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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云海仙踪【作者:树下野狐】(12月27日更新至“第270章 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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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六章 海战



  轰隆连震,船身剧晃。透过舷窗朝外望去,只见侧后方漆黑的海面上,红光迭闪,一艘战舰正朝他们接连开炮,急速逼近。

  许宣抓起木棍,撑着身踉踉跄跄出了船舱。人影纷乱,到处都是嘈杂的呐喊声。接着又是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天海尽红,鲸波起伏,右舷、甲板已被炮火击中,几个海盗惨叫着翻身坠落。

  混乱中,只听胡三书又高又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大家稳住转舵,升旗,等我指令再放箭开炮”甲板上下脚步声密集响起,呼应连声,船头稳稳地掉了过来。

  那面纹着狼雕的旗帜高高升至杆顶,随着风帆一起猎猎招展。船身两侧伸出数十根巨桨,在底舱齿轮的绞动下,整齐划一地翻舞如飞,朝着那艘战舰破浪疾行。

  “轰”“轰”甲板上红光四起,又有几处船舷、舱楼被炸毁,火焰窜舞。群盗号角长吹,呐喊如雷,不管对方炮火如何猛烈,始终箭在弦,炮在膛,坚守阵地,各就各位。

  许宣原以为这些海盗只是些凶残狠辣的乌合之众,想不到令行禁止,纪律竟然如此严明;尤其那看似佞滑的胡三书,居然也能临危不乱,指挥若定,让他不由起了几丝敬佩之心。

  狂风凛冽,两船相距越来越近了,那艘战舰转舵横在前方,左舷下沿红光吞吐,炮火不断地撞落在狼雕号两侧的波涛里,艏舱、前桅被炮火击中,几人惨叫着摔了下来,立时有人顶上,战歌越转激昂。

  海面忽红忽暗,遥遥望去,对方也是艘三桅巨舰,船身比“狼雕号”更为阔长,略一数去,每侧至少有二十五门火炮,射程极远。旗帜上赫然绣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许宣怒火上冲,隐隐又有些奇怪。大宋造船技术天下无双,船坚炮利,远胜各国,但却极少远航作战。这艘战舰如此庞大,当属水师主舰,为何竟会驶到高丽以北的遥远海域?难道真是为了追击这满船海盗?

  念头未已,那艘宋船突然停止了炮轰,调转方向,朝着东北方全速航行。许宣一怔,不知它为何不战而退。群盗也一片哗然,高声叱骂不已。

  胡三书领着数人,从顶舱疾奔而下,躬身行礼,道:“启禀帝尊,敌舰未战即退,恐是诱兵之计,是否需要追击?”

  许宣凝神远眺,前方海面漆黑,未见有其他船舰,念头飞闪,道:“追上它,别将船击沉了,想办法登上船去。(wwW.sUiMeNG.Com)人可以杀死,但他们的衣甲、旗帜全都得剥下来,好好留着。”

  胡三书登即醒悟,露出满脸惊佩陶醉的表情,拊掌叹息道:“妙,妙,真他奶……他祖母的妙不可言等咱们开着这艘赵宋的战舰,扮作狗官兵,大摇大摆地闯进钱塘江,试问临安内外,又有谁能挡得住我火炮轰击?帝尊随机应变,真真神鬼莫测,小人就算活上八辈子也望尘莫及”

  旁边几人恍然大悟,急忙也跟着谀词如潮,赞叹不已。当下纷纷领命而去,乘风破浪,全速追击。

  那艘宋船忽左忽右,航速极快。群盗一心在“魔帝”面前好好表现,齐心协力地绞动轮桨,奋勇争先。如此一前一后,追逐了小半时辰,两船相距只有十几丈之遥了。

  忽听“轰轰”连震,右前方海面忽然闪起几轮红光,忽明忽暗。众人心中俱是一凛,难道那宋船真是诱敌之计,将他们引入埋伏?

  主桅瞭望台上的探子挥舞旗帜,示意前方正在激战。

  许宣接过胡三书递来的千里镜,果见数里外,两艘战舰正一左一右,夹着一艘大船猛烈开火。在两面火炮的狂轰滥炸下,那艘大船早已千疮百孔,火焰熊熊,正徐徐地朝下沉去。

  奇怪的是,那艘被炮击下沉的船舰,竟是一艘挂着高丽旗帜的商船;而那两艘开火的战船,则同样悬着大宋的旗帜。宋朝与高丽素来友好,为何竟派遣三艘战舰,不远万里来追击高丽的商船?

  思忖间,前方那艘宋船上忽然响起激越的号角,徐徐转过头来。另外那两艘战舰也随之停止炮击,转向朝他们全速驶近。

  群盗哄然大哗,这三艘战舰火力都极为强猛,船身之高阔坚固,丝毫不在“狼雕号”下。一旦陷入它们的夹围,必成劫灰胡三书等人脸色齐变,纷纷转头朝许宣望来。

  许宣心中亦闪过森寒惧意,但想到父母,怒火顿时又冲上头顶,猛地一拍栏杆,纵声喝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今日我们若后退半步,天下人就会嘲笑我们是丧家之犬,被如狼似虎的大宋官兵追得东逃西躲,惶惶不可终日你们是想做缩头乌龟,苟且偷生呢,还是和这帮狗官兵拼个鱼死网破,告诉天下人谁才是海上的霸主?”

  群盗听得热血如沸,纷纷高声怒吼,誓与大宋水师拼死一战。

  当是时,那艘战舰已经横过身来,右舷炮火吞吐,轰鸣如雷,炸得四周惊涛怒涌。“狼雕号”船身剧震,碎板纷飞,前桅、艏舱再度接连受创,帆布“呼啦啦”地卷起簇簇火焰。

  胡三书仰头呜呜吹角,厉声喝道:“全速前进,船头开炮,撞沉他们”火光映照着他于瘦的脸,眉头紧皱,坚毅果决,毫无方才那谄倭刁滑的神色。群盗战鼓齐擂,号角冲天,在他的令旗指挥下,全速朝那艘宋船冲去。

  许宣一怔,对这厮更起了几分敬意。此时两船相距仅有十丈,按照常规海战,乃是侧身对列,交互开炮猛轰。但此时以一敌三,就算炮火能压过对方,也不能将自己陷在此处,等着另外两艘战舰包围夹攻。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制胜,速战速决。

  “狼雕号”速度极快,那艘宋船交错着发过两轮火炮,还不及冷却炮膛,便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到了其右舷。宋船上响起一片惊哗,急忙转舵避让。

  群盗齐声啸吼,“轰轰”连声,艏舱的两门大炮精准地轰中宋船的舵楼,火焰冲天,十几人惨叫着坠入水中。接着“嘭”地一声巨响,船身剧震,“狼雕号”的船头已如巨斧般劈入宋船的侧舱。

  “狼雕号”久经海战,尖狭的船头包裹着坚硬锐利的铁刃,这一记猛撞,势如破竹,瞬间便将对方侧舱豁出一个宽近三丈,深达两丈的裂口,死死地嵌在那粉碎的龙骨与底舱间。

  群盗怒吼着冲上艏舱,攀上桅杆,火箭纵横乱舞,接连不断地朝对方船上射去。宋兵惨呼不绝,或被瞬间贯穿,钉死在甲板上,或浑身着火,不顾一切地跳落海里。

  宋船侧舱裂口极大,直达船底,海水汹涌倒灌而入,顷刻间,底舱便被淹没了大半。“格拉啦”一阵脆响,偌大的船身猛然朝右翻倾,也将深嵌其中的“狼雕号”船头硬生生往下压了丈许。

  众人齐声惊呼,险些从舷沿翻落。许宣大凛,船头被对方侧舱紧紧卡住了,若不尽快挣脱,势必一同掀翻。

  胡三书喝道:“轮桨逆转,调转所有炮头,开炮”底舱两侧的数十尊大炮斜斜地调转炮口,轰鸣狂震,火光喷吐,对着宋船猛烈轰击,顿时将那翻倾的船身打得朝后掀了起来。几在同时,轮桨倒旋,翻转如飞,拉动着船身,一点一点地退了出来。

  宋船上烈焰狂舞,悲呼连连,也不知有多少人被生生炸死,又有多少人剧痛难忍,发狂似的跃入水中。接着“轰隆隆”一阵巨响,整艘船断成了几截,朝下缓缓沉落。

  许宣心下一阵恻然,连日来的悲怒、仇恨登时被冲淡了不少,但数耳倾听,忽然又是一震,那些“宋兵”发出的惨叫、呼号竟然全是女真话语

  胡三书等人显然也听出来了,面面相觑,惊愕无已。难道这艘“大宋战舰”竟是金国鞑子伪装的?

  不等细想,右方炮火轰鸣,惊涛炸舞,另外两艘战舰已经一前一后地追来了,遥遥分抄夹围。群盗齐声呐喊,摇动轮桨,掉头朝东南方全速航行。

  那两艘战舰来势汹汹,速度极快,过不片刻,便只距离他们二十来丈远了。“嘭嘭”连声,后方那艘船上接连抛出一块块火石,呼啸乱舞,此起彼落地撞击在“狼雕号”的艉舱与舵楼上,碎木炸裂。

  群盗大凛,对方如附骨之蛆,甩之不脱,再这么下去,舵楼必受重创;但此时若调转船身,与后方的战舰开炮对轰,另外那艘敌舰必然从侧前方雷霆夹击。首尾两端,进退两难。

  许宣仰起头,望着那盘旋尖啼的数百狼雕,心中一动,问道:“三书,你们能用号角驾驭狼雕么?”见他点头,登时精神大振,正欲面授机宜,忽然听见右前方海面上传来叫声:“救命救命”

  转头望去,几艘残破的小船随波剧荡,正朝他们飘卷而来。船上或伏或卧,载了十几人,浑身血污,满脸惊惶,显然是从先前那艘被轰沉的高丽商船上逃出的幸存者。

  许宣脑中“嗡”地一响,难以置信地盯着其中的一个女子,失声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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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魂


  炮火轰鸣,鲸波起伏。那女坐在船头,紫衣鼓舞,新月般的双眸正亮晶晶地凝视着他,脸容被明暗变幻的红光映照得阴晴不定,赫然竟是王允真

  她明明已被剜去心脏,香消玉殒,又怎会死而复生,出现在蓬山之外的高丽商船上?正自惊疑,又是一块火石呼啸着撞入海面,“嘭”小船剧晃,她惊叫一声,陡然翻落汹涌的波涛。

  许宣大凛,喝道:“快救他们上来”抓起缆绳,腾空高高地跃了出去。“哗”惊涛迭涌,冰冷彻骨,海里黑漆漆得什么也瞧不清。

  他连呛了几口咸涩的海水,四下环顾,顺着海东青的尖啼声,瞥见她被巨浪掀到了十几丈外。

  当下在浮沉的船板上奋力一拍,**地冲天跃起,几个起落,终于游到她身边。

  王允真却似毫无惊恐之色,格格大笑,见他拦腰将自己抱住,俏脸一沉,甩手朝他脸上打来,喝道:“放肆本公主金枝玉之身,岂是你这小海盗的脏手所能碰的?”

  她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许宣脸颊**辣地肿了起来,又惊又恼。她的脸容、声音与王允真一模一样,脾气却判若两人,就连大宋官话也突然顺溜了许多。难道只是个与王允真颇为相似的女?

  当下勒紧她的腰,不顾她挣扎叱骂,将她衣襟猛地往下一拉,肩头赫然也有个殷红的梅花胎记。又抓起她的右脚,脱下鞋袜,脚踝上果然也有一个紫色的疤痕,当是王允真无疑。

  王允真又是一掌朝许宣脸上打来,这回却被他紧紧攥住手腕,浑身酸麻,怒道:“臭小,你还想不想活了?等我禀报父王,看不将你满门抄斩”脸红如霞,骂不绝口,声音依旧清婉悦耳,却凶巴巴的毫无从前的温柔羞涩。

  许宣越听越觉惊异,她死而复生,记忆或受重创,认不出自己便也罢了,但动辄自称公主,说起大宋官话流利如玉珠落盘,时不时还夹杂着口音极为标准的女真话……真真诡异之极

  此时后方那艘战舰已追至十七丈外,火光霞染,轰鸣狂震。群盗一边调转船头,猛烈开炮还击,一边朝浮沉在波涛里的众人抛下缆绳。(wWw。SUiMenG。com)

  当下一手抱住她的纤腰,一手抓紧绳,奋力腾空冲起,湿漉漉地翻上了甲板。群盗连忙涌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他们用毛裘裹好。王允真毫不领情,又是一阵挣扎叱骂,拳打脚踢。

  甲板上“嗵嗵”连声,又有八个落海的商人被绳索拉了上来,个个冻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其一个满脸虬髯的男浑身血迹,受伤颇重,已限于半昏迷状态,嘴唇翕动,也不知在喃喃地低吟着什么。

  这些人穿着虽像高丽商人,形容举止却颇为不同,尤其间那位身形魁梧的锦衣男,狮鼻方脸,沉静带着种不怒自威的神态。另外几人趔趄起身,正欲朝王允真奔去,被他使了个眼色,又纷纷坐了下来。

  忽听“轰”地一声剧震,左侧舷舱已被前方追来的另一艘战舰轰了个正着,火光冲涌。王允真惊叫一声,不自觉地朝许宣怀里钻来。

  许宣无暇理会,转头对胡三书大声道:“快将霹雳火球系在狼雕的脚爪上……”话刚出口,胡三书便已幡然醒悟,连称妙计,急忙吹角将盘旋上空的狼雕引到甲板上,挑了数十只最为强健凶暴的,令众人搬来几十个霹雳火球,加长引绳,系在它们脚上。

  而后仰头吹角,驭使着这些狼雕冲天飞起,等到它们绕了个大圈,飞到对面那艘战舰的后方时,角声突然一变,汹汹激越。鸟群登时尖啸俯冲,发狂似的撞向敌舰。

  “轰轰”连声,火球迭爆,有的在半空便已炸将开来,狼雕有如一只只烈火凤凰,坠落在帆上、舱上,窜起熊熊大火;有的正好撞击船舱后轰然炸响,形成狂猛无比的破坏力,惨叫迭起。

  群盗大喜过望,一边加紧炮火猛轰,一边故技重施,又挑了几十只狼雕,系上霹雳火球,朝敌船撞击。

  对方这回也学得乖了,不等狼雕靠近,立即冲天放箭,射落了大半,只有十余只撞入船上,爆起层叠火光。那艘战舰虽然高阔坚固,也捱不得这般连番猛轰,舵楼、艉舱被炸塌大半,开始逐渐朝下沉落。

  群盗齐声欢呼,胡三书喝道:“转舵正巽位,全速前进,准备迎敌”船身徐徐转向,轮桨齐飞,朝另外那艘急速迫近的战舰冲去。

  众人接连击沉了两艘敌舰,士气高涨,鼓号喧天。然而经此连番激战,霹雳火炮已所剩无几了,对方弹药却似极为充足,红光吞吐,密集地撞落在“狼雕号”与周围海面上,火焰高窜。

  胡三书尖声吼叫道:“弟兄们听好了将所有炮弹堆到左舷,等距离丈以内时,再开炮猛轰操他祖母的,今天就算沉到海底,也要拉下这帮龟孙陪葬”众人轰然应诺,风帆猎猎,迎着那狂猛的炮火朝东全速前进。

  大风刮来,到处都是烈火焦灼的气息,许宣浑身血液也似被点燃了,心一动,脱口道:“三书,船舱里有多少酒?”

  胡三书只道他要狂歌痛饮,拼死杀敌,笑道:“帝尊要喝多少,便有多……”眼睛一亮,已明其意,大喜道:“妙计,妙计帝尊真乃天人也”这回语出真心,倒不全是谄倭逢迎了。

  当下群盗从底舱推出三十余桶烈酒,放在几张渔网上,又将渔网边沿系在众狼雕脚爪上,汹汹吹角,御使着鸟群朝北边飞去。

  鸟群兜着那几大网的酒桶,低低地贴着海面飞行,黑夜极难看清。等到那艘敌舰察觉时,它们早已从后方冲天拔起,尖啸着陆续撞落。木桶接连炸裂,酒水洒得甲板上、舱楼上、桅帆上……到处都是。

  群盗弯弓搭箭,等的就是此刻。胡三书一声令下,顿时火矢齐发,在夜空划过数以百计缤纷艳丽的红线,接连不断地冲入敌舰,激起重重火光。

  “轰”那艘战舰的底舱突然炸涌起炽红的光焰,接着轰隆连爆,碎木乱舞,连桅杆和艉舱也被炸得掀飞上天了。遥遥望去,似有许多人影争相跃落海,惨呼声隐约可辨。

  群盗振臂欢呼,想不到一炮未发,仅凭着三十桶烈酒和几百枝箭矢,就将敌方樯橹烧得灰飞烟灭

  在今夜之前,他们对许宣这断腿的“魔帝”原还暗怀鬼胎,恐惧多过敬佩,然而经此一战,无不心服口服,崇慕得五体投地。一时间,甲板上下欢腾如沸,纷纷随着胡三书齐声高歌:“神门有天帝,四海无可敌。五雷镇州,阴阳化一……”

  那些高丽商人也面面相觑,难掩惊佩之色,唯独王允真冷笑一声,道:“什么神门天帝,四海无敌,你们是想造反么?大金……”

  那魁伟男急忙抢身捂住他的嘴,朝许宣歉然一笑,道:“这位兄台,舍妹不知天高地厚,口无遮拦,实是抱歉之至在下姓武,单名一个禄字,前往北海收购熊皮,途经此地,被这几艘宋船劫掠轰击,亏得兄台相救,得以周全性命,大恩大德,感铭在心”

  许宣越发起疑,无意再和他们兜圈,抓住王允真的手腕,哈哈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位姑娘和我交情甚深,还曾送过我一支笛,我岂有认不得之理?她的确有位兄长,贵为举族之尊,可惜不是你嘿嘿,当日她被人剜出了心脏,死得好惨,如今居然死而复生,却不知是否她母亲舍身相护之功

  他每说一句,那几个高丽商人的神情便是一变,听得‘死而复生,,更是脸色煞白,猛地拔刀跃身,团团将他围住。

  群盗大怒,纷纷喝道:“操他祖母的,救上一窝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来啦”潮水般涌上前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那魁梧男忙喝住众商人,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许宣,瞥见他塞在腰带上的翡翠玉笛,“啊”地低呼一声,又是狂喜又是骇异,颤声道:“阁下……这支翡翠玉笛真是公主从前送给阁下的?”

  公主?许宣大奇,难道这些人误将王允真认作了“公主”?但王允真的同胞姐妹乃是李秋晴,若无意外,眼下当在茅山朱洞元门下,又怎会与“公主”搭上关系?口却笑道:“是又如何?”

  那魁梧男神色古怪地望着他,突然压低声音,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女真话。

  许宣心一凛,敢情这些人竟是金国鞑他与女真猎户相处了半个多月,已能听懂他们大半话语,并说些日常的简单对话。此人说得极为激动急促,似是在问他是否从小就瘸了双腿,难以行走;此番回来,是否是想见父母一面

  他越听越奇怪,汗毛直竖,当下也用生硬的女真话问他如何知道?

  那男脸色涨红,悲喜交迭,忽然伏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道:“葛王完颜乌禄,拜见谙版勃极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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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太子


  众“高丽商人”脸色齐变,纷纷跪倒在地。王允真也如遭电殛,圆睁妙目,惊疑骇异地盯着许宣。

  许宣一怔,“谙班勃极烈”是女真语里“皇储”之意,难道这些人竟将自己误认作金国太子?这魁梧男子自称“葛王”,想必是鞑子王爷,却为何要乔装成高丽商人,王允真又为何口口声声自称为“公主”?围攻他们的“宋兵”分明也是女真人所化,又为何要将本国的“王爷”、“公主”置于死地?

  疑窦丛生,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天助我也若是这帮鞑子当真将我认作金国太子,或许便可借他们之手杀死赵宋狗皇帝了心中突突狂跳,脸上却笑嘻嘻的不置可否。

  王允真眯起双眸,眼圈忽然一红,冷笑道:“你不是我的济安哥哥,济安哥哥早就死啦快把笛子还给我”劈手便要夺他腰上的翡翠玉笛。

  许宣心意已决,箍住她的手腕,旋身拽入怀里,笑道:“只许你起死回生,就不许别人重新活转么?送给别人的笛子,又岂能讨还?”王允真的确曾送过他笛子,不过那支玉犀笛早已在混战中丢失了,这般含混说来,倒也算不得欺瞒。

  群盗愕然难解,不知发生了何事。完颜乌禄低声道:“济安太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许宣笑道:“好啊,咱们就上顶楼,打开天窗说亮话。”有意卖弄,一手抱住王允真,一手抓住完颜乌禄的胳膊,腾空上掠,轻飘飘地跃入艉楼舱室。下方甲板登时又爆起一片喝彩声,赞叹不绝。

  王允真又羞又怒,“哼”了一声,悻悻地挣开手,脸上却红晕泛起。

  完颜乌禄咳嗽一声,微笑道:“陛下若知道济安太子仍好端端地活在世上,还练成了这一身惊世本领,必定龙颜大悦。却不知……”微一犹疑,小心翼翼地道:“却不知太子这些年身在何处?既然无碍,为何不回返京城,徒让陛下、皇后娘娘思念伤心?”

  金国当朝皇帝完颜曹,自少师从大儒韩,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被人称作“汉家少年”,登位之后,更是改汉制、推汉学,朝野上下蔚然成风,金国宗室也纷纷跟着学说起汉语来。

  完颜乌禄见许宣说的女真话颇为生硬,只道他身在异乡多年,已淡忘了母语,当下索性改用汉话和他交谈。

  许宣有意套他口风,嘿然道:“我若回到京城,还能活到今日么?”见他耸然动容,又哈哈一笑,道:“葛王放心,这些年我虽然不在京城,却始终关注着那儿的一举一动,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自然就会回去了。”

  话锋一转,又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我早已知道到大半了,否则我又怎会在这里候着你们?不如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让我们映证个明白。”

  完颜乌禄听了心中凛然,更觉莫测高深,当下不敢再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尽数道出。

  原来这完颜乌禄乃是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孙子,也是当朝皇帝完颜曹的堂弟,沉静勇决,颇得其倚信。而眼前这位“王允真”则是完颜曹的长女完颜瑶,其母原是宋徽宗之女,被强纳为妃,颇受恩宠。

  完颜曹少年时与皇后裴满氏生下一子,名为济安,立为“谙班勃极烈”。济安太子自小体弱多病,难以行走。但他生性顽强勇敢,三四岁起,就喜欢跟着父亲出外狩猎,到了五岁,便已能拉满小弓,射杀三十步外的兔子了,深受完颜曹喜爱。

  除了济安太子,完颜曹最为溺爱的便是公主完颜瑶。完颜瑶比济安小一岁,经常一起玩耍。一日,完颜曹将宋徽宗的翡翠玉笛赏赐给完颜瑶,见她虽然极为喜欢,却舍得转赠给太子,不由龙颜大悦,还叫人为此写了诗,传为佳话

  不料济安太子五岁那年,随着叔伯到郊外游猎,竟突告失踪。完颜曹搜遍方圆十里,杳无踪迹,有人说亲眼瞧见他被白虎衔入山林,生吞下肚。完颜曹与裴满氏听了悲痛万分,大病了一场。

  许宣听到此处,心中又是突突剧跳,难道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情,被他打死的那只大虫便是当年吞噬了济安太子的白虎?所以才会从那白虎腹中剖出这支玉笛?想起完颜亮、苏里歌等人瞧见这支玉笛的惊愕神情,更无怀疑,又是激动又是悲愤,暗想:贼老天呵贼老天,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总算要开眼给我补偿了么?

  接着又听完颜乌禄往下叙述,方知完颜曹登基后,推行汉制,受到不少宗室贵族的抵触反对,他为了巩固皇权,削夺都元帅粘罕的兵权,又借着诛杀尚书左丞高庆裔之机,一举拔除了粘罕的所有势力;而后又倚靠金兀术,诛杀了主张与大宋讲和的权臣宗磐、宗隽,肃清了所有障碍。

  完颜曹怀疑太子之死乃是宗室阴谋,狂怒之下,将陪太子游猎的宗室子弟全都杀死,引得皇室人人自危。这些年来,他疑心病越来越重,总觉得宗室里的野心家们觊觎皇位,时刻想要篡权取代,郁郁寡欢,酗酒多怒。

  唯一能哄他开心的,便只剩下公主完颜瑶了。偏偏这完颜瑶任性泼悍,常常依仗父皇恩宠,为所欲为,惹得人人敢怒而不敢言。

  一个多月前,公主不知惹怒了哪个仇家,竟在寝宫内惨遭刺杀。所幸大金国师萧抱珍及时赶到,用了“冰心玉魄诀”,将公主的心脏、元神一起封入“冰玉壶”内。

  奈何萧抱珍虽有起死神术,却无回天之方。要想救回公主,只有找到五行与她完全相生的躯体,移入心脏,借尸还魂。而普天之下,会这种法术的就只有真大道的“无忧子”刘德仁了。

  刘德仁医术之高,仅次于葛长庚,人称“南海琼,北无忧”。刘德仁替人治病,往往不开药方,只消半把柳叶刀,就能为人接续脏腑、筋骨,乃至借体回魂。故而又有民谚称,“灵芝仙草人参果,不如海琼一泥丸;马面牛头无常鬼,最恨无忧半把刀”。

  奈何刘德仁去了北海云游,仙踪无迹。完颜曹无奈之下,只得派遣完颜乌禄率领八十名心腹,乔化成高丽商人,带着封存公主心魄的“冰玉壶”,乘船北上寻医。

  完颜乌禄与真大道颇有渊源,年少时曾被刘德仁救了一命,收为底子。他在海上辗转了四十多日,终于在霓雪山上找到了无忧子。

  巧的是,当时也正有一个母亲抱着女儿冰封的尸体,来请刘德仁医治,愿以自己性命,来抵女儿一命。无忧子说那少女被剖去心脏,魂魄尽消,神仙难救,母亲却依旧苦苦哀求。

  刘德仁见那少女体内五行与完颜瑶恰好相生,灵机一动,便提议借少女之身来还公主之魂。那位母亲明知纵然“女儿”复活,也不再是自己的骨肉,但如此总好过于骨枯肉腐、永难相见,于是便欣然同意。

  李少微许宣听得心神大震,险些脱口叫出声来。不消多问,这位恳求无忧子复活女儿的“母亲”,必定就是妖后李少微;而完颜瑶公主所占据的少女肉身,自然就是王允真了难怪“她”认不得自己,性情大变。

  转头望去,灯火闪耀,公主正坐在床沿,双腿一荡一荡,新月般的眼睛灼灼地凝视着自己。心中不由一阵绞痛,满嘴酸苦。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甜美脸颜之下,已再不是从前那位温柔可人的少女了

  定了定神,忽想,那无忧子既能借尸还魂,要治好自己的双膝自然更加不在话下了,当下问完颜乌禄,刘德仁是否与他们同乘一船。

  完颜乌禄摇了摇头,道:“师尊仙风道骨,世外之身,岂肯与我们同返红尘?我们乘船离开霓雪山,日夜兼程,想要尽快赶回上京。谁知到了这里,竟然遇上了三艘宋船,猛烈开炮轰击,若不是太子即时赶到,我们只怕都要葬身海鱼腹中了”

  见他说到“宋船”时,神色有些古怪,许宣心下雪亮。来狙杀他们的这三艘战舰,绝非宋人,十有八九和刺杀公主的同为一系。只是这完颜乌禄沉静谨慎,不敢在他面前妄下论断罢了。

  完颜乌禄满脸喜悦,恭恭敬敬地朝他伏倒,道:“乌禄此行奉旨出海,凶险诡谲,想不到苍天庇佑,不但平安救回公主,还得遇太子相助,诚我大金之幸若太子愿随我回京,陛下、皇后更不知当如何欢喜”

  许宣自小崇慕岳飞,除了修仙求道,最大的志向就是直捣黄龙,收复旧土。若是换做几个月前,誓死也不会与鞑子同流合污。但这些日子来,经历了种种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又被林灵素潜移默化,越来越偏狭愤激,得闻父母噩耗后,更是悲怒欲爆,只要能报仇,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而要想快意恩仇,杀死狗皇帝和所有那些道貌岸然、落井下石的鼠辈,最具摧毁力的方式,自然是利用金国鞑子的铁蹄与炮舰。想到万马齐下,投鞭渡江;百舸争流,移山填海……浑身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顶。

  正欲回答,船身突然又是猛地一震,天摇地晃,甲板上响起一片惊呼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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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战龙


  许宣正欲回答,船身突然又是猛地一震,天摇地晃,甲板上响起一片惊呼惨叫。

  船身似是撞在了暗礁坚岩上,朝左倾斜得极为厉害,公主猝不及防,尖叫着摔出舱外,撞在栏杆上,翻身飞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许宣闪电似的冲跃而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反手抓住上方栏杆,凌空悬吊在艉舱外。狂风鼓荡,天旋地转,右手紧握着公主,下方则是惊涛喷涌的大海,触目惊心。

  “太、公主小心”完颜乌禄沿着斜陡的地板疾滑而下,不顾一切地抓住许宣的手臂,双脚抵住栏杆,待要往上拔夺,双眸突然闪过惊骇之色,张口结舌地瞪着前方。

  “嗷——呜——”彼处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般的狂吼,震耳欲聋。许宣转眸望去,只见漆黑的海面掀炸如沸,腾空冲起一条巨大的青碧怪物,张牙舞爪,绿鳞闪耀。

  青龙

  他心陡然一沉,这孽畜果然也从蓬山逃出来了

  满船喧哗声,青龙夭矫翻飞,狂吼着一头撞入海,那条巨尾在空划过夺目的弧线,重重地砸落在右舷几丈外的波涛里。“轰”地一声狂震,巨浪如倾,“狼雕号”登时被颠得凌空掀起。

  众人惊叫不绝,沿着斜陡的甲板急速滚落,接二连三地撞在左舷上,翻落海。有些眼疾手快的,死死扣住舱板的缝隙,有的则一把抓住垂在舷外的绳索,狂呼着回旋摇荡。

  许宣呼吸如堵,也被甩得几欲脱手飞出。狂风怒号,公主尖声大叫,衣裳鼓舞,手腕从他右拳一点点地朝下滑落。他大喝一声,奋起神力,猛地将公主朝上拽飞起数尺高,拦腰抱住。

  公主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双腿如八爪鱼般盘住他的腰腿,骇得俏脸惨白,闭着眼不敢睁开,尖叫不绝,震得他耳膜都快破了。

  “嘭”船身撞落在波涛里,左摇右摆,众人大叫着从左舷向右侧滑落。许宣趁势松开左手,抱着公主冲落到艉舱的第三层。

  混乱,只听胡三书喝道:“操他祖母的,都给我回底舱,用霹雳炮轰死这孽畜”这些海盗尽是亡命之徒,想到还有火炮可以对付巨龙,顿时精神大振,连滚带爬地朝底舱奔去。

  就在这时,舵楼上又爆起一片惊哗,鲸涛狂喷,青龙咆哮着冲天拔起,高高地悬在众人上空,突然陀螺似的翻旋飞转,朝左边海面狠狠砸落。

  有人眼尖,骇然叫道:“快看龙头上有个人”众人仰头齐望,果见一个淡青色的人影骑乘在那巨龙的犄角上,东倒西歪,差点儿被掀飞出去。敢情这孽畜发狂似的上冲下撞,就是为了将他抛开。

  许宣心念疾闪,难道是他?来不及细辨,船身又被掀得朝右飞起。当下抓起缆绳,将腰身牢牢绑在栏杆上。任凭鲸波剧荡,震得体内翻江倒海,气血翻腾,始终抱紧公主,贴伏在舱板上。

  惊涛迭涌,怒浪排空,青龙一次又一次地撞入海里,时左时右,将“狼雕号”推得飞旋摇摆,几次险些翻覆,不断有人惨叫着坠落海里。

  当青龙飓风似的摇曳乱舞,竖直朝下猛冲时,骑乘在龙角上的青衣人终于抵受不住,被甩得飞出数十丈远,“砰”地撞在“狼雕号”的桅杆上,又重重砸落甲板。

  那人翻身急滚,旋即又腾空跃起,踏着艉舱的墙壁朝顶上冲来。许宣一震,忍不住哈哈笑道:“果然是你”被摇曳的灯光所照,那人青衣鼓舞,气宇轩昂,赫然正是王重阳

  他听见许宣声音,微微一愣,转头瞥见他怀里的公主,更是脸色涨红,失声道:“妹”震愕激动,脚下险些踏空。

  话音方落,胡三书喝道:“开炮”右舷登时炮火轰鸣,船身剧震,一道道红光激啸着破空飞舞,齐齐撞击在那夭矫飞腾的青龙身上,怒爆起重重火浪

  若是寻常凶兽,被这十几发霹雳火炮击,就算不粉身碎骨,也早已焦如炭糜了,但这孽畜乃是青龙元神附体王卿后,魔化而成的怪兽,不但鳞甲坚厚,连被剜去的逆鳞、刺瞎的双眼也全都恢复如初,凶暴无比。虽然吃痛狂吼,浑身上下却并无损伤。

  群盗大骇,胡三书叫道:“转舵,左舷炮弹上膛。放箭”船身徐徐调转,火箭乱舞,接连不断射向青龙,被它咆哮着飞旋怒扫,顿时烟花般漫天反射

  公主从未见过这等壮丽奇景,恐惧之心竟被好奇压过了,双眸亮晶晶地望着那缤纷绚丽的夜穹,格格大笑,拍手连赞好看。许宣心却是大凛,青龙凶顽狂暴,被这般激怒,“狼雕号”只怕保不住了

  王重阳却视若不见,只怔怔地凝视着公主,热泪盈眶,颤声道:“妹,妹,真的是你你……你又活过来啦”

  他与王允真兄妹情深,自小就对她极为疼爱。她惨遭剜心而死后,王重阳悲痛欲绝,怒不可抑,后来虽知她并非自己亲生胞妹,痛苦却毫无消减。此时见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激动得直欲炸将开来。

  公主见他左一声“妹”,右一声“妹”,心下厌恼,脸色一沉,喝道:“呆头鹅,谁是你妹了?我是金枝玉的大金公主,你一破破烂烂的南朝乞丐,也敢来腆着脸攀亲,活得不耐烦了么?”

  王重阳一怔,不明白她为何判若两人,见她凶霸霸地喝斥自己,颇有些神似小青生气的模样,心又如打翻了五味瓶,涌起一种异样的滋味。

  不等再问,狂风呼啸,青龙又已怒吼着飞旋冲来了。众人大骇,胡三书顾不得尚未转舵到位,迭声叫道:“开炮,放箭”炮火轰鸣如雷,大半落空,只有少数几发和火矢一起撞在了青龙身上。

  青龙血红的双眼凶光毕露,狂吼着往后弓起身,浑身鳞甲全都泛起赤艳的红光,“呼”一大团烈焰突然从巨口喷涌而出,轰然猛撞在甲板与艏舱上。

  桅杆、风帆、舱楼…顷刻陷入一片火海,十几个海盗当即被烧成火人,或惨叫着遍地打滚,或不顾一切地跳入海。

  许宣大凛,如果自己双腿完好,又有“紫青双剑”在身,或许还能和王重阳并肩而战,拼死与这孽畜斗上一回。然而此刻自身难保,大仇未报,他可不想白白葬身于这冰冷的异国汪洋

  目光瞥处,见左舷下方悬着几艘小船,当下解开腰上的缆绳,贴着公主耳朵道:“要想活命,就紧紧抱住我,千万不要撒手”

  公主被他热气呵在耳梢,浑身酥软,双臂、双腿又如八爪鱼般勾住他的脖颈与腰身,柔声道:“小瘸,你若是我的济安哥哥,这般占妹妹的便宜,也不怕父皇生气么?”

  许宣没空与她啰嗦,左手一拍,腾空翻起,正欲朝左舷外掠去,右前方飓风呼卷,头顶忽然又炸响青龙雷鸣般的暴吼。

  那孽畜巨尾飞旋,“轰”地一声,将前桅、主桅尽皆撞断,狂飙似的继续朝着艉舱横扫而来。相距尚有十丈,舱楼的木壁已“格啦啦”地竞相裂开,栏杆更是寸寸迸断,迎风炸散。

  许宣呼吸一窒,被迎面而来的气浪撞得硬生生凌空后翻。王重阳如梦初醒,叫道:“小心”腾空跃起,一掌将上方断折砸落的主桅震飞,抓住许宣的衣领,变向急速俯冲。

  “轰啷”几在同时,上方碎木横飞,偌大的艉舱竟被青龙瞬间撞断了半截,鳞光闪闪的巨尾几乎是贴着他们的头顶呼啸卷过。

  许宣冷汗涔涔,暗呼侥幸。公主搂着他的脖尖声惊叫,继而又格格大笑。青龙听见笑声,越发狂怒,环绕着船舰飞扬卷舞,巨尾接连不断地朝他们斜劈横扫,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火焰狂舞。在这狂暴无比的太古凶兽面前,固若金汤的“狼雕号”简直不堪一击。

  底舱、舵楼全都熊熊烧了起来,众人夺门而出,如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眼见多年心血付诸流水,大劫难逃,这些凶徒的恐惧反倒被怒火所取代了,纷纷怒吼着弯弓上射,做最后的拼死顽抗。

  许宣大声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家全都给我到小船上去”翻身冲出船舷,不偏不倚地跃到悬在舷外的小船里。船身剧晃,王重阳也跟着冲落其。

  “狼雕号”两侧悬吊了八艘小船,作为海战偷袭与逃生时所用,每条船可容十几人。群盗一边冲天乱射,一边沿着绳索攀跃而下,完颜乌禄等金人也跟着胡三书跃到了另一艘小船。

  许宣正欲割断绳索,耳边又是一声惊天狂吼,震得他手指一颤,“龙牙刀”险些坠落海。

  公主抱紧他尖声大叫,青龙的巨头已冲到了他们头顶几丈之外,腥风狂卷,涎落如雨,血盆大口宛如无底深渊倒悬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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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章 追龙


  青龙的巨头已冲到了他们头顶,腥风狂卷,涎落如雨,血盆大口宛如无底深渊倒悬上方。

  就在众人齐声惊呼,以为许宣三人即将连人带船被那孽畜吞入腹时,青龙却突然停止了咆哮,张着巨口,愣愣地瞪着公主,一动不动。那双凶睛的狰狞、狂怒、仇恨、厌憎……渐渐消失了,变成了困惑而又古怪的神色,喉发出低沉的呜鸣,似是痛苦已极。

  众人又惊又骇,鸦雀无声,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公主更是俏脸涨红,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生怕稍有异动,又激怒了这怪物。

  许宣心一动,是了,这孽畜认出她是“王允真”来了

  王卿为求天下无敌,不惜吞下了青龙元神,不料反遭其反噬,魔化成了这凶暴无比的怪物。

  这厮一生奸狡自私,作恶多端,唯一后悔的,只怕就是误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王允真了。此时望见“女儿”生龙活虎地呈现眼前,倍受触动,沉埋的本真神识登时压过了青龙凶魄。然而“它”毕竟已不再是从前的王卿,本真神识最多只能清醒片刻,很快又会变回残暴无情的巨龙……

  心念急转,正欲趁此天赐良机,全力猛攻其逆鳞,青龙突然纵声狂吼,“嘭”眼前一黑,登时被那强猛无比的炎风气浪重重掀撞在船沿,疼得百骸欲裂。还不等吸气,那孽畜又已弹出湿漉漉的巨舌,闪电似的卷住尖叫的公主,咆哮着腾空飞起。

  完颜乌禄失声大叫:“公主……”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巨响,那青龙的长尾狂飙似的劈入甲板,从底舱下沿飞扫而出。碎板飞炸,舵楼、艏舱“格拉啦”地朝两端一沉,偌大的战船竟被它硬生生撞断为两半

  众人大骇,慌不迭地割断缆绳,抓紧小船的舷沿,尖呼乱叫着坠落海里。唯有王重阳冲天飞掠,大喝着跃到了青龙背脊,急速朝它头顶冲去。

  许宣紧握缆绳,东摇西荡,随着那后半截船身倾斜下沉,眼见青龙已啸吼着朝北飞去,又惊又怒。

  这该死的孽畜他对那金国公主虽无甚好感,但好歹也是王允真的肉身,岂能让这它吞下肚去?再说,要想除灭赵宋狗皇帝,为父母报仇雪恨,最好的法莫过于假装济安太,若完颜乌禄和公主全都葬身于此,他先前的所有辛劳岂不全打了水漂?

  眼见十余只残存的狼雕在上空悲鸣盘旋,灵机一动,挥刀割下那条七丈长的缆绳,牢牢地捆绑在自己的腰腿上,又在绳索两端打了索圈,左手猛地一拍船沿,奋力破空跃起,将一头绳圈朝最近的那只狼雕抛去。(Www.suimeng.Com)

  他与狼群激斗时,便曾用绳圈套住雪狼的脖颈,如今故技重施,一下便将那狼雕的脚爪套了个正着。

  狼雕凶悍勇猛,力量奇大,被他拽得朝下一沉,惊啼着奋力振翅,竟将他硬生生朝上拔起两尺有余,摇摇晃晃地朝空飞去。

  他左手紧握着上方绷紧的绳索,右手抓起另外一端绳圈,飞旋着继续抛向右上方那只狼雕的脚爪。如此连抛了数次,终于又套住那只狼雕的爪,全身一紧,稳稳地被它们吊在半空,越飞越高。

  低头望去,漆黑的海面上白沫翻涌,“狼雕号”已沉入飞转的漩涡,完颜乌禄和那些幸存的海盗们乘着七艘小船,在汹涌起伏的波涛间跌宕。有人似乎瞧见他了,仰头挥手大叫,但几道大浪卷来,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他与群盗相处了两日,同生共死,虽知这些人恶贯满盈,但想到他们就此葬身汪洋,心竟然有些刺痛难过。

  转头四顾,天海茫茫,也不知青龙去了何方。若不能尽快从它嘴里救出公主,自己的复仇大计可就被这孽畜彻底搅乱了

  正自恨怒心焦,海东青呀呀啼叫着飞到他胸前,衔住他的衣襟,奋力朝北拽扯。许宣心一动,摸了摸它的头颈,道:“鸟兄,你若知道那孽畜的去向,就给狼雕带带路罢”

  海东青似是听得懂他的言语,尖啼着振翅而起,猛烈地攻击着那两只狼雕,啄得它们嗷嗷痛啸,左摇右摆地朝北飞去。

  风浪越来越大,漆黑的波涛有如连绵不绝的山丘,汹涌起伏。那两只狼雕飞得时高时低,有时太过贴近海面,许宣不免被迎面扑来的巨浪拍,浑身尽湿。海东青立即怒啸着扑向双雕,扑翅猛啄,迫使它们重新朝上飞起。

  许宣折腾了这一夜,经历连番恶斗,早已困乏不堪,此时有海东青护航,心下稍定,迷迷糊糊地交眨了一阵眼皮,终于就这么忽上忽下地悬在风,沉沉睡着了。

  重新醒来时,晴空万里,太阳悬在上空,却浑无一丝暖意。双腿被海水沾湿处已结了一层薄冰,狂风刮舞,冻彻心骨。

  汪洋上浮冰跌宕,泛着点点金光。放眼望去,别说青龙了,连一座山、一朵云、一艘船……也瞧不见,只有他和狼雕的影投映在海面,孤独地闪动着,若隐若现。

  那两只狼雕飞行了许久,也已疲惫不堪,几次想要冲落在浮冰上,被海东青猛啄,又悲鸣着挣扎上冲。

  许宣不觉莞尔,大声道:“好啦,鸟兄,让他们歇会儿吧”海东青这才驱赶着它们变向俯冲,落在一块纵横约三四丈的浮冰上。

  海东青立在许宣右臂,昂首睥睨了一会儿,忽然闪电似的扑入前方海面,抓起一条银鳞闪闪的鱼,尖啼着冲落在许宣跟前。那条鱼足有两尺来长,活蹦乱跳,狼雕嗷嗷怪叫,想要上前抢食,被海东青乍起翎毛厉啸了几声,又吓得跳将开来。

  许宣想到这世上只剩下这只鸟儿如此顾护着自己,心一酸,笑道:“鸟兄,多谢啦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拔刀将那鱼剖切洗净,递给它一半,自己吃了剩下的一半。

  海东青又展翅盘旋,抓了几条大鱼。鱼肉膏腴甘甜,入口即化,许宣饥乏顿消,精神大振。待他们吃饱了,那两只狼雕方小心翼翼地探上前来,争相啄夺剩下的鱼肉。

  歇不片刻,海东青还振翅驱啄那两只狼雕,拉吊着许宣,继续朝北飞行。

  越往北飞,天气越冷,红日也仿佛一动不动似的悬在空。他虽裹着白虎皮裘,又有雄浑真运转气血,仍被那尖刀似的扑面狂风割得猎猎生疼。

  虽知追上青龙,也未必能救回公主,但“狼雕号”既已沉没,葛王等人也尽皆葬身海底,能证明自己就是“济安太”的就只剩下那刁蛮泼悍的公主了。事关复仇大计,希望再渺茫,也只有拼死一搏。

  如此飞飞停停,朝北穿掠了十几个时辰,太阳才渐渐移到了西边天际。眼见寒风愈冷,那两只狼雕亦已精疲力竭,许宣正欲驱鸟俯冲,寻找落脚休息之地,忽然瞥见前方一块悬浮的冰山上,盘坐着一个青衣人。

  王重阳

  他对这小虽然一直生不出什么好感,但在这荒寒孤寂的冰洋上撞见,却莫名地涌起他乡遇故交的激动与喜悦。再说,这愣头愣脑的小必是认定公主就是自己复活的妹妹,昨夜才不顾性命地追击青龙。若能得他相助,或许还有成功的一线希望。

  当下纵声长啸,驱使着狼雕冲落在冰山上。王重阳见了他,神色大变,起身便欲朝北飞掠。

  许宣一怔,笑道:“王圣使,你怎么知道我属猫?来来来,咱们久别重逢,就算你属老鼠,也当叙叙旧再走。”拽着绳索,抢身挡住他的去路。

  王重阳脸色涨红,摇了摇头,欲语还休,又是紧张又是窘迫,腹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喝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小色鬼王重阳,你既已立誓拜我为师,修习‘先天神功,,岂可违抗师命,放过这假冒伏羲、害我神族的无耻小贼?”赫然正是蛇圣女。

  许宣怒火上冲,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欺师灭祖的老淫妇王重阳,你既已立誓做蛇族圣使,奉迎‘女娲转世,,岂可违反族规,放过这贻祸蓬莱、害死你妹妹的失贞圣女?”

  他得知父母双亡后,满腹恨火,越发偏激。此时与蛇圣女再度相遇,将自己不能及时返回临安的怨怒全都迁怪到了她的身上。针锋相对,每字每句都尖酸恶毒无比,尤其那“老淫妇”三字更让蛇圣女勃然大怒,尖声厉喝道:“王重阳,快杀了这小”

  王重阳满脸尴尬为难之色,被她喝骂催促,苦笑道:“许官人,师命不可违,得罪了”狂风鼓卷,一掌朝他拍来。

  许宣一凛,半个多月不见,这小真气竟似又雄浑了不少,这一掌随意拍来,竟似海啸狂涛,势不可当当下奋起神力,大喝着双掌一齐拍出。

  “嘭”地一声剧震,他喉腥甜狂涌,双臂剧痛,登时翻身飞了出去,就连那两只狼雕也被扯得凌空乱转,断羽纷飞。

  王重阳吃了一惊,道:“许官人,你没事吧?”又听蛇圣女喝道:“啰嗦什么?还不快杀了他?”只得拱了拱手,狂风暴雨似的继续朝他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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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双雄



  许宣修为本就远逊于王重阳,如今膝骨尽碎,更加难敌,当下一边凭借着强沛真气勉强抵挡,一边随着那两只狼雕趔趄飞退,断断续续地笑道:“王圣使,你双腿俱全,又有……又有老贱人想帮……两个打一个,杀了我这……我这残疾人,可真真英雄了得,不枉了……枉了圣使,之名”

  王重阳面上一红,也觉自己胜之不武,收回双掌,道:“许官人,圣女真元已散,只剩神识,倒也算不得两个打你一个。但你双腿不便,我确不该如此占你便宜。”指尖疾点,竟封了自己腿上的穴道,左掌在浮冰上一拍,翻身跃起,朝他继续猛攻。

  蛇圣女怒道:“臭小子,你和这小贼还讲什么公平道义?他有两只狼雕做翅膀,你有么?没了双腿,你如何走‘九宫步,?如何‘气循八极,,如何施展‘先天神功,?”

  她汹汹疾骂,王重阳却充耳不闻,仅凭着双掌,腾挪飞旋,将许宣逼得招架不迭。斗不数合,“砰砰”连声,许宣胸口、肩头又被掌风扫中,若非两只狼雕凌空拉扯,早已一头载入海中了。

  王重阳一击得手,立即收回双掌,等他稳住身形后,才重新进攻。饶是如此,仍迫得他左支右绌,狼狈万状。

  许宣越斗越是凛然,无论是道佛各派还是魔门,运导真气时,要么循行十二正经,要么绕走奇经八脉,而这小子的真却和当日的蛇圣女一样,无论逆行、顺行,全是忽阴忽阳的太极鱼线,每一掌劈出,气浪也如阴阳鱼线般变幻莫测,难挡之极。

  想起蛇圣女方才所说的“气循八极”,心中又是一动,难道“先天神功”也是按“天地八极”来转化真气?那么“先天神功”的“八极”与所传他的“八极”又有什么异同?

  按所说,“白虎皮图”上除了白虎神兽的封镇地图,还有伏羲、女娲所创的“先天神功”与“阴阳五雷**”。这两种神功虽然同源于“八卦”,却大相径庭。

  “八卦”分为“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

  所谓“先天八卦”,就是伏羲按照太古时代的天文地理所悟创出的宇宙玄机。(WwW.SuIMENG.coM)伏羲化羽后,“共工”康回撞断不周山,天崩地裂,女娲虽然用五色石补住了天漏,但天地之道却已发生了极大变化。女娲依照后来的天地八极的变化,重新调整了八卦的方位,是为“后天八卦”。

  “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虽然都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天地八极,但八极所处的位置却迥然两异。比如先天八卦是“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而后天八卦则成了“震东,兑西,离南,坎北,乾西北,坤西南,艮东北,巽东南”。

  换句话说,“先天神功”是按照上古“八极”的方位来转换真气,原本五行属金的“乾门”竟移到了属火的南方,原本五行属土的“坤门”移到了属水的北方,原本属火的“离门”则移到了属木的东方……五行混乱,与许宣所谙熟的“阴阳、五行、八卦”的所有规律完全相悖。

  越想越觉匪夷所思,蓦一咬牙,忖道:“罢了罢了管他‘先天神功,奥秘何在,我只管以不变应万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凝神聚气,指诀变幻,接连几记“雷水解”、“风地观”,借助王重阳雄浑无比的气浪与身下淼淼汪洋,将沉潜的真气激爆到最大,剑呼啸纵横,势如巨浪排空,狂风怒卷。

  王重阳双眸一亮,忍不住脱口叫好,长袖碧光爆舞,也聚合成滚滚剑,汹汹反攻,不时亮出一条条刺眼的“”形炽光。

  “哧哧”连声,许宣应接不暇,衣裳顿时被划破几个裂口,若不是王重阳及时将剑朝外撤了几寸,已被切成数截了。一时间冷汗涔涔,又是惊怒又是沮丧,暗想:“许宣啊许宣,你若连这愣头愣脑的小子也斗不过,又如何妄言杀尽仇雠,为爹妈报仇?”

  斗志熊熊,残存的几丝畏怯全被怒火烧尽了。当下凝神冥念,使出十二分的精神,与他奋力激战。只听“嘭嘭”叠震,气浪狂舞,剑光焰大涨,竟然也迫得王重阳往后连退了数步。

  “阴阳五雷**”正是女娲基于“后天八卦”所创,讲究的是依照当下天地万物之法,五行相生,阴阳交感。在此基础上又做了改进,创出独一无二的“阴阳指”,可将真气在体内“八极”循环激生,再内外交感,依照“六十四卦象”变化出威力无穷的阴阳指剑。

  许宣使得滚瓜烂熟的虽然只有十几招剑式,但仗着深厚雄浑的真,以及对“天人交感、因势随形”的深刻理解,总能在极为危险的瞬间,应激对方之势与周遭环境,借力打力,遇强则强,爆发出狂猛无比的气浪。

  浮冰碎炸,惊涛喷涌,两人都只凭借着双手,穿花舞蝶似的在海面上翻飞回旋,越斗越快。

  气浪交撞,人影错分,渐渐的连影子也看不清了,只有一团团刺眼的橙黄光浪,和一道道忽隐忽现的“”形亮芒,在暮色里缤纷闪耀。

  若论修为,许宣与王重阳相去甚远,加上双腿俱残,五行属土,正好又被他木属真气所克,真要以死相拼,不出二十合只怕便已横死当场了。

  但王重阳宅心仁厚,不忍伤他性命;加之好武成痴,当日目睹许宣以“一阳指”连斗魔帝、妖后、蛇圣女与王文卿时,便已大开眼界,暗暗称奇,此时亲身激斗,更是被他那看似简单、却层叠不穷的即兴变化震得目眩神迷,惊佩不已,一心想要看个究竟,十成本领只用了不足三成。

  蛇圣女见他未尽全力,自是大为不满,不住地迭声怒喝。王重阳不敢公然忤逆,只好假意加强攻势,到了紧要关头,又每每手下留情,故意卖个破绽。

  许宣心知肚明,又是感激又是羞怒,反被激起更强的好胜之心,但无论他如何拼尽全力,始终不能夺占上风。

  此时天色昏暗,海面已是漆黑一片,王重阳忽然跃开,道:“师尊已经睡着了,许兄,我们先歇会儿吧。”

  许宣一愣,这才想起已经好一会儿未曾听见蛇圣女的喝骂声了。激斗许久,早已精疲力竭,见他罢手不攻,再也支撑不住,登时仰面躺在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累得几欲虚脱。

  那两只狼雕也趔趄跌落在他身边,垂头丧气,连振动翅膀的力气也没有了。海东青又冲入海里,抓了几条鱼丢到他们身边。

  许宣狼吞虎咽吃了半条,忽听“咕噜噜”一阵异响,转头望去,却是由王重阳肚里发出来的,不觉莞尔,拣了条最肥大的抛入他怀里,笑道:“王圣使,你虽然神功盖世,但比起冰海抓鱼的本事,那可就远远及不上我这只海东青了。等你吃饱睡足了,咱们再重新比过。”

  王重阳脸上微微一红,道:“多谢许兄。”海东青振翅朝他尖啸了几声,昂首阔步,神情倨傲,似是对主人将食物分给敌人的行为颇不以为然。两人对望一眼,忍不住又一齐笑了起来。

  他们在蓬莱山里虽已相处了两个月,彼此间却总有种无形的隔阂,难以亲近。今日激斗良久,似敌似友,惺惺相惜,又同处于这漆黑孤独的北海之上,反倒突然觉得熟稔了许多。

  王重阳道:“是了,许兄,你出蓬莱后,怎会遇见允真?她魂魄已散,又何以复活?”

  许宣正欲告诉他,复活的不是王允真,而是借王允真躯体“还魂”的金国公主,转念一想,此时若让他知道了真相,失望沮丧之下,或许就不愿随自己一道追击青龙,解救完颜瑶了。

  当下含糊其辞,只说自己出了蓬莱后,原想乘船回到临安,不想却误上了贼船。他将错就错,收伏群盗,往南航行的途中,又恰好从遭遇海难的商船里,救出了复活的王允真。至于她为何复活,还来不及多问,便撞见青龙了。

  王重阳信以为真,悲喜交织,摇头道:“都怨我当日离开结界时,未能守住‘蜃珠洞,,让那孽畜卷入气旋,一起离开了蓬莱,才有今日这番浩劫。唉,此难由我而起,自当由我而终。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屠了这条妖龙,救出允真。”

  许宣等的便是他这句话,抢道:“王圣使既有此心,那便再好不过虎毒不食子,那孽畜乃是王文卿吞噬了青龙魂魄魔化而成,它衔走王姑娘,未必就会将她吃下肚去。只要我们联起手来,及时追上那孽畜,或许还来得及将她救出。”

  王重阳精神大振,正欲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怪吼,嗡嗡如雷。狼雕惊啸振翅,两人大凛,转头望去,只见天海间陡然一白,波涛汹涌,似有一个巨大的怪物正朝这里急速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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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同行


  云层电光闪烁,照得海面忽明忽暗。

  那怪物长相极为怪异,就像一个巨型蝙蝠,双翼平张,足有六丈来宽,身体扁平,长尾摇曳,贴着波涛急速飞翔,一双紫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闪耀,颇为可怖。

  许宣大奇,他曾见渔民抓捕过与此颇为相似的怪物“蝠鲼”卖给“仁济堂”作为药材,但蝠鲼的双翼最宽也不足三丈,更不可能贴着海面如此快速而长距地滑翔……难道这是许府食客们所说的“海中魔怪”龙鲼?

  定睛望去,更觉惊异,那怪物的背上赫然盘坐着数十个白衣人,个个高冠大袖,面敷白粉,分不清是男是女,手里提着白纸灯笼,灯笼上用朱笔写着“不夜”二字,遥遥望去,宛如一群无常鬼在巡海夜游,阴森诡异。

  怪物来势极快,转瞬就卷着狂风掠过他们身边,向北翩翩飞去。那些白衣人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拉长声音,忽高忽低地唱着首奇怪的歌,听来毛骨悚然。

  眼见那龙鲼幽灵般地消失在夜色里,两人松了口气。

  王重阳沉吟道:“许兄,你肯助我一臂之力,自是感激无已。只是……”尴尬地笑了笑,道:“只是在下吸纳了圣女元魄,又蒙她传授‘先天功”恩同再造。我已对着她立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诛青龙,追回白虎石图,除灭李师师、林灵素等神族敌人。如果师尊醒来后,命令我杀了你,在下只怕……只怕还得出手,万请许兄海涵。”

  “好啊,”许宣听出他弦外之音,必定还会手下留情,伸了个懒腰,卧倒在冰面上,笑道,“王兄,你原是女娲圣使,我原是伏羲转世,可如今你偏偏练成了伏羲的‘先天神功”而我却修成了女娲的‘阴阳五雷大法”成了非要决出生死的对头……唉,世间之事,阴差阳错,结果如何,难预料得很呐。”

  王重阳听到“女娲圣使”四字,脸上又是一烫,只好假装没有听见,咳嗽一声,道:“许兄,天色不早了,等你我养足精神,再一起去寻找那孽畜,救出允真。”闭上眼,盘坐调息,不再说话。

  许宣暗觉好笑,忖想:“这小子看起来聪俊过人,实则迂头愣脑瞻前顾后,就算当真生死相拼,也必能将他耍得团团乱转,不足为惧。”心下更宽。

  浮冰跌宕,寒风彻骨,他裹着厚厚的白虎皮裘,又有真霖护体,倒也不觉得太冷。当下一遍遍地运转真气,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之中,也仍依照着林灵素所授的“因时因地相生真气……”与青帝的“天人交感八极转圜……”运转经络内的真气。

  醒来时,四周昏黑依旧,唯有东边天海交接处涌动着一线赤艳的红光。许宣口渴难耐,抓了块浮冰,用真气融化成温水,捧着喝了。海东青呀呀尖啼,又捕了些鲜鱼给两人充饥。

  吃饱喝足,海东青又驱逐着那两只狼雕,悬吊着许宣,继续朝北飞翔。

  王重阳则时而御风飞掠,踏波踏行,紧随着他们身后。若是常人,在这极寒北海飞上小半时辰,就已精疲力竭了,但他真气深不可测,奔掠了两个时辰仍面不改色。

  许宣又是羡妒又是佩服,暗想:“难怪狂妄如林灵素,也将这小子捧得甚高。我若有他这等本事,又何惧大仇不报?”念及父母,登时心痛如绞,又想:“这小子天资虽高,心思却极为单纯,打败他固然不易,从但要想他口中套出‘先天神功’的奥秘,却未必是件难事。等我修成‘白虎皮图’的两大绝学,要想报仇,又复何难!”

  思绪飞转,正盘算着如何借着与他交手之机,刺探其秘,那蛇圣女的元神恰好又醒来了,厉声怒喝道:“王重阳,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么?快快将这小子大卸八块,丢到海里喂鱼!”

  许宣哈哈笑道:“老贱人,只怕你徒弟和我来来回回斗上几千合,总也杀不死我,看得你急怒攻心,先给活活气死了。”

  和王重阳使了个眼色,又一前一后地追斗起来。两人霖剑相交,光浪炸舞,所到之处,怒涛掀涌,海鸟惊飞,看似战得舍生忘死难分难解,实则却都各留了几分力,点到为止。

  若是蛇圣女神魄俱全,两人这番佯斗自然逃不过她的法眼,但此时她残存在王重阳体内的神识不过十之一二,实在难以看清端倪。就算起了疑心,也只能怒叱乱骂,无可奈何。

  待到圣女重新昏睡后,两人又在浮冰上休憩了片刻,继续循着海东青的指引,追寻青龙。

  如此且战且歇,一路北行,又过了六日。海面的浮冰越来越多,昼短夜长,一天中能瞧见太阳的光景不足一个半时辰。夜里躺卧在浮冰上时,空中的星星已稀少得看不见了,只有一道道绚烂的极光流丽乱舞,变幻万端。

  蛇圣女残存的魂魄日渐微弱,时醒时睡,清醒的时间也如这北海的白昼,越来越短。

  若说两人起初的“激斗”还有几分装模做样,只是为了敷衍蛇圣女,到了后来,已是越斗越认真,越斗越入迷,纯粹成了惺惺相惜的切磋武技了。

  王重阳的修为虽然远胜许宣,却从许宣的“一阳指”与“阴阳五雷大法”里获益良多,颇有醍醐灌顶之感;而许宣更似进入了一个琳琅满目的宝藏,隐隐之中,仿佛想到了“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的神秘关联,却又千头万绪,难以言表。

  这一天,红日初升,蓝黑色的海面上漂满了晶莹闪光的浮冰。两人正一前一后地朝北飞掠,忽听西南边传来“呜呜”的号角声,转头望去,风帆猎猎,五艘乌黑的三桅战船正朝此处驶来。

  海东青呀呀尖叫,啄击着那两只狼雕,迫使它们转向朝东边折行。正觉不妙,忽听王重阳喝道:“许兄小心!”“嗖”地破风激响,一支箭矢旋转着朝左侧那只狼雕射来。

  许宣一凛,猛地拽紧绳索,急速俯冲。岂料那支箭矢竟突然划了道诡异的弧形,变向急转,闪电似的穿入狼雕的背脊,登即毙命。

  回风箭!他心中陡沉,难道来者竟是那海陵王完颜迪古乃?念头未已,“咻咻”激响,又是两支箭矢交错飞旋着疾射而来。

  剩下那只狼雕惊啼着奋力振翅,他指尖连弹,气箭接连不绝地朝那两支箭矢冲去。那双箭却如长了眼睛一般,螺旋乱舞,瞬间便已冲到眼前。惊怒交迸,本能地一记“地水师”挥掌朝来箭拍去。

  “地水师”上卦为坤,坤为地;下卦为坎,坎为水。地下有水,数量无穷,水流所向,顺势而行。他身在连绵浮冰之上,下方是淼淼汪洋,正与此卦吻合。内外交感,真气顿时从“坤门”、“坎门”呼啸涌向右臂。

  “轰!”四周惊涛狂涌,浮冰冲天,登时将那两支箭矢撞得粉碎。他与王重阳切磋了六七日,“一阳指”运用得越发得心应手,这一掌轰出,威力之强猛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那几艘战船上响起一片喧哗,忽听有人用女真话叫道:“大家住手,济安太子!是太子殿下!”那声音颇为熟悉,似曾在哪里听过。

  凝神远眺,当先那艘战舰的艏舱上站着十几人,全是金国鞑子打扮。一个浓眉虬髯的魁梧男子满脸惊喜激动,朝着许宣遥遥挥手,赫然正是那夜救起的金国葛王完颜乌禄。

  许宣只道他早已葬身汪洋,想不到竟会于此重逢,心下大喜。这鞑子王爷既然活着,又带来了这么多金兵,就算找不到青龙,救不回那公主,也无碍他的复仇大计了!

  王重阳飘然落到他身边,皱眉道:“奇怪,许兄,你不是临安药商之子么?为何人这些人时而称你为‘帝尊”时而又称你为‘济安太子’?”他长居蓬莱,虽不知山外之事,但这些日子以来,从众人口中听来许多传言,拼凑在一起,也大致了解些来龙去脉。

  许宣一凛:“糟糕,这小子是个直肠子,若将我的底细抖搂出去,那就可前功尽弃了!”

  当下正色道:“王兄,既然被你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了。我是金国的皇太子,小时被魔帝掳去,迫我父皇出兵攻灭宋室。我誓死不从,被他掳到了江南,又带至蓬莱,才有了这种种事由。若不是这些金人认出这支我从小带在身边的翡翠玉笛,我也已忘了自己的身世。”

  一边信口胡诌,一边念头飞转,盘算着一旦王重阳泄漏口风,当如何借众人之手将他杀了灭口。他对王重阳亦敌亦友,虽有惺惺相惜之意,但更多的却是羡妒之情。此前以为完颜乌禄等人已葬身汪洋,为了救出公主,证实自己“济安太子”的身份,才决计与王重阳联手屠龙。但此时情势已变,计划自然也就发生了变化。

  王重阳不知他已起歹念,信以为真,点头道: “原来如此!”想到他从小被魔头掳去,颠沛流离,不由更起了同情之心,道:“许兄,我听说‘入侯门深似海……”皇宫里人心最是险恶。你重返金廷,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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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兀术


  那五艘战舰风帆鼓舞,越驶越近。众金人争相拥到舷边,张头探脑地眺望着许宣,窃窃私语,显然都对这失踪多年的“济安太垩子”极为好奇。

  不等船身靠近,完颜乌禄便已从船上跃落冰洋,满脸喜悦地踏冰奔到许宣面前,纳头拜倒,道:“太垩子吉人天相,逢凶化吉,诚我大金之幸!”

  许宣问他如何得救、又因何到了这里,才知那夜“狼雕号”被青龙撞沉后,幸存的百余人跃入小船,被风浪卷得四下离散。完颜乌禄倒也命大,在海上漂了一日一夜,居然遇见了金军巡海战船,将他救了起来。

  完颜乌禄压低声音,道:“太垩子殿下,据说那掳走公主的妖兽,就是上古时被女娲大神封镇在蓬莱的青龙。前些日子便已现身北海,搅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都元帅为降那妖龙,率兵亲征……”

  都元帅?许宣一怔,不待相问,却听主舰上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淡淡道:“乌禄,这就是你说的济安太垩子么?”听在耳畔,直如闷雷滚滚,震得他呼吸一窒,气血翻腾。

  抬头望去,艏舱上站着十几个华裘锦服的金国贵族,说话的乃是一个苍白瘦削的黑衣人,斜眉入鬓,双眸凌厉冷峻,个头不高,却似鹤立鸡群,让人一眼便能从人群中望见。左手斜握着一柄漆黑的龙角长弓,方才那威力奇猛的“回风箭”应当就是他发出来的。

  许宣与他目光交视,心中一凛,颈背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此人看似病恹恹的,却如渊停岳峙,挟着让人莫名窒息的威霸气势;那双眼睛更似能洞彻一切,让人无所遁形。

  船上登时安静了下来。完颜乌禄毕恭毕敬地起身行礼道:“启禀都元帅,正是济安太垩子!他身上的这支翡翠玉笛,就是当年昏德公献给都元帅之物。都元帅献给陛下后,陛下赐给公主,公主又转赠给了太垩子……”

  许宣脑中嗡地一响,突然想起“金国都元帅”是谁了,敢情眼前这黑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国四太垩子金兀术!

  他从小敬慕岳少保,对金人恶行义愤填膺,最厌恨的人莫过于完颜兀术。这厮屠城掠地,搜山检海,几乎扫荡了整个中原,手上更不知沾染了多少大宋百姓的鲜血。说到“金兀术”三字,宋人无不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食肉寝皮。

  许宣听多少人说过这混世魔王,绘声绘色,直将他描摹成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妖类,想不到居然是个身高不过六尺的病痨鬼!在他心里,也不知多少次曾幻想过直捣黄龙、砍下金兀术脑袋的情景,此时见到这活生生的真人,反倒脑中空白,心跳如撞,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了。

  完颜兀术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不出任何表情,直到完颜乌禄说完了,才淡淡地道:“来人,将这冒充太垩子的逆贼绑起来!” 众人脸色齐变,完颜乌禄愕然道:“都元帅……” 完颜兀术冷冷道:“乌禄,大家都夸你聪睿冷静,怎么今日竟如此糊涂?汉人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济安太垩子失踪时不过五岁,身上带着这支价值连城的翡翠玉笛,如果他真活着,要么早就被人送回皇宫,换取荣华富贵;要么早被抢了玉笛,丢在林中自生自灭。又怎么可能携着玉笛,平平安安地长到这等年纪?”

  许宣又惊又怒,哈哈大笑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能耐,竟能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从戒备森严的御苑里将我这太垩子掳入深山,抛下悬崖。今日才知原来是你都元帅!”

  众人哄然大哗,完颜兀术却依旧如磐石岿然不动,似笑非笑地扬起眉毛,道:“小贼,你胆子倒不小死到临头,还竟敢信口雌黄,反咬本王一口……”

  许宣一不做二不休,纵声笑道:“我胆子再大,又怎比得过你谋逆篡位,暗杀太垩子!嘿嘿,你擅权专断,结党营私,假意辅佐我父皇,杀尽了反对你的忠臣元老,犹嫌不足,还设计除灭父皇的所有子嗣,他日好将皇位禅让给你的儿子。是也不是?”

  他曾听府中食客说过,金国鞑子杀孽深重,招来报应,引得鞑子皇帝子嗣断绝;又曾听说,金兀术这些年权势熏天,封爵“越国王”官登太师、令三省事兼都元帅,成为凌越鞑子皇帝之上的真正统治者。位极人臣者,必遭种种怀疑、毁谤。拿这谋逆的罪名来砸他,必中要害。

  完颜兀术双眸果然闪过一丝愤怒之色,蓦地一拍船舷,沉声道:“放肆!给我拿下!”众人面面相觑,只怕许宣真是“济安太垩子”谁也不敢率先动手。

  许宣哈哈笑道:“怎么,让我说中了?兀术老贼,为了让你儿子登位,你可真是处心积虑。除掉我这太垩子,又杀了我妹妹完颜瑶,连其他宗室子弟你也不放过。今年端午,你先是安排你儿子率炮舰攻击金山寺,妄想刺杀赵宋狗皇帝,立下不世奇功。眼见不成,又让他随着王文卿寻找蓬莱,夺取‘女娲石图’。嘿嘿,你听王文卿蛊惑,以为儿子有他相助,就能降伏青龙,改变大金国运,成为天下人眼里的真龙天子,是也不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杀人如麻,终于报应到了你儿子身上!”

  他每说一句,众人神色随之一变,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惊哗如潮。完颜兀术身子微微一晃,喝道:“你……你说什么?”

  许宣知道已掐中了他的软肋,念头飞转,笑道:“你有眼无珠,所托非人,怪得谁来?王文卿狼子野心,觊觎‘炼天石图”早就吞了青龙的魂魄,变成那孽畜,将你儿子吃下肚去了!半年没消息,你想必也猜到了大概,所以此番才会兴师动众,亲征北海,来降拿青龙,是也不是?”

  金兀术的儿子的确被献作人祭,王文卿也确实化作了青龙,但此青龙非彼青龙,魔化后的王文卿更未曾将金国小王爷吞入肚里。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一则激使兀术自乱方寸,二则嫁祸给王文卿,即便他恢复神识,被金人找到,也跳进黄河洗不清。

  完颜兀术握弓的手青筋暴起,脸色涨红如紫,显然已狂怒到极点。不等他说话,身边的一个亲信已抢身拔刀,朝着众人厉声大喝:“都元帅命你们将这小贼拿下,你们聋了么?再不动手,杀无赦!”

  金兀术治军严厉,令出如山,众金兵不敢忤逆,纷纷大喝着跃下船,潮水般卷过跌宕的浮冰,朝许宣冲来。

  海东青呀呀怒啼,翎毛尽竖。王重阳挡在许宣身前,高声道:“各位,有话好好说。他是不是贵国太垩子,仔细问过便知,何须如此?”

  他运足真气,声如惊雷,震得众人眼前一黑,气血乱涌,一时间“叮当”连声,兵器接连掉地,有些人更失去平衡,径直摔入冰洋之中。

  众金兵大凛,正欲硬着头皮强行硬冲,船上又传来一个冲淡柔和的声音,嗡嗡直震,瞬间盖过了王重阳的“狮子吼”:“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是非曲折,要验过才知。太师,你忠义勇烈,光风霁月,又何必在意小人构陷?即便要杀这此人,也当让天下人心服口服不是?”

  许宣、王重阳均是一震,这人真气阴柔绵密,浑厚无比,竟似不在林灵素之下!金兵船上,何来如此人物?

  转眸望去,那人翩然立在另一艘战舰的艏舱上,黄袍鼓舞,长须飘飘,两条白眉斜斜垂下,双眼似闭非闭,竟是个仙风道骨的黄冠羽客。

  “萧国师说得不错,”完颜兀术眼中怒火熊熊,旋即又恢复了冷静,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对着许宣徐徐拉开,森然道:“小贼,你窃据玉笛,冒充太垩子,含血喷人,构陷本王,若不杀你,天下岂不人人效仿?但我现在若杀了你,必有小人进馋,说本王谋逆事败,杀人灭口。嘿嘿,用你一条贱命,换本王忠烈清白,哪有这等便宜之事?”

  弓如满月,一字字道:“济安太垩子,出生时,是本王将他抱给陛下的。他左肩胛下,有一个马蹄形的青黑色胎记,右腰上方,还有一个朱砂红的刀形胎志。如果此人身上没有这两个印记,就必是谋害太垩子的反贼无疑。萧国师,你说说,这等大逆不道的反贼又该如何处置?”

  话音未落,“咻!”气浪激旋,那支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曲线,狂飙似的飞过许宣肩背后沿。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后背一凉,白虎皮裘已被倏然震裂。

  四周惊哗如沸,又突然变为一片死寂。众人惊骇地望着许宣裸露的背脊,张口结舌,全都石人泥塑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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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四章 胎记

  
  许宣一凛,转头朝冰面上的倒影望去,浑身鸡皮疙瘩全都冒了起来,不知是惊是疑是骇是喜。.

  在他左肩胛下方,赫然有块青黑的胎记,虽然有些模糊,却依稀能看出是个马蹄形;右腰上方也有个弯曲的红印,只是由于小时浸药汤,背部被朱砂等药物常年累月的渗入,留下了许多殷红血点,和这块红印连在一起,分不清原来是何形状。

  他心里突突狂跳,从小到大,未曾听父亲与真姨娘说过这两处胎记,若不是今曰金兀术一箭震裂他的裘衣,只怕永远也不会瞧见。若只有一处,尚可说是巧合,但两个极为相似的胎记同存一身……天下又岂有这等巧的事情

  灵光一闪,林灵素是了,当曰在成都大牢里,这厮曾用“百纳**”为自己换过脏腑与双腿,难道背上的“胎记”也是彼时他动的手脚?这魔头计谋深远,从挟持他的那一刻起,便已想好了利用他夺紫青双剑、盗炼天石图,乃至修炼“嫁衣神功”的种种计划。以他的心机和本事,为自己造出这两个“胎记”,倒也不无可能。

  但这魔头如何知道“济安太子”身上的胎记?又为何要用“百纳之术”为自己造假?突然想起他在蓬莱山上打碎自己的双膝的举动,莫非……心中陡然大震,莫非这厮亦想将他扮作金国太子,借鞑子之力灭亡赵宋,报仇雪恨?

  念头飞转,口中却哈哈大笑道:“兀术老贼,这回看清楚了么?各位,这老贼欺君犯上,谋刺太子,试问该当何罪?你们是想和他一起执迷不悟,杀我灭口呢,还是拨乱反正,将这巨歼擒下,押回上京请我父皇治罪?”

  众人面面相觑,左右为难。

  他们对许宣“济安太子”的身份虽已信了大半,但这十余年来,金兀术权倾朝野,威震天下,连皇帝也得仰其鼻息,就算他真的刺杀了太子,做出什么谋逆造反的举动,回到京城,只怕也无一人敢向他问罪。现在去拿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却听那萧国师淡淡道:“这位公子,此事关系重大,恕我们不敢听一面之词。你自称济安太子,,又说曾遭都元帅谋害。都元帅忠烈孝义,天下共知,窃以为绝做不出这等犯上作乱的大逆之举。而阁下腰上的胎记是否刀形,尚看不清晰,也难以断定是否太子。要想验明真假,总得有些更让人信服的证据才是。”

  顿了顿,道:“依贫道之见,不如请这位公子随我们回返上京,由陛下亲自滴血认亲,一验真假。若是假的,便交与都元帅,千刀万剐;若是真的,也可问清其中曲直,以免有什么误会,伤了君臣之义,让天下人寒心。”

  许宣心中一动,此人看似字字公允,句句为“都元帅”着想,实则绵里藏针,借鞑子皇帝之名,迫得完颜兀术不敢轻举妄动。此人姓萧,又被称为国师,想必就是大金国师萧抱珍了,虽然看起来老歼巨猾,摸不清底细,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在对付兀术老贼这一节上,可以结为同盟。

  完颜兀术放下长弓,森然道:“萧国师考虑得如此周全,本王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是我们此行出海,乃是奉旨降拿青龙。妖龙未屠,公主未救,岂能班师回朝?此人就算是真太子,也只能委屈他与我们同乘一船,等屠龙之后,再回京请陛下论断。但他若敢半途畏罪逃走……那可就别怪本王铁面无情了”

  许宣虽不知到了上京后,当如何度过“滴血认亲”这一关,但此时无路可退,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当下哈哈笑道:“真金不怕火炼。也不知半途畏罪潜逃的将会是谁?”双掌在冰面一拍,翻身冲上了艏舱。

  王重阳略一迟疑,道:“许兄,等等我。”也跟着他一起跃到了船上。

  “呜”号角长吹,大船也缓缓驶动了。

  许宣坐在艏舱的顶层大房里,视野无遮,前方是一碧万顷的天空与辽阔无垠的冰洋,壮丽无比。

  他见过不少雄伟的大船,但若论设计之精巧、陈设之奢靡,无一能和眼前这艘相比。

  数百个舱窗全都镶嵌着大食进口的双层玻璃,单只这一项,就不知要耗费几万两白银。更出奇的是,舷窗下的气孔一直吹出阵阵热风,窗玻璃上竟没有半点雾气,透明如冰。

  舱房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桌椅、香炉、帷帐、衾被……全都像是临安巨富家中搬移过来的,惟独床被设计成了女真式的火炕,暖意融融,满室皆春,和窗外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

  王重阳从小在蓬莱长大,更未曾见过如此巨舰,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对那热乎乎的火炕更是惊讶不已,怎么也想不出在一艘纯木所制的大船上,怎能容得下这许多烧火取暖的炕床?

  过不片刻,完颜乌禄又领着十几名奴婢鱼贯入舱,将大大小小数十盘菜肴摆满了整个长桌。从冷盘、热菜、点心、面食到粥饭,应有尽有,更囊括了淮扬、苏浙、巴蜀、山东、辽东……等各大菜系,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许宣在海上漂泊多曰,成曰以生鱼充饥,嗅着香味,早已食指大动,当下东夹一筷,西夹一筷,就着白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时抓起一把肉块给海东青喂食。王重阳反倒有些拘谨,见许宣不停地招手叫自己一道来吃,方谢过众人,坐在炕沿,端碗动筷。

  完颜乌禄微笑道:“太子殿下,乘船在外,比不得在大内宫里。这些菜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若是不好,我让厨子重新换过。”

  许宣心中一凛,难道这厮故意借膳食偏好来刺探我是否真太子?当下抹了抹嘴,摇头道:“这些菜肴虽然可口,却似总比不上稗子拌肉饭和肉菜粥糜,如果再有几碗沫里湛酒,,那就更加美味了。”

  完颜乌禄一怔,笑道:“太子有我大金先祖之风,妙极,妙极”立刻让奴婢去端来了半桶稗子饭和一桶酒,亲自切割了半碗兽肉,拌在稗子饭里,又斟了满满一碗酒,满脸喜悦地递与许宣,道:“太祖最喜欢的便是这稗子拌肉饭与沫里湛酒,,他常说一衣一饭,来之不易,当皇帝的,尤其要顾念天下民生之疾苦,能顿顿吃上这等美味的稗子拌肉饭与沫里湛酒,,就当喜慰知足了。太子能思太祖之所想,真是我大金国的福气”

  许宣暗觉有气:“狗鞑子既然这般知足,就在辽东深山里吃你的稗子拌肉饭好了,还来占我中原做甚?”

  转念又想,这鞑子王爷将金太祖之训得这么牢,谦恭隐忍,勤俭自勉,胸中必怀大志,对奢靡跋扈、擅权专断的金兀术只怕也无甚好感,正好可以将他灌醉了,多撬出些金廷的内幕来,将来到上京后,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当下猛地一拍桌沿,道:“说得好汉人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为你这句话,咱们得好好于上几碗”拉着他在炕上坐下,给他也斟满“抹里湛酒”,仰头对饮,一气连于了几碗。

  那“抹里湛酒”色泽红润如蔷薇,虽比不上大宋名酒的甘冽芳醇,入喉却如刀割火烧,直充头顶,浑身毛孔仿佛一下全都打开了。

  许宣酒量虽佳,连喝了六七碗后,也醺醺然如飘云端,拍着炕桌,高声唱起那些女真猎人教的歌来。这些歌显然是女真人祖辈流传的民谣,完颜乌禄满脸通红,亦有了六七分醉意,忍不住一起合声高唱。

  守在舱外的金兵闻见酒香,早已心痒难搔,眼见他们狂歌痛饮,喝得如此畅快,更是不断伸头探脑,馋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唯有王重阳看了暗暗摇头,自顾不紧不慢地夹菜吃饭。

  就在这时,海东青突然翎毛炸竖,朝东厉声尖啼。

  继而舱外惊呼迭起,有人骇然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又听一声低沉的呜鸣,前方喷起一道数十丈高的水柱,接着呜鸣连起,无数道雪白的水柱冲天喷涌,此起彼伏。

  许宣朝舱外望去,心中一震,酒意登时醒了大半。

  只见暮色昏沉,晚霞如火,北边传来阵阵“呀呀”的叫声,鸟群如乌云滚滚,惊惶乱舞,急速逼近。在它们下方,则是数以千计的鲸鱼,有如一座座移动的岛屿,朝着他们推波劈浪地游来。除此之外,也不知有多少不知名的鱼群、海兽交杂其间,闪耀着万千点银光,不顾一切地朝南迁徙。

  海东青烦躁地在他肩膀上跳动着,尖声悲啼。完颜乌禄面色一变,失声道:“吉塔是吉塔火山爆发了……”

  话音未落,天海处突然一亮,又一亮,而后喷涌出姹紫嫣红的层层霞光,雷声滚滚,震得波涛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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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救美
  

  一阵大浪打来,船身剧晃,桌案上的碗碟“乒乒乓乓”撞在一起,酒水四洒,酱汁淋漓。.

  许宣大凛,他听女真猎户们说过,“吉塔”是女真人的圣山,出自远古时的肃慎族语“曼殊苏巴尔晗”,即“吉祥之塔”。

  按照古肃慎人的传说,“吉塔”是北海最高的山,只有海东青可以飞越,故又称之为“雄库鲁苏巴尔晗”,意为“海东青之塔”。也是他们祭祀鹰神的地方。传说山顶连着蓝天,火焰滚滚,一旦山神发怒,喷出的烈火可以烧沸整个北海,霞云布满天空,数月不散。

  极目远眺,天海间尚看不见任何山尖,相隔如此之遥,竟能感觉到那“吉塔”火山的震动,其威力之强猛可想而知。

  轰鸣声中,又听有人尖声大叫道:“青龙,我看见青龙啦就在震巽位

  众人纷纷朝东南方望去,惊呼如沸。

  只见一弧耀眼的青碧鳞光从不远处的巨浪中夭矫跃起,冲入波涛,接着又从数十丈外穿了出来,直没海中。许宣已见过青龙许多次,一眼便认出果是那孽畜无疑。

  此时受“吉塔”火山震动的影响,海上波涛澎湃,层层叠叠地从北向南涌来,白浪一重高过一浪。这孽畜溯游而上,速度竟快得惊人,几个起落,便已贴着海面朝北飞出了十余里。

  所到之处,惊涛掀涌,不时有鱼群被它撞得冲天抛起,银光缤纷乱舞。几只巨鲸避之不及,登时悲鸣着腾空翻起几丈高,重重砸入海里。就连低空飞翔的鸟群也被它撞得断羽缤纷,尖啼坠落。

  众人追踪了十几曰,终于撞见这妖龙,无不又惊又喜又骇又怒。

  若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五艘战舰火炮齐轰,或许还能将其重创,奈何此时狂风巨浪,连天夹涌,又有这么多的巨鲸、鱼群密密麻麻地迎头游来,要想追上青龙,谈何容易?

  更糟糕的是,远处火山喷发,海啸在即,青龙偏偏又朝着“吉塔火山”的方向逃窜,就算他们能成功屠灭妖龙,救出公主,又能否避得过那焚天煮海的熔岩烈火?

  混乱中,却听号角长吹,战鼓激奏,金兀术一字字地高声喝道:“大金国的男儿们,你们征服了山林和大地,现在是你们征服大海的时候了火炮、箭石准备,全速前进青龙不死,誓不班师。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声如惊雷,震得众金兵热血如沸,纵声啸吼。

  许宣耳颊也不由**辣地烧了起来,暗想:“这老贼打起仗来如此不要命,难怪当年除了岳少保,谁也难拒其锋。”五味交杂,又想:“许宣啊许宣,你早已经无路可退了,要成大事,就得学这老贼,破釜沉舟,一往无前。从今曰起,不管挡在你前方的是什么,全都豁出命去,将它于翻”

  一念及此,残存的恐惧全都烟消云散了,化作了激昂斗志,和众金人一起捶胸狂吼。

  鼓声如雷,越来越密集。五条战船组成“锋矢阵”,船舷两侧各有一大一小两排轮桨,上下错开,旋转如飞。帆布猎猎鼓舞,不停地转动着角度,在惊涛骇浪里抢风疾行。

  群鸟惊飞,鱼兽纷纷绕船避开,那些庞如岛屿的巨鲸也仿佛被他们的气势所夺,要么呜鸣着凝立不动,等着战船从身侧冲过;要么徐徐转向,退避三舍

  远处红光闪耀,轰鸣如雷。狂风越来越猛,海面如峰峦般急剧起伏,将战船从一个波峰被抛向另一个波峰,高低沉浮,飘摇跌宕。

  船上的金兵们虽然久经训练,却从未经历过这等狂暴的风浪,东摇西晃,面色如纸,啸歌声时断时续。许宣、王重阳更被颠得翻江倒海,险些将吃进肚里的酒菜全吐了出来。

  好在青龙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距离众船已不过百丈之遥了。当波浪将他们掀到高处时,透过舷窗,可以清晰地望见那条青碧的龙尾,在惊涛里闪耀。

  传令官遥遥叫道:“转舵,发射箭石,开炮”五艘战舰乘风破浪,变为“雁行阵”,斜驶到了那条青龙的右侧,左舷突然火炮齐鸣,红光吞吐,接连朝着青龙猛轰。

  架在甲板、艉楼、艏楼上的投石机和巨弩也争相抛射出火石与长矛,缤纷乱舞,有的呼啸着穿入大浪,有的则撞击在青龙的鳞甲上,冲天反弹。

  青龙似被激怒了,破空冲起,飞腾狂吼,朝着最前沿的那艘战船狂飙似的撞了下来。

  “轰”地一声巨响,它几乎是擦着那艘战舰的左舷,当头撞入前方海面。波涛喷涌,将那艘船高高地掀了起来,险些凌空翻覆。众人惊呼未绝,那孽畜长尾又已夭矫飞扬,挟卷着滔天狂浪,铺天盖地地砸落。

  “轰隆”那战船的主桅、前桅、艏舱应声粉碎,许宣心中也仿佛随之猛地一沉,偌大的巨舰竟被它一尾就拍入了海里

  众人又惊又怒,纷纷大吼着朝它继续开炮,抛射火石与巨矛。但那妖龙飞腾的速度极快,四船又颠簸在巨浪之上,难有准头,连发了三轮,仅有几颗炮弹和火石撞中它的身体。

  青龙鳞甲极厚,岿然无损,咆哮着破浪昂头,灼灼怒视,腹部白色的鳞甲鼓涌起耀眼的红光。许宣暗呼糟糕,这孽障又要喷火了朝它血盆大口望去,更是猛吃一惊,失声道:“公主”

  在那妖龙的尖牙缝里,赫然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紫衣少女,双手紧抱着那颗巨大的獠牙,俯瞰汪洋,满脸惶急惊怒,几次想要纵身跃下,又缩了回去。

  王重阳脸色骤变,不顾一切地冲出舱门,凌空几个抄步,便已掠到了那孽畜的巨口下方,叫道:“妹子,快跳下来,我自会接住你……”

  话音未落,青龙狂吼如雷,公主衣裙鼓舞,被它口中涌出的炎热飓风刮得摇摇欲坠,尖声大叫,却始终不敢松手跃落。王重阳刚想冲上前,被妖龙翻旋着挥爪狂扫,不得翻身飞退。

  众金兵也瞧见公主了,惊呼四起,炮火、箭石渐转稀落。

  许宣双手一撑,跃到舱外,但此时青龙的那张巨口距离他所在的战船艏楼至少有八十来丈,以他的残疾之身,根本无法御风掠近,瞥见不远处那巨弩机上的铁矛,心中一动,抓起绳索,腾身跃到长矛上,将一端系紧矛杆,另一段绑在自己腰上,朝旁边的金兵叫道:“快发弩矛,将我射到青龙的脖子上”

  众金兵面面相觑,无人应答。那妖龙口中的公主,已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岂能再将重现于世的“济安太子”又抛入险境?

  眼见青龙腹部越来越红,许宣大急,喝道:“公主命悬一线,再不动手,我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完颜乌禄蓦一咬牙,道:“我来”大步奔到巨弩机旁,转动绞轴,将铁矛连着弩弦拉到最满处,深吸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小心了”扣动扳机

  “嗖”许宣只觉腰上突然一紧,狂风扑面,被那离弦破空的弩矛拽着腾空飞起,笔直地朝青龙颈下的鳞甲冲去。

  “太子,是太子”隐隐听见下方传来阵阵惊哗,又听“轰”地一声巨响,一颗霹雳火球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沿飞上了天空。

  许宣呼吸一窒,惊怒交迸,是谁在这时候开炮?这不是要将他和公主一齐置于死地么?念头未已,下方“轰轰”狂震,白雾中红光闪耀吞吐,又是几十颗炮弹激啸着从他四周穿过,撞击在青龙身上,鳞甲尽紫。

  几在同时,铁矛撞在那孽畜的鳞甲上,将许宣震得反转飞起。他反应极快,立即抓起长矛,借着那翻转之势,奋起神力,大吼着朝下方被火炮撞得微微开裂的龙鳞刺去。

  “叮”铁矛刺碎鳞甲,扎入两尺有余。青龙狂怒已达顶点,咆哮着浑身弓起,红光闪耀,烈焰即将从口中喷薄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王重阳长啸着冲到了青龙鼻头,脚尖一点,翻身急冲而下,一把抱住公主,朝外跃起。火光狂涌,青紫色的烈焰从青龙喉舌间层层喷出,轰然猛撞在他的背上。

  王重阳“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趔趄飞旋,浑身火焰狂舞,叫道:“许兄,接住”将公主朝许宣凌空抛来。

  许宣一把接住公主,叫道:“抱紧我”挥刀斩断绳索,朝着下方那滚滚如沸的惊涛急速冲落。

  “轰”姹紫嫣红的火浪在他上方炸散开来,火烧云般层叠翻涌,映红了海面,也映红了战船上的金兵们一张张惊愕而又狂喜的脸颜。

  “太子殿下”“太子救下了公主”在风浪、炮鸣、青龙怒吼……以及远处震耳欲聋的火山轰鸣声中,仍能清楚地听见下方传来的阵阵欢呼。

  公主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嫣然一笑,贴着他的耳朵柔声道:“小瘸子,你快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济安哥哥?如果不是,我让父皇招了你做驸马爷,好不好?”

  许宣被她热气呵得心旌一荡,还不待回答,突然剧痛攻心,差点给她咬下半个耳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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