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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云海仙踪【作者:树下野狐】(12月27日更新至“第270章 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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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章 蛊饵


  小青又惊又奇,道:“这么说来,蓬莱山上还住着上古的蛇族?”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既是如此,她若现出蛇身,岂不是就能“蛇人”身份蒙混过关,逃出此洞?

  林灵素斜了她一眼,似是知道她心头所思,摇头道:“小妖精,你可千万别在这些‘仙人板板’面前自称蛇人,否则就算这山洞真是青龙巢穴,也保不住你的小命了。”

  众人垩大奇,追问其故。

  林灵素道:“具体原委我也不甚清楚,只是从敖无名刻在塔壁的文字里了解大概。蛇族后裔自居为蓬山的守护者,对于外来寻找‘炼天石图’的这些‘仙人板板’极为疑忌苛刻。早年那些‘仙人板板’打不过他们,只好乖乖俯首称臣。但随着后来者越来越多,繁衍的人数渐渐超过了蛇族,双方的力量对比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到了后来,不知蛇族的圣女出了什么差池,镇在山下的青龙险些逃了出来,将蓬山撞成了无数碎块,悬浮空中。亏得蛇族和‘仙人板板’们齐心协力,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才将青龙重新镇伏。从那时起,蛇族的统治土崩瓦解,蓬山分为‘三十三山’,争相为主。

  “到了敖无名到达蓬山时,蛇族已经被赶到了其中的一座悬山上,一旦被其他各山的‘仙人板板’抓住,不是当场杀死,就是作为祭品送给青龙……嘿嘿,你若是敢自称‘女娲后裔’,立刻就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他左一句“仙人板板”,右一句“仙人板板”,听来十分滑稽可笑,但小青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心底大为失望。

  许宣心念一动,道:“小青在这儿待了许多天,那些蓬莱岛民没对她穷追不舍,反倒今日见了你们,全都同仇敌忾,赶尽杀绝,这又是为什么?”

  李少微一直在闭目调息,此时才睁开双眼,嫣然一笑:“这就得问问李郎啦,为何那些神霄派的弟子说出他是敖无名的徒弟后,那些‘仙人板板’就全都发了疯似的冲上来了?”

  林灵素目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笑嘻嘻地剔着牙,却不回答。

  许宣灵光霍闪,脱口道:“是了!这些蓬莱岛民来自各朝各代,武学庞杂不一,难道当年敖无名的‘百派秘籍’就是从他们这儿偷学来的?”

  林灵素一愣,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果然机灵刁滑!不错,你祖师爷的‘百派心法’就是源自这些蓬山的‘仙人板板’!嘿嘿,道佛各派的那些土包子,见了你祖师爷使出的各派绝学,就一口咬定他是盗掘各派的祖墓偷学而成,却不想却是他们祖宗的祖宗,在蓬山上心甘情愿传给他的。你祖师爷为人心高气傲,既被这般污蔑,也不辩解,索性将这些牛鼻子的祖坟全都掘了个遍。”

  许宣被他撩起了好奇心,又问道,既然岛民们心甘情愿地传授敖无名绝学,为何听了他是九头龙王的徒弟,竟恨屋及乌,必欲杀之而后快?

  林灵素却施施然地摇着头,只说此事与敖无名逃离蓬山有关,其他怎么也不肯再提了。想来此事必定关乎‘炼天石图’的藏匿之地,故而这魔头才守口如瓶。

  此时天色已黑,夜风越来越冷,四人经历了这漫长一日,又聊了这许久,都已疲困交加。

  许宣、小青从洞外拾来几捆干枝枯草,生了两堆篝火,围坐着休息。既知那些蓬莱岛民畏惧山洞,不敢妄入,众人心无挂碍,很快就全都倚着石壁,沉沉睡着了。

  到了半夜,许宣迷迷糊糊又听见几声尖利如鬼的啸叫声,蓦然惊醒。环顾周围,火焰跳跃,林灵素、李少微闭目入定,巍然不动,小青却又不见了踪影。

  他心中大凛,急忙跃出洞口。

  乌云漫天,林涛呼啸,山谷里一片漆黑,只有天湖闪着点点微光。小青这么聪慧,就算要逃,也绝不会冲入山里中送死,唯一的可能,就是想趁着夜色悄悄攀上山顶。

  当下转头朝着两侧峭壁眺望,陡崖如削,几株岩树沙沙摇曳,却哪有半个人影?

  他心焦如焚,想要大声呼喊小青姓名,却又怕惊醒了潜伏在周围的蓬莱罪民,只得沿着峭壁朝东奔掠,漫无目的地搜寻。

  水声轰鸣,雾汽蒙蒙,不知不觉间又到了那瀑布下方。想起那夜的艳遇,心中一跳,顿住脚步。正踌躇着是否继续往前,忽听“啊”地一声痛吟,那声音虽然轻微,却分明是小青无疑!

  许宣大凛,急忙循声疾冲,轻声叫道:“小青姐姐……”话刚出口,立即转为“啊”的一声低呼,慌不迭地朝后退了几步,脸颊如烧。

  但见水光波荡,映得岩石青白不定。小青浮在潭中,仰着头,右手正抓着一只粉红的蚕虫悬在嘴边,湿漉漉的黑发披泻在身上,莹白的胸脯急剧起伏,若隐若现。

  听见他的叫声,她猛地一颤,险些将蚕虫吞入口中。双颊飞红,急忙抱胸沉入水中,怒道:“小色鬼,你想干嘛?”声音细如蚊吟,又羞又恼的神色此时瞧来更添风致。

  许宣呼吸一窒,转过头,清了清嗓子,道:“我来找你。你……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小青没回答,只听水声哗啦,窸窸窣窣,她的影子被水光映照,投在石壁上,似在低头穿着衣裳。

  过了一会儿,她影子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转头再看时,她怔怔地望着掌中的蚕虫,眼圈通红,竟似有滢滢泪珠凝在眶中。

  许宣心头一颤,与她相识以来,她时而天真俏皮,时而狠辣霸道,时而狡黠难测,却从未见过这等哀婉脆弱的模样,就像扶风弱柳,绕树春藤,让人怜意激涌,情不自禁地想要将她抱入怀中,温柔抚慰。

  小青轻轻地收拢五指,将那蚕虫握在拳心,低声道:“这虫子叫‘蛊饵’,是我从葛老道那儿偷来的。据说只要全身浸在冷水之中,摒绝呼吸,再将这虫子放在嘴边,体垩内的所有蛊虫都会被吸引,爬出口来。可是……”

  她咬了咬牙,道:“可是我忘了那女魔头原本就是葛老道的义女,对他知根知底,针锋相对,葛老道既有‘蛊饵’,她自然就有应对‘蛊饵’的蛊虫。如今葛老道死了,天下再没人……再没人能想出反制‘三尸金线蛊’的方子了!”说到最后一句,又怒又惧,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许宣恍然大悟,温言抚慰道:“那也未必,只要是蛊,就必有化解之法。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总能设法解开蛊毒,将那两魔头……”

  小青眼圈又是一红,摇头凄然道:“小色鬼,你别哄我啦。我闯出这些祸,害死了葛老道,如今也算是报应不爽,自食其果。”她素来明知有错,也嘴硬强犟,坚决不改;此时被逼至绝境,无计可施,才想起葛长庚当日的种种好处,倍感伤心愧疚。

  许宣热血上涌,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小青姐姐,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那女魔头伤你分毫!”

  小青一愣,双颊霞涌,甩开手,“呸”了一声,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三尸金线蛊’除了施蛊者,无人可解,你一个黄毛小子能有什么法子?”

  许宣胸膺激荡,脱口道:“大不了我拼死先杀了她,只要她死了,你体垩内的蛊虫自然也就发作不了了。”

  小青明知他说大话,心里却涌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与甜蜜,喉咙梗塞了片刻,叹道:“傻瓜,就凭你的身手,还没碰到她,已经被轰成焦炭啦。”

  这一声“傻瓜”极尽温柔亲昵,听得许宣心中怦然,吸了口气,道:“小青姐姐,白姐姐已经不在了,在我心里,你就如她一般。我本事虽然低微,但只要能保你周全,即便螳臂垩挡车,粉身碎骨,也只好试上一试了。”

  “你……”小青脸颊烧烫如火,这小子虽然油嘴滑舌,但此番话听来却情真意切,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心底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五百年来,除了朝夕相处、情同姐妹的白素贞,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少年待她最好,最为真挚了。

  两人忽然都有些不好意思,视线相交,双双转过脸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青才轻声说道:“小……许官人,多谢你啦。”顿了顿,又道:“这两魔头收我们为徒,不过是权宜之计,以我们为手足耳目,寻找‘炼天石图’;等他们经脉修复了,必定立刻杀了我们灭口泄愤。你我既有此心,就练好合璧剑法,趁那女魔头不备时,一举取她性命。”

  许宣一凛,正欲应答,忽听林叶簌簌,似有人朝这儿急速掠来。两人急忙低头藏到岩石丛中。

  月光忽隐忽现,将来人的影子投在对面那块光洁如静的大石上。

  那人在水潭边站定,怔怔地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取出一枝短笛,悠悠地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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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章 全真


  许宣一震,那笛声音色清越苍凉,和他腰间的玉犀笛极为相似,难道都是从同一只巨兽的鼻吻上切下来的?忍不住探出头瞥望。

  那人斜坐在溪石上,衣袂翻飞,肌肤如雪,果然是那送了自己玉犀笛的紫衣少女。

  他凝神聆听,心里突突一阵急跳,这少女所吹的笛曲赫然是昨夜自己即兴吹奏之曲!只是指法略有些生涩,笛声呜呜咽咽,时断时续,在这暗昧的夜色中听来,反倒如泣如诉,更透着一番缠垩绵凄酸之意。

  小青似乎也听出来了,贴着他的耳朵,柔声传音道: “许官人,原来送你笛子和鱼肉的就是这个小丫头呀?想不到你人缘这么好,到这儿没几日就找着了一个红颜知己。对啦,这首曲子该不会是你手把手教她的吧?”

  许宣脸上一烫,见她挑着眉梢,似笑似嗔,心底不由一阵发虚,急忙摇了摇头。

  小青俏脸一板,忽然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掐,疼得他差点儿叫出声来,冷冷传音道:“还敢骗我?这些蓬莱岛民当我们是眼中钉、肉中刺,她不认识你,好端端的干嘛要冒险送鱼肉给你?干嘛和你一人一枝笛子,吹这酸溜溜的小曲儿?瞧你长得俊么?”

  许宣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又不敢说话,只能呲牙咧嘴地忍着疼,摇头示意和这少女确无瓜葛。

  当是时,笛声突然变调中断。林中风声呼啸,隐隐夹带衣袂翻舞之声,似乎又有人朝这急速掠来。

  小青心中一凛,正待拽起许宣离开,头顶疾风呼掠, “咻”地一声,银光电舞,寒森森的剑尖已抵住了她的眉心。

  两人垩心中猛地一沉,剑尖却在距离她肌肤一寸处猛然顿住了。饶是如此,小青眉间仍一阵钻心裂骨的剧痛,血珠瞬间沁出。

  那人青衣鼓舞,昂然站在岩石上俯瞰着他们,气势凌人,赫然正是与紫衣少女过从甚密的青衣少年。瞧见小青的脸容,他呆了一呆,全身又似陡然僵住了,杀气尽敛。

  小青脸上一烫,又羞又怒。

  短短一日之内,相似的情景便发生了两次。白日与这青衣少年正面交锋时,若不是他见了自己如遭电殛,而后又假意被她刺中,让出一条生路,她与许宣只怕万难逃脱。

  按理说,这少年英挺轩昂,又对她一再手下留情,原本当心存感激才是。但不知为何,见他这么灼灼狂乱地盯着自己,便觉得说不出的厌烦,挑起眉梢,格格笑道:“怎么?又是你?要杀就杀,玩儿什么猫抓老鼠的把戏?”

  青衣少年也不知是否听懂了,怔怔地凝望着她的似嗔似喜的俏脸,就像七魂飞去了六魄。

  紫衣少女翩然跃至,抓住他的手臂,语如银珠落盘,不知说了一串什么,那少年才又“啊”地一声,猛然醒觉,撤剑退出几丈开外,脸色涨紫,抱拳作揖,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长串话。

  许宣听不懂“蛇语”但从他那满脸歉然的神情,也猜到为方才的唐突道歉。小青见了那少女,反倒更加窜起了无名火,冷笑一声,拉着许宣便往回走。

  青衣少年忽然又飞身挡住去路,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见他们依旧没有听懂,略一迟疑,伸出右手食指在巨石上写了一行大字: “能否请教姑娘芳名?因何来到这里?这套合璧剑法是何人所授?”

  许宣心中一凛,那行字银钩铁画,入石寸许,居然是极之规范的楷书。在岩石上写字,难的不是嵌入多深,而是控制真炁,意到气随。这行字就像在泥土里随意勾划而成,每一笔、每一划都清晰流畅,边沿完整而不迸裂,实是匪夷所思。

  小青原本不想理会,心念一转,挥舞长剑,在岩石上歪歪扭扭地刻了一行字,笑吟吟地道: “我叫宁全真,是女娲娘娘传我剑法,派我到这儿来对付你们这些罪民的。”

  她存心耍弄这少年,自称“全真”实则就是“全假”之意。那行字更是东倒西歪,写得难看之极,青衣少年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其意,脸色骤变,用极为生硬奇怪的腔调问道:“女娲?”

  许宣想起林灵素所说,急忙拉拽小青衣角,示意她万万不可与蛇族自牵关联,小青却挣开身,嫣然笑道:“不错,我就是从仙界下凡的女娲传人。你们还不跪下接驾?”

  紫衣少女也似乎看懂了岩壁上的文字,花容变色,猛地转过头惊愕地盯着她,又骇然地望了一眼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更是全身僵硬,满脸涨红,神色说不出的古怪。他伸手将岩石上的刻字抹去,又用手指写道:“你若真是女娲传人,为何剑法如此平常,连我也敌不过?”

  许宣心下骇然,他用手指在岩石上刻字,已属惊世骇俗,随手一抹,便将深入寸许的刻字尽皆磨平,更是不可思议

  这小子瞧来至多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竟然就有如此恐怖的修为!相形之下,那日他将巨兽活活摔死的惊人之举,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一时间又是羡妒又是惊佩,再次涌起自惭形秽之感。

  小青争强好胜,自称女娲传人,为的就是要压这少年一头,冷笑一声,在石壁上歪歪斜斜地刻道:“你当我真的斗不过你么?我到这儿是为了点化你们这些罪民,给你们悔改之机。等到了月圆之夜,就知道我的厉害了!”不等他应答,拉起许宣转身就走。

  青衣少年听见“月圆之夜”脸色又是一变,待要再问,两人早已掠出了三丈开外。

  他怔怔地望着石壁上那行歪斜难看的刻字,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铜镜,神色古怪,悲喜交加,用那生硬的大宋官话一遍遍地轻声念道:”宁全真,宁全真,宁全真……”竞似痴 了 o

  小青回眸瞥见他信以为真的模样,暗觉滑稽,等掠过了乱石、树丛,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才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瞟了许宣一眼,又沉下脸,道:“小色鬼你刚才拽我干嘛?是担心你的心上人将你当成蛇族,转爱为恨吗?”

  许宣想起那紫衣少女温柔羞涩的眼神,心中一跳,忙摇头叹道:“小青姐姐,我只担心他真将你当作女娲传人,说与其他蓬莱岛民听,那就糟之极矣。至于那穿衣服的姑娘,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她喜不喜欢我,与我何干?”

  小青神色稍霁,“哼”了一声,道:“什么糟之极矣?我还巴不得他到处说呢!如果那姓林……”

  忽然顿住,瞥了数十丈外的洞口一眼,蚊吟似的传音道:“如果那姓林的魔头说的是真的,蛇族统治了蓬莱几千年,被三十三山联手推翻,这‘镇龙谷’又是囚禁罪民之地,保不准此处就有蛇族的遗民。若得他们相助,说不定不必瞧两魔头的脸色,就能找到‘炼天石图’啦。”

  许宣这才知道她所存心思,暗想,反正他们都已是谷中岛民的众矢之的,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若真有蛇族遗民,或许还能助上一臂之力。

  两人蹑手蹑脚地回到洞中,见林灵素、李少微仍在冥神入定,似乎一动也未曾动过,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洞壁坐下。

  许宣盘腿瞑息了一会儿,脑海里尽是方才小青浸在水潭中莹白俏丽的身影,忍不住又偷偷睁开眼,正好撞见她亮晶晶的双眸。两人脸上齐齐一烫,做贼心虚似的笑了笑,又急忙闭上眼睛。

  火焰噼啪作响,将他们的身影映在墙上,摇曳变幻。在这明暗不定的石洞里,他们各怀心事,忐忑浮沉,却没有发觉李少微嘴角浮起的那一丝阴冷而又凄酸的笑纹。·············

  如此日出月落,昼去夜来,转眼又过了二十多天。

  许宣与小青既已取得共识,也就不忤逆魔帝、妖后之意,这二十多天里,装得对他们恭恭敬敬,每日都极有规律地对坐冥思,感应阴阳二炁,而后又在两魔头的指点下,苦练三十六路合璧剑法。

  那些蓬莱岛民们也始终潜藏在周围山林中,围而不攻,只有当两人出洞抢夺食物时,才四面涌垩出,全力围追堵截。

  最初几日,许宣二人左支右绌,招架得颇为狼狈,有时还没沾着食物的边儿,就被追得落荒而逃;有时九死一生,方能抢回几条兽腿;有时本已占得上风,意念一分,又被杀得大败,无功而返。

  若是单打独斗,这些怪人的修为个个都在他们之上,好在两人双剑合壁,威力倍增,体垩内又有金丹真炁,仿佛睡眠火山般时不时地应激而爆,加之又有当世两大魔头悉心指点,进境一日千里。故而虽屡战屡败,却越战越勇。

  到了第七日,两人果然已能导引“阴阳二炁”“三十六剑”也演练得攻守有序,颇为纯熟,第一次无需偷袭,就从怪人手中硬生生抢得兽肉。

  两人精神大振,信心越来越足,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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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一章 人祭


  到了第十一日时,许宣、小青已能在人群中自如穿梭来去,并与追兵直接交手对战,而不是一味逃掠,格挡满天飞来的兵器了。

  到了第十六日时,两人无需眼耳,已渐渐能感应到彼此的意念,攻守合一,剑势直如狂风暴雨,开始反守为攻。到了第十八日时,双剑合璧突显峥嵘,竟接连刺伤了四个怪人,逼得追兵连连退散。

  见这两人进步如此神速,每隔一夜,便有如脱胎换骨,众蓬莱岛民无不惊疑骇怒,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他们

  倒是许宣二人轻狂得意,起了轻敌之心,接下来的几日非但没有抢得食物,反被杀得落花流水,惊险万状,多亏那青衣少年几次假意不敌,放出一条生路,才得以捡回小命。

  那青衣少年的态度似友非敌,大出两人意料之外。他非但没有四处宣扬小青乃女娲传人,还尽其所能的暗中相助,有时甚至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潜到洞外的灌木丛里,给他们留些熟肉、蔬果。但他越是如此,越激起小青厌恼之心,对他出手反倒越加狠辣。

  围聚到山洞周围的怪人越来越多,至少已有四百之众。这些人平时在山谷里各自割据,互不往来,此时同仇敌忾,倒忽然变得团结起来了。

  众岛民推举了一个白发长须的高瘦老头作为盟主,此人双眼俱盲,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但每一开口,周围的喧哗声立即顿止,所有人无不恭敬聆听。

  自从这盲叟来了之后,蓬莱岛民们的布局、阵法陡然大变,不再是自发地围堵追击,而每每设下埋伏,迂回突袭,杀得许宣二人措手不及,连续几日不敢深入山林。

  与许宣二人飞速的进境相比,林灵素、李少微恢复得极为缓慢,奇经八脉中仅有任督二脉勉强能导引真气。

  李少微当年修垩炼“阴极真炁”走火入魔,畏光怕热,一到白天,真炁难以运转,只能在日落后运气调息,进展更慢,过了将近一个月,仍然不能起身走动。林灵素四肢虽能活动自如,气息却难以为继,稍加用力,便汗流浃背,疲乏难支。

  两魔头恢复得越慢,许宣、小青自然越是安心。但生死相连,昼夜共处,四人之间的戒心、仇恨与恐惧也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淡薄了许多,甚至逐渐也有了几丝近似师徒的情谊。

  想到当年叱咤风云的魔帝、妖后困守于此,形同废人,许宣心里快意之余,也不免闪过几丝难言的酸涩与怜悯。然而再一想到父母,想到葛真人,想到白素贞,这些许怜悯又重转怒意。

  这一日,夕阳西下,晚霞如火,许宣、小青又如往常般并肩掠入山林,寻夺食物。

  却见篝火摇曳,焦香弥漫,烤架上的山猪、麇鹿被烤得黑黄,四周却空无一人。正自晾疑,以为又中了那白发老头的埋伏,忽听“轰”地一声巨响,南边溪谷里红光冲天,锣鼓大作,响起一片凄烈悲壮的啸歌与兽吼声。

  接着天摇地动,蹄声滚滚,在那些怪人的驱逐下,数以千计的怪兽正潮水般卷过山林、溪谷,怒吼着朝他们涌来。

  兽群浩浩汤汤,来势极快,转眼就卷上了溪谷的草坡。许宣、小青不及多想,急忙抓起烤山猪,飞也似的朝回疾掠

  两人冲入山洞,原以为蓬莱岛民必会像往常一样退散开来,岂料号角高越,那些人竞继续追看着兽群长驱直入。

  “咻咻咻”之声大作,乱箭飞舞,长矛破空,转眼间就将数十只猛兽硬生生地钉死在草坡上。

  兽群惊嘶悲吼,不顾一切地冲上斜坡,但到了距离洞口八垩九丈处,最前沿的猛兽们又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纷纷昂首立身,发出凄厉无比的咆哮。

  后方的青兕、巨象收势不住,纷纷次第相撞。兽群顿时大乱,交相践踏,发狂似的撕咬在一起,惨不忍睹。几只狮虎更被掀得凌空飞起,重重地撞在山壁上,血肉模糊。

  许宣、小青寒毛直乍,一旦让这些发狂的兽群冲入洞里,纵有通天之能,也势必被挤踏成肉酱!

  林灵素却似毫不畏惧,哈哈大笑道:“这帮‘仙人板板’倒也有些孝心,生怕饿死了老子,亲自给我们送野味来啦………”

  话音未落,又是“轰”地一声剧震,锣鼓、号角齐齐顿止。没了那催命般的激昂鼓乐,兽群如梦初醒,纷纷四散奔逃。洞口斜坡上留下了一堆堆小丘般的尸体。

  那四五百名蓬莱岛民则冲上斜坡,一直到距离洞口三丈处才回旋散开,里三层、外三层将山洞围得水泄不通。

  与平时不同,此时人人精赤着上身,胸膛、脸上使用鲜血涂抹了奇怪的图案,神色悲怒而又恐惧。他们对洞内的四人熟视无睹,纷纷拔出长刀、斧头,将地上的野兽开膛破肚,剖取出大小不一的兽珠堆在洞口。

  十几只未曾死透的猛兽被活生生地划开肚子,登时吃痛狂吼,发疯似的挣扎撕咬。周围的怪人们立即扑上拼死死按住,鲜血激垩射,溅得他们满脸、满身都是,狰狞如凶魔。

  许宣从未见过如此血垩腥残暴的画面,毛骨悚然。小青的脸色也有些发自,紧垩握长剑,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去。

  但比起恐惧,更多的却是惊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将这么多凶兽驱赶到洞口,剖取兽珠。

  接着又听悲角长吹,那些怪人潮水般朝两旁分开,八个大汉高高抬着一对少年男女朝洞中走来。

  那对少年、少女全身都被锁链紧紧捆绑,有如粽子。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精赤着上身,满脸惊怒,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少女大约十五六岁,身着唐代的紫色襦裙服,紧闭双眼,秀丽的脸上满是泪痕。

  是她!许宣心底一沉,惊怒交迸,不知这些蓬莱岛民为何要将紫衣少女捆缚送到这里?难道他们察觉了她偷送自己笛子与食物之事?

  忽听那少年高声怒吼道:“你们这些野蛮人活得不耐烦了么?本王是大金国都元帅完颜宗弼之子!再不将我放了,等大金国舰队寻我来此,必将此地烧为焦土,将你们连根拔起,夷灭九族!”

  许宣一愣,这才发现此人剃头辫发,赫然竟是与王文卿一同出海的金国小王爷!

  林灵素哈哈大笑道:“小鞑垩子,你不是要寻找‘炼天石图”荡灭赵宋么?青龙被女娲封镇了几千年,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些人送你进青龙的肚子,你正好可以问问它肚里的蛔虫,若是知道了,千万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金国小王爷认出是他们,更加愤怒,涨红了脸,用女真话连声咒骂。

  眼见金兀术的儿子落得如此下场,许宣心下自是大快,但再一回味林灵素话中之意,浑身寒毛尽竖,失声道: “青龙?你是说这两人是献给青龙的祭品?”

  林灵素笑道: “青龙被封镇在蓬莱山下,只有月圆之夜才会苏醒一次,饥饿狂怒,凶性大发,再不给它童男童女塞塞牙缝,三十三山只怕都要被它掀翻了。嘿嘿,如果此地不是给青龙献祭之处,洞壁上为何渗满血迹?这些人又为何不敢靠近半步?”

  许宣、小青想起当日初到此地时,在洞口遇见的那对被青龙吞噬的少年男女,恍然大悟。

  李少微叹了口气,道: “童男童女之血固然最能止渴,但这小鞑垩子是不是童男,可就不知道啦。青龙若觉受了欺骗,生起气来就更加可怕了。”

  林灵素嘿然道:“青龙对女娲恨之入骨,只要人祭中有蛇族血裔,就能平息它的怒火。至于那童男,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都只是个添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胸有成竹,就像在聊些普通不过的家常,一点儿也不害怕。

  许宣越听越是凛然,照这么说,这紫衣少女被作为人祭,不是因为与他交好,而是因为女娲血裔。那么,那与她形影不离的青衣少年呢?难道他也是蛇族后裔?所以那夜听见小青自称为女娲传人,才会如此惊讶,乃至暗中相助?

  小青吞了“元婴金丹”后,七情六欲尽皆萌动,下山后又与妖后一路同行,耳濡目染,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听他们左一句“童男”右一句“童女”脸上微微一烫,忍不住插口道:“既然你们知道这儿是青龙祭坛,干嘛不早点儿告诉我们?与这些怪人拼死一战,总好过被青龙……”话音未落,心头突然大震,明白这两魔头的险恶居心了!

  她是修垩炼了五百年的蛇妖,许宣又是童男之身,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青龙人祭!

  这两魔头虽然用“三尸金线蛊”控制了自己,又需依赖她与许宣供给食物,但心底始终在提防着他们。有了他们这对“人祭”作为替死鬼就算青龙来了,两魔头也能苟全性命。毕竟当初四人立誓之时,只说彼此不自相残杀,可没说保住彼此不被青龙填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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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二章 吸血


  小青这才明白,林灵素、李少微竟是将他们当作了青龙人祭
  
  他们要想活命,惟有指望着两魔头将毕身所学倾囊相授,然而就算她与许宣侥幸能在青龙爪底一次次地生存下来,随着两魔头的伤势渐渐恢复,他们的作用也必然随之下降。到了必要之时,两魔头只需故意教错招式,便可轻轻松松地牺牲自己二人,独吞“炼天石图”。
  
  越想越惊怒交加,虽然早知道四人盟誓联手,不过是权宜之计,但被这两魔头如此算计,仍不免恨得牙根痒痒。奈何心内种着“三尸金线蛊”,不管如何恼怒,也只得装作若无其事。
  
  这时号角、鼓声全都停了下来。众怪人将那金国小王爷与紫衣少女放在洞口,恨恨地瞪了四人一眼,朝后退散。一个中年女子嘶声大叫,从人群中挣扎冲出,却被那青衣少年死死拽住。
  
  紫衣少女睁开眼睛,颤声低呼,泪水滂沱涌出。人类语言虽经数千年的变迁,有些词语却始终不改,比如此刻她所呼唤的“妈妈,妈妈”,便与大宋的官话毫无二致。
  
  母女二人生死相隔,哭叫得撕心裂肺,听得许宣心下恻然。
  
  当日他初到此地,未能从青龙獠牙下救出那少女人祭,每一思及,总不免愧疚难过,此时目睹此情此景,想起对他疼爱有加视如己出的小娘,更是戚戚相感。一时间热血冲顶,抢身抱起紫衣少女,大步走入洞中,高声道:“姑娘放心,只要有我在,那孽畜决计吃不了你”
  
  那紫衣少女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颤抖着伏在他的肩上,晕生双颊,稍稍止住了啜泣。
  
  洞外的蓬莱岛民尽皆愕然,有人突然怒吼了一声什么,接着众人哗然如沸,纷纷冲涌上前,想要将紫衣少女重新夺下,但脚尖迈到洞口,仍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刀光晃动,照得洞内银光乱舞。
  
  惟有青衣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人群中,双眼灼灼地盯着许宣与小青,脸色古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宣见状,更是怒火上冲,高声喝道:“那孽畜再过凶狂,终究不过是个孽畜。你们这么多人,不齐心协力,设法将它除去,反倒牺牲自己族人以乞求短暂的安宁,羞也不羞?有本事别拿刀指着我,一齐将刀尖指向青龙”
  
  众人不知是听懂了他的言语,还是被他气势所慑,霎时间鸦雀无声,脸上或多或少地露出羞惭之色。
  
  那白发盲叟走出人群,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众人收起刀,慢慢退回到四丈开外,但仍是层层叠叠地堵住洞口,如临大敌。
  
  小青正自恚怒,眼见许宣抱着紫衣少女不撒手,心里更没好气,冷笑一声,道:“小色鬼,你自己都快没命啦,还怜香惜玉逞什么英雄?有本事你自己救去,我可不想白白搭上性命。”
  
  林灵素笑道:“要救这小娘子倒也不难。青龙想吃的是蛇族的童女,许公子只消破了她的处子之身,立刻就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如此一来,这洞里剩下的童女便只剩下小青一人了。要不许公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将小青一起收了,阴阳交融,或许更有助于双剑合壁。”
  
  小青双颊一烫,呸呸连声。那少女似乎也听懂了,脸上更是晕红如醉,埋在许宣怀里,不敢抬起头来
  
  李少微微微一笑,道:“许公子,以你们眼下之力,连这些人的重围也突破不了,要想与青龙硬拼,不啻于拿着鸡蛋碰石头。好在你与小青合练了一个月,阴阳二已有根基,可以学习.阴阳电剑,了。现在距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只要你们凝神炼气,同心同力,应当足以周旋一夜,熬到明日巳时。”
  
  许宣、小青精神一振,既惊且喜,将信将疑。
  
  喜的是,这两魔头阴阳合,引发雷霆之力所生成的“两仪电剑”,威力惊天动地,若得他们亲传,他与小青的双剑合壁自当发挥出最为狂猛的力量。
  
  疑的是,这两魔头是否诚心传授?就算他们倾囊相授,此时距离青龙苏醒仅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内,自己二人真能学成这令天下各派无不觊觎的“阴阳电剑”么?
  
  就在这时,远处海面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漩涡倒涌,竟喷起一道数百丈高的冲天水柱。漫天悬山摇荡,偌大的镇龙谷也仿佛被气波掀动,猛烈地晃动起来。
  
  洞外众人脸色齐变,纷纷转头望去。
  
  许宣心中大凛,青龙就快苏醒了
  
  喧哗声中,只听李少微柔声道:“小青,你可别以为本宫故意不传你.两仪电剑,。要炼成.两仪电剑…必先有.阴极真,;要炼成.阴极真…必先筑.阴极基,;而要想筑成.阴极基…最快捷的法子,就是吞吸童男的纯阳之血。你本非恒温之躯,今夜正值月圆,是阴气至盛之日,也是最适合你筑就.阴极基,之时……”
  
  她凝视着那金国小王爷,嫣然一笑,秋波中尽是森冷凌厉的杀机:“这位鞑垩子王爷虽未见得是童男之身,但血气方刚,聊胜于无。要想在三个时辰内炼出.两仪电剑…躲过青龙之劫,就先拿他的血来筑你的.阴极基,吧。”
  
  此言一出,许宣、小青俱是一愣,过了片刻才醒悟她是要让小青吸这鞑垩子的血金国小王爷也听明白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厉声大骂不已。
  
  小青心中突突狂跳,敢情妖后早已计划好了,在月圆之夜拿人祭之血替她筑就“阴极基”。如此说来,这两魔头留在青龙祭坛的目的,倒也不全是拿她与许宣作挡箭牌了。一念及此,郁结于胸的猜疑与恨怒反倒消了大半。
  
  但她一路跟随李少微,亲眼目睹“阴极真”的恐怖威力,也知道为了炼成此法所要付出的惨重代价
  
  其他姑且不论,单说终日畏光避日,只能像僵鬼般躲在黑暗阴冷之处,就让常人难以忍受。更何况还要不断吸取童男纯阳之血,以平衡体垩内真,不致走火入魔。等到大功告成之日,所造杀孽更不知当何等深重难道自己为了活命,真要练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邪功么?
  
  李少微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思,柔声道:“非常之人,必历非常之事。你以为吃素斋、做善事、日夜吐纳呼吸……就能成仙么?要想做超凡脱俗的神仙,就要灭绝人欲,想人所不能想,为人所不能为。人世间浩劫频仍,苦难深重,可你何曾见过神仙下凡相救?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神仙眼里,凡人就像草木蝼蚁,是生是死,与他何干?”
  
  她一字一句就像楔子般寸寸钉入小青的心底,顿了顿,徐徐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成为一个神仙?只要能修炼成仙,别说踩死几只蝼蚁,就算天翻地覆,又有何妨?”
  
  小青脸颊如烧,心乱如麻,咬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惊惶怒骂的金国小王爷,眼前一幕幕地飞闪过这五百年来所经历的一切。
  
  她想起清幽寂寞的峨眉山,想起山上圆了又缺、缺了又圆的明月,想起与白素贞的初逢,想起她保护着自己一次次地躲过峨眉僧人的欺凌,想起葛长庚的死,想起这两个月来亲历的炎凉冷暖,想起为了成仙所受的所有委屈……
  
  白云苍狗,世事如棋,她是要继续做这棋盘中任人取舍的棋子,还是超然于棋局之外,与天地同寿,共日月争辉?
  
  眼前再度闪过白素贞被明心金钵所压,化作蛇形,痛苦地坠落波涛的情景,悲怒、委屈、苦楚、愤恨……以及五百年来渴切成仙的野心,全都随着热血如火山崩爆般涌上头顶。
  
  罢了,罢了在世人眼中,她横竖都是妖怪。吸人之血,总胜过束手待毙,永远被人踩在脚底
  
  她情下心,拧身疾掠,将金国小王爷的朝后扯拽,一口咬住了他的咽喉。“嗤”地一声,温热的鲜血涌入喉咙,烦恶欲呕。
  
  小王爷嘶声惨叫,挣脱不得,每一次扭动,都让血液更加猛烈地喷射,溅得她满脸、满身都是。
  
  这一下兔起鹘落,众人待要拦阻已然不及,洞外一片惊哗怒骂。许宣更是惊骇地木立当场,脑中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林灵素纵声狂笑,拍手唱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他对赵宋恨之入骨,矢志掀翻朝廷,此时却偏偏唱起了岳少保的《满lL红》,听来又是滑稽,又是恐怖。
  
  李少微笑吟吟地望着小青,目光闪动,柔声道:“气血乃人之根本。吞饮活人之血,就是为了汲取蕴藏在他体垩内的真与元识,为我所用。这与帝尊的.盗丹大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吸他气血之时,当心心相印,凝神感受他的神识与元,这样方能物尽其用,避免浪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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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三章 宇宙


  小青闭着眼睛,强忍住翻涌而上恐惧与恶心,大口大口地吞吸着。不知过了多久,金国小王爷终于停止了挣扎,嘶叫声也渐渐暗哑,再也听不见了。

  她吞下最后一口鲜血,将他抛落在地,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倚着石壁,胸脯剧烈起伏,就像溺水将死之人浮出水面,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洞内洞外一片死寂,那些怪人惊怒骇惧地瞪着她,就像在围观一个嗜杀的恐怖怪兽。就连许宣也长大了嘴巴,圆睁的双眼里满是惊骇。

  她耳颊热辣如烧,不知为何,羞惭愧疚之感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却是难以形容的得意与快慰。

  五百年来,她在蜀山修炼受尽了僧人的白眼,在那些佛道各派高人的眼里,她永远是一个轻贱的蛇妖。白素贞淡泊无争,能将这些羞辱抛之脑后,但她不能。日复一日,这些轻视与羞辱成了她修炼的一大动力,只盼终有一日登入仙门,再好好地教训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名门正派,吐气扬眉。

  此时此刻,她生平第一次从别人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对她来说,哪怕是充满厌恨的恐惧,也远远胜过轻侮与嘲弄。

  如果修成“阴极真”,真能长生不老,真能让佛道各派闻风胆寒,就算不能飞升成仙,就算只能做一个永远与黑暗为伴的妖魔,又复何憾

  却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仙魔之别,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她这微小的一念之差,终于让她背离五百年正道,从此渐渐堕入了险恶莫测的魔途,难以悔悟,无法回头。

  李少微扬起眉梢,嫣然一笑:“成仙之道,犹如百川入海,殊途同归。吸人气血,看似妖魔所为,但除恶即是为善。只要被你吞吸气血之人,是十恶不赦之徒,你便是在替天行道。用刀杀了他,还是将他咬死,又有什么区别?”那柔媚入骨的话语,此时听在小青耳中,更觉说不出的受用。

  “小青,别听她蛊惑”许宣惊怒填膺,忍不住指着妖后喝道,“那被你咬死的那些临安百姓与和尚呢?难道他们也是十恶不赦之徒?”

  李少微叹了口气,道:“许小官人,你在峨眉山上走了一遭,想必也亲眼见过哪些贼秃的所作所为了?我所杀死的那些和尚,无一不是道貌岸然、淫人妻女的败类,至于那些少年,不是临安城里为非作歹的恶徒,就是见了美色不能自持的淫虫,死何足惜?”

  顿了顿,嘴角勾起让人不敢直视的妖娆笑意,柔声道:“就算偶尔有杀错的,比起老天爷用天灾瘟疫杀死的万千百姓,这点儿数量又算得什么?敢问许公子,你可曾见过有人以此怪责老天,向诸神问罪么?

  许宣一愣,一时倒也难以反驳。

  他与小青虽然俱极聪慧,奈何一个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一个是初入红尘的蛇妖,又怎辩得过这洞察人心、摄魂有术的魔门妖后?

  听着她柔媚的语声在耳边一句句地诘问,层层递进,许宣渐渐也开始心摇意动,想起了峨眉七十二寺与道门各派为夺魔帝的种种卑劣行径,想起那些被淫僧囚辱而死的妇女,想起惨遭浩劫、流离失所的百姓,想起被官府、道门联手陷害的许府几百条人命……心潮澎湃,涌起层层悲怒。

  恍惚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错如果世上真有神仙,为何对世间奸邪视若无睹?为何放任金国鞑垩子屠戮百姓?又为何放任青龙吞食人命?如果在神仙眼中,苍生真如蝼蚁,可以随意践踏而不足惜,那么所谓.神仙,与妖魔又有什么分别?”

  大凡聪明绝顶、满腔热诚之人,往往意气行事,容易走向极端。

  他亲历了这么多险恶诡局,目睹了这么多不平之事,被林灵素再三撩拨,本已越来越来义愤偏激,此时再被妖后这番似是而非的歪理诱导,更是恨意难平,心魔暗生。

  林灵素哈哈一笑,接口道:“这世界从来就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谁能无敌于天下,掌握世间生杀大权,谁便是超然万物之上的.神,。明白了这个道理,你才能懂得什么叫作.唯我独尊…什么叫做.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才能懂得如何天人交感,心物合一,以.阴阳二,导引雷电,将气剑化作无坚不摧的霹雳”

  听到那句“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许宣、小青心头俱是一震,难以呼吸,仿佛瞬间窥见了一个辽阔壮丽的世界,万象纷呈,似有所悟,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少微柔声道:“帝尊说得不错。.阴阳电剑,的要诀,归根结底就是天人交感,物我合一,将充盈太虚的阴阳二导入体垩内,以天地为烘炉,锻造出杀伐万物的无敌气兵。只要此兵铸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别说是青龙,就算是女娲重生,伏羲再世,又有谁能与之争锋?”

  许宣心里突突狂跳,反反复复地默念着“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十八字,更是心醉神迷,热血如沸,一时间忘记了迫在眉睫的杀机,忘记了青龙,忘记了与魔帝妖后之间的正邪对立,也忘记了自小父母所谆谆教诲的一切……

  只听见林灵素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回荡:“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忘掉周遭一切,以宇宙为我心,我心为宇宙,进入物我两忘的空明之境。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体便是宇宙,你的气血是银河,你的呼吸是风,你的一念一动都将带来天地运转、万象更迭,你就是宇宙万物的主宰……”

  暮色渐沉,晚霞敛尽了最后一缕金光。星星一颗接一颗地浮现在宝蓝色的夜空中。

  那轮圆月越攀越高,照得湖面银光粼粼。远处海面惊涛喷涌,不时逆旋冲起百余丈高的巨大涡柱,此起彼伏,猛烈地撞击着漫天悬山,隆隆狂震,水珠如雨雾纷扬。

  紫衣少女躺在许宣膝边,咬着唇,脸颊烧烫,时而望望洞外的青衣少年与母亲,时而偷瞥一眼许宣,心里就像井中吊桶似的七上八下。

  山体剧晃,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洞内碎石、尘土簌簌迸落。月光霜雪般镀白了许宣的脸庞,他紧闭双眼,和小青面对面地盘坐着,神态祥和放松,仿佛已化作了一尊石人。

  这两人保持入定的状态已有将近两个时辰了,任凭海啸山摇,始终一动不动。林灵素与李少微也亦磐石般端坐在幽暗的洞角,看不清他们的神态,却能依稀瞧见嘴唇翕动,念念有词,也不知在传音说些什么

  狂风呼啸,夜空中尽是惊啼盘旋的鸟群,发狂穿梭,不知所往。尖利嘈杂的叫声和风浪声、轰鸣声交揉在一起,震耳欲聋,让人听了心惊胆跳。

  洞外的蓬莱岛民们脸色惨白,不住地回头朝海上张望,却没有一个人敢挪步逃开。

  他们对青龙的恐惧深入心骨,眼见这妖兽苏醒的时刻越来越近,洞中四人却殊无所谓,既不想逃跑,也没有准备与之搏斗的迹象,众人都有些惊疑不定,摸不清头脑。

  “轰”海上突然冲起了一百五十多丈的滔天巨浪,螺旋狂舞。悬山剧晃,万兽悲吼。众人心中猛地一沉,恐惧已达顶点。

  青龙

  青龙终于又要苏醒了

  当空亮起一道闪电,天地俱白。

  白发盲叟浑身一颤,拄着拐杖,仰头发出一声沙哑的长啸。众人如蒙大赦,立刻潮水般朝四周奔散。

  紫衣少女的心跳瞬间停止了,母亲挣扎着甩开青衣少年的手臂,泪流满面,转头朝她发出一声绝望而凄厉的悲嚎。

  “妈……”她泪如泉涌,还未叫出声,雷声狂震,那道螺旋怒舞的冲天巨浪突然迸炸,发出比闪电更加刺眼的强光,接着又响起一声恐怖无比的咆哮,瞬间压过了雷鸣,震得众人肝胆俱裂。

  水浪炸散处,碧光乱舞,夭矫飞扬,那条巨大的青龙终于出现了在漫天电光中停顿了片刻,猛地弹尾翻飞,狂吼着朝山洞冲来。

  “轰”

  “轰”

  “轰”

  冲击波狂猛得超乎想象,相隔尚有十余里,天湖西边的岭脉已被摧枯拉朽地碾碎了

  崖壁裂缝四迸,碎石冲天炸舞,就连满山起伏如浪的林海也被压得贴地乱舞,四处飞窜起熊熊火光。

  来不及逃离的鸟群更是惨啼迭起,陨石般地簌簌疾撞于地,血肉模糊,断羽纷飞。

  几只龙鹫不偏不倚地冲入山洞,“乓”地砸碎成数十块,骨肉飞溅。

  紫衣少女呼吸一窒,被迫面而来的灼热气浪掀得翻身飞起,紧紧地抵在石壁上。“咄咄”连声,鸟尸、石块、海水……擦着她的身沿,雨点般撞击洞壁,骇得她紧闭双眼,尖声大叫。

  许宣四人衣裳鼓舞,却依旧生根似的盘坐在地,巍然不动。直至黑影遮天蔽月,青龙狰狞的巨头咆哮着冲入镇龙谷,撞得湖面喷涌乱炸时,林灵素才突然睁开双眼,爆出一声春雷般的大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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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初锋

  “轰隆隆”
  
  万千条闪电陡然纵横飞舞,有如银蛇乱窜,将遍空悬山、滚沸怒海全都照成了诡异而壮丽的亮紫色。那条咆哮而至的青龙也被映得灼灼青紫,闪耀着点点夺目的炫光。
  
  洞内一片惨白。许宣、小青猛地睁开眼睛,满天的电光仿佛都倒映在他们的瞳孔里。
  
  那少女心中一颤,他的容貌虽无任何变化,但眼神澄明空阔,精神奕奕,竟似已判若两人。
  
  来不及细看,雷声如巨锤,猛烈地撞击着天海,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与心弦,就像要爆炸开来了。接着,银电纵横乱舞,突然交汇成两道巨大的炽光,朝着山洞隆隆冲来
  
  “轰”
  
  紫衣少女尖叫声中,炽白的闪电已擦过青龙,狂飚般击入许宣与小青的头顶。两人衣裳轰然鼓舞,全身洇开一团刺目无比的银光,顿了一顿,然后那团银光猛地炸散开来,盖过了一切,什么也瞧不见,什么听不清了。
  
  这已经是许宣第三次被雷电劈中头顶了。
  
  第一次是在成都青羊宫,林灵素正是借着那五雷轰顶的惊天一击,内外交震,逃出了藏在他腹中的“乾坤元壶”,瞬间击溃王文卿的“神宵飞剑阵”。
  
  第二次是那夜海上,林灵素与李少微将漫天雷霆化作阴阳二,导入他与小青的身体,化作了无坚不摧的“两仪电剑”。正是这一剑,鬼使神差地破入了女娲所设的“青龙结界”,将他们带到了蓬莱。
  
  但这次与前两次截然不同。前两次与雷电合而为一的,是林灵素的元神真,而许宣不过是连接林灵素元与满天雷电的介质而已。
  
  然而此刻,经过方才两个多时辰的冥坐,他已真正进入了空明之境,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周遭所有一切,却又与天地万物浑然合一。
  
  他意守丹田,如窥神境,仿佛溶入了浩瀚无边的宇宙,仿佛变成了呼啸的风,变成了汹涌的海,变成了聚散离合的云,变成了辽阔的夜空,变成了浩淼的银河,变成了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太虚……
  
  “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
  
  “心之所动,万物之所动;心之所往,万物之所往。”
  
  这种玄妙的感觉前所未有,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看见的不仅是漫天雷电,不仅是如沸怒波,也不仅是咆哮冲至的恐怖青龙,还有那起伏的林涛,摇曳的细草,盘旋奔散的鸟兽……甚至自己体垩内每一滴澎湃的热血、每一丝迸涌的真。
  
  在这震天裂地的轰鸣声中,他只觉头顶一阵剧痛,全身如被霹雳瞬间贯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肉、每一条经脉,都仿佛层层迭爆,炸散成万千碎片,然后又瞬间熔合,化为了狂猛无比、焚灭一切的烈焰。
  
  丹田、玄窍、脊柱、泥丸宫……豁然贯通,真气如爆,那剧痛而狂喜的奇异感觉,让他忍不住随着林灵素一齐纵声啸吼:“我心宇宙,万象无极,天地两仪,五雷合一”
  
  体垩内那烈焰般的真陡然如岩浆喷薄,“呼”衣裳鼓成球形,金光四射。他不由自主地破空冲起,箭一般地青龙狰狞的巨头疾射而去。
  
  几乎就在同时,小青也发出了一声穿金裂石似的尖叫,碧光冲天怒爆,紧紧跟随在他右侧。
  
  漫天都是闪电,漫天都是鳞光,漫天都是青龙咆哮所发出的炙热腥臭的狂风。
  
  在那狂乱的轰鸣声中,只听见林灵素的声音遥遥传来,清晰如在耳畔:“龙有逆鳞,触之必怒。青龙的逆鳞早被女娲剥去,那儿是它唯一致命弱点。要想活命,惟有双剑合壁,猛攻此处。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话音方落,青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张血盆巨口已遮挡了大半个夜空,腥涎如雨,旋风逆卷,猛地将他们吸拔而起
  
  许宣呼吸一窒,头发、衣裳全都朝上猎猎鼓舞。黑影飞闪,无数飞禽走兽惊啼悲吼着从他身旁掠过,瞬间就消失在上方那暗红色的腥臭“深渊”中。
  
  电光乱舞,照得天地一片惨白。青龙遍身碧鳞闪耀,纷乱刺眼。在它巨颈下方果然有一片长近一丈、宽约三尺的月牙形白肉,覆盖其上的鳞片已不复存在。想来那儿就是所谓的“逆鳞”了
  
  许宣、小青对望一眼,心有灵犀,分飞交掠,大喝着冲破那滚滚旋风,朝彼处冲去。
  
  “叮”
  
  滚滚金光透过他的右臂,冲入长剑,然后破锋而出,化作了六余丈长的耀眼光芒,和小青那道炫丽的碧光吞吐并进,朝着青龙颈下那片没有鳞甲覆盖的部位激啸撞去……
  
  这一式“陨星破”乃“铁剑门”最为狂猛迅疾的剑式,可分可合,变化莫测,与小青所使的“燕剪春风”天衣无缝地交接在一起,一阴一阳,刚柔并济。
  
  两人合练了将近一月,早已炉火纯青,此时又得五雷灌顶,真骤然暴涨了十倍有余,威力之强猛,虽不及两魔头的“阴阳电剑”,却也称得上惊天动地。
  
  “轰”
  
  金碧剑光狂飚似的撞击在青龙身上。然而就在交接的那一刹那,这孽畜惊觉地猛一腾身,堪堪避过。阴阳双剑失之毫厘,齐齐劈中了它“逆鳞”旁侧的坚硬甲片。
  
  许宣眼前一白,耳膜险些被轰鸣与青龙咆哮震破。在那排山倒海的气浪倒撞下,长剑瞬间碎断成无数截,喉中腥甜狂涌,和小青双双翻身抛飞。
  
  青龙似乎被彻底触怒了,狂吼着夭矫飞舞,全身光芒怒爆,仿佛瞬间涨大了三倍有余。还不等两人调匀呼吸,那条巨大的龙尾已挟带着开山裂地之势,朝他们轰然卷扫
  
  许宣心底猛地一沉,忽听林灵素喝道:“射天狼”下意识地旋身急转,右手握剑朝前方奋力刺出。
  
  一剑出手,才想起长剑已被齐柄震碎,正暗呼糟糕,“呼”地一声,全身光焰乱舞,气芒竟从剑柄爆射而出,冲出十余丈远
  
  他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苦练了一个月始终未能修成的“气剑”竟在这生死关头破锋而出但旋即明白,这并不完全是“金丹真”之功,而是由于漫天闪电积蓄在他体垩内的狂猛力量应激爆发,而这,恰恰就是林灵素“神宵雷法”的真谛。
  
  五雷聚顶,天人合一,将恐怖的自然伟力化为己用。当你成为雷电的一部分时,天下再无人能敌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小青也凌空飞旋,一记“天河倒卷”,破臂爆涌出刺目无比的碧光气剑。两人的气剑相激相生,猛地吸附在一起,螺旋飞转,炸散出眩目无比的七彩霓光。
  
  阴阳双剑终于出鞘
  
  “轰”螺旋霓光与龙尾相撞,猛烈的气浪就像滚滚云霞,喷涌出百余丈远,映得整个山谷姹紫嫣红
  
  许宣、小青眼前一黑,鲜血狂喷,骨骼仿佛尽皆震散,朝后连翻了十几个筋斗,双双急坠而落。
  
  两仪电剑毕竟方甫炼成,他们体垩内积蓄的五雷真再过强猛,与这太古凶兽正面相撞,仍有如螳垩臂挡车。但即便如此,也已看得那些蓬莱岛民目瞪口呆,惊呼迭起。
  
  青龙巨躯也微一收缩,发出狂怒而痛苦的咆哮,龙尾飞扬,擦着两人身沿狂飚般劈入湖面。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水浪冲天掀涌,整个天湖仿佛都被炸翻过来了。
  
  惊涛怒卷,连同着那刺目的霓光气浪,层层叠叠地朝岸上排击,顷刻间便淹没了大半山林。
  
  轰鸣迭爆,群鸟悲啼,无数猛兽惊惶狂奔,蓬莱岛民们亦纷纷朝地势更高处逃去,那青衣少年依旧仰头一动不动地站在洞口,难以置信地凝望着许宣二人,瞳孔收缩,惊喜之中又仿佛夹杂着些许骇怒。
  
  紫衣少女更是脸色雪白,被这壮观恐怖的一幕彻底震呆了,连惊呼都仿佛堵在了喉中。
  
  青龙逆鳞被触,狂怒已达顶点,咆哮着飞腾乱舞,肆意破坏着周遭一切。山崩地裂,巨浪如倾,乱石如陨星纵横呼啸,撞击在山谷各处,冲天喷起一道道火光。辉映着漫天闪电,更是恐怖如地狱。
  
  “嘭”地一声,许宣重重地坠落波涛,胸肋剧痛,冰凉的水浪瞬间从口鼻、双耳倒灌而入。
  
  他水性颇佳,若换了平时自无大碍,但此时刚使出“五雷电剑”,大耗真元,又被青龙巨尾拍得经脉滞堵,别说调集真气,就连呼吸也无力调整,一时间只能手足乱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湖底沉去,气泡汩汩乱涌。
  
  水里灰蓝混沌,难以看清远处之物,但此时被闪电与火光接连映照,时白时紫,通透无遮,连湖底极深处的乱石,以及受惊乱窜的鱼群都瞧得一清二楚。
  
  他下坠之势又快又狠,全身灌了铅似的急速沉落,转眼就到了水下十几丈处,憋闷欲爆。
  
  就在他绝望惊惧,意识渐转模糊之际,水里又被闪电照得一片蓝紫,下方湖底忽然亮起一抹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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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合战

  
  混沌灰蓝的湖水被闪电、火光接连映照,时白时紫,连湖底也看得一清二楚。许宣全身灌了铅似的急速沉落,心肺憋闷得就要爆炸开来了。就在他恐惧绝望,意识渐转模糊之际,水里又被闪电照得一片蓝紫,下方忽然亮起一抹刺眼的光芒。
  
  他心底咯噔一跳,被眼前奇景震得清醒了几分。
  
  塔
  
  在湖底的乱石丛与鼓舞的水草中,赫然矗立着一座绚光四射的宝塔
  
  塔高十三层,八角尖顶,从其结构比例来看,至少还有十几层埋在湖底。仅此十三层,便有二十余丈高,气势恢宏,通体仿佛有玲珑剔透的水晶制成,在上方闪电与火光的透射下,闪耀着夺目的霓光。
  
  正待凝神细看,水波一阵猛烈地摇荡,那座宝塔竟似突然消失了。然后任凭闪电狂舞,照得湖底一片通明,也再找不着了。迷迷糊糊中又惊又疑,不知究竟是这雷电与惊涛所形成的蜃楼海市呢,还是自己行将窒息产生的幻觉。
  
  “轰”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剧震,青龙直冲湖底,鳞甲碧光晃眼。刹那间,湖水倒涌逆卷,形成狂猛无匹的涡流,将他卷拔着往青龙巨口中吸去。
  
  当是时,他耳中忽然听到“嗡嗡”呜鸣,似乎有许多人在七嘴八舌地传音说话,嘈杂声中,隐约听见一个极为尖细古怪的声音喝道:“特云元且伊不度,盖且伊导吾恩”
  
  接着又听“嘭”地一声闷响,一道人影疾电般破入水中,碧光怒爆,轰然撞击在青龙的肚腹。青龙吃痛狂吼,摇头甩尾,朝那人张牙舞爪地扑去。
  
  许宣迷迷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小青姐姐来救我了?”精神一振,又惊又喜。
  
  只见那人快如鬼魅,从青龙细密摇舞的鬃须中钻过,翻身又是一剑,堪堪刺在它逆鳞的边沿。
  
  青龙全身猛地收缩,纵声咆哮,显然痛苦到了极点,巨尾重重地砸在湖底,飞身上冲。
  
  大浪扶摇狂喷,浑浊一片,许宣也被掀涌的波涛猛地朝上推高了八九丈。那人顺势抓住他的衣领,一齐破浪冲出湖面,朝岸上疾掠而去。
  
  许宣心肺早已憋闷得几欲炸裂,被狂风扑面拍舞,猛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头晕目眩,舒畅得仿佛全身每个毛孔都炸开来了。
  
  头顶银光乱舞,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刺眼的亮光照得身侧那人灼灼如天神,衣裳鼓舞,右手剑光如电,赫然正是那青衣少年
  
  许宣一怔,想不到竟是他救了自己,还不等说话,岸上响起一片惊呼,隐约听见小青清脆的叫声:“小心”
  
  右上方炎风狂舞,咆哮如雷,那暴怒的青龙喷出一大团遮天盖地的烈火,再度狂飚似的冲来。
  
  那团青紫色的火球直径将近十丈,滚滚喷涌,势如雷霆,转瞬间便已呼啸着到了两人头顶。
  
  青衣少年扬手将许宣朝岸上抛去,右手长剑疾旋,沿着火球的外沿朝外一挑,那巨大的火球竟然硬生生反向飞转,与青龙的下颌撞了个正着。
  
  “轰”绚光炸舞,青龙狂吼飞扬,鬃须应声起火,鳞甲更被烧成了鲜艳的紫红色。炽热的气浪四下掀涌,顿时撞得岸边火焰高窜,惊呼四起。
  
  许宣只觉眼前一红,头发、眉睫尽皆焦枯,所幸此时已冲入水波,浑身湿透,双手胡乱地一阵拨舞,趔趄跃出湖面。
  
  小青踏波冲至,抓起他的衣领,叫道:“快走”
  
  话音未落,青龙又震雷般咆哮着喷出几个火球,或擦着青衣少年身沿冲入湖中,或与他长剑次第相撞,气浪层叠怒爆,姹紫嫣红。
  
  霎时间,惊涛排涌,流火冲天,到处都是呼啸飞舞的乱石。两人高纵低掠,之字形地朝岸上踏波冲去,后背、胳膊接连被飞石撞中,剧痛攻心,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岸上又是一片惊叫,许宣忍不住回头瞥望,心中大震,又是羡妒又是骇异。那青衣少年被震飞了长剑,浑身鲜血淋漓,但不知何以竟让他骑到了青龙的犄角上,被电光照耀,凛凛如天神。
  
  青龙狂怒已达顶点,时而翻身上天,时而飞旋撞地,西侧、北侧的山岭被它犄角与长尾连番撞击、劈扫,绝壁隆隆崩裂,无数乱石陨星般飞炸撞落。
  
  青衣少年双臂紧紧地抱住那孽畜的犄角,低头贴伏,任凭它如何咆哮甩舞,只不松开。青龙在空中团团乱转了片刻,突然张爪飞扬,发狂似的朝那囚禁人祭的山洞冲去。
  
  小青“啊”地失声低呼,旋即双眸一亮,拍手笑道:“妙极不用咱们动手,这孽畜就把两大魔头全收拾啦”但想到魔帝、妖后一死,再难找到“炼天石图”,自己好不容易学成的.阴极基,也难有进境,快意顿时又消了大半。
  
  许宣却暗呼糟糕。那孽畜凶狡残暴,必是知道青衣少年与洞中的紫衣少女渊源甚深,既然甩脱不得青衣少年,就来个围魏救赵。不及多想,全速狂奔,冲向山洞。
  
  小青一怔,怒道:“小色鬼,为了个臭丫头你不要命啦”被青龙凶威所慑,实不敢再直攫其锋,但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子去送死,却怎么也忍不下心,又急又恼,猛一顿足,只得御风追掠。
  
  电闪雷鸣,前方那片拔地连天的绝壁被照得一片蓝紫,隔着茫茫林海,依旧能清晰地看见洞口的景象
  
  那些蓬莱岛民全都逃散了,只有紫衣少女的母亲尖叫着高举双臂,不顾一切地挡在洞口。
  
  青龙来势汹汹,狂风鼓舞,咆哮声震耳欲聋,许宣只觉后心被一股狂猛得难以形容的巨力推送,登时失去重心,手舞足蹈地扑向下方那滚滚起伏的林涛。
  
  还不等稳住身形,头顶狂飙凛冽,碧光闪耀,那太古凶兽早已怒吼着从上空冲卷而过,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撞在洞口。
  
  “轰”强光刺眼,巨大的气浪如云团层叠爆涌,猛然鼓散。
  
  许宣喉中一甜,顿时和小青一齐后仰抛飞,贴着森林翻涌的荫盖掀出了十几丈远,枝叶劈劈啪啪地打在脸上、身上,猎猎生疼。
  
  轰鸣声中,依稀听见凄烈的惨叫与怒吼,然后又听见青龙破空裂云的狂啸,惊呼四起。
  
  两人抓住摇曳的树枝,回旋望去,大吃一惊。
  
  那青衣少年骑在那孽畜的头顶,双手竟然攥住了它的两根龙须,将它硬生生地朝后拉起,仰头狂啸。
  
  青龙力大无穷,足可开天裂地,这小子单凭双手,居然就能死死拽住它的龙须。真气之强猛,简直无法想象
  
  混乱中,又听见林灵素遥遥传音喝道:“你们还傻楞楞地等什么?快刺青龙颌下逆鳞”
  
  许宣一凛,不错,这孽畜被拽得仰头挣扎,正是攻其弱点的最佳时机当下凝神闭目,摒除杂念,一遍遍地默念着“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
  
  小青想要拽着他逃之夭夭,又怕妖后念咒御蛊,左右都是一死,一咬牙,暗想:“罢啦罢啦臭小子,看在姐姐与葛老道的份上,豁出去再陪你一次”和他并立在摇荡的枝头,调匀呼吸,天人交感。
  
  然而两人毕竟初窥“五雷大法”之门径,此时周遭又轰鸣迭爆,心浮气躁,要想物我两忘,何其之难
  
  所幸空中霞云滚滚,陡然又是一亮,雷电大作。
  
  许宣心底一震,不由自主地握紧小青的皓腕,凝神默诵:“意如混沌,气似太虚,炼气化神,炼神化道,三关三田,水火坎离,奇经八脉,息息归根……”体垩内真气瞬间冲入丹田,如涡轮怒转,头发、衣裳随之猎猎鼓舞。
  
  小青听见雷声,又被他攥紧手腕,紧张惊惧的心也奇异地平定下来了,仿佛跟着他的呼吸,随着他的流,进入了一个雷电般激荡壮丽的世界。
  
  有了先前的经验,两人此番很快就潜心入境,感应着漫天雷霆,越念越快:“玄窍元始,无孔之笛,风火云雷,五气聚顶,三十三天,神霄太一……”真气随之磅礴怒涌,沿着丹田、玄窍、脊柱、泥丸宫……豁然贯通,狂潮般冲向头顶泥丸宫。
  
  闪电狂舞,再度汇聚成两道炽白的亮光破入许宣、小青的头顶。
  
  两人剧痛如裂,忍不住纵声长啸,全身鼓起金黄、碧绿的刺眼光浪,不由自主地盘旋冲天,在姹紫嫣红的夜空中划过两条艳丽的弧线,一左一右,飞旋着朝青龙掠去。
  
  青龙张牙舞爪地狂吼挣扎,想要将青衣少年甩脱,但那少年双腿盘夹着犄角,生根似的纹丝不动,双手则紧攥龙须,一点一点地缠绕在犄角上,将龙头不断地后仰拉拽。
  
  “呼”
  
  “呼”
  
  阴阳双沿着他们的手臂破舞而出,忽分忽合,又突然绞扭成了一道滚滚螺旋的霓光剑,彗星似的冲向青龙那高高仰起的下颌
  
  蓬莱岛民们全都被这一幕震住了,忘记了惊呼,忘记了奔逃,漫山遍野地仰头齐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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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神镜

  眼见许宣、小青呼卷着霓光气剑冲向青龙,蓬莱岛民们全都震住了,忘记了惊呼,忘记了奔逃,漫山遍野地仰头齐望。

  短短半炷香的功夫,已是许宣、小青第二次天人交感,使出“两仪电剑”。经脉火烧火燎,整个人仿佛都燃烧起来了,螺旋绞扭的巨大气浪就像太极气轮,将他们紧紧地吸附在一起,面对着面,飞旋疾转。

  阴阳双炁滔滔不绝地破臂喷涌,仿佛不是他们在御剑,而是这双股炁剑在推导着他们狂飚向前,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

  两百丈……百五十丈……百丈……八十丈……距离那孽畜越来越近了,近得已能看清它口垩中的每一颗獠牙。

  炎风扑面,夹带着浓烈的腥臭之气。它咆哮的声浪更已盖过了周遭一切,嗡嗡地听不清其他任何声音。

  “嗷——呜——”青龙凶睛圆瞪,龙须紧绷,全身扭曲成了弓形,狂怒地朝他们喷出了一团又一团烈火,在阴阳霖剑锐不可挡的螺旋冲击下,层层旋转飞甩,如流霞喷涌。

  就在阴阳双剑的气芒即将撞击逆鳞的那一瞬间,青龙突然暴吼着将青衣少年甩飞了,夭矫飞扬。

  鳞光乱舞,被闪电一照,刺得众人难以睁眼。许宣、小青一凛,炁剑的锋芒从青龙颈上鳞甲擦过,旋转着刺入那孽畜的左眼……

  “轰!”鲜血激垩射,青龙周身猛然收缩,发出凄烈而恐怖的狂吼。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天地俱白,无数道炫丽的气芒炸射飞舞,就连那漫天银树般的雷电也相形失色。

  许宣、小青喉中腥甜狂涌,螺旋倒飞出数十丈远。

  好在小青早有所备,一击得手,立即就势抱住许宣翻身后掠,阴阳双剑所爆发的巨大炁能,又消抵了青龙绝大部分的反撞气浪。饶是如此,两人的奇经八脉仍仿佛瞬间碎断了,连吸口气都疼得撕心裂肺。

  “哗!”波涛喷涌,许宣抓住小青的手,汩汩地冒着气泡,在冰冷的水中沉潜了片刻,那烧灼的剧痛才稍稍消减,手脚也恢复了些许气力。

  透过那摇荡的水面,依稀瞧见青龙发疯似的盘旋冲天,飞腾乱转,撞断了东面的山峰,撞缺了南面的岭脉,然后穿过重重悬山,消失在电光与霞云之间。

  仿佛只过了片刻,又仿佛过了漫漫数百年,闪电终于消失了,隆隆声渐渐消止,镇龙谷恢复了黑暗与寂静。

  许宣牵着小青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着气。黑红、暗紫的云层层层翻涌,倒悬在上空,山林里闪烁着星星点点尚未黯灭的火光,到处弥漫着焦臭的气息。

  想到太古四大凶兽之一的青龙竟然被自己二人刺伤逃遁,简直就像作了一场荒诞而不可信的梦。两人又是激动又是后怕,四目交视,小青脸颊晕红,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许宣更是胸膺激荡,纵声啸呼。

  那些蓬莱岛民似乎尚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除了他激越的啸声与鸟兽惊啼,四周仍是一片死寂。

  过了片刻,西面山林里突然响起凄厉的号角,接着南边的山崖响起了一片密集的鼓声,然后东面、北面也跟着号角并奏,啸吼声此起彼伏。

  火光点点亮起,数百条人影高举火炬踏波疾掠,四面八方朝他们冲来。

  许宣起初还以为这些蓬莱岛民也在为青龙伤遁欢呼鼓舞,但离得近了,见火光忽明忽暗地照在众人脸上,尽是悲怒愤恨之色,方知不妙。

  两人此时经脉烧灼,真气虚弱,想要突围也全无力气。正自晾恼,那青衣少年忽然从天而降,一把将他们从水中提起,踏波飞掠,转眼就越过了众人的头顶,朝祭祀青龙的山洞飞去。

  号角如潮,杀声震天,漫山遍野的蓬莱岛民全都朝他们包抄追来。

  青衣少年将两人稳稳当当地放在洞口,又抱出紫衣少女,双手一扯,便将她身上的锁链生生拽断。那铁链乃混金所制,许宣的龙牙刀也只能斩出自痕,他空手居然就能断开,实在匪夷所思。但与先前他拉拽青龙的恐怖力量相比,这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紫衣少女跌跌撞撞地扑到母亲的尸体上,恸声哀哭。青衣少年也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满脸泪水。

  许宣听他低声说了一长串话,似乎夹杂了几处“妈妈”,心里一动,难道这少年并非紫衣少女的情侣,而是她的哥哥?

  却听林灵素哈哈笑道:“许小子,小妖精,你们‘两仪电剑’方甫出鞘,居然就能刺瞎太古青龙,真不愧是伏羲、女娲的私淑弟子!”

  “伏羲、女娲?”小青一怔,隐隐觉得不妙。

  林灵素嘿然道:“不错,这‘两仪电剑’原是伏羲、女娲所创,除了蛇族的圣女、蛇帝之外,别无他传。当年你们的祖师爷九头龙王来到这蓬莱山上,无意问得到了半卷‘阴阳五雷剑谱”后来又刻在了金山寺的塔壁之内。嘿嘿,寡人的‘神宵五雷法’也好,敖青青、陆成仇的‘两仪剑’也罢,全都是由此而来的。你们只学了一月,居然就能有如此威力,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见他笑嘻嘻地盘坐在昏暗的洞里,神情诡谲,许宣心中一凛,忽然明白为什么刺伤了青龙,这些蓬莱岛民非但不欢呼雀跃,反倒对他们更加敌视了!

  蛇族在蓬莱统治了数千年,三十三山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推翻,赶尽杀绝,如今竟又窜出两个能御使阴阳电剑的“伏羲女娲的私淑弟子……”自然激起他们的仇恨与恐惧。

  瞧林灵素的神态,似乎早已料到此节,故意为之。但他们此时都在一条船上,一损俱损,这魔头为何要如此算计自己,撩拨蓬莱岛民们的仇恨之火?难道他让这些岛民误认为自己与小青乃伏羲女娲传人,还另藏着某种目的?

  不及多想,那些蓬莱岛民已经如潮水似的涌到了洞前。火炬漫漫,刀光缤纷耀眼,放眼望去少说有两三千人,鼓号、喧哗声震耳欲聋。

  那白发盲叟高高举起拐杖,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许宣心里突突狂跳,眼下经络灼痛,无法聚集真气,更毋论使出“两仪电剑”了,好在这些人刚刚亲眼目睹了他与小青刺伤青龙的“神威”一时半刻估计也不敢攻入洞来。眼下唯一能自保的办法,就是趁这些人不备,一举制住那瞎眼老头儿,作为人质。

  林灵素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嘿然传音道:“小子,要想留着你的小命找到‘炼天石图”救出你的父母,就别轻举妄动。这老头儿若问你们是否伏羲、女娲的弟子,你只管应是。”

  炼天石图!许宣一震,又惊又怒,这魔头算计好这一切,果然就是为了找到炼天石图!

  白发盲叟拄杖走到洞前,眼白翻动,沙哑地说了一串话。听不懂其意,却勉强能辨别出几个反复提到的字词,果然与“女娲”、“伏羲”发音极为相似。

  紫衣少女止住啜泣,转头瞥了一眼许宣与小青,脸颊忽然晕红如醉,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众人哄然大哗,就连那白发盲叟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青衣少年此时已恢复了从容沉静,站起身,朝小青作了一个揖,用生硬拗口的大宋官话说道:“宁姑娘,得罪了。”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朝她当头照来。

  那面青铜镜不过巴掌大小绿锈斑斑,被月光一照,绚芒四射,如霓霞乱舞。

  小青呼吸一窒,被刺得睁不开眼,想要伸手遮挡,忽觉全身僵冷,猛地打了个寒战,连呵出的气也仿佛凝成了冰霜。一时间天旋地转,软绵绵地往地上卧倒。

  “小青姐姐!”许宣伸手刚想扶住她,立刻又忙不迭地缩了回来。她全身上下冷如坚冰,指头刚碰到她的肌肤,便刺痛如针扎,寒意直透骨髓。 众人脸色齐变,惊呼四起。 只见她弓身盘蜷,脖颈、手背碧光闪烁,一点点地幻化出青绿色的蛇鳞,双腿也逐渐变成蛇形。

  许宣脑中嗡地一响,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骇异无已。当日长江之上,虽然也曾亲眼目睹白素贞如何被明心的金钵化为蛇形,但毕竟相距较远,远不如此刻这般触目晾心

  只听李少微格格一笑,道:“许小官人,你又不是刚知道她是蛇妖,何必如此惊愕?今夜十五,是阴气最盛之时,也是元神真形最难隐藏之际,这面铜镜恰恰又是上古神器,可照出元神真形。你的小青姐姐见镜现形,再加上方才的‘阴阳电剑”这些人想不相信她是女娲弟子也不成啦。”

  许宣心里突突剧跳,他虽然早就知道小青的真身,但平日里所见的俏丽姿容、所听的银铃声音,实难与“蛇妖”相勾连,此时眼见她化作原形,分明就是当初秦淮河上遇见的青绿巨蟒,才真切地感觉到她与自己殊非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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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七章 帝使

  许宣心里突突剧跳,眼见小青化作原形,变成了当初秦淮河上遇见的那条青绿巨蟒,才真切地感觉到她与自己殊非同类。

  再看她抱蜷成一团,眉尖紧蹙,嘴唇颤抖,不断地呵着白汽,心中又是一阵酸苦刺痛,惊怖尽消,暗想:“许宣啊许宣,你口口声声说不介怀她是人是妖,将她当作了至亲之人,如今见了她的真形,便避而远之,和那些假仁假义、道貌岸然之辈又有什么分别?”

  既羞且愧,热血上涌,当下抢身挡住那铜镜的绚光,将小青抱入怀里,双手抵住她的手掌,绵绵输入真。

  小青“嘤咛”一声,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晕红,寒霜渐融。许宣却连打了几个哆嗦,只觉阴寒浸骨,连牙关也不由格格乱撞起来。

  青衣少年收起铜镜,朝许宣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长串蛇族语言,见他愕然不解,又用生硬古怪的大宋官话一字字地说道:“这位公子,可否请你告诉大家,你们的.两仪电剑,从何处学来?”

  许宣还未应答,便听林灵素传音喝道:“小子,还不快告诉他们,你和小妖精的剑法是女娲托梦所传”无名火登时窜了上来,便欲脱口相讥,但转念又想,小青既已露出原形,倒不如放手一搏,借女娲威名吓唬吓唬他们。

  于是朝着洞外众人高声喝道:“不错,她就是女娲弟子,我们的剑法全是女娲大神亲传,你们再敢有所不敬,就叫你们雷霆轰顶,化作炭靡”

  白发盲叟似是听懂了,脸色微变,朝蓬莱岛民们叽里咕噜说了两句,众人顿时一片死寂,面面相觑,尽是惊疑骇怒的神情。

  有个黑衣女子冲出人群,厉声高喝了什么,“呼”地一声,猛地将火炬朝洞内掷来。霎时间群情激愤,喧哗四起,如果不是白发盲叟及时喝止,也不知要甩出多少火炬、刀枪。

  青衣少年一边挥手将掷来的火炬震飞,一边继续用生硬的大宋官话说道:“诸位勿怪,他们被囚困在这里数十年,全因一个名叫.敖无名,的外来人。此人诡计多

  端,能言善辩,自称是伏羲转世,不但骗取了.蓬莱三十三山,的信任,学成了各派心法,还骗取了蛇族圣女的信任,盗走了.阴阳五雷剑谱,和.炼天石

  图,……”

  许宣心中大震,惊怒交加地瞪了林灵素一眼。

  敢情“九头龙王”敖无名的百派绝学都是这般骗来的难怪这些蓬莱岛民见他们以“阴阳电剑”刺伤青龙,不喜反怒。但如果“炼天石图”早已被敖无名盗走,林灵素等人又何必费尽心机回到蓬莱?

  又听那青衣少年连写带画,用生硬的大宋官话说了半晌,才渐渐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当年女娲降伏混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后,除了用五座神山封镇,还在这五座山上各自加镇了一个神器,作为封印。镇于蓬莱山上的,乃是一座三十三层高的琉璃白塔。据说塔中还封印了大荒东部各国的凶兽、魔头的元神,因此被称作“镇妖塔”。

  秦朝时,魔门的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来到蓬莱后,为击败蛇族,夺取藏在蓬莱的“白虎皮图”,不惜以“巽风离火阵”围烧镇妖塔,并祭以数千童男童女之血,终于解开青龙封印。

  青龙苏醒肆虐,将蓬莱山震碎成三十三座悬山,并险些冲出结界。

  经过七天七夜的激战,蛇族付出惨重代价,方才杀死徐福,并用沾着圣女鲜血的封魔钉刺碎青龙的逆鳞,钉入脊骨,将它重新封镇于“镇妖塔”里。然而藏在塔底的“白虎皮图”却只剩下了一半,另外半幅从此不知所踪。

  少了那半幅“白虎皮图”,“镇妖塔”的封印威力大减,每隔百年,青龙必会醒觉一次,发狂肆虐。惟有献祭童男童女,才能平复它的狂怒,并利用它所吞食的蛇裔童女之血,激化钉在它脊骨内的封魔钉,将其重新镇伏。

  然而岁月如梭,封魔钉的威力渐渐减退,青龙苏醒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从一百年变成五十年,又变成十年,乃至演变成每个月圆之夜都必将醒来。

  敖无名到达蓬莱后,为了盗取“白虎皮图”,诡称自己乃伏羲转世,可以重新用“镇妖塔”封住青龙。三十三山的岛民早已被青龙震骇得提心吊胆,见来此救星,无不欢呼雀跃,就连蛇族圣女也完全被其如簧巧舌所蒙蔽,甚至被诱失身,和盘托出了所有机密。

  短短半年之内,敖无名打着“伏羲转世”的名号招摇撞骗,不但学成了百派心法,还从蛇族圣女那儿赚来了“阴阳五雷剑谱”,和青龙逆鳞所制成的“逆鳞刀”,修为突飞猛进。

  到了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正是一年中阴气最盛之时,众岛民只盼着“伏羲转世”大展神威,用“镇妖塔”重新封镇青龙。谁料敖无名竟趁乱盗走了剩余的半幅“白虎皮图”,两脚抹油,溜之大吉。

  青龙苏醒发狂,杀人无数。蛇族圣女失去处子之身,用其鲜血施咒封魔钉,非但镇不住妖兽,反而激起它更加凶狂的怒焰。三十三山齐心协力,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才勉强镇住青龙。

  经过这场变故,蛇族威信扫地,圣女更成了头号罪人。圣女羞愤欲死,搜遍蓬莱,终于擒住了敖无名,抢回了“白虎皮图”,将他作为青龙人祭,囚禁在许宣等人眼下所栖身的这个山洞里。然而也不知敖无名使了什么手段,竟在月圆献祭之夜,突然消失在众人眼前,从此踪迹全无。

  苏醒的青龙凶威难挡,一口便将圣女吞入腹中。好在吞食了蛇族圣女后,那凶兽脊骨内的封魔钉威力大炽,它发狂乱撞了一阵,便冲入海底,再度昏睡过去。

  圣女一死,蛇族人心散乱。三十三山的蓬莱岛民趁机联手围攻,彻底掀翻了蛇族之治,赶尽杀绝,并将蛇族长垩老全都封入“镇妖塔”内。就连所有曾传给敖无名绝学的岛民,也尽受牵连,被囚禁在这“镇龙谷”中。

  每逢十五月圆之夜,青龙发狂苏醒之时,三十三山就从这些谷中罪民中挑选有蛇族血裔的童女童女,献祭青龙,以激化封魔钉,让它重新昏睡。

  许宣听到此处,心中一动:“难道方才在湖底看见的那座琉璃白塔,便是.镇妖塔,?那些奇怪的声音,就是封镇在塔里的太古凶灵与蛇族长垩老发出来的?”

  又听那青衣少年说道:“你们所使出的.阴阳电剑…除了被青龙吞噬的蛇族圣女,就只有敖无名知道心法。所以大家都认定,你们定是那厮逃出蓬莱后所收的弟子,重回这里,就是为了盗取.白虎皮图,。如果他们不杀了你,也必会受到迁罪。”

  众人不知是否听懂了他所说的话,又是一阵哄然骚动。

  许宣暗自苦笑,如此说来,这些人要杀他们倒也不算冤枉。敖无名逃回中土后,以蓬莱学到的百派心法横扫天下,从他那儿流出的“阴阳五雷剑谱”被各派争相模

  仿,形成了“神宵雷法”、“上清雷法”等诸多流派,为祸甚广。此人野心勃勃,唯我独尊,若不是阴差阳错,被困在了金山寺的塔内,多半还要返回蓬莱,夺齐

  “炼天石图”,称霸三界。

  敖无名虽然已死,但他留下的种种传说与线索,时时召引着正邪各派寻找蓬莱。无论是魔门的前一任魔帝陆成仇、妖后敖青青,还是眼下的林灵素、李少微,乃至那些道貌岸然的青城修真、龙虎天师,无不对“炼天石图”垂涎觊觎。各派围攻峨眉,追捕林灵素,最大原因只怕也在于此。

  许宣定了定神,忍不住高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相信我们?为何相信我们真是女娲弟子?”

  青衣少年也不回答,举起铜镜,朝空中照去。

  霞光流舞,夜空如水波晃动,过不片刻,渐渐呈现出一副恢弘壮丽的奇景。但见云海茫茫,群峰兀立,峭壁被夕阳染得灿灿金红。几只白鹤在山壑间盘旋飞舞,雾气弥合离散。

  许宣心下大奇,想不到小小一个铜镜竟能投映出如此逼真瑰丽的幻像,更奇怪的是,这幻境中的雄伟山色极为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一阵狂风刮来,画面如水波微漾。只见那几只白鹤翩翩飞舞,继续沿着崖壁往石峰上飞去,振翅落在了几株横斜的青松上。山泉潺潺,乱石交错,灌木丛中似乎藏着一个极为隐秘的山洞。

  峨眉许宣呼吸一窒,突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画面上所示,就是那夜他为了给白素贞采撷“紫霞春”,坠落悬崖,误打误撞钻入的峭壁山洞。就是在这儿,他遇见了“李师师”的尸体,得到了那枝宋徽宗御赐的玉如意;就是在这儿,他无意间听见了“飞剑门”两个道士的话语,最终得以避开道魔各派重围,逃出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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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章 女娲

  峨眉许宣一愣,突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画面上的山洞,就是那夜他为了给白素贞采撷“紫霞春”,坠落悬崖后,误打误撞钻入的峭壁石洞。也就是他遇见了“李师师”的尸体、并无意间听见了“飞剑门”两个道士密谈的所在。

  正自愕然,众人又是一阵大哗,空中幻境里出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

  只见一条青蛇蜿蜒着从山洞里游了出来,碧光闪耀,瞬间幻化成了一个俏丽的青衣少女,对着山泉照了照自己的身影,嫣然一笑,霞光辉映着那双灼灼闪亮的眼睛,美得让人窒息。

  赫然竟是小青

  这回不止许宣目瞪口呆,就连林灵素、李少微也彻底怔住了,想不明白为何蓬莱山上的太古神镜,竟会投映出蜀山上小青的身影。

  恰逢此时,小青睫毛轻轻一颤,悠悠醒转,见许宣紧紧地抱着自己,手掌相抵,脸颊不由一阵烧烫,刚想挣扎着坐起身,望见空中自己的画像,“啊”地低呼一声,又跌回到他的怀里。

  青衣少年收起铜镜,转头凝视着她,悲喜交迭,一字字地道:“这面.流霞镜,是女娲用残余的五色石亲手炼制,数千年来,几番失而复得,每次重现,必有神谕。从我得到这面神镜的那一刻起,一直在等待你的到来。宁姑娘,你就是神镜所昭示的、封镇青龙的女娲转世。”

  此言一出,更是如惊雷震耳,周围瞬时一片死寂。

  小青周身血液全都涌上了头顶,恍恍惚惚,就像堕入了云里。女娲转世女娲转世怔怔地望着幻境中自己的如花笑颜,心里突突狂跳,过了好一会儿,仿佛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也才明白为何青衣少年见了她后,有那种种古怪的反应了。

  她在蜀山修炼了五百年,一直梦想着成仙,但即使是受尽那帮贼秃欺侮,做白日梦聊以自慰时,也不敢妄想自己有女娲有什么牵连。此时听到这句话,狂喜得简直要爆炸开来了,却又如做梦般难以置信,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丝疑虑不安,仿佛想到了什么,却又稍纵即逝。

  许宣想起那夜在海上见到的海市蜃楼,喉咙忽然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无法呼吸。

  当时便曾觉得蜃景中的女娲与白素贞颇为相似,此时想来,又何尝不像小青?难道天意冥冥,让小青挑起这场大劫,又让她随着两大魔头来到蓬莱,真是因为她是女娲转世么?

  岛民们更是惊愕骇怒,面面相觑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久居蓬莱,都对这面“流霞镜”奉若神明,纵然心有不甘,亦不敢再有半点质疑、抗辩。

  白发盲叟脸色惨白,顿了顿拐杖,厉声说了句什么,众人哄然大哗。

  紫衣少女“啊”地一声低呼,泪光滢滢地望向青衣少年,也不知是惊是喜是悲是惧。

  青衣少年却神色坦然,似乎早有所料,恭恭敬敬地朝着众人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砍伐树木,很快做了个简易的棺材,将那中年女子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

  紫衣少女颇为不舍,抱着母亲尸身又痛哭了一场,然后才同他一起将那棺材埋入坑里。

  青衣少年堆好土坟后,立了块石碑,用手指刻了一列简单而规整的隶书:先慈李氏之墓。子王允卿、女王允真立。

  许宣心里一动,凝视着那紫衣少女,暗想:“原来你名叫王允真,和他乃是兄妹。”虽不知方才那白发盲叟说了些什么,但从这兄妹二人的举动来看,这些岛民似是在驱逐他们离开此地。

  果然,那青衣少年王允卿拜过坟墓之后,起身对小青恭声道:“宁姑娘,三十三山掀翻蛇族之治后,最担心惧怕的便是女娲转世,听说你们以阴阳电剑刺伤青龙之

  事,必会倾尽全力来杀你。就算他们不来,下一个月圆之夜,青龙也势必卷土重来,将这里化为废墟。瞽长垩老说,只要我们速速离开这里,谷中的岛民便不为难阻

  挡。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他的大宋官话虽然生硬别扭,但听了这许久,也大体能猜懂了。听说可以离开此地,许宣等人无不精神一振。

  小青见他对自己如此恭敬,烦厌之心也消了大半。正欲点头,忽听上空传来几声闷雷似的巨响,接着红光冲天,鸟兽惊吼,整个“镇龙谷”又被照得亮如白昼。

  洞外众人脸色齐变,纷纷高举火炬、刀枪,纵声啸呼。

  许宣大凛,料想必是三十三山的追兵来了,仰头望去,果见群鸟盘旋尖啼,数百骑翼龙正贴着四面崖壁俯冲而下,火光点点,急速逼近。

  顷刻间号角破云,鼓声大作,大战一触即发。

  王允卿吹了声口哨,狂风呼卷,两只巨雕怪啸着从山林里飞来,振翅冲落在洞前。这两只巨雕足有一人多高,黑翎碧睛,昂首睥睨,极为丑陋凶暴。

  他拉着那紫衣少女王允真跃上雕背,朝小青朗声道:“宁姑娘,青龙不除,蓬莱永无宁日。要想镇伏青龙,惟有找到.炼天石图…重启.镇妖塔封印,。王允卿虽

  非蛇族,却也流着伏羲之血,自从得到女娲神谕的那一刻起,就日夜恭候圣驾来临。如蒙不弃,王某愿为姑娘尽绵薄之力,找到.炼天石图,”

  许宣、小青对望一眼,惊喜欲爆,只听林灵素传音哈哈笑道:“恭喜女娲转世得此肱股你们傻愣着作什么,还不快背着我们骑上鸟背,随着这傻小子去找.炼天石图,?”

  话音刚落,“轰”“轰”几团青紫烈火呼啸着从天而降,撞击在洞口石壁上,气浪迸炸,草地瞬间窜起汹汹火光。

  六七个岛民猝不及防,顿时被烧成活人,惨叫着满地抓挠打滚。惊呼怒吼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潮水般朝外退散。

  许宣大凛,抱起小青朝后退了两步,抬头望去,空中厉啸刺耳,十余只翼龙已当先冲到。

  这些翼龙与之前所见不同,身形较短,双翼却更大更长,遍体覆盖着紫红色的鳞甲,烈焰熊熊。背上的骑兵也披覆着龙鳞般的盔甲,戴着狰狞的混金面具,被火光辉映,更显恐怖。

  数十团火球从这些翼龙的口中接连不断地喷飞而出,霎时间就将洞口化成了一片火海。

  那两只怪雕却毫不畏惧,火焰撞击在它们的身上,竟似毫发无损。一只驮着王允卿兄妹,拍打双翅,昂头怒啸,随时将欲冲天飞起。另外一只则大踏步地奔向山洞,嗷嗷怪叫,仿佛在催促许宣等人快些出来

  许宣喝道:“大小如意,疾”将林灵素、李少微收入“两仪袋”,而后抱着小青凌空冲跃,稳稳地骑上雕背。那两只怪雕厉声尖啸,猛地扇动双翼,盘旋着冲天而起。

  炽风鼓舞,龙骑兵恰好迎面冲到。王允卿长啸声中,剑光如电飞舞,“嗤嗤”连声,血箭激垩射,冲在最前的两个龙骑登时连人带龙被斩成了数截,擦着他们身沿飞闪而过。

  后方的龙骑兵纷纷变向包抄。惊吼震耳,火球呼啸扑面。

  许宣全身经脉仍火烧火燎,难以久聚真,一手搂着小青,一手紧紧地抱住雕颈,天旋地转,呼吸如窒,就像在惊涛骇浪极速飞旋穿梭,根本无暇抵挡纵横飞舞的火球、箭矢,以及龙骑兵迎头刺来的长枪。

  好在王允卿剑法凌厉无敌,真气又极为强猛,碧光如狂飚呼卷,绵密地笼罩在许宣、小青周围,那些火球、箭矢、枪尖……方一触及,立刻震荡炸散。转眼之间,两只怪雕就盘旋高上,冲出了龙骑兵的夹围

  然而四周轰鸣不绝,火光一道接着一道冲天飞舞,越来越多的龙骑兵尖啸着朝他们冲来。火球、流矢擦着他们身沿穿梭飞过,撞击在崖壁上,隆隆激震,乱石迸飞。

  忽听王允卿纵声大喝:“芥子须弥,万象无极,三十三天,大小如意,疾”流霞镜脱手飞出,绚光怒爆,遥遥照向天湖。

  “轰”地一声巨响,湖面涡旋乱转,大浪层层叠叠地冲天喷射。漩涡中垩央浮出一个冰雪般玲珑剔透的塔尖,继而眩光乱舞,霞芒刺目,一座高近七十丈的水晶宝塔破空怒旋

  那三十三层的水晶宝塔极速飞转,从层层掀涌的墨绿色涡旋里破空冲起。被漫天纵横呼啸的流火辉映,折射垩出万千道刺目的七彩炫光,将乌云、波涛、崖壁……映照得姹紫嫣红,瑰丽万端。

  许宣呼吸一窒,目眩神迷。那一刹那,先前在湖底所听见的嗡嗡呜鸣又如潮水般朝他涌来,就仿佛无数嘈杂的耳语、尖叫,悸动心弦,却难以分辨。

  镇妖塔

  当年女娲用来封镇青龙的神塔,果然就埋在这天湖之底

  众鸟惊飞,万兽蛰伏。

  漫山遍野的岛民全都丢去火炬、兵器,匍匐在地。盘旋空中的数百龙骑兵也全都忘了进攻,惊骇地勒缰回望,被那强光镀照,浑身鳞甲金芒灿灿,脸上尽是扭曲而僵凝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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