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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云海仙踪【作者:树下野狐】(12月27日更新至“第270章 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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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六章 伴君


  “哥哥眼睛一亮,拍手笑道:‘不错!光杀狗皇帝一人,又岂能消我心头之恨?我要他国破家亡,子子孙孙也尝尽我们所尝过的苦头!,我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问他们,凭着我们三人之力,又如何掀翻朝廷?

  “王文卿微笑道:‘若仅靠我和李大哥’自然是不能够了。但有了诗诗,就大不一样啦。周幽王为褒姒一笑,丢了江山;唐玄宗被玉环所迷,天下大乱。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赵佶这样的狗熊?,

  “我心里一沉,这才明白他竟是要我留下来,继续取悦赵官家!哼,这狗贼一心修成‘炼天石图’的绝学,知道凭其个人之力绝难做到,因此打着助我兄妹复仇的幌子,想借我接近赵佶,得其信赖,当日也好仿照徐福,倾全国之力寻找蓬莱。

  “哥哥握住我的手,道:‘妹子’我知道你受了许多苦楚,不该再求你多做牺牲。我也想立刻宰了狗皇帝,带着你远走高飞。但人死不过头点地,就算将赵狗满门全都杀了,又怎抵消得了我们所受的苦难和屈辱?,

  “我每听他说一句,心便往下沉坠一分,肝肠寸寸如绞。我忽然明白,他已经再不是小时那个不顾一切保护我的哥哥了。在他心里,没有什么能大过‘报仇’二字。只要能让赵宋倾覆,就算让我受尽践踏,也在所不惜!

  “但那时的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不同意,又有何用?于是我强忍着泪水,假装欢喜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打定主意,等我从他们这儿学够了本领,就杀了赵官家,再杀了从前欺负过我的每一个人,然后带着美成逃到天涯海角。

  “天快亮时,我悄悄地掀开帘子,只见大雪纷飞,后院的高墙下停着一辆马车,美成裹着皮裘站在雪地里,仿佛化作了一尊雪人。我泪水瞬间全涌出来啦,痴痴地凝望着他,他也默默地望着我,一如那夜。只是我们都明白,我再也无法随他离开了。我们之间,隔着两重院落,却似隔着万水千山。

  “到了第二日傍晚,赵佶终于来了。王文卿黑衣蒙面,装作刺客,躲在门后。赵佶方一进屋,他便踢上门,杀死了两名随身侍卫。我依照哥哥嘱咐,急忙抢身护住赵佶,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哥哥乔扮成云游的道人,在院外等候已久,听得叫声,立即闪电似的穿掠而入。岂料他刚破窗而入,房门便被人撞开了,另一个锦衣男子抢先冲了进来,挥刀劈退王文卿,喝道:‘三衙管军高俅在此’谁敢放肆!,

  “我们全都吃了一惊,想不到半路杀入一个程咬金。‘三衙管军’是掌管禁军、厢军的大将,此人修为虽然一般,真气却颇为强猛。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文卿奋起全力,将那高俅一掌震开,假意朝赵佶杀来。

  “赵佶吓得面无人色,我大叫着扑在他的身上。哥哥立即斜地里冲至,杀得王文卿趔趄后退。王文卿假意不敌,大叫一声,翻身撞出窗外,飞檐走壁,顷刻间便消失在暮色里o。

  “高俅等人无暇追击,忙不迭地扶起赵佶。赵佶惊魂甫定,问我来龙去脉,我哭哭啼啼,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谎话又说了一遍,只说那刺客是金国鞑子,三日前便潜入这里,杀死了‘李师师’主仆和几个护院。我遭他胁迫,难以脱身报信,只好拼死保护圣驾了。

  “我哥哥则自称是‘神霄派’的道士林灵素,进京与师弟王文卿会合,路垩过楼下,听得呼叫声,故而拔刀相助。赵佶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感激,紧紧握住我的手,叹道:‘若不是两位卿家冒死救驾,大宋今日可就没有天子了!,

  “高俅上下打量着我哥哥,大喜道:‘是了!阁下莫非就是当年与我同为苏公书僮的灵素兄?,我哥哥这才认出他来,又惊又喜。

  “原来当年苏公将高俅送与王晋卿,深得其赏识。王晋卿见他善踢蹴鞠,又找了个机会,引见给了同样酷爱蹴鞠的端王赵佶。赵佶当了皇帝后,高俅跟着飞黄腾达,很快就凭借战功,当上了掌管禁军的‘三衙管军’。今夜他恰好陪着赵佶,来矾楼微服玩耍,故才有了这番情景。

  “高俅极讲义气,对苏公故人向来照顾,何况当年交情极深的玩伴?当下大力保荐,将我哥哥吹得天上少有,天下绝无。我哥哥又能言善辩,大吹法螺,自称受了‘火师’、‘电母’的指点,修成了通天唤雷的本领。并当即表演了‘阴阳五雷大法”引得冬雷震震,闪电交加。

  “赵佶原就崇仙慕道,又惊又喜,将他视为神人,很快便连同王文卿一道,召入宫中,分别封为‘通真达灵先生’、‘冲虚妙道先生”授以金牌,可以随意出入。又专门为他建了一座‘通真宫’。一时间,倍得恩宠,天下瞩目。”

  许宣恍然醒悟,心道:“林灵素‘救’了赵官家一命,又有最得宠的‘李诗诗’与高俅争相说好话,难怪这么快便成了道门第一红人。也难怪赵官家会对他言听计从,崇道抑佛,炼丹长生,搅得乌烟瘴气,天下大乱。”

  李师师嘴角泛起一丝酸楚的笑纹,淡淡道:“至于我么,因为救驾有功,更得赵佶的喜欢了。高俅说,鞑子刺客必是打听到官家对我的钟情,才在这里埋伏行刺,为了避免再生危险,不如将死去的‘李师师’说成是我,这样我就能假借着‘李师师’的身份,李代桃僵,在‘章台园’里与赵官家安心厮守了。

  “于是从那天起,‘李诗诗’便随着那张剥下的脸皮一起死了。我成了李师师,住进了那至为熟悉的园子。只是春时花、夏时月、秋时风、冬时雪,年年岁岁,景物依旧,和我一起照入水面的人,却再不是他。

  “随后的几年,我哥哥与高俅、蔡京、童贯等权臣往来密切,越来越得势,也越来越得赵佶的倚信,真可谓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我只盼着他快快弄倒朝廷,报仇雪恨,我就能早早脱身,和美成一起远遁天涯了。但他却似猫捉老鼠,玩儿得起兴,王文卿更借着权势,大量搜刮灵丹妙药、古书秘笈,修炼神功。

  “哥哥为了助我修成‘阴极炁基”抓了许多道童、道姑在‘通真宫’里,将他们作为‘嫁衣神功’的鼎炉,丹成鼎裂后,又将他们的炁丹传入我的身体,帮我打通任督二脉o。

  “他聪明绝顶,得了敖无名与魔帝、妖后的亲传,又有道佛各派进献给赵官家的各种神丹妙药,年纪轻轻,却已俨然成了道门第一高手。我在他的倾囊相授下,很快也掌握了‘阴阳五雷大法’与各派绝学,进境一日千里,越来越沉迷其中。

  “那天夜里,赵佶没来。我一个人站在桥上,看着波心摇荡,冷月无声,又感到了那种椎心彻骨的悲伤与孤独。就在这时,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如泣如诉,缠绵悱恻。

  “我浑身发抖,这曲子我唱过了百遍、千遍,词句也早已牢牢记在心间。笛声突然断了,过了片刻,只听一个低沉温雅的声音轻轻地唱道:‘章台路’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倍倍坊陌人家,定巢燕子,归来旧处。黯凝伫,因念个人痴小,乍窥门户。侵晨浅约宫黄,障风映袖,盈盈笑语……,

  “我双颊忽而滚烫,忽而冰凉,梦游似的穿过园子,打开偏门,走到了院外。只见月光如雪,桃花如霞,他青衣鼓舞,独自站在墙下,泪光闪烁地凝视着我。那一刻,我悲喜填膺,肝肠如碎,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家仇国恨,全都被迎面的春风刮得片缕不存。

  “我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加重要,再也没有一刻比那时更加真实了。他捧着我的脸,仿佛碾碎似的压住了我的唇,我的眼泪,合着他泪水,在我们的唇舌间层层叠叠地化开,那么咸,那么苦,那么涩,却又那么甜……”

  轰鸣迭爆,炽烈的熔岩已经涌到了距离他们六七丈处。许宣心中大凛,再过片刻,吉塔火山只怕又要重新喷薄了!

  李师师却恍如不闻,脸颊红得想要滴出水来,痴痴地望着摇曳的火光,自顾低声道:“我醒来时,月满西楼,炉火在我们身边闪耀,他抱着我,卧在熊皮地毯上,沉沉熟睡,嘴角依旧挂着微笑。我颤抖着抚摸着他,分不清是真是幻,多么害怕这只是一个梦,醒来时他就会消失。

  “一阵风吹来,帘帷鼓舞,我突然瞥见一道人影斜斜投映在廊台上,猛吃一惊,急忙裹起衣服,提剑冲了出去。却见王文卿站在廊上,双眼灼灼,神色古怪得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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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七章 爱恨

  “我又惊又怒,问他为何在这里窥视,王文卿又古怪地笑了笑,道:‘师师妹子,你可知赵佶害怕遇刺,在章台园内外布了多少眼线?若不是我,你和周官人还能这般顺利地相会么?,

  “我心中一凛,凭栏凝神四扫,这才发现西墙、南院外的巷子里,软绵绵地斜倚着几个人,均被点了穴道,昏迷不醒。冷汗不由涔涔遍体。我与这厮相处数年,知道他心机深沉,这么做必有所图,于是便问他想要如何。

  “王文卿摇了摇头,微笑道:心,我自不会告诉灵萼的。他为了报仇,什么也不管不顾,若是听说此事,必会暴怒除去周公子。我与你们兄妹亲如家人,岂能见你们因此反目?,顿了顿,又道:‘人生在世,除了恩仇,必然还有其他所求。比如你,想和周官人厮守,而我呢,则想早日找到蓬莱,求仙得道。我们若是两相帮护,何愁不能心想事成?,

  “我知他说得委婉动听,其实不过是要挟我帮他找到炼天石图,罢了。我这一生受尽了别人摆布,早已立誓绝不再让任何人将我当作恣意揉捏的面团,攥在手心。于是我沉吟了片刻,假意答应,心里却想好了脱身之计。

  “于是此后的大半年里,我一边和王文卿虚与委蛇,在赵佶面前说他的好话,一边加紧修炼‘阴极真,。赵佶听从我的话,在‘章台园,东边的街巷里为王文卿建了一座宫观。

  “我又让王文卿在宫观中建了一条地底密道,一则方便我与周郎相会;二则也便于我汲取他为我提供的‘人鼎,真;第三么,等我留下遗书,勒死丫鬟,将她毁容后伪装成自杀的我,那条密道就成了王文卿逼奸我、并密谋刺杀赵官家的罪证了。”

  许宣一怔,想不到她那时便已如此阴狠。这两兄妹和王娘子,凶狡毒辣,各怀鬼胎,倒真是天生的冤家,一物降一物。此时已无暇聆听,凝神感应滚沸的熔岩,将真气一点点强聚而起,只待火山喷薄时,立即出手逃命。

  李师师森然一笑,冷冷地横了眼那也不知是死是活的王文卿,道:“可是我太小看这狗贼啦,他奸狡多疑,岂会不留着一手?那年冬天,赵佶感染风寒,久卧病床,极少到‘章台园,来。周郎常常经由宫观的地道,到园里与我相会。一天夜里,他正兴致勃勃地给我看刚买来的玉笙,院外车轮辘辘,马蹄声声,赵佶忽然来了。

  “好在我早有防备,在床下设了暗格,忙将周郎藏入其中。赵佶入屋后,四下环顾,又假借拾取罗帕,低头看了床底。我只道是丫鬟告密,又惊又恼,心想,若真被赵官家发现了,立刻将他杀了,再故技重施,将丫鬟的尸体乔化成我,带上周郎逃之夭夭。

  “赵佶未发现异常,脸色稍缓,从袖子里抓出两个柳橙,微笑道:沛,今日岭南进贡了新鲜的橙子,我想起你最是爱吃,因此连夜带来啦。,我正拿剪子剖剥橙子皮,他瞥见床上的玉笙,显然又起了疑心,拿起试吹了几声,问我从何处买的。

  “我心里突突直跳,若无其事地将橙子递与他,说是王文卿送的。他知道王文卿素来讨好我,也就不说话了。闷声不响地吃了半个橙子,他忽然又咳嗽起来,当下起身要走。我假意挽留了片刻,送他出了大门,等到车马声终不可闻,才松了口长气。

  “周郎更是骇得魂飞魄散,从床下出来后,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了。我知道赵佶生性多疑,必定还会再来突袭查看,于是此后的一个多月里,再未与周郎相会。

  “‘章台园,里除了四个丫鬟,还有五个仆人和马夫,我思来想去,不知道是谁告的密,恨不能全都杀了,但如此一来必定更加引起赵佶的猜忌……可那时我又哪知这一切都是王文卿搞的鬼?这狗贼……这狗贼心思之狠毒,就算毒蛇也比不过

  “到了二月,赵佶的病终于好了,领了高俅、王文卿和我哥哥十几人到‘章台园,观赏桃花。我见他带这么多人来,隐隐觉得有些不安。酒过三巡,忽有人报,周美成周大人来了。我心里咯噔一跳,赵佶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传他进来。

  “周郎见我们全都坐在亭阁内,神色微有些尴尬。他刚入座,赵佶便道:‘周卿,听说你新近填了一首《少年游》,今日风和日丽,春色撩人,不如拿出来让师师唱上一曲,我们一边听歌,一边赏花,岂不甚佳?,

  “听得‘少年游,三字,周郎脸色登时大变,支吾搪塞,只说记不起填了什么。赵佶从袖中摸出一卷纸,递给我道:‘无妨,我这儿正好有周卿亲笔,请师师照着唱便是。,

  “我只瞧了一眼,胸口就像被重锤猛撞,天旋地转。纸上写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说的赫然正是周郎藏在床底那夜发生的事情

  “笔迹挺拔端丽,确是周郎亲笔所写。只是赵佶又从何处得来?众目睽睽,我不及多想,只得调匀呼吸,弹琴清唱。每唱一句,周郎的脸便白上一分,唱到最后一句时,已惨白如雪。

  “赵佶嘴角冷笑,慢悠悠地喝着茶。众人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打着拍子,喝彩不迭。我心底的惊惶骇怒反倒慢慢消散了,赵佶极好面子,必不肯让人知晓我与周郎之事,这么做,不过是羞辱与警告我们罢了。

  “再说,赵宋自诩仁义,对士大夫向来不治重罪,周郎一无谋反,二不贪腐,赵佶就算恨他入骨,也找不出杀他的借口。倒是告密之人手段通天,心机阴狠,竟能将周郎写的手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去我猛地一震,转头望向王文卿。这狗贼苦笑着摇了摇头,朝我哥哥努了努嘴。

  “我这才发觉哥哥怒火欲喷地盯着我,心里登时沉了下去。我不怕赵佶,不怕王文卿,不怕世间的任何人……除了李灵萼。我也不知道为何要怕他。大概从那时起,我早已发现他的心底除了恨,再也容不下其他了吧。可我不曾料到的是,仅仅半个月后,我就沦落得和他一样了。

  “听完歌,赵佶没说什么就起身走了。周郎转过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落英缤纷,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又被狂风吹散。那是他留在我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三天后,他被贬往顺昌担任知府,到了半路,就被人杀死了。

  “我得知他的死讯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清晨。那天早上,我扶着马桶,呕得翻江倒海,酸软无力。就在我又惊又喜,醒悟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时,王文卿突然带着一张浸血的罗帕出现了,将我瞬间从狂喜的天堂,拽入了黑暗的地狱。

  “那张罗帕,那张他最初递给我擦拭泪水的罗帕,如今浸满了他的血。他死时紧紧地将它攥在手里,仍在轻声呼喊我的名字。我将那手帕贴在脸上,浑身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听王文卿说,杀死周郎的人是我哥哥。我才如梦初醒,发疯似的跃上马,穿过街巷,径直冲入了‘通真观,,朝着我哥哥拔剑就砍。可惜那时他的修为远远在我之上,不到三合,就将我制住了。

  “我拼死挣扎,嚎啕大哭。他点住我的穴道,捏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违抗他的意志。那双眼睛里仿佛一半是烈火一半是寒冰。我终于明白,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哥哥了。凡是与他为敌的人,都必须死。

  “我哭得精疲力竭,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时,肚腹剧痛,衣裙上尽是鲜血。就在我昏迷的时候,我和周郎的孩子死了,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变成了一滩污血。我一直以为是因自己伤心过度,又激烈地打斗,才动了胎气,直到许多年后……”

  李师师深吸了一口气,泪珠却仍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道:“直到许多年后,东京被金兵攻陷,我只身逃往江南时,无意间撞见王文卿与李少微,才从他们口里得知,原来从前暗中告密的人是王文卿,唆使我哥哥杀死周郎的人是王文卿,在我昏迷时,用‘寒冰掌,打掉我腹中胎儿的,依旧是王文卿许官人,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设计让他杀死自己的女儿了吧?”

  许宣心底大震,敢情种种恩怨,皆由此起

  王文卿到处煽风点火,栽赃陷害,想来都是为了挑拨李灵萼兄妹,诱使李师师与他结盟,骗出“青龙皮图”的下落。为了求仙,却先沦入魔道,才引来种种大劫,遭此报应。

  念头未已,下方轰隆狂震,烈焰喷涌,那焦臭如于尸的王文卿突然一掌将他撞飞,抱着李师师,厉声狂吼着朝火山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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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八章方丈



  许宣只觉眼前一红,体内仿佛也随之爆炸开来了,又惊又骇,本能地聚气捏指,天人交感,接连使出了“山火贲”与“雷火丰”,连环挥掌,猛拍在下方层叠炸涌的火光上。《》

  “轰”天摇地动,震耳yù聋,他被那反撞的气浪掀得冲天飞起。四周闪电如银蛇乱舞,刺鼻的硫磺味与火山灰呛得他睁不开眼,无法呼吸。

  周身忽然一阵剧痛,被雷电接连劈入,他吃痛狂吼,借势随形,又是连续几记“火雷噬嗑”、“风雷益”,转眼便穿过了那滚滚翻腾的火山云,飞旋着朝海上抛去。

  狂风呼啸,粼光乱闪,还不等吸气,便已“哗”地撞入海中,汩汩朝下沉去。赤丽的火山弹呼啸着穿入水里,在他四周划过道道白线。

  接着“哧哧”连声,光焰缤纷闪耀。数以百道的岩浆前赴后继地冲入海里,汽乱涌,迅速冷凝成了千姿百怪的石头,飘摇坠落。原本冰冷彻骨的海水登时变得温热起来。

  许宣浑身经脉尽皆震断,憋闷yù爆,只能胡乱地划舞着双臂,朝上游去。顷刻间,头上、身上又被十几块石头接连砸中。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刚吸了两口气,又是一大片紫红的熔岩当头泼落,急忙翻身朝下沉去。

  如此随波跌宕,忽沉忽浮,也不知过了多久,隆隆声终于渐渐转小,山顶也不再有岩浆冲天喷出了。

  黑云滚滚,沉甸甸地在上方翻腾,将吉塔山遮住了一半,闪电如银蛇乱舞。十几道赤红的熔岩犹如血河,顺着山坡流入冰洋,入海处烟腾雾绕,姹紫嫣红,壮丽而又恐怖。

  那些冷凝的熔岩就像巨树的虬根,沿着山脚弯曲盘绕,朝海面四散铺开,火光点点。许宣死死地抱住一条巨大的岩浆岩,浮在温热的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想到那天下第一妖女李师师业已葬身火山,而自己竟能在地狱边沿死里逃生,胸膺激荡,悲喜交织,忍不住哑声长啸。

  然而转念一想,天海茫茫,经脉俱断,他一个人浮沉在这北极冰洋里,又能强撑到几时?又不禁打了个寒颤。仰头四望,不见海冬青,难道那忠心耿耿的神鹰也已葬身于喷薄的岩浆?心情更转低落。

  思忖间,电闪雷鸣,突然又下起了瓢泼大雨,落在他的身上,尽是灰黑sè的泥浆。他抹了一把脸,朝天怒吼道:“贼老天,连火山也烧不死我,你又能奈我何?你要我死,我偏不死就算只剩下这两条胳膊,也誓将游回临安,杀光所有的仇人”

  雷声滚滚,泥雨越来越大。他嘶声吼骂了一阵,悲怒少消,当下翻身爬到岩浆岩上,蜷作一团,沉沉睡着了。他经历了这连番大战,早已jīng辟力竭,此番心无挂碍,睡得极为酣熟。

  又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几声尖锐的鹰啼,他耳廓一动,蓦地睁开眼来。只听“呀呀”之声由远而近,有人遥遥喊道:“许兄,许兄,你在哪里?许兄……”

  王重阳他惊喜交迸,原来海冬青是飞去给王重阳领路了他和这迂头愣脑的小子亦敌亦友,各怀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此时听到他的声音,更是倍感亲切。有这小子相助,自当能离开此处了。当下忙坐起身,高声应答。

  此时雷雨已止,海面上黑云沉沉,分不清是昼是夜。山顶流下的熔岩也已基本凝固,只有少数几处仍闪着耀眼的红光,烟雾滚滚。

  海冬青从那陡峭的山壁后飞了出来,欢鸣着掠过海上重重叠叠的岩浆岩,冲落到他的掌心,亲热地啄着他的脸颊。许宣欣喜无已,笑道:“鸟兄,多谢你啦”亲了亲它的尖喙,它却怪叫一声,振翅跳开。

  王重阳青衣鼓舞,风也似的卷落在前方,见他无恙,登时松了口大气,歉然道:“许兄,海啸强猛,来得迟了……”话音未落,腹内忽然传出蛇圣女的尖喝:“小子,你和他啰嗦什么?快问他妖女李师师呢?现在何方?”

  许宣此时心情大佳,有意逗她,哈哈笑道:“李师师早被我打死啦,掉进火山,连灰也找不着了。”

  王重阳“啊”地一声,信以为真,又是惊愕又是难过。他忠厚重情,虽知这妖女传自己神功,不过是为了借自己之手复仇,但心底里依旧将她视如师父;哪怕对她害死王允真,感到伤心悲愤,也始终难以仇恨。

  却听蛇圣女冷笑道:“臭小子胡说八道就凭你这点能耐,变出千儿八百,也抵不过那妖女一根指头。再不说出来,我就让王重阳将你一掌打死,丢入火山”

  许宣笑道:“你信或不信,于我屁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想明白,我和那妖女不共戴天,她若没死,我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么?”

  蛇圣女将信将疑,喝道:“王重阳,快将这小子拎上山顶,看个究竟”王重阳不敢忤逆,道:“许兄,得罪了。”提起他的衣领,驭风飞掠,朝山顶冲去。

  黑云离散,浓烟滚滚,山上到处都是窟窿与裂缝,红光点点闪烁,冒着刺鼻的硫磺气味。

  山顶的豁口坍塌崩落,扩大了四倍有余,凝结的熔岩层叠连绵,布满了红赭橙黄的条纹,在下方火光的明灭辉映下,闪着玛瑙似的温润光泽。

  海冬青尖叫盘旋,王重阳提着许宣在崖边站定,探头俯瞰。

  只见周围壁立千仞,宛如巨井。“井”底熔岩不停朝上翻涌,喷起一道道霓丽刺眼的红光,热浪灼人。别说血肉之躯了,就算是金人坠入其中,也立刻消熔为液体,无影无踪。

  蛇圣女忽道:“那是什么?”两人心中俱是一震,又惊又奇。距离他们百丈之下,悬浮着一轮圆钵,金光闪闪。隐约能瞧见钵中似乎还有一块石头,云蒸霞蔚,异彩纷呈。

  王重阳凌空冲掠,到得近处,才发觉那金钵竟有两丈方圆,也不知由什么金属铸成,被他气箭弹震,只发出“嗡嗡”低响,巍然不动。

  更奇怪的是钵中的那块巨石,长宽大约丈许,凹凸雄奇,嵌在金钵的水里,就像立在海面上的一座缩小的山脉。既有参差陡峭的“山峰”,也有幽蔽蜿蜒的峡谷,平缓处如高原、山坡,凹陷处又漾着粼粼水光,仿佛溪流、湖泊。森林、草地、花树、苔原……更是一应俱全。

  在这巨石上方,云霞笼罩,变幻万端,时而“雷电”乱舞,“暴雨”倾盆;时而云收雨散,山脉如镀金光。每下过一次“雨”,那缩小的山脉上便“瀑布”飞泻,聚流成溪,汇入山脚的“湖泊”,最终汇入“大海”。那些草木也越见葱茏,鲜花四处盛开。

  王重阳越看越奇,失声道:“你们看,这山上有鹿”只见数十只小如靡粒的梅花鹿正越过“溪流”,到对面的“山坡”上吃草,听见他的声音,顿时吓得四散奔逃,消失在周围的“森林”中。

  蛇圣女“哼”了一声,道:“岂止有鹿,还有好多猴子、老虎、牛、羊和猎人呢。”

  两人凝神细望,果见那“山坡”与“峡谷”中还徜徉着许多小得难以看清的动物,更有许多骑着“马”的“猎人”正离合包抄,围捕着“山野”上的牛羊与鹿群。

  许宣从未见过如此奇景,心中“突突”狂跳,忽想:“按佛经所说,一千个一世界称为一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称为一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合小千、中千、大千总称为三千大千世界。而佛经中,位于世界中心的的须弥山,,就在一小世界的zhōngyāng。芥子须弥,三千世界。这座方丈之山与须弥山,何等相似”

  想到“方丈之山”,忽然醍醐灌顶,脱口叫道:“是了这钵里的山,就是海外三大仙山之一的‘方丈,”

  王重阳一怔,不明所以,蛇圣女却如遭电殛,颤声道:“方丈世界,宇宙之央……不错,这就是‘方丈山,,是女娲娘娘用来封镇‘玄武神兽,的宝山

  许宣灵光迭闪,更无怀疑,忍不住拍手大笑道:“古时人们常说,世界是由一只大乌龟驮着。想来这‘方丈山,就是压在‘玄武,这只大乌龟背上的‘世界,了嘿嘿,都说‘方丈,在东海中心,四岸各长五千里,谁知它竟只有方丈大小,悬在北海火山之中”

  突然想到“玄武神兽”既已现身海上,说明“方丈封印”已然告破,那么封镇在这里的“白虎皮图”必然也已不在了,满腔喜悦顿化乌有。

  当是时,海上突然传来一声狂吼,乌云迸炸,天摇地颤。金钵“嗡嗡”直震,“方丈山”上的猎人、野兽尽皆惊惶逃散。

  许宣、王重阳转头望去,脸sè齐变。上方云层翻涌处,露出一个巨大而狰狞的蛇头,正摇曳着朝他们极速逼近。

  玄武兽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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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九章 绝境

  先前在海上已见识过这孽畜的凶威。它虽不如青龙灵活残暴,却胜在庞巨如山,坚不可摧;破坏力之狂猛,更是无可匹敌。一旦激起怒火,整座吉塔山都可能被它碾塌。

  若是蛇圣女肉身犹在,许宣经脉未断、双腿俱全,三人联起手来,或许还可与之一战。但此时仅凭着王重阳一人之力,要想斗过它,无异于痴人说梦。

  海冬青尖啼着冲天盘旋,蛇圣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躲到石壁缝隙里去”王重阳提着许宣,刚掠到南侧山崖的罅隙中,玄武那巨大的蛇头便已咆哮着俯探而入。

  它左右摇曳,长信嘶嘶乱舞。许宣心中嘭嘭剧跳,他们恰好躲在那凶兽的颔下,处于它视野的盲区,四周刺鼻的硫磺味正好又掩盖了身上的气息,成了绝好的庇护。

  玄武灼灼地瞪了一会儿那飞旋的金钵与“方丈山”,发出低沉的怪吼,忽然张开巨口,喷出滚滚水柱。霎时间“嗤嗤”激响,眼前尽是白茫茫的炽热蒸汽,两人肌肤一阵刺烫,不由自主地朝后缩去。

  玄武体内也不知藏了多少海水,喷涌不绝,过了一刻钟,底部的岩浆似乎全被冷凝成了岩石,热汽大减。接着只听“哗哗”轰鸣,水浪喷涌,偌大的火山口很快就变成了一片咸水湖。

  许宣大奇,不知这怪兽究竟要做什么。屏息探头望去,只见漩涡飞转,白沫喷扬,湖面已渐渐盖过了金钵与“方丈山”。他心中一动,是了,玄武要将“方丈山”藏入湖里

  果不其然,眼见金钵被湖水彻底掩盖,那怪兽发出欢悦的低鸣,抬起头颈,冲天狂啸了片刻,慢悠悠地离开了。

  两人依旧屏息不动,直到那吼声渐去渐远,王重阳才提着许宣踏壁冲上山顶。只见南边黑云滚滚,一弯巨大的七彩虹桥斜架于天海之间,那玄武兽长颈摇摆,已到了二三十里外。

  就在他们以为那怪兽即将离开时,它忽然又转过头来,朝着吉塔山咆哮了几声,缓缓沉入海里,不时将头颈伸出水面,意态悠闲地环顾四周。

  蛇圣女冷笑道:“这下好啦,孽畜赖在这儿不走了……”声音忽然一变,道:“不对那金钵里必然还藏着什么秘密,它才会留守在这里王重阳,你快去湖里仔细看看,那金钵是否藏着沌皮图,,或者刻有什么上古咒诀,能将这孽畜重新降伏。”

  王重阳虽然已知道自己这“蛇族圣使”的身份,不过是李师师当年诓他的幌子,但自小潜移默化,“镇伏青龙、重振蛇族”这八字早已根植心中。遭遇“玄武”后,头一个念头便是想要将它重新封镇,以免祸乱天下,此时听蛇圣女这般说,登时精神大振。当下应诺一声,将许宣放在崖边,冲入“天湖”。

  海冬青啼鸣着落回到许宣肩头,他一边抚摩着神鹰的颈背,一边忐忑地盯着湖面。水泡汩汩,时断时续,偶尔漾开一圈圈波纹。过了好一会儿,王重阳才又探出头来,吸了口气,重又潜入水中。

  如此反反复复,过了一个多时辰,仍未见他跃上岸来。寒风扑面,越来越冷。许宣此时经脉尽断,真气不畅,被刮得冷透骨髓,牙关格格乱撞,不由自主地蜷起身,朝罅洞内缩去。恰此时,腹中又“咕噜噜”地响了起来,更觉饥寒交迫,焦躁难耐。

  暗想,若找不到镇伏玄武的封印神器,自己岂不是要和王重阳一起困在这北海孤岛之上了?好不容易逃出蓬莱,误打误撞,让金人相信了自己“济安太子”的身份,谁知不等大展宏图,又被李师师拽到了这天涯海角。贼老天呵贼老天,你究竟还要戏耍我许宣到此时?

  海冬青“呀呀”地冲天飞起,过了片刻,又衔了条大鱼飞了回来。许宣心下少暖,叹了口气,道:“多谢鸟兄”但想到父母已死,白素贞、小青、楚青红又死生未卜,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与这只鹰隼相伴,又不禁悲凉愤恨,恨不能朝天捶胸狂吼。

  “哗”水浪四涌,王重阳终于**地跃到了崖边。

  见他两手空空,皱眉不语,便知什么也未曾发觉。许宣大感失望,抽刀切下半条鱼,丢到他手中,道:“王圣使,不如等你吃饱了,将那金钵搬上岸来,我们一齐找找……”

  蛇圣女冷笑一声,道:“臭小子想得倒美‘方丈山,与金钵都是女娲大神所留的神物,除了我蛇族,谁敢看一眼,就得将双眼挖下来”

  王重阳不敢明着忤逆,苦笑着摇了摇头,传音道:“许兄,我试过啦,金钵重逾万钧,纹丝难动。”他显然心有不甘,吃完那半条鱼后,只歇了片刻,又重新跃入湖中。

  这次他时沉时浮,潜了更久。许宣和海冬青一起蜷在罅洞里,迷迷糊糊打了好几个盹,他才又跃上岸来,仍是一无所获。

  饶是王重阳意志顽强,真气强沛,折腾了这么久,也不由得疲困交加,失望沮丧,大口大口地喘了一会儿气,便靠着许宣边上的石壁,沉沉睡着了。等到许宣再次醒来时,身旁空空荡荡,他又已潜入了湖里。

  吉塔山处于至北之地,此时又值北海冬季,极夜已至,天海间漆黑一片,分不清时间。

  许宣只能以自己睡觉的次数来推断日子了,每睡一觉,权当过了一“夜”。如此昏昏沉沉,过了好几“日”,王重阳始终未能从那金钵与“方丈山”里发现任何端倪。

  蛇圣女的元神也时睡时醒,“日”渐微弱。但只要醒着,必定喋喋不休,一会儿骂王重阳没用,不能封印青龙、玄武,愧为神族圣女的徒弟;一会儿又迁怒许宣,怪他是个祸害,惹来了这许多晦气。

  许宣本就满腔悲怒,听了自是心头火起,反唇相讥。他能言善辩,挖苦起人来极尽刻薄之能事,蛇圣女哪能说得过他?被他刺到痛处,更不免怒发如狂,几次大喝命令王重阳快快将他杀了。

  偏偏王重阳又是个极讲道义的人,若是许宣经脉俱全,或许拗不过师命,还得半真半假地与他动一番手,但眼下许宣早已形同废人,要他杀这么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却是百般踌躇,怎么也无法从命。

  蛇圣女又气又恼,除了骂他迂厚心软之外,也无计可施,只好喝道:“罢了罢了你既然不肯杀没有抵抗能力的废人,就等你将这小子的经脉治好了,将亲手砍下他的脑袋,祭奠为师与神族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她这一生最恨的人,莫过于敖无名与李师师,如今这两大仇敌都已亡故,楚青红、林灵素凶多吉少,被青龙元神附体的王文卿也已葬身火山之中,和敖无名有关连的,就只剩下许宣了。自己元神消散在即,临死之前,怎么说也得将这冒充伏羲的刁滑小子除去,方才快意。

  许宣这几日养伤进展缓慢,闻言正中下怀,哈哈笑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老妖怪,等你徒儿修好我的经脉,再来说大话不迟。”

  岂料他伤势之重,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先是雷霆贯体,激战青龙、玄武两大凶兽,震伤了奇经八脉;接着又被李师师、金兀术、萧抱珍当世三大绝顶高手齐齐重创,十二正经尽皆撞断;最后为了逃生,又孤注一掷,感应火山岩浆,彻底震碎了体内的每一处微小经络……就算是华佗重生,葛长庚复活,也无法修复了。

  王重阳真固然强猛无比,对医术却一无所知,除了抵住他的双掌,强行用真气贯通他的经脉外,别无良策。

  殊不知经脉有如河道,若是河道犹存,只是底部淤泥厚积,自然可以用洪水将其冲卷疏通;但如果河道早已迸决,再猛的洪水也无济于事,只会将垮断的河道冲击得更加七零八落。

  许宣被他真气这般汹汹输入,剧痛如绞,散布在全身各处的真更四处激荡乱撞起来,疼得他撕心裂肺,汗如泉涌。撑不到片刻,便大叫一声,翻身撞飞出几丈远,晕厥不醒。

  如此尝试了几回,非但没有半点助益,伤势反而越来越重,连双臂也难以抬起了。王重阳束手无策,蛇圣女却已明白过来了,转怒为喜,格格大笑道:“好徒儿,不用管他啦,这小子自作孽,不可活,就算神仙也难救了”

  若是往日,许宣必定立刻伶牙俐齿地还以颜色,但此时满心悲沮骇怒,壮志全消,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耳边心底,反反复复地回荡着无数尖利的狂笑声:“许宣啊许宣,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废人,再也不能为父母报仇了”双拳青筋暴起,泪水夺眶涌出。

  此后几“日”,除了吃鱼、睡觉,王重阳继续潜入天湖,仔细探寻那金钵与“方丈山”的玄秘。

  许宣则终日失魂落魄地蜷在罅洞里,就像堕入梦魇,昏昏沉沉。忽听上空雷声轰鸣,心里一震,抬头望去,却见黑云尽散,露出了几颗疏淡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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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章 极光

  他忽然想起完颜苏里歌弯弓搭箭,射向那璀璨的星空,转过头时,那凝着泪光的笑靥:“雄库鲁,不管你要不要我,不管你回不回来,我都已经是你的妻子啦,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我要你记住,那一颗星星,就是我。”

  心底突然一阵如割的剧痛,接着又慢慢地变为甜苦交掺的酸楚。不知此时此刻,那刚烈而又温柔的女真郡主身在何处?是不是也在凝望着灿烂的星穹,想着他呢?

  在他头顶正上方,北斗七星灼灼闪耀。古人说“斗柄朝东,天下皆春。斗柄朝南,天下皆夏。斗柄朝西,天下皆秋。斗柄朝北,天下皆冬”。在这冰天雪地的北海极夜,仰望着那灿灿斗柄,竟有一种寒彻入骨的恐惧与孤独。

  有人说,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辰。如果那颗是苏里歌,那么爹爹与小妈又在何方?白姐姐和小青呢?还有那待他如己出的楚青红、被鞑子公主占据了肉身的王允真、搅得天下大乱的林灵素与王娘子……甚至那倾国倾城、毒辣如蛇蝎的李师师,是否都闪耀在上空的某一处?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昼。在这广袤无边的星空里,所有光耀千古的圣贤英雄、所有默默无闻的平民百姓,是不是都化作或璀璨、或黯淡的星子,破碎虚空,获得了永恒?

  那么他呢?那一颗星星才是他自己?

  狂风鼓荡,他呼吸如窒,整个人仿佛被里里外外吹透,化成了一片苍凉寂灭的虚空。在这浩瀚无垠的星穹与时空面前,所有的情仇恩怨、悲欢离合,都变得渺如沙尘,微不足道。

  恍惚间,竟未察觉到王重阳已站在他身边,叹了口气,道:“万物无常,风月长新。就算是这北斗七星,也不是永恒不变的,再过十万年,就不是这斗柄的形状啦。”

  许宣一凛,道:“你说什么?”

  王重阳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女娲娘娘在‘先天神功,第一段里说的,‘道生混沌,混沌生天地,天地生万物。北斗十万年而一新,日月百亿年而殆尽。天地无常,万物无形,道在此中矣,……这天地间本就没有永恒不变之物,日月星辰也不例外。”

  他单纯仁厚,心无芥蒂,竟随口便将“先天神功”的总诀背了出来。许宣心头大震,直如醍醐灌顶,反复默念着那句“天地无常,万物无形,道在此中矣”,一时间似有所悟,却又说不出其所以然来。

  王重阳仰望着满天摇摇欲坠的星辰,又喃喃道:“女娲娘娘将天空以‘井,字形,划成了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九格,夜观星宿的移转变化,便能知道方位和季节了。可是从天地初成至今,这九宫世界,又不知历经了多少沧桑变化”

  许宣心里突突狂跳,有意套他话,道:“王圣使,原来你‘先天神功,所走的‘九宫步,就是因时因地,依循天上星宿的九宫变化而来,难怪这般诡谲难测。”

  王重阳浑然不觉,道:“是啊,许兄果然聪明绝顶。‘夫先天神功,循天地初成之法,炼阴阳初成之,九宫循环,八极轮转,乃得先天之道耳,。要炼成‘先天神功,,除了修炼在‘先天八极,间轮转修炼‘阴阳太初之,外,步法也极为重要。”

  许宣恍然大悟,原来“先天神功”修炼的乃是“共工”撞断不周山之前的“先天阴阳之”。

  “共工”撞断不周山后,天地之道发生了极大变化,八极的方位自然也跟着发生了移转。难怪王重阳转换真气的“八极”与自己截然不同,无论逆行、顺行,全是忽阴忽阳的太极鱼线,却又看似毫无“规律”可循。

  越发心痒难搔,恨不得将“先天神功”全从他嘴里套出来,正欲继续旁敲侧击,忽听蛇圣女喝道:“笨蛋,还不住口这小滑头哄你话呢‘先天神功,乃我神族不传之秘,你若敢泄漏给外人,必受天谴,五雷轰顶”

  王重阳一凛,忙唯唯应诺。

  许宣哈哈笑道:“王圣使,莫听这老贱人吓唬,横竖你也会些‘阴阳五雷**,,还怕什么雷霆轰顶?”心底却大骂不止,这老贱人早不醒、迟不醒,偏这时候来搅乱自己的好事。旋即又想,自己经脉俱断,永无修复之机,就算通晓了“先天神功”,又有何用?顿转黯然。

  忽听海冬青呀呀尖啼,眼前一花,夜空突然亮起眩目的青光,深碧浅绿,如碧云翠带,流离乱舞;还不等细看,又突然冲涌为漫天姹紫嫣红的赤光,宛如火焰冲天摇曳;而后又忽如烟花炸散,霓虹乱舞,幻化出炫丽夺目的七彩炽光。

  许宣呼吸一窒,此前在海上追寻青龙时,虽然也曾见过几次极光,但无论是范围大小,还是历时长久,都远不及眼前万一。

  他小时曾听许府中的食客说过,北海极寒之地,常常有极为绮丽的炫光出现,那是织女在银河里濯洗编就的云彩。此时触目所及,整片夜穹仿佛都变成了变幻莫测的织锦,光怪陆离,壮丽无比。

  然而才端看了片刻,忽觉头晕眼花,剧痛如绞,不由大叫一声,蜷身倒地

  王重阳正仰头望得意夺神摇,闻声吃了一惊,忙将他扶了起来,把脉查探,脸色陡变。许宣体内真气岔乱冲卷,势不可挡,照这么下去,只怕连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大为焦急,急忙坐下为他疏导真气。

  蛇圣女幸灾乐祸,格格笑道:“王重阳,你救不了他啦,越救他死得越快。修炼之道,在于循序渐进。这小贼自食其果,活该有此报应”

  果不其然,王重阳双掌抵住许宣后背,真气方甫输入,立即被震得气血翻腾,险些跌飞。

  许宣体内的真气庞杂狂猛,有如洪水滔滔,争相泛滥,若是经脉俱全,还能将之逐一导引,渐渐平复;但此时无路可去,被外来的真气一震,反倒如惊涛骇浪般掀卷乱撞,越发难以控制。

  王重阳试了几次,束手无策,又惊又急,怎么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忽见海冬青抓住自己的衣袖,尖声啼鸣,朝着北边振翅欲飞,心中一动,道:“鸟兄,莫非你有法子救你家主人?”

  海冬青松开爪子,尖叫着朝北飞去,见他未曾追来,又掉转盘旋,啼鸣不已。

  王重阳此时也唯有权且一试了,不顾蛇圣女喝斥反对,将许宣小心翼翼地平放在罅洞里,沉声道:“王兄,你尽量坚持,我去去就来。”随着那神鹰朝北面御风疾掠。

  许宣痛得椎心彻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头顶极光乱舞,越闪越快,幻丽万端,体内的真气也跟着发狂似的东冲乱撞,肝如寸绞。迷迷糊糊正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真气突然慢了下来,疼痛大消。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浑身已被汗水浸透。这才发觉天上的极光已经消失了。还不等稳住神,上空霓霞乱舞,极光忽然又飘摇旋转地急速闪耀起来,体内顿时又如被尖刀乱戳,痛得他几欲晕厥。

  骇怖之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体内真气竟是与天地感应,随着极光一齐舞动?

  神智陡醒,忽想,是了,极光五色变幻,必定是由北海的五行之激荡而成。我修行了半年多的“嫁衣神功”与“阴阳指”,早已习惯了“天人交感”,因时因地循转真气。经脉俱断,体内积存的五行真气无处可去,感应到空中胡窜飞舞的极光,自然就随之四处乱撞起来。

  一时间悲喜交织,啼笑皆非。又有谁能料到,他好不容易修成的“天人交感”之法,不但没有助他成仙得道,反累得他丧命于此想要张口吼骂“贼老天”,却牙关乱震,连气也吸不顺畅了。

  又想,天地有八极,和人体一一对应。如果真有一个“贼老天”,这宇宙万物就是他的身体,极光岂不就是奔窜乱撞的五行真气?那么这贼老天是不是也正和自己一样,饱受着脏腑剧震的痛苦呢?忍不住又觉滑稽,想要大笑出声

  忽而又想起那句“北斗十万年而一新,日月百亿年而殆尽。天地无常,万物无形,道在此中矣”,心内苦笑:“许宣啊许宣,贼老天的都能分出‘先天,、后天,,就算他有经脉、脏腑,也能无常无形,随意更换,岂是你这一介凡胎所能相比?若是你学得了林灵素的‘百纳**,倒也罢了……

  心中忽然一震,灵光电闪。是了“天地无常,万物无形,道在此中矣”,天道即人道,既然贼老天可以不依循经络,可以随意更换“八极”,可以⊥极光在体内肆意乱舞,自己又为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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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一章 悟道

  一念及此,热血如沸,连剧痛都感觉不到了。

  许宣定了定神,又反复默念着那句“天地无常,万物无形,道在此中矣”,暗想:“女娲娘娘以‘共工,撞断不周山为节点,分出了‘先天八极,与‘后天八极,。但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历经了百劫、千劫,在‘先天八极,之前,又焉知有没有‘先先天八极,或‘先先先天八极,?唯一不变的,只是充斥于天地之间的阴阳五行之罢了。”

  他抬头望着漫天炫舞的极光,念头飞转:“既是如此,我又何必拘泥于经脉、八极,来循导真气?只需感应这无序流转的极光,让身体回到天地太初时的屯状态便是”当下深吸一口气,凝神冥思。

  然而知易行难,以他眼下的修为,真想要随意更换“八极”,让真气无脉而行,谈何容易?

  极光乱舞,将他体内的五行真气诱激得横冲直撞,几次刚进入天人合一的空冥状态,立即又被生生疼醒。

  他咬紧牙关,暗暗懊悔:“若是我早从林灵素那儿学来‘百纳之术,便好了,即便被真气震碎脏腑,好歹还能换来新的,总能熬到出头之日。”但转念一想,此时身处北海绝地,哪里去找可供脏腑与躯身的替死鬼?就算下毒手将王重阳杀了,也未见得能撑上多久。

  忽然想起小时翻过的种种医书,忖道:“世间万物都有五行属性,相克相生。人体内,心属火,肾属水,肺属金,肝胆属木,脾胃属土……经脉也不例外。经脉完好时,体内的真气循脉而行,自然伤不到脏腑。但现在经脉尽毁,真气又极尽庞杂,就像各股洪流,无法控制。若能利用五行生克之道,让这些真气互相冲抵就好了……”

  心中又是一震:“我真真傻了既要让身体回到屯状态,又何须‘五行真气,道生混沌,混沌生阴阳,阴阳生五行……我只需设法用‘五行生克,冲抵真气,将它逆炼回‘阴阳二,,再逆炼回沌元,,不就可以消绝真气岔乱冲克之苦了么?”

  刹那间豁然开朗,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精神大振,当下凝神聚意,双手指诀变幻,以“六十四式阴阳指”感应极光气流,驭使体内五行真气交撞相抵。虽然仍不时感到阵阵剧痛,但比起先前那生不如死的境况,却已有如云泥之别了。

  他聪明绝顶,入门修行虽然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却接连得葛长庚、林灵素、李少微、楚青红等顶尖高手悉心指点,习得了“翠虚金丹**”、“百纳神功”、“阴阳五雷诀”、“两仪电剑”、“阴阳指”……等无上心法。尤其那“宇宙即我心,我心即宇宙”更让他醍醐灌顶,深谙“天人交感”之道,虽然招式贫乏,真气与思悟却已达到了颇高的境界。

  是以他目睹这极光奇景,触类旁通,不经意间,竟悟创出日后威震天下的“混沌一诀”来而同处极光之下的王重阳、蛇圣女,固然天资卓绝,却没有他这番际遇,未能有此顿悟。也算是映证了“因果相成,祸福相倚”这八个字。

  奈何此时许宣修为尚浅,虽悟出了“以无脉之身,逆炼混沌元”的妙理,却还无法一蹴而就,只能循序渐进,感应极光流,慢慢地炼化体内的五行真气。

  如此又过了片刻,极光终于消失了,他却浑然不觉,继续闭目端坐,仿佛已与宇宙同化,在浩瀚虚空之外,俯视着自己体内的日月星辰,以及那生生不息、飞旋乱舞的绚丽极光……

  狂风呼啸,雪花乱舞,一片片地扑落在他的头上、身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过不多时,他便成了一尊银装素裹的雪人,然后又渐渐与罅洞周围的冰雪融为一体,看不出半点痕迹。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个细微沙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道:“众卿家,彼二人安在?”

  他心里一凛,凝神聆听,又有一个尖细的声音笑道:“走啦,走啦,他们早就走啦大家快出来透透气吧”接着便听欢呼四起,叫道:“透透气吧透透气吧”声音都极为低细。

  他暗觉奇怪,徐徐睁开眼睛,却见右前方风雪茫茫,冰石矗立,又哪有半个人影?

  又听那细微沙哑的声音叹了口气,道:“亏得我女娲上神庇护,否则被彼等察觉‘芥子须弥,之秘,那可就糟之极矣糟之极矣”四周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叹息:“糟之极矣糟之极矣”

  唯有那尖细的声音格格笑道:“爹你就放心吧,那刁滑狡狯的小子断了双腿,只有那芋头芋脑的傻小子能下得水来……再说,金钵上的‘芥子须弥诀,小如尘靡,除非他们长了我们菌人一样的眼睛,否则能瞧见屁呀。”

  四周顿时又响起一片附和的声音:“能瞧见屁呀,能瞧见屁呀。”

  听得“菌人”二字,许宣心头大震,循声凝望,果然发现雪地里站了数百个米粒大小的怪人,叽叽喳喳,欢呼雀跃。这些“人”身着白衣,极为微小,若不是他练成了道门的“内视之术”,在这茫茫风雪中根本无法发现。

  那细微沙哑的声音听起来颇为不悦,道:“胡闹汝乃我菌人族之未来国主,安可一句一个屁哉?不雅之极,不雅之极矣”周围顿时又是一阵忧心忡忡的响应:“不雅之极,不雅之极矣”

  说话的那人是个“长须”及踝的老头儿,头戴白冠,身着披风,右手握着一根银杖,满脸威严肃穆。和周围的菌人们一比,俨然鹤立鸡群,高了足有半个头。

  “爹姐姐成天疯疯癫癫,毫无威仪,”一个又“瘦”又“小”的菌人男孩从他身后跳了出来,老气横秋地叉着腰,瞪向人群中的一个菌人少女,“你快将她革了,让我来接替你老人家的位子”

  那菌人少女朝他扮了个鬼脸,格格笑道:“屁是无形无色之物,本来就不能瞧见,我有说错吗?再说屁乃五谷循环之气,有什么不雅?你这小屁孩想当‘菌人国主,,还是等长到爹肚脐眼那么高了再说吧。”

  她身形虽微小,却玲珑匀称,极为美貌。许宣总觉得那张脸似曾见过,忽然想起那天端看金钵中的“方丈山”时,她便是山上围猎鹿群的猎人之一。那时“玄武”怒吼,众猎人惊惶四散,只有她勒疆回头,岿然不惧,给他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敢情这些米粒大小的菌人,就是金钵“方丈山”里那些小如尘靡的猎人了。但为何出了须弥山后,他们反倒身形“暴涨”了百倍?难道这与他们所说的“芥子须弥诀”有什么相关?

  正自好奇,忽听远处传来海冬青的呀呀尖啼。菌人公主失声道:“糟啦他们又回来啦”菌人们神色齐变,纷纷朝天湖奔去。他们身形虽小,乘风而行,动作倒也奇快。

  许宣不及多想,蓦地探手抓住那菌人公主,将她捏了起来。

  她又惊又怒,奋力挣扎呼救,那些菌人自顾不暇,越发没命地跃入湖中。菌人国主脸色涨红地瞪着许宣,踌躇不决,被儿子不住地叫喊拉拽,只得顿了顿银杖,也跟着跳了下去。

  许宣见她在自己指间不住扭动,大感有趣,笑道:“你被我这刁滑狡狯的小子瞧见了,还想逃走么?正好我饿了半天,不如拿你来填填牙缝。”故意张开嘴,将她往嘴里送去。

  菌人公主吓得尖声大叫。许宣心念急转,她说的“芥子须弥诀”似是藏在金钵里的重大秘密,或许与“混沌皮图”有关,说不定还藏有封镇“玄武”的口诀。与其让王重阳、蛇圣女坐享其成,倒不如自己独享其秘。

  当下拔下一根头发,将她手脚全都捆了起来,笑道:“你这般美貌,吃了未免可惜。不过我不吃你,可不代表我的海冬青不吃你,也不代表那芋头芋脑的小子不拿你塞牙缝。要想活命,就乖乖地别出声。”

  菌人公主听他夸自己美貌,脸上不由一红,嘴里却“哼”了一声,转头以示不屑。

  许宣刚将她藏入怀里,王重阳便随着海冬青一齐跃上了山顶。见他安然无恙,王重阳松了口长气,取出一株长近三尺的七色奇花,笑道:“许兄,亏得你的神鹰为我带路,才在几十里外的冰洋下挖得这株沉梦花,。圣女说,此花可以修复经脉,养复元,你且试试。如果不够,明日我再去找找……”

  蛇圣女没好气地截口喝道:“够啦这臭小子心狠手辣,一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你这芋头脑袋不听我的话,终有一日要后悔”

  许宣心中一暖,又是感动又是感激,想到自己百般防范算计,他却始终对自己赤诚以待,又不免有些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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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二章 菌人


  “沉梦花”长在极为寒冷的海底,十几年才开一次花,花瓣乃是疏通经络、补养气血的圣品。“仁济堂”数十年来统共也只购得两株,全都被真姨娘熬为药汤,喂入许宣肚里了。

  花瓣滋味古怪,酸甜中又带了几分苦涩,许宣想起真姨娘和父亲,心里也如舌尖般五味交迭,忍住眼泪,才慢慢地咽了下去。

  汁液入喉,肚腹如割,慢慢又转为灼热如烧的感觉,在这冰寒彻骨的风雪里,暖洋洋地格外舒适。但他经脉尽毁,单凭一株“沉梦花”,实在是杯水车薪。

  许宣运气调息了片刻,心下微感沮丧。好在他已初步悟出了“混沌一诀”,明白只要自己持之以恒,迟早能将体内的五行真气逐渐逆炼为混沌元,因此倒也并不着急。

  反倒王重阳把脉探查后,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挠了挠头,道:“许兄,北海想必还有不少沉梦花,,我们一日不行,就两日,两日不行,就三日……总能将你经脉修复……”为免蛇圣女责骂,又补上道:“等你经脉修复,我也就能遵循师命,继续和你分个高下了。”

  许宣想到前些日子与他比斗时的快意,也不由热血激荡,笑道:“好,等我好了,咱们先合力将这‘玄武,封镇了,然后再斗上七天七夜,或者于脆一路从北海斗回临安,不分出胜负,誓不罢休。”

  蛇圣女冷笑道:“痴人说梦。”眼见连“沉梦花”也修复不了许宣的经脉,对他的厌恨之心也消了大半,倒也懒得再挖苦叱骂了。

  王重阳在冰洋中穿巡了这么久,也有些精疲力竭,当下吃了半条生鱼,倚着石壁冥坐调息,不过片刻,便酣沉地睡着了。

  许宣刚吃过“沉梦花”,精神奕奕,百无聊赖地坐在风雪里,想要从怀中掏出那菌人公主,盘问个究竟,又不想让蛇圣女听见,只好强行按捺住好奇心,继续逆炼元。但此时极光尽消,能感应到的只有风雪、巨浪、火山底下的岩浆,进境大转缓慢。

  过了许久,迷迷糊糊中耳朵突然一痛,只听一个微小的声音喝道:“喂,臭小子我姐姐在哪里?快将她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啦”

  还不等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听那菌人公主叫声从怀里传出:“须弥,我在这儿这小子刁滑狡诈,你们多绑几圈,可别让他逃出来。”

  许宣脸上接连几记针扎似的刺疼,睁开眼,只见鼻尖上站着一个菌人少年,双手握着一根细针,恶狠狠地瞪着他,正是先前那菌人国的少国主。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你你姐姐这般美貌,我准备娶了做压寨夫人,不还你了。你也正好可以当上国主了。咱们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

  “压寨夫人?”那菌人少年一愣,惑然不解。

  菌人公主“呸”了一声,道:“须弥,别听他胡说八道快把我拉出来。这臭小子也不知多久没洗澡,臭也臭死啦”

  此时风雪已停,她声音又尖又细,听来颇为清晰。许宣生怕被王重阳和蛇圣女察觉,转眸望去,见他依旧倚壁沉睡,松了口气,低声笑道:“须弥?须弥乃是宇宙中最大的山,你若叫须弥,你姐姐又该叫什么?”

  “关你屁……”菌人少年瞪了他一眼,似是觉得“屁”字不符合自己威仪的身份,跃到他胸口,转头高声道:“你们还愣着于嘛?快将这小子的衣襟拉开,把我姐姐救出来”

  脚下顿时传来一片呼应声:“救出来救出来”脚踝、膝盖等裸露处,忽然觉得一阵阵麻痒,只见银点闪动,数以千计的菌人正挥舞细针,沿着他的双腿朝上攀爬。

  许宣暗觉好笑,不知这些菌人为何如此有恃无恐,正想挥手将他们掸落,手腕一紧,剧痛如割,竟然半点也移动不得。心中一凛,凝神细看,这才发觉身上竟密密麻麻缠绕了千万条细线。

  这些透明的细线有如蛛丝,又黏又韧,将他重重叠叠地绑在身后的岩石上,不管他如何奋力挣扎,竟然纹丝不动。又惊又恼,难道这些菌人竟会吐丝?

  菌人少年傲然道:“臭小子,你以为我们小,就能随意欺负么?哼,‘芥子纳须弥,须弥纳宇宙,,别说你啦,就算是‘玄武,,还不是被我们老老实实地封镇了几千年?”

  许宣心念一动,故意激他,笑道:“你人只有米粒大小,口气倒比天更大你们若能镇住‘玄武,,‘玄武,眼下又怎会自由自在地在海里玩耍?”

  菌人少年怒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奸猾的巨人,恩将仇报,从我们这儿盗走了沌皮图,和钵盖……”忽听那菌人公主喝道:“须弥,别说啦这臭小子套你话呢”他幡然醒悟,愤愤地朝他“呸”了一口。

  听到“混沌皮图”四字,许宣陡然一震,果不其然正想继续说话,酸风刺眼,上方忽然垂下一只巴掌大小的七彩斑斓的茸毛蜘蛛,“嗤嗤”吐丝,刹那间就将他口鼻封得严严实实。

  许宣汗毛尽乍,连气也透不过来了。这才发觉自己与王重阳的脚下、肩沿都趴着数十只这种彩茸蜘蛛,就连海冬青也被蛛丝紧紧缚住了尖喙和翅膀,黏在岩壁上,不断地颤动挣扎。

  他曾听府中食客说过,北海有一种“冰霓蛛”,吐出的丝极为强韧,剧毒无比,鲸鱼被它们缠缚后,也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融蚀为一具白骨。却不知是不是眼前之物?

  就在他呼吸窒堵,胸膺欲炸时,王重阳忽然睁开双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众菌人骇然惊呼,没想到这巨人竟能摆脱蛛丝的束缚。

  菌人少年“须弥”喝道:“吐丝结网”菌人们发出一片“嗡嗡”的奇怪声音,那些彩蛛立即飞旋乱舞,银丝纵横,转眼又将王重阳团团捆住。

  王重阳大喝一声,奋起神力,双臂朝外一点点地撑开,“噗噗”连震,断丝迸飞,那十几只彩蛛更直接被撞飞出悬崖之外。

  众菌人惊慌失措,纷纷溃逃。须弥又惊又怒,举起细针,大喝道:“我们方丈菌人,虽然个个小如微糜,却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就算被踩为尘土,也绝不做遁天灰尘”

  众菌人齐声呼应:“就算被踩为尘土,也绝不做遁天灰尘就算被踩为尘土,也绝不做遁天灰尘”然而脚下却跑得更快了,乘风飞舞,争先恐后地飘向天湖。

  须弥脸色涨红,猛一顿足,叫道:“姐,你先等着,我回头再来救你”抓住空中摇荡的蛛丝,朝崖下急冲而去。

  岂料王重阳比他们来得更快,双手一分,将身上的蛛丝尽皆拽开,转而如大网般抛了出去,顿时将大部分的菌人全都牢牢黏住,兜了回来。

  “许兄,你没事吧?”王重阳大踏步本来,一把将他脸上的蛛丝拉开,又将他浑身上下的丝线一一扯断。

  许宣猛吸了一口气,终于从濒临昏迷的边缘醒过来,浑身通畅。想到自己竟差点死在这群小如米粒的菌人的手中,也不知是羞怒还是滑稽,咬牙切齿地于笑了几声,伸手从怀中捏出那菌人公主,道:“我没事,不过我的这位小压寨夫人和小舅子可就大事不好啦。”

  菌人公主双靥晕红,“呸呸”连声,嗔道:“谁是你压寨夫人?我是方丈山菌人国的未来国主,岂能受你这脏兮兮臭烘烘的小子羞辱?”

  须弥被黏在蛛网中,奋力挣扎,叫道:“姐,别跟他啰嗦,这些巨人最是刁坏”又转而朝许宣喝道:“臭小子,你身形这么巨大,只会欺辱比你小一万倍的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就跟着我倒念‘芥子诀,,缩到我这般大小,一起回‘方丈山,里决一高低”

  众菌人齐声道:“决一高低决一高低”

  许宣笑道:“你是我小舅子,我岂能欺负你?不如你告诉我须弥诀,,将你姐姐变到我这般大小,一起洞房花烛,和和气气地做亲家,岂不更好?”他心想既有将人变小的“芥子诀”,自当就有将人变大的“须弥诀”了。

  菌人国公主脸色果然一变,怒道:“你怎么知道须弥诀,?是了你和自称‘女娲转世,的妖女定是一伙的哼,骗走了沌皮图,和钵盖犹嫌不足,还想再来骗金钵和神山么?”

  女娲转世?许宣与王重阳对望一眼,又惊又疑,当下将菌人国公主身上的发丝解开,笑道:“我们与你们素不相识,更不知道什么金钵和沌皮图,。这样吧,只要你告诉我那位‘女娲转世,长得什么模样,我就将你们全都放了,好不好?”

  菌人国公主满脸狐疑地瞪了他一眼,又望了一眼王重阳,恨恨道:“好告诉你们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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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三章 娘子


  菌人国公主满脸狐疑地瞪了许宣一眼,又望了一眼王重阳,恨恨道:“好!告诉你们也无妨。”雪地上剩余的菌人们顿时盘旋乱走,形成了一个惟妙惟肖的人头画像。

  许宣、王重阳心头俱是一震,差点叫出声来。

  小青!冒充“女娲转世”的人果然是小青!

  离开蓬莱结界时,众人被气旋甩天各一方,死生未h。许宣虽知小青等人多半无恙,但在没得到音信前,心里总难免忐忑担忧。此时听说她非但没事,还骗走了‘混沌皮图’,心中之惊喜骇异,自是难以言表。

  眼见两人神色古怪,菌人国公主狐疑更甚,眼珠滴溜溜一转,盯着王重阳,道:“你们认得这妖女,是不是?”

  许宣刚想矢口否认,王重阳却已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她叫宁全真,不是‘女娲转世”却也不是……不是什么妖女。”

  须弥哇哇叫道:“好啊,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姐姐,别管他们废话了,快念诀放出神山,将他们压死!”众菌人跟着嗡嗡齐呼:“放出神山,将他们压死!放出神山,将他们压死!”

  许宣大笑道:“我若死了,你姐姐守一辈子活寡,倒是小事;没人帮你们找回‘混沌皮图’和钵盖,那可就是罪在千秋的大事了。”

  “你……你能帮我们找回‘混沌皮图’?”菌人国公主一怔,转嗔为喜,似是觉得这狡狯小子的话不能尽信,于是转头又问王重阳道:“你们当真认得那妖女?她现在何处?”

  许宣哈哈笑道:“娘子,取走‘混沌皮图’的‘宁全真”乃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正房,你说我认不认得?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夫君说的话,她还敢不听么?”

  菌人国公主白了他一眼,道:“你逢人就叫娘子,鬼才信你的话呢。”又继续追问王重阳。

  王重阳脸上一红,沉吟道: “宁姑娘的确是王兄的妻子,这点在下可以作证。他们在女娲娘娘面前拔剑为婚,天地为媒,并且……并且入了洞房的。”当下将自己如何在蓬莱遇见他们,他们又如何拔出紫青双剑,被众蛇人推为“伏羲女娲转世……”、洞房成亲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他气宇轩昂,眼神清澈真挚,说起话来更让人觉得诚实朴质,不由得不信。众菌人听得瞠目结舌,哄然不绝。

  他们的祖上乃是太古南荒的菌人,女娲用“方丈山”将“玄武”压在金钵中后,留下他们世代镇守。听说眼前这王姓少年竟然也是“蓬莱山”中镇守青龙之人,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

  菌人国公主忖道:“原来这狡狯小子倒没说谎,那妖女当真是他的娘子。水不离波,秤不离砣。他这般刁滑,难怪那妖女那般狡诈。”不知何以,心里竟突然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许宣生怕王重阳再往下说,又把底全都兜出来了,截口朝她笑道:“怎么样,娘子,现在相信了吧?这就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等夫君将‘混沌皮图’从大老婆手中追回来,再让她向我的小老婆赔罪。你意下如何?”

  菌人国公主脸一沉,道:“谁是你小老婆?再胡说我可就翻脸啦!”耳颊却是热辣如烧。

  许宣风言风语惯了,此时得闻小青与“混沌皮图”的消息,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自不免又油嘴滑舌起来,笑道: “是是,pfl_fi']不以大小论老婆,不以成败论英雄。谁的功劳大,谁就是大老婆……”

  忽听一个沙哑细小的声音道:“镇守玄武乃我菌人之责也。若阁下真能找回‘混沌皮图”封印‘玄武”就算将小女许与阁下为妾,又有何妨?”

  数以千计的菌人齐声道:“又有何妨!又有何妨!”簇拥着一个头戴白冠、身着披风的老头儿从雪地里走了过来。赫然正是菌人国主。

  公主小脸涨红,顿足嗔道:“爹,你胡说什么呀!”

  菌人国主听若不闻,威严地盯着许宣,续道:“然则我尚有一处不甚明白。两位既是蓬山之青龙镇守,那‘宁全真’又与尔等有如此深的渊源,又因何要假冒女娲娘娘,盗走‘混沌皮图”放出‘玄武’?”

  须弥叫道:“不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说她是你的老婆,你们若真是好人,她又为何骗走‘须弥诀”解印盗图,惹来这番浩劫?再说了,与她结伴同来的那一男一女,也都言之凿凿说自己出自蓬莱,我们又怎知你们不是像他们一样的骗子?”

  一男一女?许宣一震,又惊又喜,脱口道:“那两人是不是一个自称‘神帝”一个自称‘青帝’?”王重阳“啊”地一声,登时明白和小青一起盗走“混沌皮图”的人是谁了!

  众菌人果然脸色齐变,须弥大怒,道:“爹,你看,我没说错吧?这两人果然和那两个骗子一伙的!骗了钵盖、皮图还嫌不够,又想回来赚取‘方丈山’和金钵啦!”

  许宣念头飞转,哈哈大笑道:“这就难怪啦!那自称‘神帝’的奸贼名叫林灵素,就是他搅得蓬莱大乱,解印了青龙,盗走了‘白虎皮图”而后又挟持着我的母亲和娘子逃之天天……我四处追寻,想不到他竟跑到这儿骗盗‘混沌皮图’来了!”

  众菌人一愣,那袖珍公主将信将疑地望向王重阳,皱眉道:“他说的是真的么?”

  王重阳道:“这个……”许宣这话模棱两可,要说是真的吧,明明有假;要说是假的吧,偏偏又掺了些真话。一时间大为踌躇。

  许宣高声道:“王兄,你告诉他们,那位‘青帝’是不是我的母亲?那位‘神帝’是不是魔门第一大恶人?他的妹妹李师师是不是前些日子将我带到此处的妖女?这兄妹两人是不是处心积虑要解开四兽封印,凑齐‘炼天石图”搅乱天下?他们是不是还挖出了你妹妹的心,栽赃给我娘子?我们这些日子是不是到处追寻这恶贼与我娘子的下落?”

  他每问一句,王重阳便点头应答一句,待要补充完整,许宣又立刻抢道:“我娘子兰心慧质,若不是被这恶贼挟持了婆婆,不得已而为之,又怎会做出这等违心之举?天意冥冥,将我们送到这里,正是为了让我们齐心携手,一起击败那恶贼林灵素,寻回‘混沌皮图”平复大劫的。”

  众菌人与世隔绝生活了数万年,头脑都极单纯,听他口若悬河,慷慨激昂,说得头头是道,王重阳又不停地点头应是,不由全都信以为真,纷纷附应:“齐心携手,平复大劫!齐心携手,平复大劫!”

  就连其中最聪慧的菌人国公主也听不出任何破绽,想起那李师师将许宣按在火山口时所说的种种话语,心下更无怀疑:“是啦,难怪那日‘李师师’将这臭小子带到这里,反复追问什么‘林灵素’的下落,敢情早知道‘林灵素’挟持这臭小子的家人,盗走了‘混沌皮图”想要追夺回来。”

  忽听许宣正色道:“娘子,事不宜迟。你快说说,大……你姐姐是如何盗走‘混沌皮图”又逃往哪里去了?”

  菌人国公主一愣,正寻思自己哪来的姐姐,忽然明白他又在占自己便宜,“呸”了一声,晕生双颊,见父亲凝视着自己点头示意,当下转过头,对着王重阳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那金钵并非真的钵,而是太古神器“混沌元始瓿”,相传为盘古所创,可变大变小吞收宇宙万物。

  太古四大凶兽中,“玄武”身型最为庞巨,力量也最为狂猛,为了将其彻底镇住,女娲用“方丈山”压住它后,又将“玄武”连着神山一起收入“混沌元始瓿”而后再用“混沌皮图”封好瓿盖,藏入火山天湖。

  吉塔山在北海至寒之地,人迹罕至,山顶又极为险峻,积雪皑皑。偶有过客,也决计想不到在那天湖底下,竟藏着如此凶兽与无上宝物。数万年来,菌人族就在山上过着超然世外,而又自由自在的日子。

  直到小青、林灵素、楚青红三人被结界气旋抛到这里。

  众菌人见有外人来此,大为紧张,趁他们在天湖边打坐调息时,悄悄用“冰霓蛛丝”将他们全都紧紧捆住,喝问来历。林灵素何等狡猾?三言两语便反将他们的来历打探出来了,得知此处竟是镇伏玄武的“方丈山”自是贪念大炽,激动无已。

  恰巧北海冰冷彻骨,小青寒毒发作,蛇鳞遍体,又渐渐化作了蛇身。林灵素便故技重施,诡称她就是“女娲转世”,而自己与楚青红则是女娲亲封的五族神帝与木族青帝,镇守蓬莱。此番护送她来此,乃是因为青龙撞碎了“炼妖塔”,搅得天下大乱,只有取出封镇“玄武”的神器与神山,才能重新收了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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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四章 誓言

  林灵素与小青巧舌如簧,你一言、我一语,哄得众菌人将信将疑。偏此时,王文卿所化的青龙也被气旋卷到附近的海里,发疯似的朝林灵素等人追撞而来。一时间山崩地裂,巨浪冲天。

  众菌人惊惶失措,急忙传授小青三人“芥子须弥诀”,等他们缩小后,一齐藏入了“混沌元始瓿”瓿中。青龙肆虐了几日几夜后,嗅不到林灵素等人的气息,方才悻悻离去。

  经此波折,菌人疑虑尽消,对小青更是顶礼膜拜,奉若神明;就连那双眼俱盲的“神帝”、真气尽失的“青帝”,也无不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怠慢。

  小青在方丈山里修养了十几日,也不知吃了多少琼浆仙果、妙药灵丹,寒毒尽消,又按照李少微所传的秘笈,日夜修炼阴极真,恢复极快。倒是楚青红真气尽散,沦为一介凡人,只能从头修起;林灵素的双眼又被蛇圣女极阴毒的手法刺瞎,就算换过眼球,也再无复明的机会。

  小青不费半点功夫,就从菌人国主口中问出了“解印诀”与“混沌皮图”的所在,当下趁着众菌人外出狩猎时,悄悄盗走了“混沌皮图”,又解开“玄武封印”,领着楚青红、林灵素逃之夭夭。

  好在菌人国主生性谨慎,故意篡改了“解印诀”中几个至关重要的字,小青虽然打开了“混沌元始瓿”,又将那瓿盖倒置为巨舟,逃得无影无踪,玄武却未能完全解印逃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青龙遍海寻不得蛇圣女与林灵素,又去而复返,发狂猛撞吉塔山。

  在青龙、玄武两大太古凶兽的内外交攻下,“混沌元始瓿”飞旋剧震,终于引爆了沉睡的火山。玄武也借着岩浆喷薄的惊天之势,撞开“方丈封印”,逃出了神瓿。因此才有了连日来的种种风波。

  许宣这才明白前因后果。敢情小青与楚青红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来了天海茫茫,缘悭一面,也不知何时何日才能与她们重见?又是怅惘又是失望,定了定神,道:“这么说,你们也不知林灵素那恶贼挟持着她们上哪儿去了?

  “那也未必,”菌人国公主嘴角勾起得意的微笑,扬眉道,“混沌皮图气味独特,我们菌人的嗅觉又天下无双,只要顺着风,就算是隔上千里、万里,也终能寻见。他们抢了皮图,为避开青龙,先乘着瓿盖朝北而行,继而朝西……这几日闻不见味道,只怕已经折转向南了。”

  许宣精神大振,笑道:“既然娘子能嗅着气味,那就再好不过了……”话音未落,南面海上突然传来玄武的狂吼,震得众菌人脸色齐变,也震得他笑容顺时僵凝。

  遥遥望去,惊涛迭涌,玄武长颈摇曳狂舞,就像一座巨大的山岳,从冰洋上冲天拔起,巍然昂立。

  要想朝南越过汪洋,必得先翻过这座“山”。然而就算是“混沌元始瓿”完好无损,凭着王重阳一人的修为与念力,也未必能将这凶兽重新收入其中,更何况瓿盖已被小青带走,徒剩瓿身。

  菌人公主极是敏感,见他眼中闪过沮丧之色,心内登时了然,“哼”了一声,冷笑道:“是了,我差点忘啦,你两腿残疾,经脉俱断,连青龙也无法降伏,又岂能降住比青龙更加凶狂的玄武?”顿了顿,朝国主道:“爹,求人不如求己,别指望他们找回沌皮图,啦,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众菌人闻言大为失望,纷纷应和道:“自己想办法吧,自己想办法吧。”垂头丧气地四散开来。

  许宣被她这般一激,反倒燃起了熊熊怒火与昂扬斗志,朗声道:“谁说我一介残疾之躯,就收伏不了这只大乌龟了?王兄,你来为我做个见证,如果三年之内,我无法打败玄武,许某就跟你的姓,改名叫王八”

  王重阳一愣,想不到他竟会赌气发这样的毒誓。以他现在的情形,别说三年了,就算三十年也修复不了经脉,焉能打败如此狂猛的太古凶兽?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好”菌人国主猛地一顿银杖,沙哑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尖又高,“阁下若真能在三年内降伏玄武,别说将小女送与你为妾了,我举国上下、世世代代愿为奴婢,任尔差遣”

  许宣伸出手指,在菌人国主那细小如毫毛的手上碰了碰,哈哈大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敢反悔,谁就连缩头乌龟也不如”心潮激荡,暗想:“许宣呵许宣,如果三年之内,你仍无法打败玄武,返回临安为父母报仇,也活该做一只乌龟了”

  此后两个多“月”,许宣与众菌人相安无事,每日依旧盘坐在罅洞里,冥神感应漫天极光,一点点地逆炼体内庞杂淆乱的五行真气。

  王重阳除了打坐调息外,大半的时间都用于和海冬青一道寻找“沉梦花”,帮助许宣疗伤。然而此花原就极为稀罕,又耐不得半点温热,火山爆发后,方圆百里的冰洋水温上升,“沉梦花”无不枯死,要想找到存活的,就得到北边两三百里外更加寒冷严酷的海底去搜寻。起初隔上三五日,还能找回一朵,越往后越难找着,往往过上**天,才能侥幸掘回一支。

  许宣见他如此执着,心下感动,几次真心劝阻,王重阳却总是摇头道:“许兄,单凭我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打败玄武。你我既已同舟,自当共济。你早一日修复经脉,我们也能早一日联手镇伏那凶兽,将功补过。再说‘阳极必生阴,阴极必生阳,,北海越是往下,越阴寒磅礴,对我修炼纯阳真不无裨益。每日来回溯游几百里,也是极好的修行。”

  听他这般一说,许宣也只好作罢了。

  当日在蓬莱初见王重阳时,觉得此人英秀轩昂,天资卓绝,不免又羡又妒;后来稍有接触,总怀疑他看似简单,内藏城府,原先的嫉妒渐渐被警惕所代替;再后来接触得久了,发觉他并无心机,只是过于单纯迂直,不通世务,但仍不免将他视为强敌;如今相处久了,见他待人以诚,坦荡质朴,心里残存的防范与敌意也渐渐与日消减。

  菌人们则依旧神出鬼没,有时在“方丈山”里悠然自得地狩猎生活,有时又成群结队地跑出“混沌元始瓿”外,沿着天湖仔细巡逻,以防有其他不速之客。这些菌人既勇敢又胆小,既轻信又多疑,稍有风吹草动,就大呼小叫着一哄而散,至为紧张。

  只有那“须弥”王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方丈山”之外的世界又充满了好奇,经常在许宣、王重阳身边转悠,问东问西,和两人日渐熟稔起来。

  在这漫长而孤寂的北海极夜,时间仿佛彻底停滞了,能聊以解闷的,就只有围坐闲谈了。

  许宣自离开中土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过去的美好时光,就连睡梦中也尽是旧时的庭园街巷。眼见那“须弥”打破沙锅问到底,索性打开话匣,对着他和王重阳侃侃而谈,描述临安种种繁华热闹的景象与大宋各地的壮丽山川。也算是消解自己的思乡之苦。

  他口才本就极佳,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听得王重阳、“须弥”如痴如醉,悠然神往。到得后来,每“夜”随着他神游九州,已俨然成了两人睡前的必备节目了。

  菌人公主对许宣没甚好气,见弟弟终日在这刁滑无赖身边盘桓不去,只得亲自来拽他回去。然而一来二往,也不由被其吸引,驻足旁听,暗想:“原来在这冰天雪地之外,竟还有如此广阔奇丽的世界我们世世代代守在这‘方丈山,里,可真真坐井观天了”心中漾起了从未有过的波澜。

  这一日,菌人公主又来催促“须弥”回“方丈山”,却见王重阳与海冬青迟迟仍未归来,“须弥”独自一人坐在许宣身前,听他讲峨眉、青城的壮美景致与道佛各派的恩怨。

  “须弥”对何谓道佛全然不知,奇道:“既然都是想上天,为何要分什么和尚、道士?为什么一个要剃光头,不能娶亲,不能喝酒吃肉,一个却又荤素不忌,什么都能于得?”

  许宣一时难以说清,正想说他的名字“须弥”便是来自佛教,心中忽然一震:“这‘方丈山,与沌元始瓿,全是传自我中华上古之物,菌人们也在在封闭的世界里生活了几万年,为何偏偏竟起了一个与后世佛教相关的名字?那将神瓿放大缩小的法诀,又为何起名为‘芥子须弥诀,?”

  隐隐觉得必有蹊跷,当下问“须弥”,是谁给他起的名字。

  “须弥”蓦一拍手,道:“是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啦给我起名字的也是个光头,几十年前路过此地,但却是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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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五章 伥尸

  “须弥”道:“是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啦给我起名字的也是个光头,几十年前路过此地,但却是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她说宇宙最中央有座极大的山,叫做须弥山,,然而偌大的须弥山,却能被极小的‘芥子,收入,所以世间最强大的法术,便叫做‘芥子纳须弥,。我爹觉得甚为有理,便将女娲娘娘所传的大缩小,的法诀称为‘芥子须弥诀,,又将我和姐姐的名字改为了须弥,和‘芥子,……”

  菌人国公主脸上晕红,怒道:“好啦好啦就你话多”

  许宣瞟了她一眼,心下大奇,怎么也看不出这菌人国公主竟已有几十岁年纪了,暗想:“原来你叫‘芥子,,竟是一个过路的白衣尼姑起的名字。却不知那尼姑又是谁?”

  须弥道:“姐,你不觉得那白衣光头女人说的话神神叨叨,故弄玄虚么?反正我是听不明白,就我爹将她当作了神人,尊崇备至。她说她从南海而来,追踪什么‘九头龙王,到了这里,却被那‘九头龙王,和什么魔头伏击,打成了重伤……哼,她若真的有这么大神通,又怎会连区区两个魔头也打不过,死在了这里?”

  许宣一愣,突然明白这位来自南海的白衣尼姑是谁了。

  普天之下,能将“九头龙王”敖无名一路追杀到北海的,就只有南海慈航静斋的观照神尼了

  传说她美貌绝伦,疾恶如仇,将“除魔即布道,斩恶便成佛”奉为修行宗旨,独创的“观照心剑”更被誉为“佛门第一气剑”,死在此剑下的魔人妖类也不知有多少。

  当年她将“慈航静斋”的掌门之位传给小师妹慧真后,便云游天下,不知所踪。想不到竟是圆寂在这北海吉塔山上。不知和敖无名一起伏击她的“殷纣”又是何方神圣?为何竟起了殷商纣王的名字?

  这时,忽听海冬青尖啼声遥遥传来,比平时凄厉了几分。

  他心中一凛,转头望去,只见北边漆黑的海面陡然一白,电光闪烁,照得那如沸的波涛忽明忽暗。隐约可见几只巨型蝙蝠似的怪物正平张双翼,贴着波涛朝这里急速飞来,身体扁平,长尾摇曳,紫红的凶睛灼灼闪耀,发出低沉的吼声。

  龙鲼

  当日与王重阳一齐追击青龙时,曾在北海遇见一只这种巨型的“海中魔怪”,此时略一望去,竟有四只之多。

  那些怪物的背上各盘坐着四十多个头戴高冠的白衣人,大袖鼓舞,脸色惨白,分不清是男是女,手里高举着白纸灯笼,灯笼上用朱笔涂着“不夜”二字,明暗摇曳,阴森诡异。

  芥子脸色微变,道:“这群无常鬼又来啦”拉起须弥的手,道:“快走”便欲乘风朝天湖里飘去。

  须弥反手拽住她的手腕,瞥了眼许宣,道:“姐,那他呢?”芥子脸红如霞,咬了咬嘴唇,恨恨道:“罢啦,罢啦臭小子,你快随着我一起念‘芥子诀,,变小了藏身到沌元始瓿,里去,不然就来不及啦”

  这对菌人姐弟素来胆大包天,第一次显得如此惊惶,许宣更觉不妙,凝神远眺,只见鲸涛迭涌,王重阳与海冬青正“之”字形地朝这里掠来,然而那几只龙鲼来势更快,交错飞舞,几次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方一靠近,龙鲼上的白衣人们立即鬼魅似的穿插飞掠,拉长声音,凄号着扑向王重阳,似是想要吸咬他的鲜血。好在王重阳的九宫步极为诡谲难测,总能在至为凶险的时刻避让开去,双掌翻飞,气刀夭矫飞舞,接连不断地将他们撞飞开来。

  但这些怪人似乎丝毫不知疼痛,刚被打落水中,立即又从惊涛间高高跃起,交错冲来。一边此起彼伏朝他围攻扑咬,一边忽高忽低地哀歌哭嚎,听来毛骨悚然。

  芥子跺脚急道:“臭小子,再不走就来不及啦被这些伥尸咬中,魂魄全无,连鬼也做不成啦”

  许宣想起当初被李少微吸尽气血的僵尸,蓦地打了一个寒颤,正欲随她一起念“芥子诀”,目光扫见王重阳口中衔咬的“沉梦花”,扫见在他头顶盘旋尖啼的海冬青,心潮激荡,浑身热血仿佛全都燃烧起来了。

  当下摇了摇头,昂然道:“你们快走吧,这小子是为了帮我寻找药草,才惹来伥尸的,我若只求自保,岂不是连海冬青也不如了么?又怎对得住我这‘雄库鲁,的名字?”

  芥子一怔,想不到危难关头,这刁滑无赖的小子竟然毫不畏死。

  须弥更是激动得脸色涨红,大声道:“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只求自保?我们方丈菌人,虽然小如微糜,却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就算被踩为尘土,也绝不……”话音未落,“哎哟”大叫,已被芥子一把揪住耳朵,朝天湖中飘落。

  许宣哑然失笑,想到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八字,又想起了从小父亲对自己的教诲,忍不住热泪盈眶,仰头长啸。

  也不知是被他啸声所激,还是被远处电光所震,夜空中突然霓霞乱舞,再度飞旋起万千道炫丽迷幻的极光。

  这两个多“月”来,他“日夜”坐在吉塔山顶,感应极光,逆炼五行真气,越来越圆熟自如。此时受这些流逸乱窜的流所激,体内的真气又开始环环激撞,生生不息。长啸声也随之渐转高昂,在天海间隆隆回荡。

  “呜——嗷”南边突然传来一声极为尖利恐怖的怪啸,波涛如沸,“玄武”伸出头颈,缓缓拔天立起。

  那些龙鲼也不知是被“玄武”所慑,还是被他的啸声激怒,纷纷低吼着盘旋转向。其中一只突然波浪似的拂动双翼,翩翩飞向山顶。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也跟着冲天飞起,转眼就卷着狂风掠到了他的上方,交错乱舞。

  王重阳大急,高声道:“许兄,你别再叫啦,我来对付这些妖怪”旋身撞飞六七个白衣人,脚尖在龙鲼的头顶上一点,破空冲起,闪电似的追来。

  许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仰头长啸不绝。他形如废人,无法与这些怪物拼死相博,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引开龙鲼,让王重阳得以各个击破。就算功亏一篑,好歹也能在临死前招来“玄武”,替自己杀了这些魔怪……

  “轰”那几只龙鲼身体突然收瘪如纸,张开巨口,发出恐怖的怒吼。

  他呼吸一窒,险些被那逆卷的狂风拔地吸起。周围冰雪乱舞,碎石迸飞,接连不断地冲入那些怪物口中。如果菌人们没逃走,此刻多半已碎如齑粉,被吞得无影无踪了。

  众白衣人争先恐后地从龙鲼身上跃下,朝他尖嚎着扑来,在极光与灯笼的交相辉映下,张口呲牙,眼球翻动,惨白而扭曲的脸狰狞如鬼。

  许宣汗毛直乍,不由自主地挥手一扫,“嘭”当先那白衣人竟被他打得冲天飞出六七丈远。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又惊又喜,难道自己的“混沌之身”已经初有成效,无需经脉,也能调集体内真气?

  念头未已,两侧狂风鼓舞,又有三个白衣人俯冲扑咬而来。许宣本能地朝后一缩,一掌拍在眼前那人的鼻额上,“咔嚓”那人脖颈应声断折,头颅竟如蹴鞠般飞了出去,黑血狂喷。

  另外两个白衣人嗅着那恶臭的血腥气,眼白乱翻,忽然凌空转向,怪嚎着扑到那无头尸身上,贪婪地争抢吸吮。

  许宣一怔,想不到这些伥尸连同类的腐血也不放过心里登时有了主意,双手在洞壁上奋力一撑,翻身从他们身下滚了出来,顺势拔出“龙牙刀”,在其中一个伥尸的背上划了条长长的口子。

  那伥尸吃痛嘶叫,刚摇摇晃晃站起身,又被前赴后继的白衣人们扑倒在地。许宣依法炮制,几个翻身,便已逃出重围,那些白衣伥尸则“乒乓”之声大作,互相撕咬着滚作一团。

  然而还来不及得意,众白衣人又已潮水般散开,那些被打断头颈、吸于黑血的伥尸也纷纷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他追堵夹击。

  许宣又惊又恼,一把抓住左侧伥尸的脚踝,回旋抡扫,将逼近的众白衣人接连撞飞开来。

  但他双腿残疾,无法腾挪躲闪,转身挥扫的动作也不如他们灵便。“嘭嘭”连声,那具伥尸很快就被其同类抓住另外的两手、一脚,朝外撕扯,登时变成了几截残躯。

  许宣丢开手上的半条断腿,大喝着挥掌乱扫。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群不怕疼、不惧死的伥鬼?眼见众白衣人越围越紧,脸上厚厚的白粉也已尽数剥落,露出腐烂的皮肉和牙齿,心中不由涌起森寒恐惧。

  正想奋不顾身地冲入天湖,头顶传来龙鲼的低沉怒吼,腰上一紧,已被它长尾盘卷而起,朝那无底洞似的巨口中塞去。

  几在同时,前方传来王重阳的大喝与海冬青的尖啼,一人一鸟终于甩脱追兵,跃上了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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