叫道:“小心”许仙颈背一凉,汗毛尽乍,海冬青尖啼着冲天飞起,两股凛冽的气浪已狂飙似的劈至他头顶。

  惊呼声中,他抱住小青翻身急滚,气刀破臂横扫,“嘭嘭”霓光剧荡,断羽四炸纷扬。心里蓦地一沉,只道误伤了海冬青,却见那神鹰早已直破云霄,翱翔激啸。

  那两个偷袭者不给他半点喘息之机,气浪激涌,连绵不绝地朝他冲来。左边那人满头金花银饰,彩帛飞舞,赫然竟是“魔门五母”之一的金花娘娘。右边那位白裘高冠,一手舞剑,一手摇扇,正是那风流自赏的西凉公子洛原君。方才被震碎的翎毛想必就是来自他手中挥舞的这柄羽扇了。

  许仙又奇又恼,为何众人身中尸涎,无法动弹,独独他们无恙?旋即醒悟,金花娘娘蛊毒无双,或许早已有所防范,方才假装瘫倒,不过是和自己一样伺机而动罢了。

  一招滞后,先机尽失。加上他腿脚不便,一手又要抱着小青,左支右绌,很快就被两人如潮攻势迫到了墙角。

  眼角瞥处,见李师师妙目灼灼地凝视着自己,似笑非笑,深不可测,心中更是凛然。金花娘娘姑侄不足为惧,怕的是李师师疑心已起,动了杀机。

  他念头飞转,笑道:“洛公子,你信誓旦旦,说好了只讨我侍婢,不抢新娘,为何出尔反尔?出尔反尔便也罢了,为何还趁我不备,偷施暗算?这就是西凉好汉鼓吹的重诺守信、正大光明么?”

  忽然贴着墙角螺旋飞起,气刀光芒大炽,泰山压顶似的朝着洛原君雷霆猛攻。他与小青苦练了几个月的双剑合璧,深知其利弊。与其被动抵挡,不如全力反攻这姑侄二人中的弱势一方。

  “噗噗”连声,洛原君的羽扇登时又被他震断了半截,趔趄飞退。他抛去羽扇,面不改色地挥剑格挡,叹气道:“完颜兄,我自愿将新娘让给你,是敬重阁下是条汉子。可惜我看错你啦。你既自称是冥王女婿,为何趁人之危,抢自己娘子的东西?抢自己娘子便也罢了,为何还要将她打成重伤?这又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跟这冒充帝尊的小贼有什么可说的?”金花娘娘彩帛飞舞,行云流水似的朝许仙臂弯里的小青卷去,喝道,“小贼,放下冥王女儿,留下两条手臂,或许我还能让你从这儿爬着出去”

  许仙哈哈大笑道:“老婆娘,你以为我双腿俱瘸,怀里又抱着娘子,就只能束手待毙了么?好,你既然这么想要我娘子,给你——”说到最后一个“你”字时,突然将小青朝她抛去,同时运足真气,纵声狂吼。

  “轰”灯笼尽炸,残梁断瓦簌簌崩塌。众人眼前一黑,如被巨浪迎头撞击,气血翻腾。

  金花娘娘闪过一丝惊骇而又难以置信的念头,难道这小贼当真是林灵素附体?但此时贪念如炽,早已顾不得害怕,挥带卷住小青,正待往回推拽,却听“当”地一声剧震,洛原君长剑尽碎,鲜血狂喷,已被一道极光似的绚丽刀凌空撞飞。

  “原君”她心底一沉,失声大叫。身形方动,那道气刀又已飞旋着当头劈来了。呼吸如窒,狂飙怒舞,仿佛随着周围的空气,瞬间被绞入了一个强猛无比的漩涡中。

  金花娘娘大骇,彩帛鼓舞,猛地松开小青,反身一掌拍出。“咄咄咄咄”,数以百计的金花流星雨般撞入那轮漩涡,彩光一鼓,又忽然激啸着四下炸散。她喉中腥甜狂涌,护体气罩登时被那道光轮生生震裂,肩上、左腿全被金花打中,尖叫着跌飞出六七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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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决裂

  许仙哈哈笑道:“老婆娘,早说你福薄份浅,接不住我娘子千金之躯了,又何必自取其辱?”抱住小青,飞旋落地,心中却暗呼侥幸。金花娘娘修为高强,蛊毒无双,若非一时贪念蒙心,又关切侄儿生死,断难这般轻易得手。

  海冬青重新飞落在他的肩头,振翅尖叫。

  许仙右手气刀猎猎鼓卷,笑嘻嘻地环顾众人,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谁夺花魁,谁为神帝,,诸位先前说的话,想必不能不算了。还有哪位不服,想要上前一试?”

  满殿鸦雀无声,楚柏元、玄龟老祖等魔头亦被他这雷霆一击震得心头大凛,说不出话来。

  当日迷雾海上,虽已亲睹他孤身独斗“百尺剑塔”的神威,却仍想不到这小子竟能绝境反击,将魔门五母之一的金花娘娘瞬间杀得大败扪心自问,就算此刻未中尸涎之毒,气血通畅,要想一对一斗嬴这瘸腿小子,亦胜算渺茫。但若就这般拱手相让,又实在心有不甘。

  翁鹤松叹了口气,道:“完颜兄弟,我们说的是谁能娶得冥王之女,谁就是我神门天帝。你怀里这位新娘子究竟是冥王的女儿,还是敖天后的后人,尚无定论,又怎能作数?至少也得等冥王验过真假才是。”

  金兀术冷冷道:“这小贼连我金国太子都敢假冒,又有什么他不敢冒认之事?就算新娘子真是冥王之女,小贼为了抢她怀里的‘玄武骨图,,将她一掌打得半死不活,竟敢还敢厚着脸皮自称是她夫婿。嘿嘿,你仗着我们身中尸涎,视若无物便也罢了,连殷神上和展城主也不放在眼里,当真是欺我神门无人了”

  殷纣原本皱着眉头,在一旁木愣愣地冥思苦想,听到两人这一唱一和,仿佛突然醒过神来了,捶胸狂啸着连翻了几个筋斗,朝许仙当头扑来,吼道:“是你是你我要杀了你”

  海冬青尖啼冲天,许仙没想到这疯子早不记得、晚不想起,偏偏此时认出他是谁来。只得一边气刀挥舞,将殷纣接连震退,一边掀开小青盖头,高声道:“岳丈大人,你女儿、女婿在此,千万看仔细了,莫受奸人挑唆蛊惑……”

  殷纣攻势如潮,直如疯虎,咆哮道:“放屁你们烧成灰老子也不会认错就是你就是你这两个小贼害得我老婆尸骨无存……”

  众人大哗。许仙一凛,难道这厮已经记起了鲸鱼肚里生的一切,并将小青误当成砍断“阴阳铜人棺”的白素贞?目光瞥处,却见李师师笑吟吟地凝视着自己,双眸寒光闪动,嘴唇一翕一张,也不知在传音说些什么。心里更是猛地往下一沉,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生了

  冥王“阴冥尸掌”诡谲狂猛,起疯来更是无人难挡,唯一能以“傀儡虫”操纵他一举一动的,只有这大宋第一妖女。此时魔门群雄俱中尸涎,不足为惧,若她肯助自己一臂之力,自可轻松击败殷、展二人,逼迫众人奉他为魔帝。但若李师师对他起了杀心,那便凶险莫测,九死一生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小青盖头方一掀飞,又听王重阳“啊”地一声惊呼:“宁姑娘,是你”又是惊喜又是关切,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脱下自己的面具,趔趄起身,叫道:“你……你……你没事吧?”

  众人先前亲眼目睹许仙骑着这牛头人进来,此时见了他的真容,认出他是前些日大闹不夜城、追讨新娘子的愣头青,越起了疑心,纷纷喝道:“臭小子,你怎么从地牢里逃出来了?你和这两人是一伙的,是也不是?”“冥王的女儿叫做殷越男,你叫她‘宁姑娘,,便是承认她是冒充的假货了?”

  王重阳不擅撒谎,满脸涨红,摇头道:“我……她……她……究竟是姓殷还是姓宁,我也不确定,但她确实是完颜兄弟的妻子,当年在蓬莱山里,便已拜过天地,圆过洞房了……”

  群雄听得“蓬莱”二字,更是哗声如沸。

  金兀术也想起眼前此人正是当日与许仙一齐屠青龙、斗玄武的神秘少年,心中大凛,冷冷道:“原来是你当年盗走屯、‘白虎,两大皮图,放出青龙、玄武,搅得四海不得安宁的,便是你们这几个小贼了。如今竟又串通一气,假冒冥王之女与神帝传人,到此招摇撞骗,赚取‘玄武骨图,……真真视我们神门为无物了”

  蓬莱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众人听说几张炼天石图全都落入他们手中,又惊又妒又恨,若非尸涎浸体,无力动弹,只怕都已一哄而上了。

  许仙满嘴苦水,只恨自己没封住王芋头的嘴巴,这回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青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传音道:“笨蛋,还不快走让王芋头拖住展子夜和殷纣,只要能将李师师诱入地牢,你我双剑合璧,杀她个措手不及,再加上菌人、玄武,或许就能将她镇入神瓿了……”

  海冬青盘旋尖啼,似乎也在迭声催促。许仙更不迟疑,一掌震退冥王,飞旋急转,破顶冲去。

  然而身形方动,眼前霜风飙卷,展子夜又已扑面冲到,连续数十记“九阴白骨爪”,迫得他森寒入骨,呼吸不得

  “嘭嘭”连声,两人齐齐一晃,许仙整只右臂都似被冰雪冻住了,猛地打了个寒噤,翻身落地。

  展子夜亦被撞得飞起六七长高,踉跄着跃落在横梁上,脸色铁青,嘴角沁出一抹血丝。

  “咚咚咚”城楼上鼓声疾奏,号角凄寒,漫山响起伥尸的嚎哭声,听得众人毛骨悚然。转头望去,殿外阴风呼号,数十只龙鲼尖啸着盘旋乱舞,背上密密麻麻坐满了白衣人,纸灯漫漫,直如阴间无常。

  许仙大凛,这些伥鬼无所畏惧,杀之不尽,要想甩脱它们,将李师师孤身诱入地牢,简直难如登天。若那妖女趁着自己陷入重围时,突施暗算,就更加防不胜防了。

  展子夜擦去嘴角的血丝,怒火灼灼地盯着他,森然道:“普天之下,曾盗得‘青龙皮图,、‘玄武骨图,,又知道沌皮图,与‘白虎皮图,下落的,只有敖龙王一个人。三位年纪轻轻,能将炼天石图,尽收囊中,还敢狡辩和敖青青没有瓜葛么?”顿了顿,一字字地道:“除了洗冤复仇,展某一无所求。只要你交出敖青青和她的后人,那半卷‘玄武骨图,我便送了给你,否则,展某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许仙念头飞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哈哈笑道:“好,既然展城主如此爽快,那我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你猜得不错,害死冥王夫人、嫁祸展家的,确是敖青青。可惜她早已经死啦,死前只收了一个弟子,那便是林帝尊的同胞妹妹——李师师。我能寻着蓬莱,找到方丈,全赖她相助——”

  蓦地转身朝李师师指去,高声道:“李师叔,横竖都是同门兄弟,那几张炼天石图,就请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吧……”话音未落,心中又是一沉,桌案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李师师的身影?

  众人轰然大哗,金兀术等人听得“李师师”三字,脸色尽变,纷纷转头四顾。许仙又惊又怒,凝神探扫,满殿人头耸动,一时间又哪能辨清那妖女乔化成了谁、藏身何处?

  却听她传音格格而笑,笑声忽东忽西,忽远忽近:“天下最不可信的,果然就是男人的誓言。许官人,你既不仁,就休怪奴家不义啦。”

  殷纣显然被那妖女完全操控,狂似的怒吼猛攻,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架式。许仙大凛,只觉芒刺在背,也不知那妖女会从何方突施偷袭,心念一分,被迫得连连后退,高声道:“展城主,你若不信,就请与我一齐制住冥王,看看他体内是否有亻傀儡虫,?只要剜出蛊虫,子母相应,还怕找不着那妖女么?”

  满殿惊呼迭起,展子夜将信将疑,犹豫不决,索性背着手,冷冷地环顾四周,静观其变。

  眼见许仙又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王重阳大急,待要上前相助,奈何浑身一阵阵钻心冷,指尖也动弹不得。当下奋起先天真,大喝一声,摇摇晃晃地朝前迈出半步。

  却听小青“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睁开眼,泪水涟涟涌落,叫道:“爹爹是我呀”这几声悲苦悱恻,直如楔子般打入冥王心底。殷纣浑身一颤,狂风骤雨似的攻势登时转缓。

  许仙气刀炫光暴涨,大开大合,乘机反守为攻。小青迭声叫道:“爹爹你们都住手,别再打啦”声泪俱下,倒似真是他女儿一般,叫得冥王心烦意乱,纵声狂啸。

  斗到酣处,两人双掌并抵,“轰”衣裳如气球鼓舞,光浪四炸,群雄呼吸如窒,仿佛被惊涛猛掀,坐立不稳。

  电光石火间,谁也未曾瞧见,小青突然一掌无声无息地拍中冥王胸口。殷纣闷哼一声,登时喷血飞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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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二章 父女

  电光石火间,小青突然一掌无声无息地拍中冥王胸口。他闷哼一声,登时喷血飞出老远。

  “爹”小青假意挣开许仙,尖叫着朝冥王冲去,右手真气毕集,正欲趁乱将他打死,前方却突然飞来一条人影,闪电似的与她对了一掌,“嘭”震得她手臂酥麻,腥甜直涌。

  小青又惊又怒,翻身倒掠,双脚勾悬在横梁上,不等抢身再攻,那人已抱着冥王翩然落在殿外,打满补丁的道袍猎猎鼓舞,脸白如雪,双眸如冰,竟是个绝美的道姑。

  她心中一震,杀气尽消,失声道:“是你”许仙亦猛吃一惊,这道姑赫然竟是数年未见的魔门妖后李少微

  当日北海船上,他曾撞见复活的“王允真”,后来方知这位“王允真”乃是女真公主完颜瑶,因被刺客挖去心脏,由金国王爷完颜乌禄封存,带往霓雪山请神医刘德仁施救,恰好遇见了李少微母女。李少微为了能让女儿“复活”,不惜让刘德仁将完颜瑶的心脏植入王允真的体内,才有了这“死而复生”的神奇一幕。自那之后,再没听过李少微的消息,不想今日她竟会变作道姑,于此重逢。

  群雄也认出她来了,惊哗四起,继而又争相欢呼道:“天后是天后”“天后重临,我们有救啦”“天后快杀了这姓展的逆贼,解开尸涎之毒”

  李少微听若惘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冥王,嘴唇颤抖,泪水盈凝,似是想说什么,始终说不出来。

  冥王却暴怒狂乱地瞪着她,殊无感激之意,听见“天后”二字,更是目露凶光,喝道:“敖青青你是敖青青,我要杀了你”奋力挣脱,“呼”地一掌朝她面门拍去。

  “爹”李少微一把扣住他的脉门,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哽咽道,“是我。你……你还认得我吗?女儿不孝,让你受苦啦”声音虽轻,却如惊雷震耳,震得满殿大哗。

  冥王亦瞬间僵凝住了,碧眼圆睁,满脸迷茫,苦苦思索了片刻,才梦呓似的喃喃道:“女儿?你是我的女儿?”

  李少微指尖颤抖,从颈下取出一个莹绿通透的翡翠玉环,低声道:“爹,这是女儿年幼时你送的玉坠,上面用微雕之法刻满了‘玄武骨图,上的‘阴经十三篇,,你还记得么?我一直不曾察觉,直到后来无意间瞧见,才日夜研习,修成了‘阴极真,……”

  许仙恍然醒悟,与小青四目交对,心想:“原来那日在蓬莱山‘画梦洞,里,李元君交托小青的‘阴经十三篇,便是出自这里。”但仍想不明白,李少微又是如何从冥王千金变成了葛长庚的义女。

  李少微旁若无人,颤声道:“这些年来,我始终不知自己的身世,直到遇见恩公无忧子,才明白了所有来龙去脉。当年敖青青为了从你和展光耀手里夺回‘玄武骨图,,杀了我母亲,栽赃挑拨,又将我掳到中原,留待他日与你交换‘骨图,。不想却遇见陈泥丸与葛长庚师徒,将我救下。我被葛长庚收为义女时,不过两岁,又怎记得从前之事?若知道你一直在苦苦寻找着我,又岂会等到今日?”

  冥王紧紧地攥着那翡翠玉环,浑身抖,脸色涨红,突然狂啸着抱住她,凌空连翻了十几个筋斗,一遍遍地叫道:“女儿,女儿,你是我的女儿……”泪水汹涌,又哭又笑,直如疯了一般。

  众人瞧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此番千里迢迢来参加冥王女儿的婚礼,临到末了,“新娘子”竟成了重现江湖的天后李元君

  小青蒙李少微亲授剑招,又传了十三篇《阴经》,也算有师徒之义,久别重逢,见她终与失散多年的父亲相认,也不由得眼眶微热,五味交陈,莫名地为她感到欢喜。

  却听有人叫道:“操他奶奶的,这姓宁的妖女竟敢冒充天后,骗夺冥王‘玄武骨图,,定是和敖青青一伙的,罪该万死”四周登时响起一片轰然附应声,气势汹汹,又将矛头转向了小青二人。

  许仙一时间哭笑不得,原以为能假冒冥王女婿,比剑夺魁,登顶魔帝之位,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枝节横生,还没能对付李师师,又半截杀出个李少微来要想扭转颓势,只有参照“混沌元”的修炼法门,利用各方相生相克的矛盾,将水搅浑……

  当下心念急转,高声道:“不错我娘子确是冒充冥王之女,但若不如此,又怎能戳穿敖青青的阴谋,引得天后现身,化解殷、展两家的恩仇?”

  声如洪雷,将喧哗声全都压了下去,运足真气,道:“李元君,敖青青为了骗夺‘玄武骨图,,将年幼的你盗为人质。几十年后,又是谁故技重施,盗走你的女儿,送给蓬莱罪民当作养女,而后设下连环毒计,让你和王文卿亲手将她杀死?”

  李少微浑身一颤,苍白的脸登时涨红如紫。

  许仙朗声道:“你再想想,是谁从敖青青手里得了‘青龙皮图,,将我们诱入蓬莱结界,自相残杀?又是谁从蛇圣女口中骗走了‘白虎皮图,,害得我们九死一生?又是谁几乎夺走了所有的炼天石图,,对剩下的‘玄武骨图,志在必得?今日‘百鬼夜宴,,险些成了神门内斗死战之日,除了李师师,又有谁能从此获益?她易容乔装,隐藏在我们之中,就是等着渔翁得利的最后一刻”

  他每说一句,李少微双眸中的怒火便炽烈一分,冥王也跟着厉声长啸,扭曲的脸上闪过愤怒、悲苦、狂乱、痛楚、惊怖的种种神色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忽然大吼着张开五指,朝自己胸口插去。

  众人大哗,好在李少微眼疾手快,瞬时已将他手腕握住,旋身冲落在地。冥王浑身抖,仍狂吼着不住飞旋挣扎,饶是李少微真气绝世,一时间也难控制,只听“嗤”地一声,鲜血飞溅,手指已有半截插入胸口。

  惊呼声中,只听小青叫道:“冥王中了李师师的亻傀儡虫,,他不愿听那女魔头摆布,才不惜自残。想要助他,就得设法将蛊虫从心脏里逼出……”

  李少微指尖疾点,总算封住了冥王经脉。展子夜纵身掠到她身旁,从怀中取出一枚丹丸,沉声道:“这颗‘洗心丹,可驱赶寄生心肺内的所有蛊虫,天后如不弃,敬请试用。”

  众人纷纷叫道:“这小子狼子野心,天后不可轻信”李少微略一犹疑,仍点头接了过来,轻声道谢。

  正欲喂入冥王口中,忽听一个浑厚的嗓音喝道:“慢着”衣袂猎猎,又有一个道人从殿外飘然跃入。

  来人皂衣玄冠,腰悬葫芦,背负一柄青黑的木剑,清瘦的脸上留着三绺长须,双眸炯炯,虽然身高不过六尺,举手投足却如渊停岳峙,让人望之莫名生出凛然之意。

  殿角里忽然传出一声低呼,接着又有几个人认出他的身份,失声道:“无忧子”众人大凛,敢情这道士就是与葛长庚并称“南海琼,北无忧”的无忧子刘德仁了

  传说他替人治病,从来不开药方,只需半把柳叶刀,就能为人接脏腑、续筋骨,甚至借体回魂,因此又被称作“阎王敌”。民间还编了句顺口溜,叫做“灵芝仙草人参果,不如海琼一泥丸;马面牛头无常鬼,最恨无忧半把刀”。

  无忧子虽然救死扶伤,醉心长生之术,极少参与江湖之事,却毕竟还是道门中人,这等紧要罐头,他突然现身于此,自不免让群雄疑忧。

  李少微却似对他言听计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侧身让开。

  许仙心中一动,想起那采花贼烈云狂所说,他被慈航静斋的尼姑们踢下船后,遇到了一个老道士与美貌道姑,并随着他们上了一个小岛,寻找林灵素与楚青红。听他描述,与李少微和无忧子颇为相似,莫非真是他们?今日到此,难道也是为了追寻林灵素的下落?

  无忧子俯身轻搭冥王脉门,皱眉道:“他体内共有七种蛊虫,藏于脏腑、头顶,五行生克,阴阳相化。‘洗心丹,虽能逼出亻傀儡虫,,却会激化其他蛊毒。万无一失的办法,只有请五个人抵住他身体各处,以五行真气同时力。只要能震出蛊虫,就能‘子母相应,,找出用蛊母控制他的人。”顿了顿,转头朝许仙、小青、展子夜望去,淡淡道:“不知三位可愿相助?”

  许仙与小青更不迟疑,齐声应诺。当下按他所示,和李少微、展子夜一齐围坐在冥王周围,隔空推掌,将真气缓缓输入其体内。

  无忧子喝道:“五行生克,各行其道,阴阳同体,混沌相融”殷纣一震,猛地睁开双眸,纵声狂吼,肢体乱颤,鼓起霓虹似的绚丽彩晕。

  众人心中突突直跳,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正自惴惴,忽听海冬青嗷嗷尖叫,从上空极冲落,躁狂地在许仙肩头跳来跳去,不断啄击、拉扯着他的衣襟。

  几在同时,远处城楼金钟长鸣,夹带数之不尽的“呜呜”锐响,与山呼海啸的呐喊,由远而近:“大宋峨眉七十二寺……慈航静斋……青城道门九大剑派……茅山上清……龙虎天师……灵宝阁皂……淀山白莲……镇江金山……奉天到此除魔,尔等妖类,还不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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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无敌

  狂风呼啸,檐铃激响。众人悚然变色,朝南望去,只见黑云如巨浪层层翻滚,夹杂着万点银光,缤纷闪耀,也不知有多少人正朝这儿御剑飞来。

  许仙大凛,若群雄未中“尸涎”之毒,占着天时地利,自然不怵道佛各派,但此时山上能动弹的只剩下他、小青、李少微、展子夜与无忧子五人,偏偏此刻,他们为了逼出殷纣体内蛊毒,又以五行真气生克相抵,如果贸然撤回双掌,后果不堪设想。

  群雄更是惊怒交迸,有人叫道:“不夜城外有八百里迷雾,就算有司南针也找不着方向,这些贼秃、牛鼻子又怎会寻到这里?我猜定有内奸呼应!”又有人怒道:“操他奶奶的,这还用猜吗?我看定是姓展的小贼搞的鬼!他早和道佛各派勾结好啦,所以才假借结婚,将我们诓到这儿,一网打尽……”

  满殿哗然,展子夜脸色铁青,冷笑不答。

  却听一个清柔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道:“我们要报仇,尸涎已经够啦,何须引狼入室?倒是无忧子身为真大道的太掌门,竟然这等好心,冒死上门为冥王疗伤,实让奴家难以索解。”说话的正是黑山姥姥,她重伤未愈,待要强撑着坐起身,又软绵绵地瘫了下去。

  众人闻言又一阵哄然,他们对刘德仁早有戒心,只是见李少微与他同行,不敢公然质问。此时见大敌压境,更觉可疑,不约而同地想道:“老牛鼻子提议五人合力救冥王,莫不是早有所备,逼得他们无法抽身?”

  无忧子闭着眼,将真气绵绵传入殷纣体内,淡淡道:“展二娘多虑了。道魔之别不在门派,而在人心。贫道正是想明了这个道理,才云游四海,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今日到此,只是为了寻找林灵素和李师师,了断一桩陈年恩怨,与他人无关。贫道救冥王,一则当年他曾有恩于我,二则也是为了逼出他内的蛊母,找出李师师。”

  群雄将信将疑,嗡嗡议论。

  李少微冷笑道:“是我带无忧子来不夜城的,难不成各位怀疑我是叛徒么?”见众人忙不迭地摇头否认,又冷冷道:“冤有头债有主,黑山姥姥、展城主,你们要找的是敖青青与她的后人,又何必连累满门兄弟?生死关头,更当尽弃前嫌,同仇敌忾。若真不是你们引来道佛各门,就当立刻取出尸涎的解药,合力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黑山姥姥点了点头,道:“天后既然有令,我们又岂敢不从?只要各位对着天海发两个毒誓,第一,今日发生之事,以后全都别再 提了。如有谁再翻旧账,人人得而诛之。第二,今日之祸,全由敖青青引起,她活着也罢,死了也好,诸位都得为我展家报仇雪恨。如果此次挑事的真是那李师师,也得合力搜山检海,将她千刀万剐……”

  众人如蒙大赦,正七嘴八舌地争相立誓,忽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忽左忽右,格格笑道:“想找奴家,何必搜山检海?只是不知你们谁有本事杀了我?”

  李师师!许仙心中一沉,不等辨明方位,“嗤”地一声轻响,黑山姥姥身子一晃,眉心多了个殷红的血点,连声也来不及哼上半声,便已圆睁双眼,颓然倒地。

  展子夜猛吃一惊,失声道:“姑姑……”殷纣突然睁开碧眼,纵声狂吼,浑身霓光怒放。他心浮意躁,双掌不由自主地往后一撤,真气岔乱,险些被冥王独臂甩飞。

  五人联手,环环相扣,一损俱损。展子夜此处溃退,另外四人登时齐齐一震,被彼此冲撞的气浪掀得凌空飞起,却又似绷紧绳线的纸鸢,左摇右晃地悬浮在冥王周围。

  几在同时,斜后方狂飙怒卷,惊呼四起,一道白色的人影闪电似的朝他们冲来,格格笑道:“展城主放心,我这就送你和她团圆。”

  许仙暗呼不妙,这妖女伏藏人群,等的就是此刻!此时进退两难,如果不松手格挡,无异于坐而待毙;但若贸然松手,又势必遭受另外四人真气的同时猛击,凶多吉少……

  念头未已,展子夜已被那妖女“嘭”地一掌拍中,瞬时震飞出殿外。许仙眼前一黑,仰面翻飞,只觉五股或阴寒、或刚猛的真气交迸乱涌,有如火山怒爆,惊涛炸涌,轰然撞入体内。

  好在他早已修成无脉之身,意守太虚,那排山倒海的五行真气在体内极速乱转了几圈,便已大半逆化为混沌元炁,饶是如此,仍不免被绞得剧痛欲裂,几欲晕厥。

  不等吸气,“嘭嘭”连声,小青、李少微、无忧子、殷纣又已被李师师接连拍中,霎时间鲜血狂喷,飞旋抛落在大殿各处。

  这五人无一不是当今天下顶儿尖儿的人物,若是公平交手,李师师纵有通天本事,也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将他们尽数重创;但除了这妖女,世间只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偷袭得手了!

  又听李师师格格笑道:“许官人,奴家最恨背弃誓言,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你既负我,可就别怪奴家无情啦。”香风扑面,白衣鼓舞,那只纤纤素手又已闪电般抓到了许仙头顶。

  许仙汗毛尽乍,本能地翻身飞旋,气刀破臂,大喝着朝她奋力反扫。

  那妖女似是想不到他竟仍能聚气反攻,“咦”了一声,笑道:“好俊的炁刀,只可惜招式太差,全无章法。”翩然闪掠,忽然亮起一道耀眼无比的“S”形弧光,夭矫飞舞。

  “嘭!” 许仙气刀还未完全成形,便已被那记凌厉无比的弧光撞得如涟漪迸散,虎口酥痹。继而“噗噗”连震,那道诡谲莫测的太极鱼线又凌空迭闪,劈得他腥甜直涌,难以招架,只能接连施展“阴阳指”,勉强躲避。

  众人瞧得眼花缭乱,惊呼不绝。此时道佛各派大敌压境,能动弹的又尽遭这妖女重创,唯一的希望只剩下这来历不明的瘸腿小子了,无不为他捏了一把汗。胡三书众盗、花神谷诸女更是时而尖叫,时而欢呼,如悬吊桶。

  许仙越斗越是骇然,背上竟是岑岑冷汗。他与李师师也已交过两次手了,但直到此刻,才知这妖女先前竟根本未尽全力。

  她修的虽然也是阴极真炁,却与李少微、殷纣、展子夜等人截然不同,就像深不可测的浩淼冰洋里,蕴藏着时刻将欲喷薄的火山,负阴抱阳,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无从抵挡。若非他修成了无脉之身、混沌真气,又深谙“天人合一、借力随形”之道,早已被震得经脉尽碎,魂魄俱销了。

  却不知李师师心中惊怒更甚于他。二十年来,她费尽心机,搜得了“青龙”、“白虎”两份炼天石图,苦修“先天神功”、“阴阳五雷大法”等太古绝学,自忖已可无敌天下,岂料竟连这腿脚不便的滑头小子也奈何不得。虽杀得他左支右绌,狼狈万状,却总让他在至险之处堪堪避过。

  眼见南边空中飞剑闪烁,道佛各派距离城头已不过数里,她心念急转,扬眉笑道:“做法事的就快来啦,许官人,我先杀了你的娘子,让他们念经超度。”震退许仙,俯身朝小青冲去。 许仙大凛,拔身疾追,她却突然飞旋回转,“轰”地猛击在他炁刀锋尖上。这一下如海啸山崩,势不可挡,他喉中一甜,合握的双手猛地松脱,身不由己地朝后撞飞出十几丈远,浑身骨骼仿佛全被震碎了。

  李师师格格一笑,也不追赶,继续翩然朝小青掠去。指爪将欲抓到她衣襟时,一道人影突然斜地里抢到,“砰”地与她对了一掌,两人齐齐一震,衣裳全都鼓了起来,眩光四射。

  众人齐声惊呼,认出此人当日追逐小青到此的王重阳,想不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又中了尸涎之毒,竟还能抵住李师师一掌,无不大感惊佩。

  王重阳脸色涨红,颤声道:“师父,真的是你……”又是惊愕又是难过又是失望,泪水险些夺眶。虽然早知道这妖女毒如蛇蝎,当年收自己为徒,全无好心,但四目交对,仍不免百感交集,怎么也硬不起心肠与她为敌。

  李师师笑道:“乖徒儿,几年不见,你又长进啦!”掌力一吐,登时将他震得凌空趔趄飞跌,一把抓起小青,旋身冲上了殿顶。

  许仙大凛,待要拍掌跃起,却一阵钻心刺骨的裂痛,半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厉声叫道:“王重阳!这女魔头害死你妹妹,害死你妈妈,害得蓬莱三十三岛自相残杀,如今又要害死宁姑娘……你若放走了她,又怎对得起蛇族父老、蓬莱乡亲?”

  王重阳浑身一颤,眼前闪过母亲与王允真的笑脸,悲怒填膺,大喝着冲天跃起,奋起神力,气刀接连不断地朝李师师斩去。奈何小青操于那妖女之手,投鼠忌器,被她抓起小青一晃,便又只得收“刀”飞退。

  就在这时,南边城楼金钟狂震,呐喊如雷,数十道剑光破空冲起,青城“飞剑门”的道士已率先冲入了紫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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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四章 生机

  南边城楼金钟狂震,呐喊如雷,数十道剑光破空冲起,青城“飞剑门”的道士已率先冲入了紫薇宫。接着又有数以百计的僧道跃过城墙,踏着殿角屋脊极速飞掠,四面八方朝大殿冲来。 魔门群雄想不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想要起身抵挡,却浑身僵痹,手指也曲拢不得,只听“咻咻”锐响,鲜血****,惨叫迭起,刹那间便有数十人被飞剑夺走了首级。

  众僧道似乎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得手,反倒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纷纷叫道:“提防有诈!”

  “小心埋伏!”

  一边继续足不点地朝山顶疾掠,一边御使兵器,朝下方横七竖八的人群激啸飞射。

  许仙又惊又怒,虽知魔门中大多穷凶极恶之徒,死不足惜,但他孤注一掷,为的就是当上魔门天帝,铲灭这些假仁假义的道佛各派,报仇雪恨。若让这些贼秃恶道得逞,他又何来羽翼,化作扶摇万里、焚天卷地的烈火大鹏?

  此时除了王重阳和李师师,不夜城里能动弹的就只剩下了数百名侍婢与伥尸了。那些侍婢武功平平,面对着这数以千计的不速之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伥尸们则茫然无措地提着灯笼,骑着龙鲼漫天盘旋,不知何去何从。

  许仙念头飞转,高声叫道:“王重阳,‘炼天石图’全在那新娘子身上,千万别让李师师将她夺走了,更不可让她落入秃驴、牛鼻子的手中!” 道佛各派听得“炼天石图”四字,无不哄然大哗,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提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凌空飞掠,身后追着一个少年,更无迟疑,纷纷御风转向,朝三人冲去。

  许仙忍痛运转真气,跃到展子夜身边,见他仍有微弱呼吸,松了口气,抵掌护住他心脉,沉声喝道:“展城主,现在能扭转乾坤的,就只有你了。你若不想让光明之城三百年的圣火毁于一旦,就快将‘尸涎之毒’的解药和驾驭伥尸的法门告诉我,我定帮你杀了李师师,为你姑姑和父母报仇洗冤!”

  展子夜微微睁开双眼,就像幽暗的深井里蹿起两簇鬼火,燃烧着悲怒、哀恸、绝望、仇恨……种种神色,又倏然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道:“我是骗……骗你们的,你们中的,不是……不是尸涎,而是‘寒心酥……酥骨丹’,十二时辰后自会……消散,无需……无需解药……”

  许仙心中一沉,未中“尸涎之毒”固然是幸事,但就此刻而言,却是十足的噩耗。既然无药可解,就只能眼睁睁束手待毙了,别说 十二个时辰,能否活过一时半刻都未可知。

  展子夜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道:“驾驭伥尸龙……鲼的法门,全在……全在这里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紫薇宫底有……有秘道,可通向山腹地……宫,那儿泊了十二艘大……大船。秘道机关,就在……就在城楼金钟内……”

  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奇怪的文字,有如天书,许仙精通音律,一眼辨出是记载乐曲的“减字谱”,心下大喜。转头望向城楼,站在金钟两侧的伥尸已被青城道士斩杀。此时已无路可走,纵有千难万阻,也不得不登这条险途了!

  展子夜声如蚊吟,越来越低:“不夜城三百年的光辉,不能……不能灭在展某手里。你……你要对天发誓,杀了敖青青和李师师,为我展家……报仇洗冤!说到最后一句时,惨白的脸涨红如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右手突然紧紧握住许仙手腕,有如铁箍。

  不等回答,空中传来李师师银铃般的笑声,惨叫迭起,十几个道士、僧人急坠而落。 那妖女挟持着小青,去势如电,转瞬间已穿透重围,跃上了一只龙鲼的头顶,接着又取出一支腿骨凿成的短笛,呜呜吹响。笛声激越,凄厉破云,听得众人寒毛尽乍。

  “百鬼夜哭!”展子夜惊怒愤恨地瞪大双眼,似是想不出为何她竟会吹这首曲子,待要说话,浑身一颤,神色僵凝,再也不能动弹了。 漫天龙鲼发出凄烈恐怖的尖叫,冲天乱舞。伥尸们则纷纷凌空抄掠,嚎哭着扑向四面八方涌来的僧道。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道佛各派反倒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慌不迭地朝后飞退。

  许仙大凛,看来这妖女先下手为强,抢着将这些僵鬼收为己用了。生死成败,在此一举。只有利用天地造化、五雷之力,将自身真气激化至最大,才能夺回一丝转机。

  当下更不迟疑,攥紧那羊皮纸,凝神聚气,疾念“神霄五雷诀”,“意如混沌,气似太虚,炼气化神,炼神化道,三关三田,水火坎离,奇经八脉,息息归根……”

  丹田内的混沌真气越转越快,仿佛一个巨大的涡轮,掀着他一寸寸离起飞起。他越转越快,迅速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空冥之境,那火烧火燎的剧痛也渐渐感觉不到了,真气狂涛骇浪似的席卷全身,直冲泥丸宫。

  上空黑云滚滚,漩涡似的绕着他的头顶转动,越来越快。念到“玄窍元始,无孔之笛,风火云雷,五气聚顶”时,云层里突然亮起 数百道刺眼的闪电,如金蛇乱舞,雷声狂奏。 惊呼声中,漫天霹雳汇成一道金光,穿过大殿,轰然撞入他的头顶。

  他浑身猛然收紧,丹田、玄窍、脊柱、泥丸宫……豁然贯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肉、每一条炁脉,瞬间层层迭爆,炸散成万千碎片,然后又滚滚熔合,化为了狂猛无比、焚灭一切的烈焰。

  “我心宇宙,万象无极,天地两仪,五雷合一!” 许仙猛地仰起头,纵声啸吼,体内那烈焰般的真炁如岩浆喷薄,“呼!”衣裳鼓成球形,绚光四射,就像一道划裂夜空的彗星,飞旋着直破重云。

  众人大哗,自从林灵素被封镇峨眉后,已有二十年未曾见过这等壮丽恐怖的奇景了!就连对这小子最为疑忌厌憎的金兀术、楚柏元等人,心底也不由涌起森然骇惧。

  许仙长啸不绝,浑身仿佛充盈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边飞旋着朝李师师冲去,一边高声喝道:“神门的弟兄们听好了!展城主已将‘尸涎’解药交给了寡人,想要活命,就对着雷电立誓,听我号令,绝无二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生是死,速速定夺!”

  “嘭嘭”连声,周围僧道方一靠近,立即被他旋转的炁剑凌空撞飞。那夺目的气浪层层迸爆,像霓霞,像极光,照得天海姹紫嫣红,光怪陆离。

  魔门群雄又惊又喜,喧哗如沸,胡三书等人率先叫道:“唯我神帝,天下无敌!唯我神帝,天下无敌!”漫山遍野很快响起了如潮欢呼,此起彼伏:“我等愿唯神帝马首是瞻!”

  佛门各派认出他就是那日在海上大破“百尺剑塔”的瘸腿小子,无不惊怒交迸,但此刻人人心里都只惦念着“炼天石图”,无暇与他纠缠,争相朝李师师包围冲去。

  笛声汹汹高上,忽左忽右,数十只龙鲼翻飞狂舞,已分不清李师师究竟身在何处。伥尸们更是如癫似狂,不顾一切地朝众人猛攻,几十个道士抵挡不住,被死死咬住咽喉,凄厉惨叫。

  王重阳叫道:“宁姑娘!宁姑娘!”踏着龙鲼的背脊凌空飞掠,四下转望,却见一片红衣飘然闪动,李师师竟已夹着小青越过东边城楼,飞入茫茫天海。又惊又急,正待全速追赶,忽听一人喝道:“小子纳命来!”

  “当!”剑气如虹,迎面疾劈而来,被他气刀震荡,撞起刺眼金光。只见来人皂衣道冠,满脸络腮胡子,似曾相识。

  王重阳一怔,道:“是你!”认出此人竟是当日蓬莱山上,带头反击王文卿的神霄派大弟子萨守坚。他与众人掉入“太极之眼”后,理应仍被封在那“镇妖塔”下,却不知又是如何逃出蓬莱结界?

  萨守坚沉着脸毫不理会,“唰唰唰”又是接连十几剑,抢尽先机,迫得他趔趄后退。相别数载,此人修为竟有了惊人进境,真气雄浑,兼具五行之妙,招式更是凌厉诡谲,防不胜防。 王重阳忍不住赞了声“好剑法!”指尖连弹,撞开剑锋,脚尖在龙鲼巨翼一踩,朝后腾空翻掠,继续朝远处的李师师追去。

  萨守坚却似必欲杀他而后快,喝道:“哪里走!”飞旋着抢身疾掠,空中电光交汇,猛然劈入头顶,连着长剑爆射出七丈余长的光焰,如霹雳飞舞,封住了所有去路。

  王重阳纯阳之身,心无杂念,所修的先天真炁可谓至刚至猛,但毕竟误饮了半杯溶有“寒心酥骨丹”的毒水,虽能强行冲开经脉,聚气交战,终究难以发挥出十足的威力,被他这般狂风暴雨似的猛攻,顿感吃紧。

  眼见李师师提着小青渐行渐远,心焦如焚,什么也顾不得了,蓦地大吼一声,真气鼓舞,右手闪电似的握住了对方的剑锋,朝外拔夺,左掌顺势朝萨守坚当头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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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0章 无敌

  狂风呼啸,檐铃激响。.众人悚然变色,朝南望去,只见黑云如巨浪层层翻滚,夹杂着万点银光,缤纷闪耀,也不知有多少人正朝这儿御剑飞来。

  许仙大凛,若群雄未中“尸涎”之毒,占着天时地利,自然不怵道佛各派,但此时山上能动弹的只剩下他、小青、李少微、展子夜与无忧子五人,偏偏此刻,他们为了逼出殷纣体内蛊毒,又以五行真气生克相抵,如果贸然撤回双掌,后果不堪设想。

  群雄更是惊怒交迸,有人叫道:“不夜城外有八百里迷雾,就算有司南针也找不着方向,这些贼秃、牛鼻子又怎会寻到这里?我猜定有内奸呼应!”又有人怒道:“操他奶奶的,这还用猜吗?我看定是姓展的小贼搞的鬼!他早和道佛各派勾结好啦,所以才假借结婚,将我们诓到这儿,一网打尽……”

  满殿哗然,展子夜脸色铁青,冷笑不答。

  却听一个清柔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道:“我们要报仇,尸涎已经够啦,何须引狼入室?倒是无忧子身为真大道的太掌门,竟然这等好心,冒死上门为冥王疗伤,实让奴家难以索解。”说话的正是黑山姥姥,她重伤未愈,待要强撑着坐起身,又软绵绵地瘫了下去。

  众人闻言又一阵哄然,他们对刘德仁早有戒心,只是见李少微与他同行,不敢公然质问。此时见大敌压境,更觉可疑,不约而同地想道:“老牛鼻子提议五人合力救冥王,莫不是早有所备,逼得他们无法抽身?”

  无忧子闭着眼,将真气绵绵传入殷纣体内,淡淡道:“展二娘多虑了。道魔之别不在门派,而在人心。贫道正是想明了这个道理,才云游四海,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今日到此,只是为了寻找林灵素和李师师,了断一桩陈年恩怨,与他人无关。贫道救冥王,一则当年他曾有恩于我,二则也是为了逼出他内的蛊母,找出李师师。”

  群雄将信将疑,嗡嗡议论。

  李少微冷笑道:“是我带无忧子来不夜城的,难不成各位怀疑我是叛徒么?”见众人忙不迭地摇头否认,又冷冷道:“冤有头债有主,黑山姥姥、展城主,你们要找的是敖青青与她的后人,又何必连累满门兄弟?生死关头,更当尽弃前嫌,同仇敌忾。若真不是你们引来道佛各门,就当立刻取出尸涎的解药,合力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黑山姥姥点了点头,道:“天后既然有令,我们又岂敢不从?只要各位对着天海发两个毒誓,第一,今日发生之事,以后全都别再提了。如有谁再翻旧账,人人得而诛之。第二,今日之祸,全由敖青青引起,她活着也罢,死了也好,诸位都得为我展家报仇雪恨。如果此次挑事的真是那李师师,也得合力搜山检海,将她千刀万剐……”

  众人如蒙大赦,正七嘴八舌地争相立誓,忽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忽左忽右,格格笑道:“想找奴家,何必搜山检海?只是不知你们谁有本事杀了我?”

  李师师!许仙心中一沉,不等辨明方位,“嗤”地一声轻响,黑山姥姥身子一晃,眉心多了个殷红的血点,连声也来不及哼上半声,便已圆睁双眼,颓然倒地。

  展子夜猛吃一惊,失声道:“姑姑……”殷纣突然睁开碧眼,纵声狂吼,浑身霓光怒放。他心浮意躁,双掌不由自主地往后一撤,真气岔乱,险些被冥王独臂甩飞。

  五人联手,环环相扣,一损俱损。展子夜此处溃退,另外四人登时齐齐一震,被彼此冲撞的气浪掀得凌空飞起,却又似绷紧绳线的纸鸢,左摇右晃地悬浮在冥王周围。

  几在同时,斜后方狂飙怒卷,惊呼四起,一道白色的人影闪电似的朝他们冲来,格格笑道:“展城主放心,我这就送你和她团圆。”

  许仙暗呼不妙,这妖女伏藏人群,等的就是此刻!此时进退两难,如果不松手格挡,无异于坐而待毙;但若贸然松手,又势必遭受另外四人真气的同时猛击,凶多吉少……

  念头未已,展子夜已被那妖女“嘭”地一掌拍中,瞬时震飞出殿外。许仙眼前一黑,仰面翻飞,只觉五股或阴寒、或刚猛的真气交迸乱涌,有如火山怒爆,惊涛炸涌,轰然撞入体内。

  好在他早已修成无脉之身,意守太虚,那排山倒海的五行真气在体内极速乱转了几圈,便已大半逆化为混沌元炁,饶是如此,仍不免被绞得剧痛欲裂,几欲晕厥。

  不等吸气,“嘭嘭”连声,小青、李少微、无忧子、殷纣又已被李师师接连拍中,霎时间鲜血狂喷,飞旋抛落在大殿各处。

  这五人无一不是当今天下顶儿尖儿的人物,若是公平交手,李师师纵有通天本事,也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将他们尽数重创;但除了这妖女,世间只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偷袭得手了!

  又听李师师格格笑道:“许官人,奴家最恨背弃誓言,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你既负我,可就别怪奴家无情啦。”香风扑面,白衣鼓舞,那只纤纤素手又已闪电般抓到了许仙头顶。

  许仙汗毛尽乍,本能地翻身飞旋,气刀破臂,大喝着朝她奋力反扫。

  那妖女似是想不到他竟仍能聚气反攻,“咦”了一声,笑道:“好俊的炁刀,只可惜招式太差,全无章法。”翩然闪掠,忽然亮起一道耀眼无比的“s”形弧光,夭矫飞舞。

  “嘭!”

  许仙气刀还未完全成形,便已被那记凌厉无比的弧光撞得如涟漪迸散,虎口酥痹。继而“噗噗”连震,那道诡谲莫测的太极鱼线又凌空迭闪,劈得他腥甜直涌,难以招架,只能接连施展“阴阳指”,勉强躲避。

  众人瞧得眼花缭乱,惊呼不绝。此时道佛各派大敌压境,能动弹的又尽遭这妖女重创,唯一的希望只剩下这来历不明的瘸腿小子了,无不为他捏了一把汗。胡三书众盗、花神谷诸女更是时而尖叫,时而欢呼,如悬吊桶。

  许仙越斗越是骇然,背上竟是岑岑冷汗。他与李师师也已交过两次手了,但直到此刻,才知这妖女先前竟根本未尽全力。

  她修的虽然也是阴极真炁,却与李少微、殷纣、展子夜等人截然不同,就像深不可测的浩淼冰洋里,蕴藏着时刻将欲喷薄的火山,负阴抱阳,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无从抵挡。若非他修成了无脉之身、混沌真气,又深谙“天人合一、借力随形”之道,早已被震得经脉尽碎,魂魄俱销了。

  却不知李师师心中惊怒更甚于他。二十年来,她费尽心机,搜得了“青龙”、“白虎”两份炼天石图,苦修“先天神功”、“阴阳五雷**”等太古绝学,自忖已可无敌天下,岂料竟连这腿脚不便的滑头小子也奈何不得。虽杀得他左支右绌,狼狈万状,却总让他在至险之处堪堪避过。

  眼见南边空中飞剑闪烁,道佛各派距离城头已不过数里,她心念急转,扬眉笑道:“做法事的就快来啦,许官人,我先杀了你的娘子,让他们念经超度。”震退许仙,俯身朝小青冲去。

  许仙大凛,拔身疾追,她却突然飞旋回转,“轰”地猛击在他炁刀锋尖上。这一下如海啸山崩,势不可挡,他喉中一甜,合握的双手猛地松脱,身不由己地朝后撞飞出十几丈远,浑身骨骼仿佛全被震碎了。

  李师师格格一笑,也不追赶,继续翩然朝小青掠去。指爪将欲抓到她衣襟时,一道人影突然斜地里抢到,“砰”地与她对了一掌,两人齐齐一震,衣裳全都鼓了起来,眩光四射。

  众人齐声惊呼,认出此人当日追逐小青到此的王重阳,想不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又中了尸涎之毒,竟还能抵住李师师一掌,无不大感惊佩。

  王重阳脸色涨红,颤声道:“师父,真的是你……”又是惊愕又是难过又是失望,泪水险些夺眶。虽然早知道这妖女毒如蛇蝎,当年收自己为徒,全无好心,但四目交对,仍不免百感交集,怎么也硬不起心肠与她为敌。

  李师师笑道:“乖徒儿,几年不见,你又长进啦!”掌力一吐,登时将他震得凌空趔趄飞跌,一把抓起小青,旋身冲上了殿顶。

  许仙大凛,待要拍掌跃起,却一阵钻心刺骨的裂痛,半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厉声叫道:“王重阳!这女魔头害死你妹妹,害死你妈妈,害得蓬莱三十三岛自相残杀,如今又要害死宁姑娘……你若放走了她,又怎对得起蛇族父老、蓬莱乡亲?”

  王重阳浑身一颤,眼前闪过母亲与王允真的笑脸,悲怒填膺,大喝着冲天跃起,奋起神力,气刀接连不断地朝李师师斩去。奈何小青操于那妖女之手,投鼠忌器,被她抓起小青一晃,便又只得收“刀”飞退。

  就在这时,南边城楼金钟狂震,呐喊如雷,数十道剑光破空冲起,青城“飞剑门”的道士已率先冲入了紫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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