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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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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六八章 就义
  
  藤条上正是王贤和周勇,王贤下到半,便听见了上头的叫喊声,自然知道山崖上出现了危险!
  
  被山间的冷风一吹,王贤的头脑清醒了一些,马上就明白了顾小怜的意图!那个六识超人的女子,必然是提前察觉到危险,为了保护自己,才故意留在后头,想要引开敌人!
  
  想也不想,王贤便开始向上攀爬,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爱人为自己牺牲,而独自逃生呢?!虽然情知上去可能就是个死,但王贤宁肯和她死在一起,也比苟且偷生要好过一万倍!
  
  往上攀爬了一段,却遇上了从上头下来的周勇,周勇自然坚决不能让王贤上去,两人在同一根藤条上,周勇不合作,王贤自然无法越过去,只能声嘶力竭的命令他:“你给我让开!”
  
  “大人,不能上去,上去必死无疑!”周勇却根本不容商量。
  
  两人正在纠缠,十几支羽箭呼啸而至,因为居高临下,箭借地势,速度要比平时更加迅猛!
  
  更可怕的是,两人攀在藤上,根本无法躲闪,完全就是靶子而已!
  
  “大人小心!”周勇想也不想,便手一松,身体猛地坠下,然后一紧,整个身体都扑在王贤身上,将他牢牢护住!
  
  ‘噗噗’羽箭入肉的声音,在王贤耳边响起,他瞪大了血红的双眼,死死看着满脸痛苦的周勇,伸手摸了一把周勇背后,全是温热的血……
  
  周勇后背中了三箭,腿上中了两箭,却仍死死抓着树藤,尽力用身体挡住王贤,嘶声说道:“大人,那么多兄弟为你牺牲,你……不能让他们白死了啊……”
  
  “……”王贤眼中泪珠滚滚,喉头剧烈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快下去!”周勇用最后的力气嘱咐王贤道:“活着,替我们报仇……”
  
  说完,又是一波羽箭袭来,再次尽数射在周勇身上,这次他再也无法保护王贤了,手一松,便仰面坠落山崖……
  
  “周勇!”王贤撕心裂肺的嚎一声,然后像濒死的野兽一般,朝山顶咆哮起来!
  
  “啊啊啊啊啊!!!”王贤手脚并用,飞快的向下攀爬,当第三波羽箭来袭时,他已经隐身云雾之中,也不知有没有被射中!。
  
  山崖上,韦无缺已经亲自带人奔到树藤旁,一名黑衣人叫道:“公子,就是这里!”
  
  “追下去!”韦无缺一挥手,几个黑衣人便俯身去抓藤条,准备攀下山崖!
  
  谁知异变陡升,两道寒光闪过,几个黑衣人登时身首异处,连惨叫声都未发出!
  
  邓小贤和时万从藏身的草丛中跃出,后者怪笑一声:“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要钱干嘛?留下狗头才行!”邓小贤将手中两截短枪接起,长枪一挺,便朝猝不及防的黑衣人杀去!时万矮身跟在他身旁,一柄绣春刀神出鬼没,专砍人腿!
  
  惨叫声中,又有七八个黑衣人倒地,大部分都是抱着断掉的小腿,在那里翻滚嚎叫!
  
  “杀了他们!”韦无缺有些恼火的一挥手,又有十几个黑衣人扑了上去!
  
  邓小贤背靠悬崖,长枪如电,竟将那十几个黑衣人逼退回去,还有几个不慎被时万砍中脚面,抱着流血的腿脚,加入了在地上打滚嚎叫的行列……
  
  “废物!”韦无缺面上寒芒一闪,抽出自己的兵刃,揉身扑了上去,他的武功高绝,当世只在四大高手之下,此刻又含恨而出,一上来就是最凶悍的杀招!
  
  而且他还不是单打独斗,身后的黑衣人也纷纷加入战团,这些人和韦无缺显然经过长期配合,更让他如虎添翼,威力倍增!
  
  战局登时逆转!邓小贤支撑了十余招,便有些招架不住!时万本来就不以厮杀见长,躲在邓小贤身下,尚能偷袭捡漏,邓小贤一支撑不住,他便马上现了原形,转眼间就中了好几刀!
  
  然而两人毫不在意,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只一味战不休!
  
  “他们还是在拖延时间!”韦无缺眉头一皱,看到两人身后的藤蔓,登时恍然大悟,厉声喝道:“快杀了他们!”
  
  韦无缺一声令下,黑衣人便想也不想,以命相搏!邓小贤手中长枪刺入一名黑衣人胸口,却被对方死死抓住枪杆,抽不回来!一个黑衣人被时万一刀砍掉一只脚,却仍然朝他扑上去,将长剑送入时万腹部,时万惨叫着倒摔在地上,却怪叫一声:“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邓小贤手中兵刃被夺,身中数刀,浑身浴血,却第一时间回应时万。
  
  “好嘞!”时万捡起掉在地上的绣春刀,就朝藤条砍去!
  
  “休想!”却听韦无缺冷哼一声,手中长剑闪电般飞出,便将时万的身子钉在地上!那绣春刀脱手而出,落在藤条上,却只砍断了一半而已……
  
  “我没戏了,看你的了……”时万惨笑一声,横死在血泊中!
  
  “兄弟!”见时万被杀,邓小贤大叫一声,转身朝藤条扑过去!
  
  “你也休想!”韦无缺却冷笑一声,一掌拍在邓小贤背后,邓小贤口中鲜血狂喷,打横飞了出去!
  
  邓小贤整个身子横飞出悬崖,韦无缺悚然见他手中竟多了一把绣春刀,正是时万丢下的那一把!
  
  说时迟,那时快,邓小贤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绣春刀猛地掷向藤条!
  
  韦无缺方才全力一掌,招式已经用老,只能眼睁睁看那长刀****,正中藤条被时万砍断的部位!藤条应声而断,绣春刀去势凶猛,竟插入山石中三寸,孤傲的嵌在这百丈绝壁上!
  
  邓小贤见状,向韦无缺轻蔑一笑,才直直坠落悬崖……
  
  “王八蛋!”韦无缺气炸了肺,从时万的尸体上拔起宝剑,飞起一脚将他的尸首踹入深崖,咬牙切齿道:“找别的路下去!”
  
  众黑衣人领命而去,韦无缺转身望向远处的山头,只见顾小怜竟将那十几名高手尽数杀死!但黑衣人实在太多,又有几十人将她死死围在中央。
  
  而且顾小怜已经身被数创,连剑都握不住了……
  
  黑衣人轻易的磕飞了她的软剑,就要一刀将其结果,却听韦无缺在远处沉声下令道:“活捉她!”之前韦无缺笃定能抓到王贤,自然对顾小怜没兴趣。但此刻,他已经心中没底了,便要留个活口,以备不时之需。
  
  顾小怜却摇头笑笑,对韦无缺道:“做梦去吧。”说完,便纵身跳入了深崖……
  
  半空中,她的长发披散开来,身形无限优美,如凌波仙子一般,不带一丝烟火气……。
  
  顾小怜跳崖后,山崖上已经再没有王贤的人了。虽是如此,为防万一,韦无缺还是命人将山崖逐寸搜索,待确定没有一个活物后,才愤然下山,去找通往崖底的路了。
  
  下山的路上,韦无缺心绪很是不佳。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早就烂熟于胸,知道这段山崖被弥河切开,山势陡峭延绵,必须往南十余里,才能勉强找到一条通往崖底的小路,然后再从崖底折回十余里,王贤早就不知跑哪儿去了!
  
  山东乱到今天的地步,韦无缺要居功至伟,人都说诸葛亮未出茅庐,而天下三分已定。韦无缺这次是没到山东,山东大乱便成定局……自从三年前,在南海子行刺朱棣失败,他便痛定思痛,反省起自己的行动,为何每次都是缜密部署,看似天衣无缝,却每次都被王贤彻底击败——数月反思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太急功近利,重术而轻道了!
  
  阴谋再精妙,毕竟是阴谋,总会有破绽被人抓住!只有用阳谋,造无可改变之局,一点点将敌人逼入死地,才能得不可逆转之胜!当他明白这一点,便开始为今日布局,两年多的苦心谋划、不知多少次委曲求全,终于换得山东大乱!终于换得王贤坠入绝境!终于可以一洗往日的耻辱,重新扬眉吐气了!
  
  但不知为何,他却莫名的低落起来,但肯定不是担心王贤会逃脱……就算王贤真能从天罗地网中逃出去,可身为钦差监军,主将身亡,两万大军尽丧,山东遍地白莲!早就对王贤起了杀心的朱棣,一定不会放过他!
  
  难道是因为,和王贤斗了太久,都斗出感情了?想到这念头,韦无缺摇头苦笑,怎么可能?
  
  快下山的时候,他又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想击败王贤,已经把战胜王贤当成人生的目标?如今人生目标一下子没有了,所以才感到失落?
  
  应该也不是……其实韦无缺心下已经想明白,自己不爽的真正原因——是因为王贤根本就不是败在他的手里!王贤之所以会有今天,其实最大的原因,是皇帝想要杀他!所以王贤才会诸事不顺、束手缚脚!自己才会如此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虽然战胜了天敌,但天敌却在被人绑住手脚的状态,这种胜利让韦无缺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虽然有些矫情,但他就是这么矫情的一个人。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回头看向原先那个山崖,竟有些羡慕起王贤来,心说要是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不知有没有人会为自己慷慨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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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六九章 生死
  
  壁立千仞,大河滔滔;愁肠百结?悲声阵阵。
  
  王贤眼睁睁看着周勇为保护自己中箭坠崖后,才刚下来崖底,又目睹了时万、邓小贤和顾小怜先后坠崖,落入滔滔的弥水之中……
  
  绝壁之下,弥水岸边,是失魂落魄的王贤、灵霄、张栋还有三名锦衣卫……他们奋力打捞起周勇、时万、邓小贤的遗体,顾小怜却落在了下游,虽然王贤拼命游过去却敌不过湍急的水势,只能看着那一抹白色,被河水越冲越远……撕心裂肺的王贤,竟两眼一闭,想陪顾小怜一起被河水冲走……
  
  灵霄将他从弥河中拖了上来,王贤浑身泥水,躺在河边手指都动不了……张栋抱着时万的尸体放声大哭;三个锦衣卫一边给周勇和邓小贤整理遗体,一边泪流满面。这样惨痛的绝境压得每个人都天昏地暗,已经失去思考能力……
  
  “快起来!”灵霄耐心等了王贤好一阵,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通红着双眼道:“咱们得赶紧逃了,不然那些人就追上来了……”
  
  “……”王贤却像一截木头一样,对灵霄的话毫无反应。
  
  “快振作起来吧!”灵霄使劲揪着王贤的领子,泪珠滚滚而下:“那么多人为你而死,你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啊!”
  
  王贤的眼中,这才汇聚起一点光芒,但旋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喉头抖动几下,又颓然低下了头。这次的打击实在太沉重了,几乎已经将他彻底摧毁……
  
  “想想清儿姐姐,宝音姐姐还有你的儿女吧!她们还等着你回去呢!”灵霄搜肠刮肚的劝说着,王贤依然毫无反应,她终于忍不住扬手‘啪’的一掌,打在王贤脸上!打完了,自个儿却先泪流满面,使劲抱着王贤,崩溃的哭起来:“小怜姐姐肯定不希望你这样子啊……”
  
  王贤任由灵霄抱着自己,他想说点儿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时,一个锦衣卫突然叫唤一声:“邓大人没死!邓大人还活着!”
  
  这一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转瞬便都围在邓小贤身旁。只见全身是伤的邓小贤,胸口微弱的起伏着,眉头痛苦的皱成个川字……
  
  一名粗通医术的锦衣卫,赶紧仔细查看邓小贤的伤势,发现除了被韦无缺的一掌打断数根肋骨、震伤了内脏之外,他并没有受致命伤。之前之所以处于休克,是从高处落入水中,被震晕过去的。
  
  “大人,邓大人的情况很不好,”那锦衣卫仔细检查后,看着王贤道:“必须赶紧请大夫为他接回肋骨,不然断骨一旦刺破内脏,就坏了!”
  
  “嗯。”王贤点点头。众人这才发现,邓小贤的死而复生,仿佛给王贤点燃了希望之火,终于让他稍稍振作起来了。
  
  张栋则转身去查看时万,期盼着奇迹能出现。然而时万和周勇一样,遗体都已经凉透了……
  
  张栋的头重重垂下,绝望的闭上了眼。
  
  众人草草埋葬了时万和周勇,在两人埋尸处做好标记,以待日后再来迎回两人的遗体。便用树枝和藤条做了个担架,抬着邓小贤沿弥河顺流而下。
  
  然而,一直走到天黑,也没有看到顾小怜的影子,只在一处岸边的礁石上,捡到了一方绣着鸳鸯的带血粉帕,那是顾小怜的罗帕……王贤将这方罗帕小心收在袖中,又在河边站了良久,才转身对灵霄等人道:“往西走吧。”
  
  “我们继续顺流而下,总会找到小怜姐姐的!”灵霄听王贤说往西,知道他要放弃寻找,赶紧劝说道:“既然邓大哥能幸存下来,小怜姐姐说不定也没死……”
  
  “……”王贤却痛苦的摇摇头。张栋嘶声说道:“再往北,就要出山区了……”
  
  灵霄低下了头,所有人都明白,群山是他们最大的保护,一旦出了山区,在这样的天罗地网中,根本无所遁形……
  
  “大人,让我继续找下去吧!”张栋自告奋勇道:“我是本地人,没人会注意到我的!”
  
  王贤却仿佛没听见张栋的话,转而对两个锦衣卫道:“你们去,要注意安全。”
  
  “是!”两个锦衣卫沉声应下,便顺着河流继续找下去。
  
  “大人……”张栋还想说什么,却被王贤打断。
  
  “山里哪儿能找到靠谱的大夫?”王贤的声音嘶哑低沉。
  
  “往西,一直往西十五六里,有个王坟镇。”张栋想一想,答道:“那个镇子不算小,十里八乡的山民都到那儿赶集,镇上应该有大夫……”
  
  “去王坟镇。”王贤便毅然转身往西而去。
  
  众人只好跟上,张栋快走两步,对王贤道:“大人,还是让我去吧……”
  
  “先救眼前的……”王贤没有看他,只是使劲攥了攥手中的罗帕。
  
  见他心意已决,众人叹息一声,跟着王贤往西去了……
  
  月上中天,众人终于看到一个灯火零落的镇子,张栋轻声对王贤道:“前面就是王坟镇了。”
  
  “你们俩去把大夫请过来。”王贤低声吩咐道,这会儿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冷得像一块冰。
  
  “是。”张栋和剩下的一个锦衣卫应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树林中,灵霄在无声的照顾着邓小贤,还不时抬头看看王贤,只见他静立在夜幕中,背影萧索嶙峋,整个人就像雕像一样,无声无息,没有一丝热度。
  
  灵霄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让他自己去克服那无边的伤痛和愧疚……于是,她便静悄悄的守在一旁,陪王贤一起在这无边的夜色中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静夜被细碎的脚步声打破,王贤和灵霄忙躲在树后,警惕的看着来人,待听到张栋的低呼声,才现出身形。
  
  来到近前,王贤才看到是张栋和那个锦衣卫,并没有第三个人,不禁投去询问的目光。
  
  “大人,大夫都被白莲教征召了……”张栋沮丧道:“别说这王坟镇,就是整个骷下,都找不到一个大夫了……”
  
  “……”王贤的目光沉下去,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呻吟声,那是昏迷中的邓小贤,无意识发出的。
  
  “邓指挥的情况怎么样?”张栋走过去,小声问灵霄。
  
  “很糟糕……”灵霄黯然道:“要是再不医治,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哎……”张栋使劲捶打自己的大腿,沮丧极了。
  
  “你是说,”王贤终于开口了,沉声问道:“白莲教把大夫都抓走了?”
  
  “是预料到我们会找大夫吗?”灵霄低声问道。
  
  “不是,”张栋摇头道:“他们要是猜到了,早就派人埋伏咱们了。是因为白莲教要打仗造反,需要很多军医。”
  
  “那些大夫,都集中在青州吗?”王贤又问道。
  
  “那倒不是,”张栋摇摇头,低声说道:“至少王坟镇上的大夫,就是被临朐县的白莲教抓走了。”
  
  “临朐?”王贤楞下神,感觉这个地名有些熟悉。“这两天好像听说过。”
  
  “大人,”那名叫戴华的锦衣卫,轻声提醒道:“在马山阻击咱们的,就是临朐县的白莲教,头目好像是叫刘俊来着……”
  
  “刘俊……”王贤点点头,他已经记起来了,便沉声道:“咱们就去临朐!”
  
  “大人,那离济南可越来越远了!”张栋忙提醒王贤。
  
  “但那是离我们最近的县城。”王贤缓缓说道:“带路吧!”
  
  “是!”张栋只好领命,心说这样也好,敌人肯定以为我们是要往济南去,反其道行之,至少安全些……
  
  一行人便在夜里摸黑赶路。走到下半夜,天降大雨不能再走了,只好在道边一处废弃的茶摊中躲雨。
  
  那茶摊的芦棚千疮百孔,也只能稍稍减缓一下雨势而已,所幸里面桌椅俱全,倒不必坐在雨里。张栋和戴华两个用两张桌子,给邓小贤拼了个挡雨的床铺,其他人就只能坐在凳子上凑活一宿了。
  
  但他们也确实是累极了,不一会儿便沉沉进入了梦想。
  
  灵霄睡得极不踏实,总是梦见顾小怜坠崖,王贤浑身是血,她终于在一声惊雷后惊醒,借着闪电看一眼,一旁的位子,那里却空无一人。灵霄心猛的一紧,赶忙站起身来,四下寻找,依然没有王贤的身影。她紧张的冲出铺门,正要放声喊叫,这时又一道闪电划过,她看到那个身影就直挺挺站立在雨幕中!
  
  灵霄张嘴喊了句什么,却被惊雷声掩盖。她冲入雨中,奔到王贤身后,紧紧抱住他,王贤这才察觉到她,轻轻拍了拍灵霄的手,将她的身子扳到自己身前,尽力为她遮挡住风雨。感到怀里的女孩子肩头颤动,王贤低头看着她的脸庞,只见那张小脸上满是水珠,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你千万别做傻事啊!”灵霄眼眶里蓄满泪水,还有无尽的惊恐。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王贤轻声说道。
  
  他不说还不要紧,这一说,灵霄哇得一下,放声大哭起来,她心里的痛苦丝毫不比王贤少,也早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王贤轻轻拍着灵霄的背,任她在雨中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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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零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灵霄便就真的哭得昏天地,痛痛快快哭完了,才抬起头来,用手背擦擦面颊道:“真的舒服多了,你也哭哭吧……”
  
  王贤却摇摇头,低声道:“不需要,我已经没事了……”
  
  “真的?”灵霄却无法相信,她感觉眼前这个人,十分陌生。
  
  “是的。”王贤点点头。
  
  “那太好了!”灵霄松了口气,轻声问道:“我们真的要去临朐吗?”
  
  “是!”王贤又点一下头。
  
  “那里可是白莲教的地盘啊,我们去了恐怕还没找到大夫,就先被白莲教盯上了!”灵霄道出她的担忧。
  
  “我自有计较。”王贤顿一下,在一声惊雷后轻声说道:“而且我不打算回济南了!”
  
  “啊?!”灵霄吃惊的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报仇!”王贤从牙缝中蹦出这两个字,声音冷冽的像从九幽地府中传出的一样。
  
  “……”灵霄不禁打了个激灵,抬头一看,只见王贤两眼血红一片,便觉无边的杀意铺天盖地而来!
  
  好一会儿,灵霄才定住神,颤声问道:“向谁报仇?”
  
  “朱高煦!白莲教!韦无缺!朱棣!”王贤咬牙切齿道:“所有参与这场阴谋的人,都!得!死!”
  
  轰!又是一道惊天霹雳,震得灵霄又是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还有皇上?!”灵霄失声问道。
  
  “朱棣就是始作俑者!”王贤冷声说道:“他派我来山东,就是让我送死的!”
  
  “皇帝为什么要杀你?!”灵霄颤声问道。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王贤的话,实在太过惊人!他竟然要弑君!
  
  “因为他不想看到再出现一个纪纲……”王贤顿一顿,低声说道:“因为关于徐妙锦的传闻,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早就想除掉我了!”
  
  “徐真人的事?!”灵霄这才想起,当初京中传闻,徐妙锦和王贤有苟且之事,为此徐妙锦还亲入皇宫验身,打消了皇帝的疑忌。“可那是一年半以前了,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他可是唯我独尊的皇帝,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王贤冷声说道:“我给他带来的耻辱,他一定会惩罚回来的!”
  
  “那他为什么封了你伯爵,还委任你为锦衣卫都督?”灵霄不解问道。
  
  “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当时我刚刚救了驾,还救了太子,杀了我岂不落人口实?!”王贤恨声道:“换了我是他,也会过上一两年,再说的!”
  
  “……”灵霄忍不住又打个寒噤,颤声问道:“可是他是皇帝啊?!”
  
  “是皇帝又怎样?!”王贤怒声道:“是皇帝就可以把我和一干生死兄弟逼入死地,把他们一个个都害死吗?!”
  
  轰!又是一声惊雷!
  
  “高牛儿!胡三刀!周敢!周勇!时万!”王贤脸上淌下两行血泪,每说出一个名字,都像在他心口插了一把利刃,让他痛彻骨髓:“还有我那三百七十二名锦衣卫弟兄!”说到这儿,王贤已经语不成句,嘴唇不由自主的翕动着:“还有……小怜……”
  
  “贼老天!不是说你会保佑忠臣吗?!原来这就是做忠臣的下场!”说到最后王贤已经癫狂了,他放开灵霄,怒指苍天,咆哮起来:“你这有眼无珠的东西,原来只会欺世盗名!”
  
  轰轰!惊雷声中,一道道闪电劈下,甚至将王贤身侧十余丈处一株老树劈倒!
  
  “哈哈哈!”王贤放声大笑:“你既然劈不死我,就别怪我从今以后杀神灭佛!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了!”
  
  灵霄满眼惊恐的看着王贤,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雷雨交加夜中的一幕的……。
  
  第二天,雨过天晴,王贤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平静的如一潭湖水,让灵霄甚至怀疑,昨夜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一场噩梦而已?
  
  但当她看到王贤那深潭似的双眼,那隐藏在潭底的一抹寒意时,马上就明白了,昨晚的一切,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张栋二人也不知昨夜听没听到什么,至少面上似乎毫无所觉,抬着邓小贤默默在前头赶路。
  
  在山里头走了大半天,众人明显感到山势变缓,路也越来越好走起来……
  
  “大人,”张栋辨认一下方向,禀报王贤道:“咱们已经进了临朐县界,再走个十几里就到县城了。”
  
  王贤点点头,他已经看到山下一条大道通往远处,道上有行人车马往来。
  
  王贤站住脚,对张栋道:“你就送到这儿吧。”
  
  “啊?!”张栋愣住了,失声问道:“大人,你要独自进城?!”
  
  “不,还有他。”王贤看看张栋身后的戴华。“我一个人抬不来担架。”
  
  戴华登时面露喜色,灵霄却不干了,嘟着嘴道:“你休想丢下我!”
  
  “我要让张栋去济南送信,”王贤缓缓说道:“但他武功太稀松,没人保护不行。”
  
  灵霄却依然不依道:“让小戴陪他去,我陪你进城!”
  
  “他武功也太稀松,”王贤摇摇头,压低声音对灵霄道:“这封信关系到我的生死,更关系到山东这一局,我到底还能不能扳回来,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啊……”灵霄这下没了声息,她虽然不关心山东的大局,却把王贤的生死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上。
  
  张栋却听出些门道来,他壮着胆子问道:“大人去临朐,不止是为了救邓指挥吧?”
  
  “不错。”王贤点点头,缓缓说道:“我还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翻盘。”
  
  “啊,我们还有机会翻盘吗?”张栋瞪大眼睛,在他看来,自家大人已经被逼入万劫不复之境,能逃得性命就是万幸,万万想不到,王贤竟还想要翻盘!
  
  “只要没咽气,就永远有机会!”王贤立在山石上,山风鼓荡着他的衣襟,他的身上,确实再也找不到一丝气馁和挫败了:“兄弟,拜托你了!”
  
  “大人放心!张栋拼上命也会把信送到!”张栋不由挺起胸膛,他被自家大人百折不挠的气度,深深折服了。
  
  “我相信你!”王贤拍拍张栋的肩膀,转而将一张纸片递给灵霄道:“到了济南,你去见我老师,看到这个东西,他就知道该怎么办!”
  
  灵霄泪眼婆娑的点点头,将那张纸贴身藏好,便扑到王贤怀里,紧紧搂住他道:“答应我,不许死!”
  
  “放心吧,没有把仇人全都送下地狱,我绝对不会死的!”王贤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灵霄猛地抬起头,使劲吻在王贤嘴上,泪珠滚滚而下……
  
  目送着灵霄和张栋离去,王贤轻叹一声,对戴华说:“你先给我拾掇拾掇脸吧。”
  
  戴华愣了一下,才明白大人的意思,赶忙从腰包中掏出家伙什儿,在王贤脸上忙活起来。易容术是锦衣卫的不传之秘,戴华乃是吴为的亲传弟子,一手易容术已经尽得吴氏真传。王贤在他手下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面容清绝,三缕长髯飘荡的文士模样,若非十分亲近之人,已经无从将其与他的本来面目联系起来了。
  
  看着王贤的面容,戴华忍不住轻声道:“大人,您现在这样子,差不多就可以大摇大摆走回济南了。回去吧大人!邓指挥有我在,只管放心!”
  
  王贤却不为所动,冷声道:“张栋是新人也就罢了,你跟我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懂规矩了?”
  
  戴华只好闭上嘴。
  
  两人到了山下,就是一个供过往客商歇脚的小店,店里还有驴车出租,戴华租了辆车,又买了十个馍馍,一些咸菜路上吃……他是去年跟王贤微服私访过的,知道在山东这种乡下地方,来路不明的肉是吃不得的。
  
  两人便将邓小贤小心放在车上,赶着驴车往县城赶去。
  
  离着县城越近,白莲教徒的身影就越多,两人还碰上了巡逻队。看到他们衣衫褴褛的样子,还有车上的伤号,巡逻队的白莲教徒警惕起来,一名队长一招手,就把驴车围了起来。
  
  戴华登时紧张起来,习惯性往腰间去摸,却摸了个空……下山前他们已经将所有能暴露身份的东西,绣春刀、锦衣卫腰牌、朝廷制式的软甲之类,统统解下丢弃。
  
  王贤轻咳一声,示意戴华稍安勿躁,戴华看到王贤那张陌生的脸孔,这才想起自家大人是易过容的……
  
  “干什么的!”那队长打量着两人,又看看车上奄奄一息的邓小贤,粗鲁问道:“鬼鬼祟祟的,不会是朝廷的细作吧?!”
  
  “老大,废话那么多干啥,赶紧拿下来!”旁边一个麻子脸嚷嚷道:“咱们还得回去吃酒呢!”
  
  “你们白莲教就是这样待客的吗?!”王贤轻捻长须,目光如电,冷冷扫视着这群乌合之众。
  
  那群白莲教徒,果然被他给镇住了,队长换个客气的语气问道:“您老到底什么来路,是谁的客人?”
  
  “老夫是你们白莲教的客人!”王贤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展开之后,乃是一张写着‘招贤榜’三个大字的告示!
  
  “这是……”众教徒瞪大眼睛,倒吸着冷气道:“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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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一章 逃出生天
  
  “这是什么东西?”众教徒看着王贤掏出的那张纸,大眼瞪小眼。
  
  “招!贤!榜!”这年代,识字的人着实不多,当王贤念出纸上的大字,优越感油然而生。他睥睨着这群文盲,慢悠悠道:“老夫是你们唐长老、刘堂主请来的贵宾,这下明白了吧?”
  
  一群喽啰虽然还是似懂非懂,但着实已经被王贤镇住了,几个领头的交换下眼色,咬起了耳朵根:“大哥,怎么办?”
  
  “看着挺唬人的,”队长想一想,拿定主意道:“带回去让上头瞧瞧就是了。”
  
  “我早就说嘛!”麻子脸得意的叫唤起来,换来队长狠狠的一瞪。那队长又换上一副亲热的神情,朝王贤拱拱手,笑道:“既然是我们堂主的客人,那就请吧,小的带您去见我们堂主。”
  
  “如此甚好。”王贤点点头,又看一眼身后的邓小贤,主动对那队长道:“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盗匪,我的表弟受了重伤,不知这临朐城里有没有名医?”
  
  “哎呦,您可算来对地方了,方圆百里的大夫,这会儿都在咱们临朐城内,”队长笑道:“只要您真是我们堂主的客人,保准让那些大夫,排着队给他看病!”
  
  “那咱就别啰嗦了,快点儿上路吧!”王贤身旁的戴华,一扬鞭子,抽在驴屁股上。
  
  “好嘞,小的们跟上喽!”。
  
  话分两头,这边王贤和戴华,护着邓小贤进了临朐城,那边张栋和灵霄,护着王贤那封密信,往济南方向西去。
  
  往西不久,两人就发现了白莲教的搜查部队,悄悄绕过这伙部队,走出没多远,便又发现一伙人,在逐寸逐寸的搜索,张栋小声对灵霄道:“姐姐,往济南方向所有的路,都被他们封死了,咱们绕是绕不开的!”
  
  灵霄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张栋小声说几句,灵霄听了点点头道:“就这么办。”
  
  两人便不再隐藏行迹,迎头碰上了一?白莲教的搜查部队。
  
  “站住!”一名头领低喝一声,张栋和灵霄便乖乖站住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那头领打量着二人,见他俩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背上背着个破包袱,显然应该是逃难的。
  
  “俺们是章丘的,本来要去沂水走姥娘家。”张栋操一口地道的山东话,憨头憨脑答道:“结果走到半路上,遇到打仗的,只能折回来了。”说完,满脸惊恐道:“他们说朝廷完了,是真的吗?”
  
  “哈哈哈!当然是真的!”一干白莲教徒闻言,高兴的放声大笑:“昏君无道!明朝气数已尽,如今这山东是咱们白莲教的天下了!”
  
  “那太好了!”张栋激动的拿出一张符纸,面红耳赤道:“日月无光!苍天当立!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哈哈,原来还是位教友!”众教徒对张栋的态度一下好了很多,那头领笑道:“小兄弟,不如投了我们吧,咱们可是总舵的军队,机缘难得啊!”
  
  “总舵的军队?”张栋两眼放光道:“那岂不可以时常见到佛母?”
  
  “那是当然!”那头领点点头打量着张栋,虽然是一时兴起,但他看这小子的身板,实在是太棒了。
  
  “太好了!多谢前辈提拔,俺愿意入伙!”张栋当机立断就给那头领跪下了:“小弟拜见大哥,以后俺这条命就是大哥的了!”
  
  “哈哈哈,好!”那头领收得一条猛汉,登时兴高采烈,这才想起问张栋道:“你叫什么名字。”
  
  “暗叫张栋。是章丘虎头山的猎户!”张栋兴奋的满脸涨红道。
  
  “虎头山的猎户是出了名的,个个能生撕虎豹!”有教徒马上说道。
  
  “听说过,”那头领登时动了心思,便愈发亲切道:“张栋兄弟,你们那儿有多少,像你这样的猎户?”
  
  “几个村加起来,有一百多!”张栋信口胡说,其实整个虎头山,十里八村加起来也就是?几个猎户。
  
  头领却信了,暗自心花怒放道,我要是把那帮猎户都弄到手,起码能连升三级,这不是老天爷给的富贵吗?
  
  还没等他开口,张栋便抢先道:“大哥,俺愿意回去劝说他们入伙,一起投奔大哥!”
  
  “那太好了!”头领大喜过望,双手扶起张栋道:“此事能成,我黄老五必不亏待兄弟!”
  
  “必不负黄大哥所托!”张栋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那黄老五便安排几个兄弟,跟着张栋二人,一起往虎头山去招兵。
  
  有了白莲教徒的护送,张栋和灵霄一路上果然畅通无阻,但两人的心情却愈发沉重,因为他们遇到的搜捕人员多如牛毛,显然白莲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捕王贤……
  
  出青州地界时,两人发现白莲教徒陡然又多了数倍,而且一个个神情肃穆,精神抖擞,不复之前的散漫懈怠。
  
  护送两人的白莲教徒小声说道:“可能是佛母陛下在前面……”
  
  张栋吃了一惊,没想到能撞上佛母。
  
  看到他脸上的吃惊之色,白莲教徒并不意外,笑道:“以后习惯就好了,佛母对咱们这些小卒子,向来和善的很。”
  
  张栋二人点点头,跟着白莲教徒到了关卡前。灵霄偷偷用余光扫了一下四周,果然看见一个白衣白裙,面罩白纱的女子,如冰雕一般立在关卡旁。那自然就是佛母了,她冰冷的目光落在每一个通关者的身上,仿佛能将其肺腑看穿一般。
  
  似乎感觉到被人偷窥,佛母目光电转,落在灵霄二人身上,看到张栋一脸痴迷的神情,佛母才微微皱眉,收回了目光。
  
  灵霄暗暗松口气,毕竟她曾经和佛母交过手,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还是难保会被佛母认出来!幸亏张栋激灵,替她挡住了佛母的目光……灵霄感激的看一眼张栋,赶忙低下头。
  
  这时,轮到张栋几个通关了,和他们一起的白莲教徒,陪着笑对把守关卡的佛母亲兵,将此行的目的道来。在之前,基本上这就可以过关了,然而那些白衣亲兵却毫不通融,依然挨个检查一遍,甚至还要搜身。
  
  几个教徒和张栋自然毫无问题,张栋虽然是锦衣卫,但谁会认识他这种无名小卒?顺顺利利的搜身完毕,没有任何麻烦。但到了灵霄时,他一下紧张起来嚷嚷道:“你们的臭手不准碰俺姐姐!”
  
  “少废话!”一名白衣亲兵怒喝道:“这是王八的屁股——规定!”说着就要对灵霄动手动脚,灵霄神情一变,便想出手!
  
  “住手!”张栋赶忙挡在灵霄身前,怒目而视道:“俺们仰慕佛母,加入白莲教,可不是为了受侮辱的!”说着双拳紧攥道:“谁敢动俺姐姐,俺就和他拼了!”
  
  关卡前的人群骚动起来,人们看着冲突双方,议论纷纷。
  
  佛母微微蹙眉,吩咐身边一名白衣女子道:“你去搜身。”
  
  “是!”那女子领命而至,冷冷对张栋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张栋登时无言以对。灵霄也不能反对了,只好任其搜遍全身。
  
  夏天的衣物本就单薄,那女子搜的又极仔细,竟真的从灵霄贴身衣物中,搜出一张纸片来!
  
  张栋和灵霄脸色大变,两人同时想去夺那纸片,谁知佛母动作更快,已经从那女子手中,将纸片取了过去!
  
  刷拉!佛母的亲兵纷纷抽出兵刃,将两人围在中间!那几个同行的白莲教徒更是面如土色,筛糠似的颤抖不已。
  
  关卡前空气近似凝滞,佛母缓缓展开纸片,定睛一看……
  
  张栋和灵霄沮丧的要死,正要拼死把纸片夺回,却见佛母竟将那纸片递了回来,淡淡道:“放他们过去吧。”
  
  佛母的亲兵们便收回了兵刃,一头雾水的两人接过纸片,赶忙离开了关卡。走出好一会儿,灵霄终于忍不住将攥在手中的纸片打开,只见上头根本不是什么密信,而是一个生辰八字!
  
  灵霄登时愣在那里,她突然明白,王贤根本就不是让自己保护张栋,而是让张栋把自己护送回去……自己从来都是在祖父、兄长、王贤的呵护下,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
  
  关卡,那女子有些不解的问佛母道:“佛母,纸上写的什么?”
  
  “那姑娘的生辰八字,”佛母有些失神道:“看来她去舅家,是要相亲的……”说着轻轻一叹道:“战火一起,这姑娘的婚事,怕是遥遥无期了……”
  
  “哎……”那女子是佛母的心腹之人,知道她想起了自家的伤心事,便不敢再问下去,换个话题道:“咱们劳师动众,设下天罗地网,却依然没抓住那个王贤,他不会已经死了吧?”
  
  “有可能。”旁边一个亲兵道:“军师不是说,他八成已经死了!就算不死,逃回济南去,皇帝也要杀他的头的。”
  
  “不可能,”佛母却断然摇头道:“这个人不会死的,他也没有回济南,一定在什么地方躲着呢。”说着银牙一咬道:“在这里守株待兔没有用,跟我去找找看!”
  
  “可是佛母,长老那边说,要咱们尽快赶去青州。”女子小声提醒佛母道。
  
  “不去。”佛母秀眉一簇,断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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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二章 肉食者鄙
  
  不相信王贤已死的,还有韦无缺,那****找到路径,下了山崖,并未找到王贤的尸首。便寻着蛛丝马迹,想要追踪到他的身影。可惜天不凑巧,半夜里一场暴雨,把王贤等人的痕迹冲的干干净净,让他彻底失去了目标。
  
  不过韦无缺并不气馁,在他看来,无论王贤如何躲藏,最终一定是要回济南的,于是调动汉王军和白莲教两方力量,将所有通往济南的路封死,然后逐寸逐寸的搜索,掘地三尺也要将王贤找出来!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有耐心,找了两天毫无所获后,朱瞻坦就不耐烦了。他寻到正在某个村子里盘问山民的韦无缺,要将部队带走。
  
  “韦先生,眼下这些军队还未洗白,见不得光的。”朱瞻坦对韦无缺道:“整天这样招摇,会出问题的。还是让我把他们带回去,也好整编隐藏起来……”
  
  “没什么大问题,找到王贤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事情都要往后排。”韦无缺却不同意,他看看朱瞻坦道:“这是令尊说的,世子遵行就是。”
  
  见韦无缺不买自己账,还把父王抬出来压人,朱瞻坦不快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就被姓王的吓成这样?且不说他现在八成已经死在哪条山沟里。就算他还活着,又能怎样?”朱瞻坦一脸不屑道:“两万大军全军覆没,山东半壁已经落入白莲之手,以我皇爷爷脾气,不抄他满门都算手下留情!”
  
  韦无缺却只是摇头,叹口气道:“世子还不明白那人的本事,除非见到他的尸首,否则我绝不相信他死了。只要他一天不死,就有可能坏我们的大事!”
  
  “呵呵……”朱瞻坦忍不住讥讽道:“我看韦先生,为免也太长别人士气,灭自己威风了吧!”
  
  “世子,咱们吃的亏还不够吗?”韦无缺摇摇头,便继续盘问起眼前的村民来,不再理会稍显轻狂的朱瞻坦。
  
  朱瞻坦一阵火大,只是汉王吩咐过,此行以韦无缺为主,只好把火憋回肚子里,甩门去。
  
  听到咣当一声巨响,韦无缺摇摇头,这朱家的子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大明的天下不亡都奇怪……
  
  朱瞻坦气冲冲离了韦无缺,便径直奔回乐安州,去向汉王告状。他本想指责韦无缺不顾大局,只一味陷于私怨,实指望汉王能让自己主导,孰料却被朱高煦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整个人都懵在那里!
  
  “蠢货!”朱高煦瞪着朱瞻坦,骂道:“你以为咱们已经赢定了,是争权夺利的时候了?!告诉你,一切还没开始呢!”
  
  “父王息怒,孩儿不是那个意思……”朱瞻坦小意道:“孩儿只是担心他动静太大,走漏了风声,对父王不利。”
  
  “只要能抓住王贤!一切都不是问题!”朱高煦的回答和韦无缺如出一辙,他瞪一眼不成器的儿子,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马忠那伙人,排挤韦无缺,不让他插手军队!否则姓王的能从葫芦口的天罗地网逃走?!”
  
  “父王,儿臣冤枉啊,都是马忠那个蠢货太托大,没想到王贤能靠那么几个人就杀出去……”朱瞻坦赶忙分辩道。
  
  “行啦!别撇清了!”朱高煦一挥手,耐着性子道:“我告诉你小子,如今第一要务,就是捉住王贤!捉住他,咱们往后为所欲为,大事可期!要是让他逃回去,说不得又得重新换套玩法!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朱瞻坦两眼有些发直道。
  
  “滚吧!”朱高煦知道,他根本就没听明白,不耐烦的挥手赶走了朱瞻坦。
  
  “是。”朱瞻坦如蒙大赦,赶忙走了。他确实到最后也没弄明白,为何父王也好,韦无缺也罢,为何对已经穷途末路的王贤,竟还如此忌惮?莫非真被他吓破胆了不成?!
  
  看着朱瞻坦的背影,朱高煦脸色越来越黑,他知道,眼下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了,错过了就真的没戏了……越是在意,他就越是小心,万不能让姓王!,再一次坏了自己的好事!
  
  “王仲德!”朱高煦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幅地图上,想要将王贤从里头揪出来一样。“你他妈到底在哪儿?!”。
  
  想知道王贤到底在哪儿的,又何止白莲教和汉王的人?济南城的储延和魏源,也被这问题折磨的快要疯掉了。
  
  他们是在青州事变之后整整三天,才得知这一噩耗的。官府的驿传情报系统全部瘫痪,还是从青州城逃回来的锦衣卫,告知他们青州发生的事情!
  
  对这一噩耗,储延和魏源起先是无法相信的,但逃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带回来的消息也越来越详细,两人却愈加难以置信——官府的两万大军居然被全歼在葫芦口,郭义被杀,王贤失踪,平叛大军彻彻底底的全军覆没!这、这、这,怎么可能?!
  
  确定消息无误后,储延当场就晕倒了,魏源也强不到哪去,一下就像老了十岁,老泪纵横,不知所措。他既心疼自己的学生生死不明,更痛惜朝廷的军队全军覆没,这下山东哪还有能抵挡白莲教的军队?一旦他们乘胜追击,攻打济南,根本就没法抵挡!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魏源下令封锁消息、粉饰太平,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恐慌一下就蔓延开来,往东往北的大道上,从早到晚都是出城逃难的百姓!城里头更是物价飞涨、人心惶惶,那些个本来已经被打下去的白莲教堂口,一下又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开始公然拉帮结伙,招兵买马开了!
  
  如今这情形,入白莲教起码能保个平安,那些不愿离开济南、或者不能离开济南的富商百姓乃至缙绅,纷纷加入白莲教,连官府中很多官差也成了白莲教徒,偌大一个省会济南,白莲教还没打过来,就先快成了白莲教的天下……
  
  面对如此崩溃的局面,魏源也只有尽量振作、勉力维持,同时火速上书,请朝廷立即派兵平叛!
  
  告急的文书八百里加急,星夜送进北京城。彼时天色已黑,城门落锁,信使还是凭令箭叫开城门,又从西苑宫门缝中将加急文书递入!
  
  守门的太监见是十万火急的军情,哪敢有丝毫怠慢,赶紧火烧火燎的送到皇帝寝宫。彼时朱棣已经睡下,还是被黄偐摇醒了。
  
  好容易才睡着的朱棣,不禁心头火起,揉着惺忪的睡眼,粗声问道:“什么事,不能等朕起来再说?!”
  
  “皇上,”黄偐明显带着哭腔道:“军情十万火急,王贤和郭义所率的两万平叛军队,全军覆没了!”
  
  “什么?!”朱棣登时睡意全无,一把夺过军报,想要看看上头到底写了什么,却眼前一片昏花。
  
  黄偐赶忙给皇帝找来花镜,朱棣擎着那片水晶玳瑁老花镜,才看清军报上的字迹,待看到郭义阵亡、王贤不知所踪,所部全军覆没后,朱棣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手中的花镜和军报,全都颓然落了地……
  
  “怎么会这样呢?!”朱棣苍老的脸上,又多了几丝老态。但他毕竟是什么都经历过的永乐大帝,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平静,看一眼黄偐道:“请太孙、赵王,几位国公,还有内阁大臣过来议事……”
  
  “是!”黄偐领命出去,着人分头传令去了,他自己则亲往赵王府传旨。
  
  等黄偐到了赵王府,朱高燧早已穿戴停当,备好车轿,只等他前来召唤了。
  
  “王爷,皇上有旨,请速速入宫议事。”黄偐例行完公事,笑道:“看来王爷已经知道什么事,那咱们就快快上路吧。”
  
  “请公公与本王同车,路上还能慢慢聊。”赵王拥着紫色的貂裘,愈发显得华贵不凡。
  
  “恭敬不如从命。”黄偐说着,亲手为朱高燧挑开车帘,弓腰道:“王爷请。”
  
  “多谢公公。”朱高燧笑着点点头,踏着车凳上了马车,黄偐也跟着上去。
  
  赵王的马车从外面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里头却极度豪奢,嵌在四壁上的四盏水晶灯,发出柔和的黄色的光,映照在淡金色绒面车壁上,愈发显得华贵无双!
  
  朱高燧亲手从冰桶中提出酒瓶,给黄偐倒一杯葡萄酒,笑道:“尝尝,消暑佳酿。”
  
  黄偐端起酒杯,尝一口,酒液直入喉管,沁人心脾,他不禁享受的轻呼一口气,笑道:“王爷太会享受了!王爷的消息太灵通了!”
  
  朱高燧和黄偐关系非同寻常,他也不隐瞒,缓缓道:“说真的,山东的事儿,我比父皇还要早知道两天。想不到今夜军报才送到宫里,可见山东的局面已经糜烂到何种程度。”
  
  “是啊!”黄偐一边贪婪的品着酒,一边点头道:“眼下这一局,咱家可真是看糊涂了。”
  
  “呵呵,不光你糊涂,这满朝文武、衮衮诸公就没几个看明白的。”朱高燧端着高脚的酒杯,轻轻晃着血红色的酒液。
  
  “王爷肯定是明白的。”黄偐赔笑看着朱高燧,见他一脸自得,赶忙顺杆往上爬道:“还请王爷不吝赐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咱家心里头清爽了,也方便替王爷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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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三章 个中真意
  
  马车近似无声的行驶在夜色中,车厢里,明亮的灯光下,黄偐央求的看着朱高燧。
  
  “好吧!那就说道说道。”朱高燧寻思一下,呷一口杯中美酒道:“皇上乃是千古一帝,圣虑深远,明察秋毫,对山东的情况那是再清楚不过。”
  
  “是。”黄偐点点头,轻声道:“靖难四年,皇上在山东就打了两年,靖难之后,又对山东多有惩戒,山东如今是个什么状况,肯定心知肚明。”
  
  “不错。”朱高燧颔首道:“当初对皇上来说,山东是敌人,是仇家。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心里的那点儿恨,早已经冰消雪融了。在皇上眼里看来,山东和山西,和浙江广东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大明的一个省,山东百姓,都是他永乐皇帝的臣民了。况且迁都之后,山东近在京畿,若仍是离心离德、乱民沸腾,北京如何安然?”
  
  “不错。去岁太子和王贤一起递上的奏疏,皇上虽然留中不发,却看了很多遍。”黄偐轻声说:“看来山东这个隐患,已成心腹大患,不除不行了。”
  
  “但山东的问题是,积重难返啊。说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有些夸张,但易子而食、民怨沸腾,老百姓深恨朝廷,视皇上为仇敌,却一点也不夸张。”朱高燧又呷一口美酒,轻叹一声道:“皇上纵有通天之能,也救不了山东的病啊……”顿一顿,他接着道:“这就好比历朝末年,群魔乱舞、社稷将倾,没有任何办法能维持下去,只有任天下大乱,让人们将心中戾气发泄一空,让百姓吃尽乱世的苦头,明白‘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的道理,然后才能人心思定,大家好好过日子!”
  
  “大明朝……到了那么严重的地步吗?”虽是盛夏,听了朱高燧的话,黄偐还是感觉一股寒意贯穿全身。
  
  “当然没有,”朱高燧安慰的笑笑道:“只有山东一省而已,别处要好很多。譬如江南、譬如北京,不都是歌舞升平,盛世景象吗?”
  
  “那就好,那就好,”黄偐擦擦额头的?汗,有些明白道:“原来皇上是想让山东乱而后治,把过去的所有旧账,都葬送在一场战乱中。”
  
  “是的。”朱高燧笑着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皇上随便派谁去山东就是,怎么能让王贤当这个钦差呢?这不是让他送死吗?”黄偐又不明白了。
  
  “就是让他送死!”朱高燧一双星眸寒芒一闪道:“这个人太强了,心却完全向着太子!那他越强,对皇上的威胁就越大,皇上岂能容他?!”
  
  “不是皇上已经将他和太子离间了吗?”黄偐不解问道:“当时咱家可在场,看到王贤口口声声支持迁都,等他说完了,才看到太子从屏风后转出来。王贤当时就傻眼了,太子虽然当着皇上的面不好说什么,但脸色也不好看。”
  
  “那是他俩在演戏,”朱高燧哂笑道:“判断两个人的关系,不是看他们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们做了什么。”顿一顿道:“王贤明知道此去山东凶多吉少,却把姚广孝留给他的那群秃驴,全都留在京里,一个都没带。为什么?不就是保护太子吗?!一个人把你的命看的比他自己都重要了,你还管他嘴上怎么说吗?!”
  
  “不会的……”黄偐摇头笑笑,心说这辈子不会有这样的人了。
  
  “而且,”朱高燧故意顿一顿,压低声音道:“还有我小姨那件事,哪怕只是风言风语,换成谁做皇帝,也绝不会留他现眼的!”
  
  “是了!”黄偐也是明白人,闻言拊掌道:“那时候,咱家还奇怪,皇上咋轻描淡写就放过了王贤,原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这就是当皇帝的好处。”朱高燧笑道:“但凡得罪了皇帝的人,一个也跑不掉,或早或晚而已。”说完,朱高燧心里飘起一朵阴霾,他又想起前年围猎那件事,自己在里头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虽然父皇事后说不再追究,但谁知道会不会还耿耿于怀呢?
  
  想想王贤的遭遇,答案简直是一定的……
  
  黄偐又问了一句,却见朱高燧处于失神状态,只好轻唤一声:“王爷。”
  
  “哦,你说什么?”朱高燧回过神,看一眼黄偐。
  
  “咱家说,是什么人歼灭了王贤的两万大军?”黄偐只好重复一遍。
  
  “白莲教啊。”朱高燧笑笑道。
  
  “嘿嘿,您拿咱家寻开心呢。”黄偐眯眼笑道:“那可是两万精锐,白莲教一群泥腿子,要是能把他们一口都吃下去,一个都跑不掉,那得佛母真能撒豆成兵、呼风唤雨才成了!”
  
  “战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也许是他们轻敌,也许是借助地利,总之什么结果都是有可能的。”朱高燧依然似笑非笑道:“老黄,有些事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知道了没什么好处……”
  
  “王爷,您说这里头的内情,皇上事先知不知道?”黄偐不以为意,又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赵王问道。
  
  “皇上不知道。”黄偐是朱高燧在宫里的奥援,刚才一个问题可以含糊过去,这个问题万万不能打马虎眼。摇摇头,赵王殿下轻声道:“皇上想让山东乱而后治,但绝不是把两万大军,连带着钦差侯爵都搭进去,那太伤元气,也太丢人了。皇上希望的是可控的乱,没这么严重的乱……”朱高燧的声音压得更低,黄偐得使劲支愣着耳朵才能听得到:“可是这天下是皇上的不假,但下棋的可不止皇上一个,既然皇上在山东开局,大家都想趁机捞一把,会发展成什么局面,就不是皇上能说了算的了……”
  
  黄偐闻弦歌而知雅意,已经听懂了朱高燧的言外之意,显然王贤那两万大军,之所以片甲不留,是有人在暗中捣鬼的缘故。至于是什么人,整个山东地有这么大能耐的,也只有乐安州那位了!
  
  “那王爷您觉着,山东这局棋,接下来的走势如何?”黄偐轻声问道。
  
  “走势嘛,天知道。”朱高燧自嘲的笑笑道:“各家都希望按照各家的路子走。好比我那二哥,自然希望朝廷顶不住压力,让他出山,挂帅平叛了。”
  
  “那样一来,汉王殿下可真就咸鱼翻身了。”黄偐咋舌道:“汉王以亲王之尊,一旦挂帅,便可名正言顺的招兵买马,只要白莲教一日不灭,山东一省的军政就尽在他的手中……”
  
  “只要拖得久了,就算白莲教灭了,山东一省的军政依然在他手中。”赵王笑着点点头道:“我这二哥端的好算计,届时父皇虎老不咬人,也只能默认他成为真正裂土封疆的藩王!只等……神龙宾天之后,从山东起兵打到北京,可用不了四年就能坐上龙椅。”
  
  “四个月就够了。”黄偐听的心惊胆寒,看着朱高燧道:“王爷,那您到底是什么立场,咱家怎么觉着要是让汉王成了,您也没什么好处呢?”
  
  “到时候我帮他开城门,他怎么还不得给我双亲王俸?”朱高燧笑呵呵道。
  
  “您别开玩笑了。”黄偐听到宫门打开的声音,知道离下车不远了,忙催促问道:“王爷就这么信不过老奴吗?”
  
  “黄公公这是哪里话,”朱高燧正色道:“你我兄弟一体,我岂会对您隐瞒什么?”说着喟叹一声道:“实在是人各有命,想要逆天改命,难啊!”见黄偐还有些迷惑,朱高燧解释道:“这些年下来,我已经看明白了,虽然我那大哥是个废材,但人家占着嫡长几十年,早已经根深蒂固,连我那父皇都动摇不得了!”
  
  “啊!”黄偐难以置信道:“王爷有些言过其实了吧?皇上真要是被逼急了,一道诏书就能废了太子!”
  
  “幼稚,届时内阁中书必不奉召,六科必定封驳圣旨!皇上废储不成,反而会权威扫地,让天下人看清如今皇权的虚弱!”朱高燧说到这儿,神情有些怪异道:“没有办法,圣上老且病矣,而太子正值壮年,臣心似水、君门如市啊……”
  
  “所以说,王爷判定,自己绝对赢不了太子?”感受到赵王的沮丧,黄偐也神情低落道。
  
  “不是说绝对赢不了,而是胜算太小。”赵王笑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既然我那二哥要和大哥拼命,那我怎可能不作壁上观,为哥哥们鼓与呼呢?!万一我那二哥要是赢了,我的机会可就来了……”顿一顿道:“要是他输了,这次就彻底完蛋了,他的遗产自然归我继承,黄公公,你见过这么划算的买卖吗?”
  
  “原来如此!”黄偐由衷的叹服道:“王爷深谋远虑,咱家坚信最后胜出的一定是您!”
  
  “借你吉言了!”赵王笑着点点头:“快到了,我们准备下车吧。”
  
  “王爷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黄偐却意犹未尽道:“您说那王贤,到底死了没有?”
  
  “应该没死。”赵王笑笑道:“这个问题对我两位兄长意义重大,但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提……”
  
  说到这儿,马车停了,黄偐将赵王搀扶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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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四章 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当赵王赶到寝宫,太孙、成国公、定国公,安远侯、阳武侯、蹇义、夏元吉以及诸位大学士都已经到齐了。毫不意外,没有出现太子殿下的身影。
  
  见人都来齐,面色铁青的朱棣发话了:“山东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已经清楚了。朕的两万精兵,还有郭义、王贤,全都让白莲教吃到肚子里去了!”说着,朱棣冷笑连连道:“看来,朕还真小瞧了那劳什子佛母,人家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不得了哇!”
  
  见皇帝在气头上,众王公皆不敢言,只能乖乖听着朱棣污言秽语的发泄情绪,待朱棣发作完了,杨荣才轻声道:“陛下,为今之计是速速选派大将精兵,前往山东稳定局面,万不能让白莲教的流毒,波及邻省啊!”
  
  这话说到朱棣心坎上了,皇帝想让山东乱而后治,却绝不希望看到天下大乱,而且山东距离京城也就是八百多里,一旦让白莲教窜出山东,必然会进逼北京,到时候就算平定成功,皇帝脸面上也太难看了。
  
  “那你说这回派谁去?”朱棣阴着脸道:“郭义算是朕的骁将了,他都不行,朕派谁去能行?”
  
  “这……”众王公一时间都不敢言,举荐将领是要做担保的,将领马到成功,举荐者自然是功劳一桩;可要是沉沙折戟,举荐者是要受连累的!
  
  见没人敢应声,赵王笑笑道:“父皇,何须舍近求远?山东省内就有一员大将,儿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他必能一举荡平白莲,捉拿佛母,还父皇一个太平的山东!”
  
  “哦,你说的是哪一个?”朱棣眉头一挑,显然是明知故问。
  
  “我二哥,汉王殿下!”赵王微微一挺胸,正色道:“论能力、论资历、论对父皇的忠心,我二哥都是独一无二的,故而儿臣以为可以举贤不避亲!”
  
  “好一个举贤不避亲,”朱棣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又不置可否的看向众人道:“诸公意下如何?”
  
  “这个……”定国公徐增寿附和道:ē臣以为,赵王殿下所言甚是!”
  
  “陛下!万万不可啊!”金幼孜忍不住大声道:“十几年来,朝廷一直坚定不移的削弱藩王,这是陛下钦定的国策!怎么能因为一时的挫折就改弦更张呢?!何况汉王殿下还是有前科的,再将权柄送到他手中,实在太危险了!”
  
  按说,大学士们说话都是含而不露,从不会像这样把话说白。金幼孜这是冒着彻底得罪汉王赵王乃至天下藩王的危险,也要让朱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杜绝祸起萧墙的可能!
  
  金幼孜如此拼命,杨荣杨士奇自然也全力跟进,前者正色道:“陛下!白莲声势虽大,却只是纤芥之疾,强藩才是真正的隐患!驱虎吞狼,非圣人之谋!”
  
  “是啊陛下!万万不可开此成例啊!否则难保有八王乱国之祸啊!”杨士奇也义正言辞道。
  
  看到三位大学士赤膊上阵,蹇义、夏元吉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纷纷出列声援。
  
  一时间,反对声淹没了赵王和徐增寿的声音……
  
  朱棣看着阶下的大臣,目光闪烁了好一阵,才幽幽一叹道:“那你们说说,还有谁可用?”
  
  “陛下,最佳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杨士奇沉声说道:“臣请太孙殿下亲征!殿下英明神武,战功卓著,必可马到成功!”
  
  朱瞻基一直红着眼眶,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把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听到杨士奇的话,他突然出列,单膝跪在朱棣面前,抱拳沉声道:“皇爷爷!孙儿请命出战,为我那可怜的兄弟,报仇!”说着,太孙殿下的眼圈又红了。
  
  “不行!”赵王马上反对道:“谁不知道,太孙殿下之前都是靠那王贤!身为主帅,知人善用自然是好事!可现在王贤都折在山东,太孙去了又有什么用?!”赵王可以接受汉王暂时不能出山的结果,但不能接受太孙去山东,让朱瞻基去了山东,汉王的麻烦就大了!
  
  赵王朱瞻基一拱手,满脸诚恳道:“殿下,臣不是有意针对您!实在是储君以养德为本,殿下要爱惜羽毛啊!”
  
  “皇爷爷!”朱瞻基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您就让我去吧,不报此仇,孙儿誓不为人!”
  
  朱棣看着朱瞻基,缓缓摇头道:“朕离不开你,你不能去……”
  
  “皇爷爷……”朱瞻基知道朱棣一旦拿定主意,断无更改之理,不禁一阵悲从中来,竟当堂放声大哭起来!
  
  黄偐和杨太监赶忙上前,扶起情绪失控的太孙殿下,将他扶到偏殿休息。
  
  众王公不禁暗暗心惊,虽然他们知道太孙殿下和王贤算是发小,感情非比寻常,却实在没料到,太孙殿下对他的感情居然如此之深!听说太子殿下从昨日起就粒米未进,恐怕也是因为得知了王贤的消息……众王公不禁有些恶意的庆幸,姓王的死了也好,不然将来大伙还怎么混?
  
  待朱瞻基被扶下去,朱棣看看安远侯柳升道:“老柳,劳你走一趟吧……”
  
  众王公闻言又是一阵心惊,柳升是什么人?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朱棣最信任的铁杆心腹,多少年来从来不离皇帝左右,此刻竟然被派去山东平叛,可见山东的局面,已经远远超出皇帝的容忍限度了!
  
  柳升沉声应下,朱棣又有些歉意道:“不过没有多少兵给你,朝廷银根吃紧,你只能带本部一万兵马,至于缺额,只好请你在山东自己想办法了。”
  
  “遵旨!”柳升沉声应下,没有丝毫讨价还价。他知道朝廷要重建三大殿,接下来几年又得勒紧裤腰带了。
  
  “去吧……”朱棣突然一股倦意涌上心头,缓缓摆摆手道:“明日午时你过来,陪朕一同用膳,到时候再跟你面授机宜。”
  
  “是!”柳升应下,与众王公一起行礼告退……
  
  朱棣退回内寝时,已经是四更天了,朱瞻基通红着双眼,上前侍奉他宽衣上床。
  
  朱棣却摆摆手道:“不折腾了,坐等上朝吧。”
  
  “皇爷爷,还有一个时辰,还是眯瞪一会儿吧。”朱瞻基轻声道。
  
  朱棣在安乐椅上坐定,轻轻摇晃道:“上了年纪没有觉,你要是困了,就在这儿眯瞪一会儿吧。”
  
  “孙儿不困,孙儿睡不着……”朱瞻基眼圈一红,又要掉下泪来。他其实比朱棣要早一天知道王贤的事儿,整个人一下就魔怔了。从在苏州相见,到在九龙口李代桃僵,这些年两人风风雨雨、生死与共,朱瞻基自己都没意识到,王贤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而且这痛苦里还掺杂着浓浓的愧疚,朱瞻基不知问了自己多少次,要是当初能坚决替王贤争取到兵权,是不是自己的好兄弟就不用死的这样窝囊了?
  
  “不要这样,朕的储君不能是个软弱的人!”朱棣有些不满的瞥一眼朱瞻基,声音不自觉严厉起来。
  
  “是,皇爷爷,只是,王贤他,”朱瞻基用手背抹一下眼角,哽咽道:“不一样的……”
  
  “哎,确实不一样,”朱棣轻叹一声,他这辈子见识过的臣子成千上万,从没有一个像王贤这样,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的。皇帝又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东宫,太子殿下枯坐在禅室中,对面是心慈、心严二位高僧。禅室中点着上好的沉香,白烟袅袅,室内弥漫着哀伤之气。
  
  “孤应该让你们陪他去山东的。”朱高炽两眼通红,脸上写满了伤悲。
  
  “师弟留我们在北京,是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全。”心慈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是他命里劫数啊!”
  
  “是。”心严点点头道:“渡过此劫,方得修成正果!”
  
  “这么说,二位大师相信仲德还没死?”朱高炽两眼一下亮起光。
  
  “深信不疑!”心慈心严异口同声道:“他一定还活着!”
  
  “何出此言?”朱高炽希冀的看着二位高僧,希望他们告诉自己一些内情。
  
  “直觉。”心慈宝相庄严道。
  
  “呃……”朱高炽险些没背过气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道:“二位大师,孤有个请求。”
  
  “殿下请讲。”
  
  “请二位带同门师兄弟,到山东去把他接回来。”朱高炽正色道:“拜托了!”
  
  “殿下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心慈道:“贫僧这次来就是向殿下辞行的,”说着他看看心严道:“我和师兄商量好了,他带一半人手继续在京城守护殿下,我带另一半去山东!”
  
  “京城不必留那么多人,孤在东宫,还有谁敢来行刺不成?!”朱高炽的意思是,让他们把人都带走。
  
  “殿下在北京自然无碍,但就怕皇上让您回南京……”心严缓缓道:“这是我那师弟的安排,我等必须照办。”
  
  心慈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哎,当初实在没想到,山东之行会如此凶险,否则断不会让师弟一个人去的……”
  
  “多说无益,”心严沉声道:“你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师弟找回来,不然就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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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六章 神机妙算
  
  “您老真是神了!”那教徒听了王贤的话,震惊的一下子跪了起来,大声嚷嚷道:“真是活神仙啊,都让你说着了!一点儿都没差!”
  
  王贤轻捻长髯,矜持的笑着,一副高人做派。这时,戴华端着两碗粥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暗暗偷笑。这装神弄鬼的把戏,是锦衣卫的基本功,自家大人自然更是不在话下。关键就在于察言观色,从对方无意中透露的情报里做出判断……譬如这教徒,在来的路上,旁人都喊他六哥,资历更老些的,则叫他‘二马’,二马者冯,六哥自然是排行老六。
  
  王贤之所以敢说这冯老六没爹,是因为众人说起到他家喝酒,他却说老娘最近脾气不好。要是老父在堂的话,他断不会说老娘,而会说老爹如何如何。再看他脖子上挂的佛像,居然不是无生老母,而是碧霞元君,碧霞元君者泰山老奶奶也,专门就是管送子的。还有他胸前几道抓痕,乃是女人的指甲划出来的,老娘要打他肯定是用鞋底,或者拐棍,断不会出现抓痕,所以只能是家里的女人所为……
  
  这些东西只要稍加训练,就会显而易见,但对外行人来说,便完全是雾里看花,高深莫测了!
  
  旁边一些个教徒也被吸引过来,纷纷请王贤给他们看相,王贤来者不拒,把每个人的来历都说了一番,惊得他们纷纷顶礼膜拜,直呼遇到了活神仙!
  
  “活神仙!”冯老六见王贤被众人围上,登时有些着急,拉着王贤的胳膊道:“得有个先来后到,您先帮俺指点迷津吧,俺咋样才能有后啊?!”
  
  “别急别急,你帮了我大忙,让我这表弟及时得到医治,老夫自然要报答你的。”王贤笑呵呵道:“让你生下一男半女又有何难,我还要送你一桩富贵哩!”
  
  “啊!”那冯老六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您老说的是真的?!”
  
  “老夫能骗你不成?!”王贤淡淡笑道:“就看你敢不敢照老夫的吩咐做了。”
  
  “敢敢敢!”冯老六点头如啄米道:“您老让我干啥,俺都敢干!”
  
  “那你再去见你们堂主一次,把我接下来的话跟他复述一遍。”王贤说着,便对冯老六说了一番话。
  
  听的冯老六脸色煞白,瞠目结舌道:“这这,我们堂主非杀了我不可……”
  
  “哎,富贵从来险中求,何况你算老夫的恩人,我能害你不成?!”王贤笑眯眯道:“你敢不敢,你要是不敢,我就把这桩富贵送给别人了。”
  
  “俺去吧!”果然有胆儿肥的,马上自告奋勇起来。
  
  “凭什么?!这是老神仙送给俺的富贵!”冯老六登时不干了,从地上跳起来,拍拍屁股就往外跑:“您老瞧好吧,俺这就去了!”
  
  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冯老六一走,众教徒重新把王贤围在中间,央求他给自个儿指点迷津。
  
  “诸位,先让我家先生喝口粥吧。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戴华把粥碗送到王贤面前,却被一名头领一把夺过来,嚷嚷道:“怎么能让老神仙吃这个呢!快去给老神仙烧两个菜,切点儿卤货,对啦,还有烧酒,让他们少掺点水!”。
  
  不说王贤在医馆里被众星捧月,单说那冯老六一溜烟跑到县衙,这边儿刘俊和两个手下想破脑袋,也没琢磨出个丁卯来,正打算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迎头就撞上了火烧火燎的冯老六!
  
  “你他妈没长眼呐!”刘阿丑被撞了个满怀,****隐隐作痛,恼火的一把揪住冯老六,劈头盖脸就打!
  
  “二爷先莫打!我是来给老神仙带话的!”冯老六捂着脑袋,大声叫唤道。
  
  “什么什么?老神仙?”刘阿丑的拳头果然悬在半空。
  
  “是啊!咱们临朐今天可了不得了!来了个知天地、通鬼神的老神仙!”冯老六激动的满脸的涨红道:“只要他这么一看,您的子丑寅卯,就全都逃不过他老人家的两眼!”
  
  “吹牛吧!”崔老实不信道:“有这样的人物,老子咋不知道?!”
  
  “您老当然不知道,老神仙是刚刚才进城的,”冯老六转向刘俊道:“就是小的之前给您通禀的那位!那老先生简直是神了!您一定得见见!”
  
  “不就是个算命的吗,敢跑老子这儿装神弄鬼,”刘俊却不信这套,他是白莲教的高层,见惯了装神弄鬼,连佛母都是人造的,他能再信个算命的就怪了:“给我打断了腿撵出去!”
  
  “哎呦!又让老神仙说着了!”听了刘俊的话,冯老六不惊反喜,大声嚷嚷道:“他老人家说了,堂主一定不信,让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不管信不信,刘俊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自然要听一听。
  
  “老神仙说,”冯老六咽口唾沫,鼓足勇气道:“堂主千万不要往北行,否则十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说完这一句,冯老六还是难免心中打鼓,死死盯着刘俊的脸,唯恐堂主听完大怒,把自己喀嚓喽!
  
  “什么?!”刘俊起先习惯性不屑,但转念一想,这心里头便咯噔一声,往北不就是去青州吗?十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不就是说,老子一到青州就得被喀嚓了?!
  
  刘俊狐疑的看看左右,青州来使的事情只有他两人知道,自己反复叮嘱,千万不要走漏风声,怎么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阿丑和崔老实拼命摇头,前者小声道:“大哥,俺俩也是刚刚才知道,就是想传出去,也得得空啊!”
  
  “是啊老大,俺老实没有别的长处,就是嘴巴严!”崔老实也闷声道。
  
  “嗯……”刘俊捏着刮得铁青的下巴,心说也是,那青州来使才刚刚进城,怎么可能就传出风声去?刘俊使劲揉揉满是眼屎的眼眶道:“莫非……真遇上高人了?”
  
  冯老六再傻,也知道又让人家老神仙说着了,登时全身的骨头都轻飘飘的,满脸红光、使劲点头道:“绝对是高人!堂主您一看就知道!那做派!不是凡人呐!”
  
  “那就……见见?”刘俊看看左右,两人点点头道:“见见。”
  
  刘俊便让冯老六去叫王贤过来,自己则和左膀右臂重新进了大堂坐定……
  
  医馆中,王贤被请进屋里,面前已经摆好了酒菜,那头领亲自把盏,给王贤倒酒道:“老神仙您尝尝咱们临朐的土酒,虽然没啥名气,但好喝!就是好喝!”
  
  王贤接过酒碗,尝了一口,享受的眯起眼道:“不错,好酒!”
  
  “老神仙喜欢就好,”那头领眉开眼笑道:“喝完了酒,您给我看看,我有个难言之隐呐……”
  
  “不就是不举吗,这个有什么难的?”王贤斜睥他一眼道。
  
  那头领的脸涨得像猪肝,旋即却喜极而泣道:“神仙啊!您真是神仙啊!”换了别人,敢说他不举,他肯定是要拼命的,王贤说出来,他却像听到仙音一样。
  
  戴华立在一旁,听完暗暗偷笑,心说你屏退左右,还说难言之隐,傻子也能猜到是啥事儿……
  
  “老神仙,敢问我这毛病怎么治啊?”那头领探着脖子,巴望着王贤道。
  
  王贤呷一口酒,笑呵呵道:“我那表弟安顿好了吗?”
  
  “您一百个放心!”那头领赶忙给王贤添酒,胸脯拍的山响,“这医馆里外,就是兄弟我说了算!您表弟已经安顿在上房里了,我怎么伺候我爹,就让人怎么伺候他!”
  
  “如此,就有劳兄弟了。”王贤满意的点点头。
  
  “老神仙,那您看我的病?”那头领却是心急火燎,追问不休。
  
  王贤哪知道怎么治病?便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等着冯老六回来,把那家伙急的抓耳挠腮,却又还得小心赔笑,唯恐得罪了老神仙。
  
  “兄弟你放心,你这个病能治,不过要等时辰的……”王贤被缠的没办法,只好开一张远期支票道:“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等到闰年闰月将其服下,保准你一柱擎天!”
  
  “谢谢老神仙!谢谢老神仙!”那头领还没意识到,得过去三年五个月,才能遇到下一次闰年闰月。在那里千恩万谢给王贤端酒夹菜,王贤也真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那头领看了,又是一阵佩服,心说这老神仙这么一把年纪,吃饭还像大小伙子,果然不同凡响啊!
  
  殊不知,这老神仙本来就是个大小伙子,而且是三天没吃东西的小伙子……
  
  吃到七八成饱,冯老六终于带着风冲进来了,一进来就嚷嚷起来:“老神仙!您真是神了!我们堂主要见您!”
  
  王贤这才用袖子抹抹嘴,对那头领笑道:“承蒙款待,老朽先告辞了。”
  
  “您老请!您老请!”听说王贤连他们堂主都打动了,那头领愈发恭敬起来,点头哈腰将王贤送出医馆。
  
  跟着冯老六往县衙去的路上,戴华小声问王贤道:“先生,您许下那么多债,怎么还啊?”
  
  “嘿嘿,”王贤狡黠的一笑道:“等我见了刘俊,成了他的座上宾,他们谁还敢跟我讨债不成?”
  
  “确实不敢……”戴华嘴角抽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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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七章 入伙
  
  县衙大堂上,听到通禀声,刘俊三人?着脸坐定,虎视眈眈的看着进来的王贤。只见此人约莫四五十岁,身材高瘦,面容清绝,长须飘飘,双目如电,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的脾肺看穿一般!
  
  有道是人不可貌相,但绝大多数人都是以貌取人的,王贤这副调性,显然不该出现在这穷乡僻壤,而是应该在京城高堂之上,面对王公大臣侃侃而谈。往那儿一站,就足以镇住堂上的三位土老冒了……
  
  “这个……”刘俊看着王贤,竟有些底气不足,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好像长刺一样,欠欠身,强迫自己坐定,他咽口唾沫道:“怎么称呼?”
  
  “学生姓黑,名翦,字流狻。”王贤倒不托大,朝刘俊深深一揖,恭恭敬敬道:“堂主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刘俊原本还担心,这家伙傲气凌人,让自己下不来台,此刻见他执礼甚恭,不禁欢喜非常,一下站起来,上前扶住王贤道:“哎呀呀,黑先生客气了,您是长辈,俺当不得如此大礼……”
  
  旁边的阿丑和老实面面相觑,两人何曾见过堂主大人如此酸气过?
  
  “既然是来投奔堂主,您便是学生的主公,自然当得起。”王贤却愈发恭谨起来,非但对刘俊,对阿丑和崔老实也十分尊敬。
  
  两个老粗何曾被读书人如此尊敬过?简直有些受宠若惊,都忙不迭起身还礼。
  
  分主宾落座后,刘俊又让人上了茶,对王贤一番嘘寒问暖,当然,里头也有盘问他来历的意思。王贤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说自己是苏州人士,建文年间便中了举,谁料靖难之役发生,朱棣篡位当了皇帝,对建文旧臣大肆株连,自己也受到牵连,非但功名无望,还遭到朝廷通缉,不得不隐姓埋名,四海为家,靠给人算卦写字勉强糊口。但一直郁郁不平,痛惜自己一身本事得不到施展!
  
  白莲教起事时,他正好在山东,听说白莲教贴出招贤榜,他便毫不犹豫前来投靠,不为功名利禄,只为能一展平生所学,方不枉来这人世走上一遭!
  
  王贤这一串说辞并不怕查证。锦衣卫是伪造身份的行家,早就为他准备好好几个有据可查的身份,别说白莲教没那个本事去查,就是官府去查,也查不出破绽来!
  
  果然,刘俊三个听了他的来历,那是深信不疑,三人互相看看,赞叹有声道:“能遇上先生,实在是咱们的造化啊!”
  
  “大哥,还犹豫啥?您那事儿赶紧让先生给出出主意吧!”阿丑迫不及待的催促起刘俊来。
  
  “唔!正有此意!”刘俊点点头,斟字酌句的看着王贤道:“先生,某家有一事不明,您之前让那冯六捎话说,让我千万不要往北行,否则十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此话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呵呵,学生在城中,观这县衙上空黑气冲天,遥指东方,掐指一算,便有此一说。”王贤深知,想要在农民起义中迅速打开局面,装神弄鬼是必不可少的。
  
  “啊!竟然是这样?”刘俊三个赶忙抬头去看,阿丑甚至跑到天井里,却什么也看不着。
  
  “呵呵,三位不必白忙活,这观气之学,是需要功夫的。没个二十年看不出丁卯来。”王贤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慢条斯理说道。
  
  “哎呀呀!先生救我!”刘俊已经彻底被王贤唬住,双膝一软就想给他跪下。
  
  “主公使不得,尊卑不能乱。”王贤赶忙扶住刘俊,“不然学生只能离开此处了。”
  
  “好说好说,”刘俊虽然没跪下去,却使劲抓着王贤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先生实不相瞒,我之前跟青州的总舵立过军令状,说要死战不退。哪知战场上损失太重了,不得不先行撤下来。按说那一次,青州那帮人根本没安好心,分明是拿老子做饵,存心想让老子的人都死光。可现在人家终究是大获全胜,如日中天,让我立即去青州报到!我本就担心,这一去,他们会拿军令状说事儿,把我给喀嚓喽!”
  
  “大哥,还啥犹豫的,先生不是说了吗,您要是往北,十日内必有血光之灾!”阿丑嚷嚷起来:“这青州咱们是万万不能去的!”
  
  “可要是不去,眼下咱们损兵折将,根本抗不过他们啊!”崔老实愁眉苦脸道。
  
  “请先生教我……”刘俊这次倒没跪,而是深深给王贤作了个揖。
  
  “哈哈哈!”面对着愁云惨淡的三人,王贤却放声大笑起来。
  
  “先生为何发笑?”这下把三人笑的摸不着头脑,若非王贤之前铺垫的好,非要跟他翻脸不可。
  
  “我一笑主公杞人忧天,二笑主公捧着金碗要饭,三笑主公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王贤捻着长髯,不紧不慢道。
  
  “呃……”刘俊眨眨眼,心说这都说的啥啊?却又不想表现的太蠢,只好小心翼翼问道:“先生,奇人忧天是啥意思?”
  
  “杞人忧天是说主公完全不必如此担忧,无需理会青州的命令。”王贤呵呵笑道:“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要主公修书一封,告诉唐长老,若自己离开临朐,恐怕蒙阴、沂水方面的势力,会趁势夺取临朐,若教中失去南大门,再想南下就千难万难喽!您说唐长老会不会收回成命?”
  
  “哎呀!”刘俊听的点头连连,满脸喜色道:“先生果然大才!蒙阴的诸葛洪,沂水的独眼龙,素来不服总舵,唐长老肯定会相信的!”
  
  “可万一要是,唐长老想杀鸡给猴看呢?”崔老实还是担心,问道。
  
  “学生游历山东,对白莲教的情况也略知一二,知道教内山头林立,对佛母多有不服。如今青州方面,恐怕正为如何收服那些离心势力头大如斗,又岂会兴兵来讨本属一伙的主公?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王贤淡淡一笑,双眉一挑道:“何况临朐自古就是齐鲁战略要地,春秋时齐国在此防御鲁、莒、越、楚等国,周匝崇山峻岭,中间呈口袋状,地势南陡、北险,东西皆群山环抱。有齐鲁、齐莒两条故道,逶穿行于南北。四周高山再加筑长城,构成易守难攻的兵要格局!主公据此要地,进可攻退可守,谁要来打,只管放马过来便是!”
  
  “哎呀呀!”刘俊和阿丑都被说的热血沸腾,后者更是蹦起来,直嚷嚷道:“让先生这么一说,咱们还真是捧着金碗要饭!”说着对王贤双挑大拇指道:“服了!先生!俺是五体投地了!”
  
  “先生果然是天赐我也!”刘俊也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攥着王贤的手使劲摇晃道:“只是不知先生所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是什么意思?”
  
  “学生的意思是,主公不能把眼睛,只盯在临朐一地,如今山东大乱,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时!主公宜早做图谋,壮大自身为上!临朐太小,不足以为王霸之基,还是要趁乱南下,取临沂、莒州、日照、沟通大海,得盐铁之利,聚四方之财,则大业可期!”
  
  刘俊已经被说晕了,根本听不太懂王贤的意思,但有一点他的确定,这黑先生实在太高明了,照他说的做,准没错!
  
  “哈哈哈!先生说的太好了,只要咱们地盘大了,手里的兵多了,他青州又算个鸟?老子鸟都不鸟!”刘俊心头的忧虑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腔豪气,他拉着王贤的手,站起来高声道:“来人啊,大摆酒宴,我要为先生接风!”。
  
  一声吩咐,手下便忙活开来,不一时,筵席摆开,大盘大碗的酒肉摆满了一溜长桌,刘俊手下的头目悉数到齐,好奇的看着与刘俊并肩坐在首席的王贤。只见这新来的老儿,居然坐在阿丑和崔老实之上,更奇怪的是,两人竟一脸理所当然,没有丝毫不快!
  
  刘俊端着酒碗,拉着王贤站起来,粗声对众手下道:“来,认识一下,这是新来的黑先生!从今晚后,先生说的话就是我刘俊的意思!谁要是敢对先生不敬,老子把他的脑袋揪下来当夜壶,都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众手下赶忙纷纷端着酒碗起身,那管医馆的头目也在其列,还有冯老六,也被特许上了桌,兴奋的满脸通红,见王贤如此受堂主重视,他知道自己提升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敬先生!”众头目在刘俊的带领下,一起向王贤敬了一碗酒,王贤也爽气的一饮而尽。阿丑和崔老实也一起端酒敬王贤,阿丑激动道:“先生!俺阿丑,对您服气!打进往后,你让俺往东,俺不往西!让俺追狗,俺不撵鸡!”
  
  崔老实虽然没有阿丑那么奉承,在王贤面前也是乖得不得了,他原先还对老大的位子有些想法,但见刘俊有了王贤,便彻底不敢胡思乱想了……
  
  三位头领如此看着王贤,众头目自然更加巴结,轮流上来给王贤敬酒,王贤是来者不拒,喝了个酩酊大醉,被阿丑扶着,就在县衙的上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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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八章 醒来
  
  王贤一觉睡到次日,睁眼就见戴华正满脸担忧的守在一旁。
  
  “水。”王贤只觉嗓子冒烟,戴华忙给他端来一碗凉水,王贤一饮而尽,用袖子胡乱擦擦嘴,问道:“小贤怎么样了?”
  
  “已经把他移到县衙了,烧已经退了,看起来没危险了。”戴华轻声说道。
  
  “那就好……”王贤松口气,穿鞋下地,准备去看看。
  
  “先生,”戴华小声道:“您是不是打算投靠白莲教啊?”他冷眼旁观,见王贤和白莲教的人来往,并非权宜之计,反倒像是要长住此处一般。
  
  “放屁。”王贤低声道:“我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想什么呢。”
  
  “那就好……”戴华不好意思的低头道:“那先生的举动,徒儿就看不懂了。”
  
  “你懂什么,坚固的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王贤淡淡道:“何况我们如今山穷水尽,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原来先生说要翻盘,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戴华瞪大眼睛。
  
  “废话。”王贤点点头,轻咳一声道:“有人来了。”
  
  戴华也听到有脚步声从远而近,两人便不再说话,不一会儿,门被推开,只见刘俊和阿丑两兄弟,一人提着个汤罐,一人捧着一套衣袜,满面笑容的进来。
  
  “哎呀,先生起来了。”刘俊将汤罐递给戴华,笑道:“昨天喝多了吧,我让人炖了酸笋汤给先生解酒。以后不能让那帮兔崽子,再这么灌先生了,先生的身子是大家的,喝坏了可了不得!”
  
  王贤心说这话怎么这么怪,笑着起身道:“多谢主公厚爱。”
  
  “哪里哪里!”刘俊看一眼身后的阿丑,阿丑赶忙将衣服奉上,刘俊笑道:“我看先生身上的衣衫都破旧了,让人连夜做了一身,不是什么好料子,先生试试合不合身。”
  
  “主公对学生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学生只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了。”王贤感动的热泪盈眶,赶忙起身深深作揖。
  
  见自己收买人心的举措,效果如此之好,刘俊喜不自胜,赶忙催促王贤将新衣换上。
  
  王贤梳洗一番,从头到脚换穿新衣,整个人的精气神又比昨日更胜数筹,看的刘俊和阿丑直挑大拇指,把王贤夸得天上有地下没。山东人实在,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刘俊没好意思告诉别人,昨天晚上他兴奋的一宿没睡着,抱着自己的婆娘嘿嘿直笑,吓得那女人以为他中邪了……。
  
  穿戴完毕,王贤一边喝着汤,一边提笔替刘俊,给青州写了一封书信。刘俊还算粗通文墨,拿着书信看了又看,赞不绝口道:“写得好!字真好!这下可给老子争脸了!就凭这封信,姓唐的也该知道咱这边儿有高人,看他还敢小瞧咱们!”
  
  王贤这个汗啊,他的这笔字,总是被朱瞻基魏源等人嘲笑,想不到还有被夸成这样的时候。微微一笑他轻声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主公,咱们还是赶紧合计合计,如何大展宏图吧!”
  
  “啊!这就干?”刘俊的思想,还停留在打嘴炮阶段,没想到王贤如此雷厉风行。
  
  “时间不等人啊主公!”王贤正色道:“如今青州刚刚起事,各地乱成一团,好多人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咱们早点儿下手,就能事半功倍。若是迟些日子,等那些人想清楚了,或者各方面都开始行动了,咱们势单力孤,想要火中取粟就太难喽!”
  
  “先生说得对!这种事儿就是手快有,手慢无!”阿丑觉着王贤是真对脾气啊!他一拍大腿,站起来嚷嚷道:“先生说打哪儿吧?阿丑给你当先锋!”
  
  “哎,怎么说都是同教中人,一上来不好打打杀杀,还是要先礼后兵。”王贤笑笑,看向刘俊道:“主公可有平日相善的人等?”
  
  “呃……”刘俊想一想,道:“近处没有,和莒州的十三香倒是有些交情,可不挨着啊!”
  
  “不要紧,不挨着也不是坏事。”王贤却不以意,又向刘俊仔细询问了蒙阴诸葛洪、沂水独眼龙的情况,刘俊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有些沮丧道:“要是原先,我的实力最强,说出话来他们不敢不听,可是马山一战损兵折将,现在谁还肯把我放在眼里?”
  
  “是啊,他奶奶的!”阿丑郁闷道:“别人不说,就说那十三香吧,原先对我大哥那叫一个贴服,恨不得把屁眼都献出来。可咱们从马山败回来之后,这孙子别说来探望了,问都不问一声!”
  
  “主公和二将军不要沮丧,兵强马壮有兵强马壮的玩法,兵少将寡有兵少将寡的玩法,总之都会有办法的。”王贤轻捻长须,不慌不忙的笑道:“让学生好好想想。”
  
  刘俊和阿丑便不敢再说话,唯恐打搅到王贤的思路。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刘俊又摆宴席继续款待王贤。酒足饭饱之后,刘俊巴巴望着王贤道:“先生可想出法子了?”
  
  “有了。”王贤点点头,笑道:“此事一点都不难!只要主公对学生言听计从,我保您不费一兵一卒,便把南青州的五个县收入囊中!”
  
  “哦?有这等好事!”刘俊难以置信的看着王贤道:“我不是不相信先生,实在是太难让人相信了……”
  
  “这才哪到哪,主公日后就习惯了。”王贤拈着长须,愈发高深莫测道:“您只说,是否可以言听计从便是。”
  
  “当然当然!”刘俊定定神,点头如啄米道:“我什么都依先生的!”
  
  “那好,”王贤端起一杯酒,敬刘俊道:“这一杯,算学生提前恭贺主公大功告成的!”
  
  “全要仰赖先生!”刘俊接过酒来,一饮而尽。然后对阿丑道:“从今天起,你就跟在先生身边,先生的一切要求都要满足!”
  
  “嘿嘿!求之不得!”阿丑摸着大秃脑壳,憨笑道……
  
  王贤领了差事,却没有马上启程,而是让阿丑从临朐县里头找了两千多名老弱妇孺,将这些人集中在一处晒谷场中,教他们背诵一段话。只要背得好,就管吃管喝,而且伙食着实不差!
  
  阿丑跟在王贤身后,完全搞不懂王贤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先生,这就是您攻取四县的兵马?”
  
  “不错!”王贤点点头道:“这就是我攻取四县的兵马!”
  
  “呵呵,先生,这些弱不禁风的妇孺,恐怕一个照面就让人家杀个干干净净。”阿丑撇撇嘴道:“而且您也不让他们练习武艺,光让他们练嘴皮子算怎么回事?莫非他们念得是咒语不成?”
  
  “又说对了。”王贤笑着点点头,对阿丑道:“二将军一句话,就能让手下人出生入死,这难道不是言语的力量?”
  
  “那不一样的。”阿丑摇头道:“他们是因为服从我,才会听命于我。”
  
  “说对了。”王贤伸出手指,戳一戳阿丑的心口道:“只要说的话,能动摇人这里,就能驱动他们,按我们的意思行事……”
  
  “哦……”阿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说先生学问真大,我还是别问了,反正也听不明白……
  
  差不多到了当天下午,就有那脑瓜好使的,将王贤给的一段文字背的滚瓜烂熟,便有人发放路费,让这些背过的人去沂蒙阴散布谣言!
  
  后来又有过关的,被派去沂水,还有被派去莒州、日照的……花了刘俊好大一笔钱,把这两千多送到了南青州四县之中。
  
  刘俊虽然有些肉疼,但想到王贤承诺的会让他成为五县之主,顿时便觉着这点开销实在九牛一毛。倒是那崔老实不断絮叨,这么多钱花出去,不会打水漂吧?!听的刘俊心烦意乱,竟也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王贤倒十分沉得住气,每日里除了去探视邓小贤,就是和下面的白莲教徒打成一片,给他们算卦看相,帮他们排忧解难,那些教徒大都是憨厚的农村汉子,王贤如此和气待人,一个个恨不得对他掏心掏肺。
  
  王贤还顺手把临朐的军需钱粮理了一遍,登时就把管理钱粮的崔老实给镇住了,原先觉着一团乱麻的事儿,到了王贤的手里,谈笑间便井井有条起来!唯一的毛病是,再想损公肥私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这样过了七八日,邓小贤醒了。当他睁开眼,看到王贤和戴华。王贤的样子虽然有些眼生,但戴华还是原先的模样!邓小贤眼泪一下夺眶而出,王贤和戴华也满面泪水,但有外人在场,不能多言。王贤攥了攥邓小贤的手,戴华对后者忙道:“师叔你可算醒了,把先生都急坏了!”
  
  邓小贤何等玲珑心窍,一下就知道此事不便多言,便点点头,含糊的说一句:“这是哪儿?”
  
  戴华便将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告诉邓小贤,后者需要了解的信息,全都在里头了。
  
  邓小贤听的目瞪口呆,险些一下就坐起来,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到,堂堂大明锦衣卫都督,居然只身跑到白莲教卧底来了!世上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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