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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云海仙踪【作者:树下野狐】(12月27日更新至“第270章 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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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六章 抢亲

  酒过三巡,洛原君忽然凑到许仙耳边,笑嘻嘻地道:“完颜兄,实不相瞒,这次洛某远赴不夜城,名为贺喜,实则却是为了抢亲。如果我猜得不错,完颜兄也是为了那新娘而来的,是也不是?”

  许仙一凛,乜斜着眼道:“你说什么?”

  “明人面前又何必说暗话?”洛原君仰头将杯美酒一饮而尽,粲然一笑,道,“冥王之女美貌绝伦,天下尽知。江湖又传闻,‘玄武骨图,早已落入冥王之手,谁能当上他的女婿,就能尽得真传。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这块‘璧,还是块纯洁无暇的美玉……完颜兄,你说对不对?”

  许仙幡然醒悟:“原来魔门群雄也好,道佛各派也罢,全都是为此而来”摸了摸怀里的四分之一的龟甲图册,暗想:“是了难道李师师说有法让众人相信我是冥王女婿,是因为她早知半卷‘玄武骨图,在我手,有意借刀杀人,将我变作众矢之的?”冷汗涔涔,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李师师似是知他所思,浅浅一笑,传音道:“许官人放心,奴家既已拿先祖盟誓,岂会反悔?我给殷纣服了亻傀儡虫,,我想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魔门向来以拳头论大小,有这岳丈作靠山,再加上奴家暗相助,谁还敢对你新晋神帝有半点不服?”

  许仙将信将疑,这妖女诡谲阴狠,天下无双,好比围棋的大国手,每落一,必已算好了后续七八手,乃至数十手之后的布局,稍有不慎,必被她吃得片骨无存。无论何时何地,都得小心提防才是。

  “完颜兄,若你真是为此而来,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洛原君双目灼灼地盯着他,又瞥了一眼李师师,附耳低声道,“你将这闭月羞花的侍婢送给我,我便助你抢得那沉鱼落雁的新娘,如何?”

  许仙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多谢洛公割爱。可惜献佛之花,却在他人之手,不知洛公又如何横刀相夺

  洛原君施施然地摇了摇羽扇,笑道:“我本就是名花之主,何须横刀相夺?洛某出生之前,家姑便与冥王殷纣指腹为婚,定下了这桩金玉良缘。信物在此,天海为誓,冥王岂敢毁约?”

  从袖取出一只淡绿色的寒冰玉花镯,放在桌上。那镯如冰似玉,玲珑剔透,雕着一枝精美无比的莲花,又如春水流动,在阳光下折射出深碧浅绿的夺目光泽。

  许仙长在富贵之家,从小见惯了珠宝翡翠,眼力甚锐。这只玉镯冰晶通透,纤尘无染,必是采自北海海底的“寒冰沉梦玉”,举世罕见。镯身随着所雕的花枝弯曲回旋,想必还有一支镯,可以合二为一,扣为“并蒂花镯”。

  他心里突突一跳,不由自主地朝李师师望去。此次“百鬼夜宴”,乃是自己登位魔帝,报仇雪恨的关键。有此信物为凭,可谓名正言顺,就算冥王之女当真钟情展夜,也只有含恨改嫁了。

  眼见李师师似笑非笑,朝自己轻轻地点了点头,更不犹疑,拈起玉镯,笑道:“君成人之美,洛公既对抱琴如此倾心,在下又岂忍拂你心意?只是美人并非物事,可以随手转赠,也得看抱琴愿不愿意才是。”

  李师师满脸晕红如醉,垂下长睫,声音轻如蚊吟:“奴家既已随了主公,自然任君差遣,你要我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只是……”眼圈忽然一红,咬唇道:“只是主公大婚未毕,我若离开,又有谁来照顾他的寝食?等主公拜过天地,奴家方可心无挂碍。”

  洛原君大喜过望,霍地站起身,险些将桌椅掀翻,一边迭声应允,一边手忙脚乱地为两人斟酒。众姬妾见了,对李师师更是妒恨交加,却又不得不满脸堆笑,围上前殷勤讨好。

  许仙暗觉好笑,心道:“你眼巴巴地自讨苦吃,可怨不得我了。”收起那支玉镯,正欲举杯祝酒,又听“轰轰”连震,欢呼四起。

  凭窗远眺,但见前方霓云滚滚,数以百计的火光冲天乱舞,映得天海姹紫嫣红。起初还道是霹雳火炮,凝神再看,竟是漫天烟火,隆隆地闪耀不定。

  自小到大,他见过许多繁复绚丽的烟花,但无一能和眼前相比,简直有如雷霆并奏,极光狂舞,震得人身魂俱颤,心醉神迷。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工夫,轰鸣声才渐渐消止,满天霞彩依然凝滞不散,倒映冰洋,有如万千朵菊花丝缕怒放。

  烟雾散尽后,只见海上冰岭环绕,雪山迤逦,主峰上赫然可见一座城堡,通体似由冰雪筑成,参天摩云,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金光,说不出的巍峨壮丽。

  洛原君也被眼前景象所慑,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摇扇道:“‘天上白玉京,人间不夜城。欲寻登云路,北海借长鲸,……原来这就是传说的.仙之城,,果然名不虚传。”

  传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不夜城地处极北之海,一年恰巧是一“昼夜”,因此被认作是通往天界的“会仙之城”。神门也将此处视为圣地,由“阴阳护法”轮番镇守。

  三百年来,道佛各派曾两次围攻此地,均无功而返。直到数十年前,冥王突然独闯不夜城,发疯似的大开杀戒,这座壮丽而神秘的圣城才一夜凋敝,渐渐不再为人所提起。

  众人欢呼如沸,驾船全速驶向那片雄伟的雪岭。浮冰跌宕,东折西转,穿过一座座扑面而来的冰山,终于到了海湾内,风平浪静。

  黑山姥姥转过身,翩然立在龙鲼背上,柔声道:“三十年后,不夜城终于又逢大喜之日。贵宾云集,蓬荜生辉。恭请各位好朋友,随迎宾使到会仙楼稍作休息。”轻轻地拍了拍手掌。

  山顶翻起滚滚雪雾,五十只龙鲼贴着那高绝陡峭的冰壁,悄无声息地冲滑到船边,巨翼鼓舞。鲼背上各立着七个白衣女,眉目如画,肌肤莹白如冰雪,提着白纸灯笼,朝众人盈盈行礼。看来不是伥尸,也不是瞎。

  除了金兀术、烈南笙、楚柏元等十几人外,魔门群雄均未到过不夜城,纷纷欢呼着跃上龙鲼,东张西望,倍觉新奇。每只龙鲼可搭乘百人,四千余豪雄三五成群,坐得倒也宽裕。

  鼓乐喧天,龙鲼接连冲天飞起,又快又稳。“狼雕号”群盗与花神谷八女挤坐在一只最大的龙鲼上,朝着许仙挥手大叫。

  许仙将那玉镯收入怀里,扬眉笑道:“洛兄,多谢你的镯和好酒。那咱们便一言为定”左手在案上一拍,牵着李师师轻飘飘地翻出了窗,两个起落,便沿着那起伏如浪的鲼翼,跃到了胡三书等人身旁。

  “不夜城”分为七宫四十楼,按北斗七星的顺序,在雪岭上迤逦蜿蜒。另有一座“紫微宫”,对应着天上的“北极星”,坐落于主峰“通天崖”之巅。冰墙高约三十丈,和“通天崖”四壁浑然一体,如擎天玉柱,气势恢宏。正是展夜所居之处。

  “会仙楼”在“天枢宫”的最高处,隔着那层层叠叠的雪岭、城墙,与“通天崖”遥遥相对。放眼望去,蓝天明净,云海茫茫,那些若隐若现楼宇有如缥缈仙宫,壮丽难言。

  龙鲼交错纷飞,在迎宾使的指引下,载着众人飞向各自的宾馆。展夜显然也已闻得“完颜济安”的大名,将许仙与金兀术、烈南笙等神门帝、母、老祖,安排在了“会仙楼”最高峻显耀的楼阁里。

  那只龙鲼将胡三书等人一一送抵客舍后,翻身飞掠,载着许仙、李师师继续朝山顶飞去。才绕到“天枢宫”西侧,忽听下方传来一声悲愤的啸吼,滚滚如雷,震耳欲聋。

  霎时间,云迸雾散,龙鲼惊吼,险些将众人掀了下来。许仙一凛,正觉这啸声似曾相识,忽听有人“啊”地一声,又惊又喜,传音道:“王芋头王芋头果然被关在这里”

  耳内一阵发痒,两个米粒大小的菌人跳出耳廓,又跃过他的肩膀,蛛丝飞舞,冲落在他膝盖上,争相探头张望。赫然正是芥、须弥两姐弟。

  许仙没料到这两个古灵精怪的菌人竟然躲过了“混沌元始瓿”,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入自己了的耳朵。想到方才与洛原君的密议都叫他们听了去,脸上不由一阵烧烫。生怕被别人瞧见,忙假装坐立不稳,身一晃,顺势将他们闪电似的兜入袖里。

  所幸众人都被王重阳的吼声所镇,李师师也正凝神俯瞰下方,未曾留意。身边的两个迎宾使惊慌地稳住身形,强作镇定,道:“各位敬请放心,啸吼者乃是我展城主新抓获的贼囚,已用北海玄冰铁牢牢枷锁,封禁死牢。只等婚礼开始,便剜心斩首,祭祀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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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共浴

  芥闻言大急,传音道:“你快想法救救王芋头,等婚礼开始可就来不及啦。”须弥嚷嚷道:“还有什么可想的?快把玄武放出来,一头撞断雪山,救出芋头哥”好在王重阳吼声如雷,四周嘈杂,众人未能听清他那尖细的叫

  “当——当——当——”通天崖上钟鼓齐鸣,丝竹并奏,如惊涛骇浪般一层高过一层,渐渐压过了王重阳的啸吼

  接着又听山谷里“隆隆”剧震,雪浪崩涌,夹杂着金属闸门撞落的声响,一道接着一道,过了好一会儿,啸吼声终于听不见了,众人翻腾的气血也随着钟鼓丝竹声逐渐消止。

  迎宾使松了口长气,纷纷驾驭龙鲼,继续将众宾客送抵各处歇息。

  “会仙楼”平面呈“器”字形,四幢莹白的塔阁矗立在“天枢宫”的白玉天台上,各高七层,间由曲廊悬空相连。许仙的下榻的馆室在东南面,窗外便是连绵雪岭,浩渺天海,景色壮美得让人窒息。

  推门而入,暖风扑面,夹带着袅袅香烟。里外共三间半,除了最外的会客室,另有两间卧房供主仆休寝,以及半间专用于沐浴、解手的更衣室。屋内窗明几净,布置得颇为简洁素雅。地台由大块的汉白玉石铺砌而成,下面似乎暗设火炉,光脚踩在地上,暖洋洋地浑身通泰,极是舒服。

  许仙见过许多奢华富丽的住所,此时见了,却也不免暗自称奇。这里是荒寒极北之地,四面冰洋万里,要在雪山顶上修建如此恢弘城堡,谈何容易且不说这数以万钧的汉白玉石、楠木沉香、波斯玻璃……如何运抵北海,搬上山顶,单只每日用来采暖、烧火的木炭,就不知道当从哪里找来。

  左右环顾,更觉讶异,桌案柜架上的书画、陈设无一不是珍品,就连屋角的铜兽香炉也是战国时古物。看来这不夜城主不仅富可敌国,更颇有几分品鉴眼力。

  芥、须弥却无他这般闲心雅兴,迎宾使方走,便急不可待地跳到他肩上,吵吵嚷嚷,催着他快去解救王重阳。

  他们越是关切,许仙心里越觉妒恼,哈哈一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芋头。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故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躺到了床上,道:“这儿人生地不熟,又不知他被关在几重地牢里。与其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运气,倒不如养足精神,等到良辰吉时,他们押他出来献祭再动手不迟。”

  菌人姐弟一时语塞,虽觉他说得有理,但想着方才王重阳的悲怒啸吼,仍不免忧急忐忑。半个月来,不知他在这里捱受了多少折磨,每多过片刻,又不知该忍受几多痛苦。

  忽听李师师柔声道:“两位尽管放心,我家公与王官人也是生死之交,既说了能救他出来,便自有法。”

  她那温柔甜美的声音听在耳,似乎有种莫名的魔力,芥心突突一跳,如浮云端,所有的烦忧全都消散了。须弥更是耳颊如烧,口于舌燥,怔怔地瞪着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脑一片空白。

  李师师笑吟吟地道:“王官人与菌人的交情,天下尽知,这儿耳目众多,若让人瞧见你们,可就不好啦。依奴家之见,两位不如先回到神瓿内,等到解救王官人时,再唤你们出来。你们说好不好?”

  她的摄心术天下无双,两个菌人哪能敌得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有如梦游一般,恍恍惚惚地钻入了许仙袖内的乾坤袋。

  许仙看得又是凛然又是好笑,正待说话,门外“咄咄”轻响,两个白衣侍婢抱着一叠衣裳款款而入,齐声说奉展城主之命为他沐浴更衣。接着又来了四个壮汉,扛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在更衣室放定,倒入香药,又在桶底加入通红的木炭。

  许仙也不知有多少年未曾痛痛快快地洗过热水澡了,被那热汽迎面一蒸,浑身毛孔舒张,心痒难搔。笑道:“多谢展城主热情相待,那我就不客气啦……”忽想身上还揣着那小半卷龟甲图册,和兜了神瓿的乾坤袋,于是又转口道:“只是风尘仆仆,垢面蓬头,不敢有劳两位姐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两个侍婢不敢忤逆,恭恭敬敬地放下衣裳、浴具,和众大汉一齐退了出去。李师师却泰然自若地迎上前来,微笑道:“公,这等小事还是由奴婢来吧。”伸手便来解他的衣带。

  许仙脸上一烫,刚想挡开,忽又想起她眼下是自己的侍婢“抱琴”,岂有侍婢不为主公沐浴更衣的道理?稍一犹疑,那双柔荑已松开他的衣带,将外衫从肩上褪了下来。

  李师师低声道:“这就对啦。这儿耳目众多,既在演戏,就得将戏份做足才是。”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滑腻的指尖顺着他的脖颈轻轻下划,又来解他的内裳襟纽。

  许仙头皮一阵发麻,意夺神摇,突然想起怀内的龟甲图册,心一凛,蓦地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笑嘻嘻地道:“既是侍婢,自当同浴侍寝。师师姐姐既要将戏份做足,何不唱首‘四张机,,与我相对浴红衣,?

  李师师双颊晕红泛起,水汪汪地凝视着他,慢慢将手指抽了出来,嫣然一笑:“公有命,岂敢不从?”旋身一转,白衣登时滑落在地。

  北海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灿灿地照着她水红色的肚兜和浅绿的丝绸亵裤,曲线若隐若现,更衬得肌肤胜雪,玲珑浮凸。

  许仙心旌摇荡,不敢多看,立即朝后退了半步,笑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能与佳人共浴,幸何如哉?”

  原以为耍些轻薄无赖,便可让她知难而退,岂料这妖女反倒顺着竿缠了上来。此时势成骑虎,若打退堂鼓,一则不啻于向她示弱认输,二则恐怕还会引起旁人的疑心,唯有凝神定心,硬着头皮上了。

  当下宽衣解带,将除褪的衣裳连着那龟甲图册、神瓿一齐卷好,放在更衣室的木架上。而后坐在桶边,施施然地舀了一瓢热水,当头浇下,若无其事地搓洗起来。

  只听得身后荸荸,李师师似也已脱尽了衣裳,赤足走到他旁侧。许仙鼻息间尽是浓香蜜嗅,心猿意马,不敢斜视,故作惬意地闭上双眼,又舀了瓢热水浇在身上。

  几在同时,后背忽然一凉,他周身登时僵住了。那妖女柔若无骨的手掌捧着皂膏,在他肩胛处轻轻地涂抹开来,在他耳边呵了口热气,蚊吟似的低声道:“许官人,奴家先帮你搓搓背,你再帮我擦擦身,好不好?”

  还不等回答,那双春葱似的玉手又已滑过他的臂下,贴着两肋,轻轻地抚向他的胸膛。接着后背一热,似乎被两团浑圆柔软的东西紧紧贴住了。

  许仙脑“嗡”地一响,鸡皮疙瘩全都冒了起来。

  李师师脸颊贴着他的肩颈,柔声道:“许官人,你从小生在大富之家,难道竟没奴婢为你搓过身么?你瞧你身上的泥垢这么多,也不知几年没洗过澡啦,真是个又脏又臭的坏孩……”

  湿润柔软的嘴唇几已触到了他的耳垂,发丝轻拂,和着那温热的呼吸,酥酥麻麻地扫过他的耳颈、肩背,一路直痒到骨头里。

  许仙心里突突狂跳,听到最后那句话时,腹内更似蹿起了一团烈火,血脉贲张。她“啊”地一声轻呼,格格脆笑,素手连着泡沫,轻柔地往下划去,羞得他耳烫如烧,想要收敛心神,却绮念更盛。

  迷迷糊糊忽想:“这魔女的摄魂**天下无双,我若把持不住,必从此沦陷,再难逃出她的摆布。”神智陡醒,蓦地一咬舌尖,哈哈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抱琴姐姐,该轮到我来给你擦擦身啦。”反手抱住她的肩头,一把转到了怀里,抓起皂膏,胡乱朝她身上抹去。

  李师师没想到这小前一刻还迷迷登登,后一刻便能冲脱“幻音魔境”,反守为攻,登时“嘤咛”一声,浑身如棉花瘫软。

  许仙头次抢了她的上风,心下大快,笑嘻嘻地附耳道:“师师姐姐,你从小长在烟花柳巷,难道竟没男为你擦过身么?你瞧你脸上红得都快滴出水来了,也不知多久没被人抱过啦,真是个又香又软的小浪蹄……”

  李师师虽出身风尘,却已有许多年未曾与男亲热了,猝不及防,被他手掌不老实地一通乱摸,轻薄调笑,不由得双颊滚烫,又羞又怒,仿佛霎时间又变回了当年那任人摆布的小丫头。沉埋的愤恨与屈辱登时又如火山迸爆,喷涌为磅礴炽烈的杀机。

  就在这时,远处天海间闪起一连串电光,雷声轰鸣,震得两人怵然一惊。

  转眸望去,东南边乌云滚滚,如万千妖魔翻腾摇舞,随着狂风极速蔓延,天昏地暗。转眼间,万里蓝空便已漆黑如墨,雷电狂舞,竟似从白昼突然变成了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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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八章 裸裎

  许仙大奇,他在北海几年,从未见过闪电,今日何来如此恐怖的霹雳雷暴?电光如银蛇乱舞,照得屋内忽明忽暗,眼角瞥处,见李师师嘴角泛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双眸闪闪发亮,心里更是一沉,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滚滚雷鸣,却听通天崖上有人尖声大叫:“阴阳和,雷电生,云雪昼夜相交迭,已到吉时”霎时间鼓乐并奏,欢呼四起:“云雪昼夜相交迭,已到吉时云雪昼夜相交迭,已到吉时”

  李师师嫣然一笑,道:“许官人,吉时已近,你再不搓洗于净,可就来不及焕然一新、隆重登场啦。”低头一转,泥鳅似的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舀起水瓢,往他身上浇去。

  许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笑道:“师师姐姐急什么?展城主好不容易给我们备了一桶热水,不好好共浴,岂不枉费了他一番心意?”不等她挣脱,左手抱住她滑溜溜的腰肢,翻身跃入桶。

  他经历了许多变故,越趋多疑,和这阴狡无双的女魔头联手,更不敢有丝毫大意。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她算计,死无葬身之地。

  大宋澡堂遍地,上至将相王侯,下至贩夫走卒,都喜欢泡在浴池里闲聊海侃,盖因彼此**相对时,更加真实无遮。与此同理,就算这妖女媚惑之术再高明,此刻裸裎相对,也难免会有些心浮意动,大战在即,要想探测她是否另有心机,就只剩下这个机会了。

  木桶虽大,却也只能堪堪容下两人。“哗”地一声,热水四溢,李师师越是挣扎,越与他肌肤交贴,紧紧相抵。也不知时因为羞恼,还是被热气所蒸,她身忽然软了下去,咬着唇,似嗔似笑地瞪着他,在忽明忽暗的电光下,胸似雪丘起伏,双颊如醉,更显妖媚。

  许仙心一荡,旋即收敛杂念,凑近她的左耳,低声道:“好姐姐,你我既已对天盟誓,自当坦荡交心,裸裎以对。雷电在上,为表诚意,我们彼此问三个问题,对方必须据实相告,你说好不好?”

  “好啊。那我先问你,”李师师眼波流转,也贴着他的耳朵,柔声道,“你身上的这些胎记究竟是生来就有的呢,还是林灵素用‘百纳之身,接上去的?”

  许仙一凛,金兀术用回风箭震裂他的衣裳时,这妖女恰好也乔化为金国婢女,藏身在鞑海船上,对他与兀术老贼的问答必已听得清清楚楚。今日以侍浴为名,实则只怕是为了仔细查验他身上的胎记。

  相距毫厘,心跳、呼吸稍有异动,都逃不脱她的念力,当下索性哈哈一笑,照实答道:“我脑后没长眼睛,若不是当日金兀术强行验证,确不知左肩胛下长了块马蹄形的青黑胎记。右腰上的朱砂志自然早就瞧见啦,想来从小浸泡在药汤里,将刀形的胎志磨洗成了这般模样……”

  顿了顿,又笑嘻嘻地道:“再说,师师姐姐你不也印证过我上颚的伤疤了么?要不要我再张开嘴巴,让你用舌尖探个仔细?”

  李师师“呸”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许官人当真是死里逃生的济安太了?莫不是那许正亭到辽东采药,将你从虎口下救了出来?他对你倒真是视如己出,日日用药汤为你泡澡,想必也是为了医治你双腿的残疾了?”

  许仙扬眉笑道:“这算是第二个问题么?”见她笑吟吟地摇头,便道:“那好,轮到我来问啦。你当年独上峨眉,是想杀了林灵素,为周邦彦报仇雪恨么?为何末了又转变心意,假造了一具自己的骨骸,销声匿迹?”

  李师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淡淡道:“当日我上峨眉时,心里仍有些顾念着手足之情,举棋不定。直到我在洞里偷听到他与葛老道的对话,听他亲口承认害死周郎与我肚里的孩,只为了断绝我所有后路,死心塌地做他复仇的工具……这才悲怒难忍,下定决心也要让他、让王娘、让姓赵的狗皇帝,让世间所有害过我的人,尝尽我经历的所有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在山上藏了半月,苦苦思忖着十全十美的报仇之法,偏巧那日撞见一青一白两条蛇妖,顿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从那时起,‘李师师,便已死在了峨眉山上,而我,只是一个游荡在世间的幽灵罢啦……”

  她声音轻柔凄婉,又带着几分怨毒的快意,将当年如何伪造自己尸骸,掩人耳目,而后前往神农架,百般折磨敖青青、陆成仇,夺走“青龙皮图”;又如何劫走李少微与王卿的女儿王允真,潜入蓬莱,用“流霞镜”所摄取的小青影像假冒女娲,哄骗王重阳等人坚信她蛇族神巫的身份;而后又如何设下连环计,盗走“白虎皮图”,陷害林灵素、李少微、王卿……等事,全都一一道来。

  窗外闪电乱舞,雷声狂震,她的脸容在黑暗忽隐忽现,有如女鬼,阴森而又美艳。

  许仙早已从林灵素、蛇圣女、王重阳诸人的叙述里理出了来龙去脉,故意拿这话来套问,不过是想看看她愿不愿对自己吐露实情,也好作为参照,印证其他答案的真假。但此刻听她这般娓娓而谈,仍不免冷汗涔涔,惊心动魄。

  林灵素、王卿、李少微……这些人无一不是多疑深狡、阴狠毒辣之辈,却全都一头栽入圈套,由始至终被李师师牵着鼻团团乱走。若论心计之阴狠、筹划之深远、手段之毒辣,天下只怕再无一人能与这妖女相提并论了。

  李师师叹了口气,道:“可惜贼老天不开眼,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让林灵素、王娘和李元君从蓬莱山里逃出来啦。许官人,归根到底,你背负血海深仇,也全都由这三人而起,应能明白我的苦心了。”

  又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啦,现在该我问第二个问题了。许官人,你是当真知道林灵素身在何处呢,还是以此来哄我?”

  许仙早料到她必会这般诘问,心如古井,微波不惊,笑道:“我没有千里眼、顺风耳,的确不知道林灵素的下落,不过我有一个灵敏的鼻。离开结界前,为防失散,我在小青姐姐和楚青红身上涂抹了青蚨母香。哪怕相隔万里,循着风,也能找到她们的踪迹。林灵素双目俱盲,只能与我义母相倚相扶,找到义母,自然也就找到他了。”

  “楚青红?”李师师妙目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吃吃笑道:“原来那阴阳怪物已经成了你的义母啦。却不知到了下半月,她变作男身之时,许官人又该喊他什么?”

  许仙一怔,想不到楚青红对她如此情深意切,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在她眼里却仍只是个不阴不阳的“怪物”怒火冲顶,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左臂一紧,右手闪电似的掐住她的脖,森然道:“她为了化解我体内五行之气,督脉断毁,只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了。你再敢说她半个不字,别怪我翻脸无情。”

  李师师被他勒得俏脸涨红,却笑吟吟地殊无退缩之意,只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接受。

  许仙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手,道:“得罪了。”见她雪白的颈上留了一圈瘀痕,微微一凛,暗觉懊悔。盛怒之下,竟忘了自己面对的是天下最为阴毒狠辣的魔女,焉知她会否记恨在心,突施报复?

  李师师却似不以为忤,嫣然一笑道:“楚青红半生凄苦,得了许官人这么重情讲义的儿,也算是苦尽甘来啦。你放心,我要杀的人是林灵素,找到他们,绝不会动你义母半根毫毛。”

  “那我就先谢过师师姐姐了。”许仙定了定神,灼灼地凝视着她,道,“我要问的第二个问题是,师师姐姐为何如此胸有成竹,认定能将我推上金国皇帝之位?莫非与那位会使‘先天神功,的鞑海陵王有什么关系么?”

  “海陵王?”李师师一怔,继而格格大笑,双臂环搂住他的颈背,贴耳低声道,“好弟弟,你倒真是聪明绝伦,一猜就着。不错,那海陵王就是我在鞑国收的弟,他那几招粗浅的‘先天神功,,正是来自蓬莱山里的‘白虎皮图,。他若有你这般聪明,早就大功告成,登上金帝之位啦。”

  当日在罗荒野与海陵王比箭射雕时,许仙便曾怀疑那厮与李师师有何关联,想不到果真如此,忍不住道:“这么说,你收他做弟,也是为了助他登基,覆灭赵宋了?”

  “那是我没遇见你之前的想法,如今有了你,要他又有何用?”电光乱舞,李师师吃吃一笑,眼波迷离,轻轻地咬舐着他的耳垂,双手游蛇般朝下滑去,“许官人,该我问你第三个问题啦。听说你已精通了双剑合璧,的窍门,知道‘阴阳和,雷电生,的妙理。遇此良辰,我们天人合一,阴阳相融,今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天下再无人可敌……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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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9章 鬼蛾  

  李师师吃吃一笑:“许官人,听说你已精通了‘双剑合璧’的窍门,知道‘阴阳和,雷电生’的妙理。 章节更新最快遇此良辰,我们天人合一,阴阳相融……你说好不好?”

  木桶狭窄,两人这般肢体相贴,耳鬓厮磨,许仙心里早已嗵嗵剧跳,听她贴着自己的耳朵,呵气如兰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更是呼吸如堵,情焰如焚。

  好在他抱着这妖女跃入木桶的那一刻起,便已早有所备。欲念方起,立时一咬舌尖,清醒神智,反手扣住她的双腕,笑嘻嘻地低声道:“好啊,能得大宋第一美人之芳泽,此生何憾?只是敌未灭,何以家为,等我……”

  话音未落,雷声狂奏,震耳欲聋。许仙忽然涌起强烈的不祥之感,接着只听“吱”地一声轻响,眼角瞥处,隐约可见一道人影跃入窗子,鬼魅似的朝更衣室冲来。

  “是谁?”他心里一沉,本能地抱住李师师,旋身飞转,接连几记“阴阳指”,破空怒射。

  “轰!”“轰!”霓光四炸,那人随手震开连环气箭,闪电似的卷起木架上的乾坤袋与衣裳,破窗而出。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许仙又惊又怒,喝道:“狂贼敢尔!”顾不得李师师低呼提醒,赤身冲跃而起,又是几记气箭朝那人背影劈去;左手抓起椅子上那叠崭新干净的白衣,旋身裹紧,顺势凌空翻出了窗子,御风疾追。

  他所有的宝贝都在那堆破破烂烂的衣裳里。龙牙刀、龟甲图册……倒也罢了,“混沌元始瓿”却是关乎自己能否登顶神门天帝的至重之物,万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雷声滚滚,迎面又是一阵闪电,蓝紫色的密树枝丫般,布满了整个天空。

  群峰惨白,忽明忽暗。那人穿过“会仙楼”的曲廊,沿着那斜陡的崖壁向下疾冲,接着又翻身跃上了数十丈外的雪岭,朝西飞掠。黑衣鼓舞,在电光中忽隐忽现,俨如似真似幻的幽灵。

  许仙双掌接连不断地拍着石壁,借着反冲力,上跃低伏,左穿右掠,始终紧紧地尾追在后。

  雪岭绵延,到处都是桀然竦立的嶙峋怪石,坚冰覆盖,犬牙交错。下方则是惊涛喷涌的冰洋,粼光乱闪。饶是他应变奇快,真气雄浑,也几次险些撞中岩石,翻落悬崖。

  耳畔除了狂风与雷鸣,什么也听不见了。飓风怒号,云层越来越厚,有如狂涛骇浪,贴着山脊黑压压地朝他涌来,不时飞舞起数百道闪电,天海蓝紫,壮丽而恐怖。

  他心中非但没有半点骇惧,反倒戚戚感应,炁血迸涌,越飞越快,仿佛与这雷电,与这风云,与这狂暴愤怒的天海同化一体。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二十丈……终于,离那黑衣人不过六七丈之距了。

  他大喝着冲天跃起,气剑破臂,正欲朝那人当头劈下,那黑衣人却似早有所备,低头朝左疾掠,接着“之”字形地忽左忽右,在冰塔丛中穿梭了片刻,突然消失了踪影。

  许仙一凛,跃上石顶,凝神四望。只见云雾茫茫,几座冰塔间似有一个漆黑的地洞,有如直径三尺来长的深井,被狂风一吹,发出呜呜锐响。

  除了这里,再无其他可藏匿之地了,念力扫探,隐约可以感应到有人极速朝下坠落。当下更不犹豫,朝岩洞里纵身跃入。

  耳边风声激啸,什么也瞧不见,仅能凭着双掌气浪的回撞之力,感应周围的状况。此洞显然由山顶直贯山腹,笔直狭窄,深不可测,下坠了百余丈后,才遇到第一个转折,但只朝右翻滚了几尺,又接着朝下冲落。

  “哐!”上方突然传来一声金属撞击的闷响,继而“哐!哐!哐!”连震不绝,似有**道闸门接连闭拢。许仙心里一沉,暗呼不妙,但此时无路可退,只有硬闯到底了!

  他深吸一口气,衣裳猛地朝外鼓起,混沌真炁圆球似的笼罩全身,朝下飞旋急滚。

  甬洞七折八弯,螺旋而下。又冲落了两百余丈,终于到底。许仙又翻身飞滚了十几丈,凝神扫探,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腥臭潮湿,隐约能辨出五股微弱的气流,从前后左右穿梭而至,想必还有其他甬道,连接各处。

  也不知那黑衣人是谁,为何要将他引入这迷宫般的地底?此人既对地形如此熟悉,多半就是“不夜城”里的妖人。或许那“不夜城主”猜到他这位“魔帝传人”想要抢亲,故而赶在婚礼开始之前,先发制人,将他诱困于此。

  一念及此,他反倒完全平定下来了,哈哈笑道:“素闻‘不夜城’是‘光明之城’,‘不夜城主’也向来堂堂正正地以‘光明左使’自称,想不到竟会做出这等阴损下作、欺客犯上之事。若传将出去,可真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

  声音隆隆回荡,杳无回应。左后方忽然钻出一阵阴风,隐隐夹杂着极细微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喁喁低语。

  许仙喝道:“装神弄鬼,出来!”转身一掌拍去,光浪炸舞。那声音顿时消失,过了一会儿,又断断续续地在右侧响了起来,转头望去,只见一大蓬细小的蓝点悬浮在黑暗中,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他定睛凝望,浑身鸡皮泛起。那些蓝点竟然是数以千计的飞蛾,灰白色的身上布着骷髅似的蓝色斑纹,荧光点点,就像无数狞笑的鬼脸,极速逼近。敢情那让人汗毛尽乍的“私语低笑”竟是由这数千鬼脸蛾发出来的。

  转眼间,第一蓬飞蛾已扑面冲到。到得近处,才发现这些怪蛾只只足有巴掌来大,头部血红,口部竟似有两根尖尖的獠牙,随着触须不住颤动,诡异之极。

  他心下烦恶,双掌纵横乱扫,“轰轰”连震,周围的鬼脸蛾顿时被拍撞粉碎。然而飞蛾生性喜火,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怪虫更不例外。他越是运气扫荡,光浪炽亮,那数以千计的鬼脸蛾越是不顾一切地朝他扑来。

  肩背一痛,麻痒难当。两只鬼脸蛾附在他肩头、左臂,尖细的獠牙刺入皮下,通红的身子急剧涨大,竟似在吞吸他的鲜血。

  许仙又惊又怒,一掌将它们拍为血泥,凌空飞转,气剑如陀螺乱舞,顷刻间又扫灭了数百只飞蛾。奈何蛾群杀之不尽,越集越多,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增加了十倍有余,直如倾盆暴雨,前赴后继。

  许仙大凛,照这么下去,迟早要气竭力尽,沦为这万千吸血怪物的腹中美餐。灵机一动,大喝着冲跃而起,接连几掌撞碎洞壁的厚冰,撒向蛾群。接着几个滚身,将遍地碎冰全都卷了起来,旋身飞转。

  “咄咄”连声,冰凉沁骨,浑身上下转眼便附满了冰块,连眼睛、口鼻、双耳也被薄冰牢牢覆盖。

  他屏息静心,冰人般一动不动,仿佛与石壁同化一体。那万千飞蛾原本就是就着亮光,循着体温飞来的,如今周围一片漆黑,又感觉不到任何温热的气血,顿时嗡嗡乱舞,全都找不着目标了。

  蛾群似乎仍不甘心,在他周围如银河般穿梭闪耀,始终不肯散去。若是常人,呼吸全无,早已憋闷得受不住了,好在他悟创了“盘古**”之后,已深谙“天人合一”之道,仅凭着冰块间几缕发丝般的细缝,也能由肌肤上的毛孔来吐纳空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甬洞里忽然传来几声闷响,滚滚如雷。四周的飞蛾立刻川流飞旋,争先恐后地循声冲去。

  许仙松了口长气,融碎口鼻、双耳处的冰块,悄无声息地跟着蛾群朝里滑去。这些吸血蛾既是地底迷宫的主人,又生性喜光,跟着它们或可找到出路。

  他生怕惊动蛾群,双掌撑地,溜冰般贴地滑行,始终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七折八转,又不知穿行了多久,前方的闷雷声越来越响,竟似有人被堵住口鼻,纵声狂吼。

  他心中一震,王重阳!这声音虽然沉闷变调,但除了那练就“先天真气”的王芋头,世间再无人能发出如此刚猛绵长的吼声!

  许仙又惊又喜,又想起了先前初到此地时,这小子从崖下传来的惊雷怒吼,更无怀疑。此地必是“不夜城”囚禁重犯的地牢。菌人兄妹催促自己前来相救,自己妒恼推诿,想不到阴差阳错,终于还是来到了此地。

  他跟着蛾群又滑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前方越来越亮,凹凹凸凸的石壁映成了深深浅浅的蓝紫色。转过几堵石墙,吼声越发震耳欲聋,到处都是鬼脸飞蛾,密密麻麻,蓝蓝荧荧,就像是夏夜里摇摇欲坠的星空。

  凝神扫望,更觉头皮一阵发麻。前方是个又长又阔的山洞,顶上冰锥垂立,映射着蛾群的亿万蓝点,光怪陆离。

  两侧的石壁上悬着数百个硕大的灰白丝茧。丝茧上无一例外地纹着幽蓝的骷髅鬼脸,闪烁摇荡。蛾群不停地扑落在丝茧上,又不停地冲天飞起。而这些丝茧,全由数以万计的银亮长丝牵系着,连接到远处一只巨大的鬼脸天蛾上。

[ 本帖最后由 chenjiaonline 于 2014-11-4 11:3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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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章 三雄

  这些丝茧,全由数以万计的银亮长丝牵系着,连接到远处一只巨大的鬼脸天蛾上。那巨蛾约有三丈长,四翅平张,紧贴在石壁上,身一瘪一鼓,时青时红,背部的骷髅纹随之收扩闪光,发出奇异的声响,仿佛正瞪着他桀桀狞笑

  蚕蛾只在结蛹时吐丝,但眼前这怪物早已成虫,竟然仍在绵绵不绝地吐丝结茧,实在见所未见。却不知那数百个丝茧所缠裹的,究竟是即将破蛹而出的吸血蛾,还是成千上万的幼虫?

  忽然又听那闷雷般的吼声从其一个茧袋里传了出来,震得蛾群嗡嗡乱舞。许仙幡然醒悟,原来王重阳竟被裹在蛹茧里

  巨蛾身猛地朝外一鼓,银丝飞扬,不停地从它口器喷舞而出,将那茧袋越缠越紧。周围的蛾群也随之潮水般涌去,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

  王重阳的吼声越发凄烈愤怒,茧袋剧烈摇荡,凹凸起伏,不时渗出点点殷红的血滴。

  许仙越看越是凛然。这巨蛾将他封缠茧内,显然是当作储备的食物,慢慢享用。以王芋头的本事,尚无法冲破丝茧,其坚韧可想而知。自己真气与他在伯仲之间,赤手空拳未必能劈开茧袋,救得出他来,倘若一不留神,也被那蛾丝缠个结实,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心恨恨:“可惜龙牙刀和沌元始瓿,全被那黑衣人偷走了,否则就算‘龙牙刀,划不破丝茧,也能叫上菌人相助,用蛛丝缠住这只巨蛾。”

  正自苦思良策,前方火光闪动,右侧的甬洞鱼贯走出了四个白衣伥尸,提着纸灯笼,眼球翻动,木无表情地“打量”着四周悬挂的茧袋。蛾群被灯火吸引,顿时全都嗡嗡地围了过来。

  伥尸浑身腐肉,又无鲜血,自然不怕吸血蛾叮咬,提灯木立了片刻,走到几个茧袋前,左摸摸,右闻闻,就像在采摘成熟的水果一般。过了一会儿,似是选定了一个茧袋,一齐伸手托住,其一个伥尸从怀拔出一柄亮闪闪的锯齿月牙刀,挥手割断了上方悬系的蛾丝。

  许仙大喜,有了此刀,就不怕那巨蛾吐丝了翻身电掠,劈手夺过那柄锯齿月牙刀,顺势一挥,将那白衣伥尸的脑袋砍得飞出十几丈远。另外三个伥尸还未及反应,也被他“砰砰”几掌,拍得粉碎。

  他身上仍覆盖着坚冰,一击得手,又立即静心屏息,握着刀一动不动。蛾群环绕着他茫然乱舞了片刻,见那几个灯笼骨碌碌地滚出老远,又全都逐着亮光,轰然飞去。

  只有那只巨蛾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浑身猛然涨大了一倍,桀桀尖叫,银丝缤纷乱舞,朝他兜头飞来。

  许仙一掌震飞蛛丝,抓起灯笼,“嘭”地抛砸在那巨蛾身上,再被他气浪猛击,火焰顿时熊熊蹿烧起来。

  巨蛾凄厉地惨叫着,振翅乱舞,有如一个巨大的烈火骷髅,狞笑着朝他冲来。这妖物来势极快,喷出的蛾丝又突然暴增了十倍,他虽早有所备,双腿、左臂仍不免一紧,被重重缠住。

  “格拉拉”一阵脆响,身上覆盖的坚冰登时被蛾丝绞得寸寸迸裂。蛾群也铺天盖地扑来下来,猛烈地攻击他裸露的皮肤。

  许仙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运气啸吼,将口鼻、双眼周围的蛾群震碎,一边奋力挥刀,劈割身上的蛾丝。蛾丝果然坚韧无比,饶是他真气卓绝,锯齿刀又极锋锐,也只磨断了几小绺。

  所幸巨蛾被火焰焚卷后,如癫似狂,准头大失,在他上方扑扇乱舞了好一会儿,喷出的银丝大半全都卷到了周围的茧袋上。

  “呼呼”连声,头顶的两个茧袋被它翅膀上的火焰扫,登时烧了起来,惨叫迭起,急剧扭动。想来除了王重阳,每个茧袋里也都各裹了一个“人蛹”。

  蛾群全被那刺眼的火光吸引过来了,越集越密,接连不断地朝火焰上撞去,焦臭刺鼻。

  许仙灵光一闪:“是了,我怎么如此之笨?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这些怪物再凶狂也改不了本性。只需给它们添几把火便是了”当下翻身急滚,一记“火风鼎”,大喝着拍向巨蛾。

  “轰”地一声,火焰高窜,直冲洞顶。蛾群嘶嘶怪叫,果然再也顾不得他了,如星云,如流火,层层叠叠地冲入烈火,激得青烟大作,姹紫嫣红。

  许仙趁机滚到洞角,割断了左臂、双腿紧缠的所有蛾丝,叫道:“王芋头,你在哪里?”

  洞内悬挂的数百个茧袋已有小半着火,惨叫怪吼,震耳欲聋,一时间也分不出哪个才是。他索性拍地冲起,陀螺似的盘旋飞转,挥刀将所有茧袋全斩落在地,顺势一划,一个个剖将开来。

  “砰砰”连声,不停有人翻身滚出。茧袋内黏糊糊的,又腥又臭,至少有三十几人已被毒液消融得血肉模糊。有些皮肉都已掉尽了,露出森森白骨,仍未断气,嘶叫着踉跄抓挠,惨不忍睹。

  许仙叫道:“王芋头?王芋头?你在哪里?”接连划破了百余个茧袋,才听得一声熟悉的啸吼,心下大松,一把将他拽了出来。

  那人浑身血泥,双眸炯炯如星,抹了把脸,果然正是几年不见的王重阳。他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说了半句:“多谢兄台相救……”神色突然一变,狂喜而又难以置信地盯着许仙,颤声道:“你……你……你是……”

  许仙哈哈大笑道:“几年不见,你怎么变结巴啦?”忽然想起人多耳杂,焉知这遍地“人蛹”有没有知道“临安许家”的人物?于是附耳低声道:“王芋头,多谢你当日替我守灵。可惜我这人生来不讨喜,天嫌地憎,到了冥间,阎王爷也受不了我,一气之下又将我送回来啦。如今我重生为人,再不姓许,改为原名‘完颜济安,,你可千万别叫错了。”

  王重阳脸色涨红,兀自有些不敢相信,张大了嘴,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好半晌才呐呐道:“是你……真的是你……太……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说到最后一句时,激动无已,热泪险些夺眶涌出,忍不住凌空连翻了十几个筋斗,纵声长啸。

  王重阳从小背负重任,一心重振蛇族,除了家人,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和许宣相处的时间虽不算长,却是惺惺相惜,颇为敬慕,经历了几番同生共死的激斗后,更已在心底里将他当作了挚友。自他“死”后,泛舟北海,只有菌人与玄武相伴,想起这位“故友”,总不免郁郁怅惘。今日见他活生生地跳到自己眼前,震撼狂喜,难以言表,相比之下,就连自己破茧脱险,也似乎变得不足道哉了。

  许仙仰头莞尔而笑,心头涌起久违的温暖,隐隐又觉得有些歉疚。这小呆头呆脑,情真意挚,自己却好几次想着算计于他,实在有些不该。

  王重阳忽然“啊”地一声惊呼,叫道:“宁姑娘糟了,糟了”纵身跃落,焦急地四处翻看地上的茧袋,道:“许……完颜兄,宁姑娘还在这些蛹茧里,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

  小青?许仙一凛,旋即幡然醒悟。这小当日必是撞见小青落入“不夜城”伥尸之手,才孤身追闯到此地,了吸血蛾的陷阱。一时间热血冲顶,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件件地翻抖茧袋,叫道:“小青?小青?”

  数百个人蛹已死伤八成,有的血肉模糊,分不清长相,有的甚至只剩下了断肢残骨。两人越找越是心惊,好不容易扶起几个奄奄一息的,擦于脸容,却又都是须眉大汉,失望无已。

  忽听“轰”地一声,身后炎风飙舞,那巨蛾挟卷着熊熊烈焰与千万蛾虫,尖啸着朝许仙后背撞来。他心一凛,旋身挥掌,虽然勉强将它们掀飞,仍不免被火浪迎胸撞,“呼啦啦”地烧了起来。

  王重阳吃了一惊,叫道:“完颜兄弟”抢身扑灭他胸口的火焰,却听“哧哧”激响,两人周遭银光闪动,手脚登时又被蛾丝层层绑住,双双滚落在地。

  巨蛾张开四翅,嘶嘶狂啸,猛地张口朝他们咬落。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斜地里冲起,“嘭”地一掌拍在那怪物的后背“骷髅纹”上,顿时将它打得四炸迸飞,甩飞出十几丈外。

  许仙惊魂未定,那密密麻麻的蛾群又发狂似的劈头冲落,不等他运气挥掌,那人大喝着挥杖狂扫,火光喷涌,顷刻间又将大半吸血蛾扫荡精光。

  他松了口长气,割断自己与王重阳身上的蛾丝,双双跃起,道:“多谢阁下相助”

  那人摇了摇头,放下禅杖,合十道:“应是贫僧多谢施主相救之恩。”火光彤红地照在他的身上,光头绯衣,浓眉大眼,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许仙“咦”了一声,奇道:“是你”这和尚竟然是当年在峨眉山上救过自己一命的法海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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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一章 法海

  火光彤红地照在那人身上,光头绯衣,浓眉大眼,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许仙“咦”了一声,奇道:“是你”这和尚竟然是当年在峨眉山上救过自己一命的法海

  法海是金山寺明心禅师的弟子。当年自己上蜀山求药,迭遇凶险,若不是法海凌空接住自己,只怕已经被小青生生摔死了。这和尚正气凛然,与峨眉七十二寺僧人截然不同。道魔各派为夺抢林灵素,围攻九老峰,或气势汹汹,逼迫葛长庚交出魔帝,各寺僧人或闭门不出,坐山观虎斗,唯有法海仗义执言,令他印象颇为深刻。

  盖因此故,后来法海虽随同明心,在长江狙击他与林灵素一行,并将白素贞打得魂飞魄散,现出原身,他却始终对其难存恶感。明心虚伪贪狠,野心勃勃,所谓“降魔”,不过是为了夺取“炼天石图”与佛门领袖的虚名,而法海却似是发自内心,遵循正道。

  东海一战,九死一生。他原以为法海也已葬身汪洋,想不到数年之后,竟会重逢于几万里外的北海,回想前尘,真真有如隔世。一时间心潮激荡,脱口问道:“法海长老,你你怎会到了这里?”

  法海一怔,奇道:“施主认得贫僧?”许仙急忙摇了摇头,笑道:“我认得长老,长老却未必认得我。几年前我曾随父母在金山寺听明心大师**,承蒙长老接待,铭刻于心。”

  法海点头道:“原来如此。”相隔数年,许仙变化极大,脸上又新添了几条疤痕,他显然没能认将出来,眼睛微微一红,合十道:“师父以身正法,已入大般涅檗,贫僧若能得他妙悟之万一,便已不憾此生了。”

  王重阳记挂小青,无暇多说,与法海行了个礼,又接着四下寻找,叫道:“宁姑娘?宁姑娘?”

  此时蛾群几已全部扑火,簌簌掉了一地,如野火熊熊,跳跃辉映。许仙借着光亮,寻遍了每一个茧袋,却始终不见小青。

  王重阳心焦如焚,不住地摇头道:“糟啦,糟啦,宁姑娘若不在这里,必是已经让那些伥尸摘走,送给不夜城主吸食血了”

  许仙一凛,大为后悔,方才杀得兴起,竟忘了留下一两个伥尸来领路。定了定神,道:“王兄,你确定小……宁姑娘真的被封存在茧袋里?”

  王重阳道:“千真万确。那日我在海上,瞧见宁姑娘坐在‘不夜城,的纸车内朝我招手,一时激动,无所防备,等上了那纸车,突被那‘不夜城主,姑侄联手所制,才发现宁姑娘也是他们的俘虏。他们将我与宁姑娘带到此地,封入茧袋,头几日,我还能听见宁姑娘的声音,后来便再也听不见了。”

  法海脸色忽然一变,沉声道:“这位施主,你说的可是那日与你一同到此、身穿绿衣的女子?”

  王重阳大喜,道:“正是长老莫非知道她的下落?”法海神色古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施主,你说的这位妖女不曾被裹为人蛹,恰恰相反,倒是来此吸人鲜血的……”

  两人齐齐一愣,王重阳脸色涨红,怫然道:“在下亲眼所见,岂会有假?再说宁姑娘又怎会与伥尸为伍,吸人鲜血……”忽然想起当日蓬莱山上,自己误中王文卿、蛇圣女的圈套,认定是小青将王允真剜心吸血的旧事,更是胸口如撞,呼吸不得。

  法海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妖女乃是峨眉山上修行了五百年的蛇妖,贫僧就是为了降拿她,才一路追到此地的。”

  当下毫无隐瞒,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原来当日东海大战,众人所乘的船舰被林灵素、李少微的“盗丹气旋”合力震碎,明心经脉俱断,法海被撞飞入海。他抓着一块浮板,在惊涛骇浪里跌宕了几个时辰,恰好也遇见了那金国小王爷的炮舰。

  那时王文卿与小王爷正忙于逼问“炼天石图”之事,满船鞑子竟无人察觉他跃上船来。法海一心除灭林灵素、李少微两大魔头,为师父报仇,又知实力相距甚远,若要硬拼,不过是以卵击石。于是打晕了一个金兵,换上鞑子服装,混入人群,苦候良机。

  不想林灵素与王文卿勾心斗角,几番恶斗,被困入“混金铜藤球”。好不容易找到混入船舱的机会,偏又逢林灵素、李少微联手,冲破樊笼,大战王文卿的“五行太一霓电阵”。船舰瓦解,众人纷纷落水,他也再度被抛入汪洋。

  等他醒来时,林灵素、王文卿等人俱已被卷入蓬莱结界,海上除了他,只漂浮着数十具溺死的鞑子尸体。他抱着断桅浮沉了几日,将欲渴死之际,终于被渔船捞起,载回大宋。

  许仙心中一动:“原来那夜他竟也在鞑子的船上这么说,他必也听见林灵素所说的那些话了。他能找到‘不夜城,,莫非也与此相关?”

  果听法海道:“说来惭愧,贫僧回到金山寺后,无心向佛,日夜记挂着如何收降魔帝,完成师父遗志。归根结底,此番大劫由我峨眉而起,终得由我佛门来平定。贫僧想起林灵素那日在船上所说的旧事,这魔头一心夺齐炼天石图,,他既是在金山寺里找着了敖无名留下的线索,贫僧自然也可以顺藤摸瓜,追寻他的踪迹。

  “贫僧找遍了寺内塔林,终于在伏魔塔与塔林墓室里发现了敖无名残留的记述,得知当年他曾潜入‘慈航静斋,,将‘玄武骨图,上的图文拓刻在另一块龟壳上,想要以假乱真,偷桃换李。

  “不想却被观照师太发觉,只得带着拓刻的龟甲逃往北海,寻找玄武。奈何观照师太也一路追到了北海,几经血战,始终甩脱不得。敖无名情急之下,便与魔门的‘不昼国主,殷纣联手,设计重创观照师太。”

  许仙想起当初菌人兄妹所说,幡然醒悟。

  敢情观照神尼是为了追夺“玄武骨图”盗刻的龟甲,才被敖无名与殷纣伏击,最后圆寂在距离南海几万里之外的吉塔火山。那么,殷纣又是如何从敖无名手中夺得龟甲图册的呢?

  又听法海道:“天理循环,善恶有报,敖无名这等恶人,自有恶人来磨。殷纣觊觎‘玄武骨图,,暗中又与‘不夜城主,联手,合计将敖无名骗到了金山寺,震断经脉,抢走了玄武骨图。正因此故,敖无名方被我金山寺长老降伏,囚禁在寺中,从此再难为恶。

  “敖无名心有不甘,终日想着脱身复仇,夺回炼天石图,,奈何经脉尽断,已成废人,终身未能踏出‘伏魔塔,半步。他满怀怨恨,便将毕身所学、经历,以及炼天石图,的线索全都刻在了隐秘之处,只盼将来有人学成,为他报仇雪恨。”

  许仙点头道:“原来长老就是从这儿知道了‘不夜城,的所在。如此说来,此次道佛各派围攻‘不夜城,,也是长老的功劳了?”

  法海摇头道:“那倒不是。敖无名心机深狡,说的话半假半真,焉知是否故设陷阱,引君入瓮?贫僧未能确定真假之前,不敢擅报住持,这几年来,唯有借着云游之名,按图索骥,自行探寻‘不夜城,与林灵素的下落。奈何北海茫茫,虽有敖无名的记述,却始终难以找到。直到一个月前,贫僧在海上撞见伥尸骑乘龙鲼,四处掠食,才远远地追到此地……”

  许仙心想:“这和尚心思缜密,倒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王重阳忍不住插口道:“长老既是为了追寻林灵素,才到得‘不夜城,,又为何说是为了捉拿宁姑娘而来?”

  法海道:“贫僧在海上撞见的伥尸中,就有这位妖女。就算是她化作灰,也不会认错,更何况相隔虽已三年,她的容貌却未有丝毫改变。伥尸掳来渔民后,总是先交由她吸血,而后才装入笼中。若非贫僧亲眼目睹,又岂敢冤枉好人?”

  王重阳一时语塞。法海又道:“这些年来,江湖传言纷起,都说这妖女与林灵素、李少微两大魔头一起逃出了蓬莱,藏在北海荒僻的小岛养伤。只要能抓住这妖女,多半就能找到魔帝妖后,平定这场浩劫了。贫僧一路追踪,不想没能寻见那两大魔头,反倒被那妖女诱入此处,受蛾丝缠缚,挣脱不出。这里许多人蛹俱是人证,两位施主如若不信,一问便知。”

  此时洞内火势已渐渐转小,蛾群几已死绝。百余个幸存的人蛹遍地翻滚,呻吟不绝,几个伤势较轻的,听了法海这番话,纷纷愤然响应,都说亲眼见过那绿衣女子吸人鲜血。

  许仙心里突突剧跳,暗想:“难道小青姐姐体内寒毒越来越深,只能通过吸人鲜血,才能勉强压制?又或者,她早已被伥尸所咬,变成了不生不死的妖魔?”越想越是凛然,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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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死地

  许仙心里突突剧跳,暗想:“难道小青姐姐体内寒毒越来越深,只能通过吸人鲜血,才能勉强压制?又或者,她早已被伥尸所咬,变成了不生不死的妖魔?”越想越是凛然。

  王重阳却依旧不信,摇头道:“这位长老,并非王某人疑心你说谎,只是当日在下也曾误信众人之言,将宁姑娘认定为杀害舍妹、剜心吸血的凶手,险些铸下大错。前车之鉴,不敢覆蹈。”

  许仙定了定神,朗声道:“王兄说得不错,世间许多事情,真假难辨,就算自己亲眼所见也未必作数,只有当面对质,多方印证,才可查明是非。不管端底如何,总得先离开这儿,找到那宁姑娘再说。你们可有谁知道如何离开此地么?”此时他一心记挂小青,至于如何追回那龟甲图册与“混沌元始瓿”,反倒没那般重要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说这地牢有如迷宫,处处都是机关陷阱,曾有十几人破茧逃离,却无一例外地惨死半途,被抬了回来。

  有个矮胖汉子尖声道:“这位恩公,那不夜城主每到初一十五,必要吸纯阳之血,今日又值十五,方才这四位伥尸就是来挑纯阳人蛹,供他享用的。伥尸许久未回,他必定会再遣人来看个究竟,我们守株待兔,等他们送上门来便是……”

  话音未落,上方突然传来“隆隆”之声,山壁摇震。众人一凛,侧耳倾听,那矮胖汉子脸色大变,尖声叫道:“不好啦他们放水来淹我们了……”

  “轰”水浪喷涌,果然如白龙般从前方的甬洞里滚滚冲出。众人大哗,争相夺路而走。但转眼之间,又有六七股水龙从上方甬道迸泄而下,澎湃四撞,冲得人群趔趄翻滚。

  残余的火苗顿时全被浇灭了,漆黑一片,众人慌不择路地摸黑奔逃。奈何水龙四面席卷,又急又猛,转眼间便已淹过了腰身,漫至许仙下颌。众“人蛹”全都顾不得彼此了,推搡践踏,惊呼迭起,就连他也差点被人踩倒。

  混乱中传来几声尖利的鸟啼,王重阳一把攥住许仙的胳膊,道:“完颜兄,跟我来”不容分说,将他架骑在自己颈上,大踏步朝外奔去。

  他步履如飞,几个起落,便已冲出洞窟,沿着蜿蜒狭窄的甬洞急速奔掠。许仙大奇,正想问他为何对这迷宫般的地牢了如指掌,忽然听见鸟啼声声,至为熟悉,心中一动,又惊又喜,叫道:“鸟兄啊鸟兄,我还道你上哪儿追母海冬青去了,敢情你到这儿找王芋头来啦”

  前方鸟翅扑振,那只消失数“日”的海冬青果然欢鸣着撞入怀里,亲昵地啄击他的脖颈、耳颊,惹得他麻痒难当,哈哈大笑。

  王重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与这一人一鸟故友重逢,心下大暖,对小青的焦虑挂念也稍有消减。

  原来那日许仙大战道门各派“百尺剑塔”,被失忆的白素贞刺伤掳走后,海冬青四处飞翔,追寻他的下落,却偏巧撞见了王重阳。它想要拽着王重阳去寻找许仙,但那时王重阳一心救回小青,无暇理会,最终误中圈套,被“不夜城主”姑侄联手制服,带回了不夜城。

  海冬青一路追随,从山顶的秘洞飞入地底,想方设法啄开茧袋,救出王重阳,却始终未能奏效。好在它机敏凶狠,速度远快于蛾群,在山腹里盘桓了十几日,分毫无损,反倒吞食了许多吸血蛾。加之它极富灵性,尾随着来往的伥尸,将出口路线记得烂熟。

  许仙闯入地牢时,它正飞往山顶,失之交臂;发觉洪水奔泻后,立即又赶回地牢,啼鸣着为王重阳引路,不想竟撞见了主人,激动无已。

  洪流轰鸣,四面八方地冲涌而至,地窟很快便已成了一片汪洋。王重阳架着许仙,随着海冬青回折穿梭,喜悦之情又渐渐被焦急所替代了。

  地牢低于海平面六七十丈,涌入的激流全是冰冷彻骨的海水。通往山顶的甬道全被半尺来厚的混金闸门封住了,以两人真气之雄浑,奋力连拍几掌,亦始终纹丝不动。即便能合力震开,上方至少还有几重闸门,不等一一撞裂,早已冻僵溺毙。

  两人被困在甬道顶端,无路可走,眼见着下方水面越涨越高,又惊又急。许仙急中生智,拍手道:“王兄,既然不能上天,咱们入海便是只要能到海水灌入的闸口,便可溯游出去了。”

  王重阳大喜,连声称好。当下深吸一口气,齐齐跃入水中,逆着水流的方向全速游动。

  许仙原本还担心海冬青在水下不能呼吸,想要用嘴为它输气,岂料这神鹰惯于入海捕鱼,一到水中,竟如箭般窜了出去,比他们更加神速。

  它在地宫半月,显然已记熟了所有路径,领着两人翩翩游动,每过片刻,便浮到水面空隙处吸上一口气,重又冲入水底。如此循环反复了十几轮,便已引他们到了最近的一处海底闸门。

  两人瞥见那道闸门,心登时凉了大半。那道闸门呈圆形,深嵌在坚岩之中,也是由半尺来厚的混金制成,唯一不同的是,闸门上凿有五个半尺来宽的入水孔,仅容海冬青钻进钻出。

  许仙伸手握住水孔,奋力摇震,闸门只微微晃了晃。王重阳也游上前来,连拍了十几掌,浊流滚滚,闸门仍是毫不松动。面面相觑,又是恼恨又是沮丧。

  许仙念头飞转,试了许多种法子,均无作用,心道:“若沌元始瓿,未被盗走便好了,有菌人和玄武相助,定可将闸门拽开。”更觉恨恨。

  又想:“是了,以玄武这等凶威,能被神瓿镇在吉塔火山之下,全因‘火水相克,。阴阳五行乃天地之道,这混金闸门再过坚固,也逃不脱‘五行火克金,的定律。若能将混沌真气分化五行,层层逆炼为火属真气,或许便可奏效了”但说来容易,此时身处冰洋之底,内外尽是万钧之水,纵能爆发出火属真气,威力也必大打折扣。

  左思右想,一时技穷。水流越来越急,冻彻心骨,两人气息都耗尽,只能利用肌肤毛孔,勉强吐纳呼吸。海冬青也熬不住了,钻出水孔,箭也似的蹿向海面,过了片刻才又冲回水底,在闸门外焦急地滑翔穿梭。

  眼见它张开双翼,在水里划了条太极鱼线,许仙灵光一闪,转身朝王重阳比划,在那圆形闸门上画了条“”状的曲线,又用手掌交旋着推击两边。

  王重阳明白其意,点了点头,凝神挥出一记阴阳鱼线的弧形气剑,闪电般劈在闸门上。几在同时,两人奋起神力,手掌交旋着猛击在那道弧线的两侧。只听“轰”地一声闷响,气泡狂涌,混金闸门上赫然迸出了几道裂纹。

  两人精神大振,如法炮制,接连交旋猛击。王重阳纯阳真气炉火纯青,许仙的混沌真气又可随心转化阴阳,饶是那混金闸门坚不可摧,也经不住这一阴一阳两股狂猛无比的流连环猛击。

  分阴阳,太极轮转,闸门上的裂缝越迸越长。拍到第七掌时,轰隆狂震,水流扑面乱涌,闸门上的四个圆孔终于被震得豁开一个大口,容得一人穿过。

  两人狂喜难禁,手舞足蹈,险些呛了半口海水。当下鱼贯着钻过裂洞,一前一后朝海面游去。

  此时如释重负,反觉精疲力竭,难以为继。眼看着上方亮光闪动,却仿佛始终看不到尽头,胸肺憋闷得直欲爆开来。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全都迫不及待地仰起头,双手乱拍,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海冬青扑翅欢鸣,落在他们肩头,左蹦右跳。两人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纵声大笑。经过这生死存亡的惊险时刻,彼此间又觉亲密了几分。

  这时忽听“轰轰”狂震,如万炮齐鸣。许仙一凛,只见霓光乱舞,炫彩流离,漫天全是层叠怒放的烟花。这才发觉雷电早已停止了,天海间却仍黑云密布,暗如长夜,唯有山顶灯火辉煌,绵延如灿灿星河。

  吉时已到,婚礼多半已经开始了。

  不夜城主费尽心机,将他诱入地牢,又不惜放水将所有人蛹淹死,就是为了阻止自己这位不速之客横刀夺爱。而自己若想夺娶冥王之女,当上魔帝;若想赢得李师师信赖,鼎力相助;若想找到小青,查明真相……都必须要当着魔门群雄之面,反客为主,于掉这只最大的拦路虎

  许仙攥紧双拳,杀机大作,扬眉笑道:“王兄,这儿天寒地冻,你先随我去讨杯喜酒暖暖身子,再搅他个天翻地覆,救出小青姐姐。如何?”

  王重阳虽听得云里雾中,不明所以,但只要是解救小青,便无异议。点头道:“事不宜迟,完颜兄,我背你上去。”又将他驾上颈肩,御风疾掠,随着海冬青冲向山顶。

  风声呼呼,他去势极快,不消片刻便已到了那“通天崖”下。只听上方鼓乐喧天,欢呼四起,有人高声叫道:“良辰已至,有请新郎新娘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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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三章 紫薇

  风声呼呼,王重阳去势极快,不消片刻便已到了那“通天崖”下。只听上方鼓乐喧天,欢呼四起,有人高声叫道:“良辰已至,有请新郎新娘入殿”

  通天崖与对面的连绵雪岭之间突然亮起了一片彩色的灯笼,接着又是一片,一片,再一片……凌空次第相连,仿佛一弯绚丽的霓虹飞架在山崖之间。

  凝神细望,那道“虹桥”竟是成千上万股蛾丝交错粘连而成,坚韧无比。悬桥两侧的蛾绳上挂着上千个琉璃灯笼,灯未燃时,通体透明,难以察觉;此时被灯火、烟花内外辉映,流离万端。

  对面雪岭金钟长鸣,欢腾如沸。数以百计的白衣人提着红灯笼,踏过虹桥,朝“通天崖”飘然飞掠,沿途抛撒出万千花瓣。落英如雨,映衬着雪山、黑云、虹桥与满天烟火,壮丽而又诡异。

  海冬青呀呀尖啼,朝崖顶的“紫薇宫”飞去。

  王重阳正欲随行,许仙忽然按住他的肩头,道:“且慢”压低声音,道:“王兄,此番‘百鬼夜宴,群魔毕集,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你若想救出小青,需得答应我三件事。”

  王重阳点头道:“只要能救出宁姑娘,莫说三件,三十件又有何妨?”许仙微笑道:“很好。第一,你千万记住我如今的身份,除了是林灵素唯一的弟子完颜济安之外,还是冥王殷纣指腹为婚的女婿。”

  王重阳微微一怔,不知道这“冥王殷纣”何方神圣,许仙既有发妻,又为何与小青洞房?虽觉讶异,还是点了点

  许仙道:“第二,我若与人动手,你切不可上前相助。我让你做什么,你再做不迟。若我让你与我交手,需得奋尽全力,到紧要关头再输给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唯有你我其心携手,才能救出小青。”

  他满脸恳切诚挚,实则却暗怀鬼胎,生怕王重阳一时按捺不住,抢了自己风头。这小子的“先天真”极为纯阳刚猛,天分之高,连林灵素也忌惮三分,相别数载,焉知又有什么惊人进境?自己虽已修成举世罕有的“混沌之身”,也未见能讨得好去,事关复仇大计,容不得半点差错。

  王重阳胸无城府,听得最后一句,热血上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握紧他的脚踝,道:“许兄放心,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便是”

  许仙心下大宽,笑道:“如此就好办啦第三……第三,嗯,这第三件事么,有兄弟你这句话,说不说也就不打紧了。咱们走吧。”

  原本担心王重阳当众认出李师师,坏了大事,想要编出些谎来哄他,但话到嘴边,突然又改了主意。李师师千变万化,自有法子瞒过他,不用自己操心;倒是这女魔头阴狡狠辣,不可不防。若她敢起歹念,自己正好可以道破其身份,与王芋头联手制伏。

  狂风鼓舞,两人贴着冰崖石壁极速上掠,转眼便翻过那险峭的城墙,跃入了紫薇宫。

  灯火辉煌,鼓乐喧天,饶是许仙见惯了奢华热闹的景象,也被眼前这壮观的排场震得眼花缭乱。

  紫薇宫共有七进,依着山势层层而上,气势恢宏。中轴大道可供三十人并行,连接九座冰雕雪琢似的大殿,与那座彩虹似的悬桥上下相对,直贯天穹。

  大道两侧尽是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勾心斗角,临水而建,另有曲廊迤逦,上下相连。墙柱均由汉玉石砌成,就连栋梁、屋瓦也全都莹白如雪。处处华灯高悬,交相映射,璀璨如星河。

  最高处的“通天殿”坐落于山顶的汉白玉高台上,数十股温泉从高台四周的玉凿龙头里喷薄而出,环绕着琼台玉宇,蜿蜒流泻,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山溪、湖泊,热汽蒸腾。遥遥望去,云横雾绕,霓光闪耀,直如仙境。

  湖上泊着数以百计的莲花船,大小不一,有的载满了乐妓歌姬,丝竹并奏,歌声袅袅;有的则坐着力士伥尸,穿梭摆渡,将酒菜送到各处。

  此时,所有的宫宇殿阁里都已坐满了宾客,觥筹交错,手舞足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许多人不愿被人认出身份,头戴各式面具,或狰狞,或滑稽,映着灯光,倒真不负“百鬼夜宴”的称呼。

  王重阳扛着许仙翻过城墙,正好跃落在东南角的一座台榭上。众人见他们从天而降,纷纷转头望来。

  许仙不愿有人认出王重阳,右手一张,凌空夺过一人的牛头面具,戴在他脸上,笑道:“我这位朋友相貌丑陋,不敢惊扰了新娘子,借面罩一用。”

  众宾客识得这位瘸腿少年就是近日来横空出世的魔帝传人,无不轰然大哗,又敬又畏。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只道王重阳是他随手掳来的伥尸,当作坐骑戏耍。

  许仙有意引起众人注意,运足真气,高声道:“各位,叨扰了。在下来迟一步,却不知座位在哪里?”声如惊雷,顷刻间盖过了所有鼓乐喧哗,震得众人怵然一惊,漫山俱静。

  忽听海冬青呀呀尖叫,山顶传来一阵沸腾似的欢呼:“帝尊陛下我们在这儿,在这儿”循声细望,却是胡三叔等人倚着“通天殿”的栏杆,不住地张头探脑,遥遥挥手。

  许仙哈哈一笑,骑着王重阳冲上那条凌空飞架的“虹桥”,御风飞掠。见他去势如电,转瞬间就跃上了峰顶,下方登时又响起一片惊呼。

  “通天殿”共七层,屋顶呈八角形,重重高上,形如宝塔。七层琉璃瓦倒映着漫天烟火与滚滚黑云,忽紫忽红,忽橙忽碧,庄严雄伟中又带着几分诡谲妖艳。

  虹桥恰好抵在大殿正门。胡三叔等人挤在门前的平台上,早已等得心焦,眼看他安然回返,大喜过望,纷纷抢上前来,一边七嘴八舌地问他去了哪里,一边簇拥着朝殿里走去。

  通天殿仅容“帝、神、母”级别的贵客进入,守卫认得是他,不敢阻拦,忙提灯引路。

  殿内灯火通明,歌舞翩翩。三十二张白玉桌按八卦方位分列周围,李师师、金兀术、黑山姥姥、南极炙天烈焰圣母、九鼎老祖……等凶魁正齐聚一堂,有的交头接耳,低声谈笑;有的自斟自饮,面无表情。

  眼见他骑在一个牛头人肩上,领着十几人昂然而入,众人全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转头注目。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突然凝滞了。许仙心里突突剧跳,呼吸如堵,也不知是悲怒、悔恨,还是得意。

  这殿中众人,无一不是跺一跺脚山河变色的大魔头,他年幼时便已如雷贯耳,更不知曾幻想过多少次,凭着自己一人之力将他们尽数诛灭。想不到天意弄人,自己非但未能证道成仙,反而沦落魔道,和这帮凶徒共列同席

  正五味交陈,忽听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桀桀怪笑道:“今日是我神门不夜城主大喜的日子,阁下骑着牛头,阴阳怪气,莫非是从阎王殿跑出来寻晦气的小鬼么?”

  许仙脑中“嗡”地一响,怒火登时直贯头顶。说话那人坐在东侧,于瘦矮小,草笠青衣,背着一口大铜锅,赫然正是当年在峨眉山上拦路逞凶,连杀王六、铁九的“玄龟老祖”宋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除了赵官家、程仲甫、金兀术,这老贼算得上是他最痛恨的人了,若不是李师师及时传音示意,他险些便一跃而起,一掌将老贼的天灵盖拍得粉碎。

  海冬青尖啼着扑落在他的肩头,振翅睥睨。许仙强捺怒火,摸了摸它的头颈,森然一笑:“老子骑着青牛游玩天河,踩死了一只想当绊脚石的老乌龟,来得迟了,莫怪,莫怪。”

  玄龟老祖被他那双浸满仇恨的虹彩双眸盯视,心中陡寒,泛起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意,挖苦的话挤到了嘴边,竟怎么也蹦不出来。看着这小子骑着牛头人招摇而过,又隐隐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更觉不安。

  洛原君轻摇羽扇,笑道:“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道完颜兄上哪儿逍遥快活去了,原来是骑着青牛,和织女逛天河去啦。却不知有没有遇见王母,棒打鹊桥?”

  与他视线相交,连忙偷偷朝右边使了个眼色,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传音道:“完颜兄,家姑天威,有如王母。抢亲之事,洛某只能帮你到此了,若让她瞧见那只寒冰玉花镯,千万别说是我送给你的。多谢,多谢”

  许仙一怔,这才发现他右侧坐了一个满头金花、颈上、手腕挂满了银环的白衣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看不出半点喜怒。想来就是传说中至为神秘的金花娘娘了。

  正欲答话,殿外传来一声金钟,管弦尽消,烟花俱散,有人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入殿交拜天地

  漫山登时安静下来,只有那数百名提着红灯笼的白衣人一边抛撒花雨,一边念经似的嗡嗡吟唱,踏着虹桥向大殿飞来。队列中央,高高坐着两个红衣人,一个朱帽长袍,脸色惨白如雪;一个霞帔凤冠,面纱迎风鼓舞,想来就是那“不夜城主”与他的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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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四章 信物

  队列中央,高高坐着两个红衣人,一个朱帽长袍,脸色惨白如雪;一个霞帔凤冠,面纱迎风鼓舞,想来就是那“不夜城主”与他的新娘了。

  许仙忽然有些后悔:“也不知新娘长得什么模样?如果是个吸血病痨鬼,我当着魔门众人之面抢亲,弄假成真,岂不冤枉?但那冥王既将白姐姐误认作他的女儿,想来总有几分相似,不至于太过丑陋……”想到白素贞,心中又刺痛如针扎,暗想:“罢了罢了,管她西施东施,只要能助我报仇雪恨,娶了又有何妨!”

  只听大殿东北侧“当”地一声脆响,酒杯落地,一个满头银发的黑衣老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左袖空空荡荡,只剩一臂,枯爪似的右手颤抖着指向新娘,又是狂喜又是悲伤,想要说话,泪水却从碧绿的双眼里汹汹涌出。

  冥王殷纣!许仙一凛,陡然醒过神来。

  方才殿内人多语杂,这怪物佝偻着背独坐在暗处,一时竟未察觉。瞧他满脸肌肉僵硬,神色古怪,便连见了自己,也愣怔怔地不闻不顾,和先前疯疯癫癫的模样判若两人,想必是中了什么蛊毒。

  果听李师师细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许官人,大戏已经开唱啦,快快就座罢。你的岳丈大人中了奴家的‘傀儡虫’,我叫他往东,他绝不会朝西,只管放心。”

  那妖女一袭白衣,银簪素颜,笑吟吟地端坐在大殿东南角,虽是普通奴婢的妆扮,却如暗夜明珠,熠熠生光。秋波流转,传音续道:“是了,你抓到那贼子了吗?该不会就是这位牛头人吧……”扫过王重阳的面罩时,笑容突然一僵,似乎认出他是谁来了。

  好在此时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对翩翩掠近的新人身上,王重阳又只顾探寻小青的踪迹,未曾留意。

  许仙心道:“既被这妖女看穿,索性坦然承认。有了芋头做帮手,料她也不敢再动歪念。”

  当下传音道:“王兄,你随三书到殿侧入座,在听到我号令之前,切不可妄动真气,打草惊蛇。”

  不等他回答,已凌空翻落到李师师身旁,端起酒杯,粲然一笑,附耳道:“师师姐姐,我没找到贼子,却将你的好徒弟给带来了,你该怎么感谢我?”

  “你想奴家如何相谢?就怕许官人贼心虽大,贼胆却小……”

  李师师眉梢轻轻一扬,凝视着斜侧入座的王重阳,似笑非笑,“倒是我这徒儿痴痴傻傻,胆大包天,你这么早带了他进来,就不怕搅了自己的好事?”

  她弦外有音,似有所指,不及细想,殿外忽然唢呐高吹,欢呼四起,那两行白衣人终于提着灯笼掠入了通天殿。

  红光晃动,花雨缤纷。欢腾声中,展子夜已牵着新娘翩然落在殿心。灯火红艳艳地映照着两人的衣裳,在这素白如雪的大殿里,有如两团燃烧的烈火。

  展子夜举起右手,转头环顾,等到喧哗声渐渐转小,方微微一笑,道:“北海荒僻极寒之地,能有这么多英雄、前辈齐聚一堂,实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在下展子夜,先向各位长辈和好朋友拜谢了。”朝众人长揖行礼。四周登时欢声雷动。

  他斜眉长眼,长得倒也清秀,只是皮肤惨白,在灯光下泛着青瓷似的光泽,双眸阴冷深邃,就连嘴带微笑时,也似不带丝毫表情,让人望之心生寒意。

  许仙暗觉奇怪,这厮既是魔门的“光明左使”,修炼的当是纯阳刚猛的真气,为何却偏生阴惨惨如死人,又养了这么多专吸人鲜血的伥尸?

  李师师似是知他心中所思,微微一笑,传音道:“许官人,展子夜的父亲展光耀修得原是‘阳极真炁’,传给他独子的原也是纯阳之道。只是当年殷纣与‘不夜城’闹翻后,忽然发疯似的连杀数十人,又咬了尚且年幼的展子夜一口,令他感染尸毒,终身不愈,所以才必得吞吸活人之血,平衡体内阴阳之炁。”

  许仙恍然大悟,想起法海先前所说,心道:“苟以利合,必以利分。殷纣与展光耀闹翻,多半是因为从敖无名那儿抢来的‘玄武骨图’拓本。此番和亲,只怕也是各怀鬼胎,惦记着彼此的另外半份龟甲图册。”

  又听黑山姥姥叹了口气,柔声道:“不夜城已经有好多年没这般热闹啦。大家都说,‘圣城兴,则神门兴;圣城败,则神门败’。今日能借着小侄大婚,重聚神门,真是可喜可贺之事。只盼大家喝过这不夜城的喜酒,神门又能如日出东方,永远不落。”

  她双目虽盲,却难掩其美,清柔婉转的声音听在众人耳中,更有种说不出的惹人怜爱的感觉。眼白翻动,转头朝殷纣“望”去,说道:“冥王,我们展家与你一南一北,一阴一阳,同治圣城几十年了,一直亲爱有加。光耀在世之时,更曾与你指腹为婚,定下了百年之盟。若不是奸人挑拨陷害,你我两家也不会反目成仇,神门更不至四分五裂,一至于今。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今你我再结亲家,破璧重圆,不止是殷、展两家之幸,更是圣城之幸,神门之幸。这第一杯喜酒,就由奴家代众人敬你罢。”

  大殿内外又是一阵欢呼。她举起酒杯,遥遥指向殷纣,殷纣却依旧悲喜迷惘地盯着新娘,张大嘴,老泪纵横,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李师师轻轻握住许仙的手掌,传音道:“许官人,该你出场啦。我说什么,你便跟着说什么。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想掀翻赵宋狗皇帝,为你父母报仇,今日就必须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物,登上神门天帝之位。无论是谁,敢挡在你的面前,你就将他连根铲除……”

  许仙热血汹涌,反握住她的手掌,正欲拔身而起,忽听一人淡淡道:“且慢。”

  四周登时静了下来,纷纷朝殿西望去。说话之人金花银饰,蒙着雪白的面纱,正是魔门五母之一的“金花娘娘”。

  黑山姥姥手指一僵,秀眉微蹙,声音却温柔依旧:“金花姐姐,你千里迢迢来此贺喜,奴家感铭在心。只是主宾有序,不知能否等奴家与冥王敬过这杯酒,再说祝贺之词?”

  金花娘娘摇头道:“北海是融冰妹妹的属地,妾身岂敢喧宾夺主?只是男婚女嫁乃至大之事,你和冥王两家又是我神门左右护法,既称几十年前便已指腹为婚,不知能否能取出当时信物,让大家看个究竟?”

  黑山姥姥俏脸微变,四周哄然,金兀术忽道:“金花娘娘说得不错。天地之盟非同儿戏,当有信物为证。冥王执着武道,浸淫阴极神功,已入唯我之境,我们与他虽是故交,也难得说上几句话,不知他所思所想。但我们同门同辈,他的千金,就如同我们的女儿。如此大事,总得弄得明明白白才是。”

  他说得轻描淡写,言下之意却再明白不过,冥王发疯,单凭着展家一面之词,难以让人相信殷纣当年真将女儿许配给了冤家对头。

  众白衣人脸色涨红,无不愤慨,忌惮他黑帝的身份,又不敢发作。展子夜与殷纣却听若惘闻,一个似笑非笑地凝望着“未来岳丈”,一个则神情古怪地盯视着将欲出阁的女儿。

  黑山姥姥冷冷道:“黑帝陛下是说我们撒谎骗亲了?既敢如此指责,想必有如山铁证,不如亮出来,让大家弄个明白。”

  金花娘娘淡淡道:“融冰妹妹别生气,黑帝想必也和大家一样,都听过一个传言。据说冥王初得千金时,喜难自禁,将神门某人所送的一对‘寒冰玉花镯’作为信物,与他订下了娃娃亲。这对镯子采自北海海底的‘寒冰沉梦玉’,举世罕有,其中一只,此刻就在新娘的左腕上,合二为一,便可扣为一只‘并蒂花镯’,宁可共碎,不可相离。”

  殷纣听到那“并蒂花镯”四字,脸上忽然一颤,目中精光大盛。众人转头望去,果见新娘的皓腕上戴着一只纤尘无染的淡绿玉镯,镯身随着所雕的花枝弯曲回旋,冰晶通透。

  黑山姥姥双颊晕红,惊疑恼怒,似是也有些难以断定。众宾客见了,更加心疑,哄声四起。

  许仙心下更无怀疑,敢情洛原君真是冥王指腹为婚的女婿,金花娘娘此番也是有备而来了。但想到这风流浪荡的公子哥儿对李师师一见情迷,竟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也随手送了自己,而自己偏又稀里糊涂地被人盗了去,不由得满嘴苦水,也不知是懊恼,还是滑稽。

  黑山姥姥冷冷道:“金花姐姐如此言之凿凿,想必也曾亲眼见过另一只镯子了?怎么还不拿出来让大家一饱眼福?”

  “主人有请,我们做客人的又岂敢不从?”金花娘娘眼波流转,凝视着洛原君,示意他取出来。

  洛原君脸色涨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着道:“姑姑,我……那个……”正自挠头嗫嚅,却听金兀术道:“这镯子既是婚约信物,自是事主才有,姥姥问金花娘娘,岂不是强人所难?”

  四周轰然大哗,只见金兀术推案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寒冰玉花镯,高高举过了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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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五章 借花

  金兀术推案起身,从怀取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寒冰玉花镯,淡淡道:“当年冥王喜得千金,本王送他这对镯,本是寓意卩花似玉,千金难求,,承蒙冥王青睐,以此为信物,还我一只,以作两家婚嫁之约。谁知时隔三十余载,竟传出了冥王与展城主结亲的消息,本王震愕难信,特带犬来问个究竟。谁真谁假,谁是谁非,还请今日在场诸位做个评断。”

  众人哄然大哗,许仙陡然一震,惊怒交迸。难道先前从他眼皮底下抢走这只镯,又将他引入地牢的黑衣人就是这兀术老贼?

  殷纣的目光也终于从新娘移到了金兀术手的玉镯上,指尖忽然一抖,浑身骨骼“格啦啦”地响动,脸容竟似瞬间扭曲了,碧绿的双眸更如鬼火喷薄,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金兀术”金花娘娘再也按捺不住,“嘭”地一拍玉案,起身喝道,“这只寒冰玉花镯明明是我洛家之物,怎会到你手”

  她身后的众西凉女也霍然拔剑,齐声娇叱。一时间满殿寒光闪动,喜庆尽消。

  金兀术却视若不见,拉起身边的狐裘少年,将那玉镯放到他手,淡淡道:“冥王兄,犬完颜昭,虽比令千金小了十余岁,却也算得上聪慧果敢。自小随老夫出征,历练武之道,在我大金诸位王室弟里,一直被视作年轻一代的领袖人物。今日带他到此,也是望能履践当年之约,与令千金喜结连理,振我神门,共同成就一番大业。”

  许仙这才发觉那狐裘少年眉目英挺,赫然竟是当年与王卿一同出海,寻找蓬莱的金国小王爷但那小鞑明明已被蓬莱罪民当作青龙人祭,惨死在了自己面前,又怎么可能完好重生?

  念头飞转,旋即明白。这老贼野心勃勃,一心扶持儿接顶大业,当年遣那完颜昭出海,必是为了让他寻得“白虎皮图”,扬名立功,以便他日登上魔帝之位。谁想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只好找了容貌相似的替身,来冒充死去的儿,继续作他霸业的傀儡。

  当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金兀术,你手这块玉镯是真是假姑且不说,但这个草包却是千真万确的假货。你的儿完颜昭几年前就已死在了青龙肚里,林帝尊、李天后,还有蓬莱山里许许多多的人都可为证。你找这么个假货来骗亲,就不怕天打雷劈,断绝孙么?”

  众人哗声更盛。“完颜昭”神情陡变,手脚不住地发抖,金兀术倒是面不改色,淡淡道:“阁下假冒我大金国的济安太,居然还敢含血喷人,贼喊捉贼,胆还真不小。我倒想问问在场的各位朋友,究竟是你这不明来历的无名小贼认得谁是完颜昭呢,还是完颜昭的生身父亲、神门黑帝兼大金国都元帅分得清真假?”

  金花娘娘冷笑道:“是真是假你自然分得清,但有没有以假充真,就只有你心知肚明了。要想证明这位‘完颜昭,是不是你的儿,简单得很,只需当着众人之面滴血认亲,不就立刻水落石出了么?”

  许仙只道金兀术会推诿抵赖,谁知他二话不说,拔出弯刀在掌心一划,将鲜血淋漓滴落在金盘内,又握住那“完颜昭”的手,划了道血口。血珠在金盘里滴溜溜转动了好一会儿,渐渐融成了一片。

  殿内登时安静了下来,金花娘娘也一时语塞。

  许仙大奇,暗想:“是了,这老贼定是早已料到此节,将假‘完颜昭,体内之血提早换过。”但他从小长在医药世家,生知换血之难,就算金兀术真有这等本事,又从何处找来这么多与自己相融的鲜血,换入这假货体内?

  黑山姥姥此时反倒镇定下来了,淡淡道:“我们今日齐聚一堂,可不是来看黑帝陛下父认亲的。就算他真是你的骨肉,又便如何?谁是冥王指腹为婚的女婿,问问他本人,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众人纷纷朝殷纣望去,心头俱是一凛。

  灯火辉煌,他依旧木愣愣地瞪着“完颜昭”手的玉镯,涨紫的脸却已彻底扭曲了,变幻着痛苦、愤怒、悲伤、懊悔、仇恨……种种神色,右拳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浑身颤抖,似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奇怪,”李师师妙目闪过一丝惊讶,蹙起眉尖,“傀儡虫已经控制不住他的神识了。许官人,你要小心……

  话音未落,殷纣黑衣忽然朝外一鼓,振臂狂吼。

  众人脑嗡地一响,气血翻涌,灯笼登时“嘭嘭”炸灭了,大殿内陷入一片黑暗。胡三书等人不由自主地朝后趔趄跌退,就连许仙也被那狂飙似的气浪震得呼吸不畅,坐立不稳。

  混乱,只听气浪如飓风狂舞,随着冥王恐怖的狂啸声忽东忽西,所到之处,桌案尽碎,惨叫迭起,也不知有多少人被手舞足蹈地撞飞出殿外。

  众人大骇,金花娘娘喝道:“冥王疯啦,快一齐将他制住。”人影交掠,又听一阵气浪激撞的震响,惊呼连连,接着“嘭”地一声巨响,大殿摇震,尘土簌簌,仿佛整个紫薇宫都应声崩塌了。然后只剩下了殷纣凄烈不绝的狂啸,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等到灯火重新亮起时,只见殿内桌案碎裂,杯盘狼藉,冥王右掌与金兀术左手紧紧相抵,后背、左胸、头顶则被金花娘娘、黑山姥姥等人制住,身边则横七竖八倒了几十人,鲜血溅得四处一片殷红。

  众人趔趄着爬起身,惊魂未定,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许仙却凝神感应,“看”得历历分明。

  在这短短瞬间里,冥王除了旋风般击毙四十三人之外,与魔门十几位“帝、母、神”级的绝顶高手几乎全都交了手。玄龟老祖等人被他一掌震飞,楚柏元也只接了七掌便招架不住。若非金兀术强行对住他的手掌,金花娘娘、黑山姥姥、花神姥姥三大高手合力,亦未必能封住他的穴道。

  殷纣虽被封了处要穴,动弹不得,却怒火欲喷地瞪视着金兀术,恨不能扑将上去将他生吞活啖,一遍遍地厉声狂吼:“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脸上倏然淌下两行血泪,目眦尽裂,狰狞如鬼。

  新娘似乎已吓得呆了,躲在展夜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仙更觉奇怪,暗想:“常人见父亲被围攻,纵不上前拦阻,也必出声哀求,她不言不语,是另有隐情,还是别有目的?”

  展夜扶住新娘的肩膀,淡淡道:“姑姑,各位前辈,冥王是我不夜城的贵客,更是展某的泰山大人。他走火入魔已有多年,难免偶有失控,还请众位海涵,将他放开。”

  黑山姥姥松开手,柔声道:“黑帝陛下,冥王见了你所谓的亻信物,,不喜反怒,不知是何道理?他口口声声说你杀了人,不惜和你拼命,不知你杀的又是他哪位挚亲?”

  金兀术皱着眉头,冷笑不语,却听新娘颤声道:“是他……是他杀了我妈妈这对寒冰玉花镯不是我婚约的信物,而是……而是我爹爹送与妈妈的礼物。当年有人趁着爹爹不在,闯入家,将我们母女一齐掳走了,又当着我的面,杀了……杀了妈妈……”说到此处,已是双肩颤抖,泣不成声。

  众人大哗,金兀术脸色陡变,惊怒交迸地望了眼手上的镯,一时间竟无从辩白。

  许仙心念一动:“是了难道这老贼也是上了别人的恶当,有苦说不出?”忽然想起先前洛原君曾将这镯送与自己,撺掇抢亲,更是“咯噔”一震,怒火上冲,蓦然转头朝他望去。

  却见洛原君怔怔地盘坐在地,与金花娘娘对望了一眼,脸色忽红忽白,恼恨惊讶又带了几分庆幸,显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好好一个借花献佛,送赃嫁祸”金兀术怒极反笑,猛地一掌击落,将石案拍得粉碎,目光如利电般环扫众人,最后凝顿在那新娘的红头罩上,森然道,“殷姑娘,我若真是当年掳杀令堂的凶手,又岂会如此之蠢,拿着令堂的镯作为婚约信物,挑衅令尊?这镯是婚礼之前,有人拉在本王屋里的。留下镯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黑帝陛下既这么说,便是承认自己从未与冥王有过结亲之约了?”黑山姥姥嘴角泛起嘲讽的冷笑,眼白翻动,朝金花娘娘“望”去,“姐姐方才言之凿凿,声称这对寒冰玉花镯是你洛家之物,不知又怎会落到黑帝陛下的屋?

  金花娘娘神情微变,正欲回答,洛原君已苦笑着拍了拍衣裳,起身道:“家姑所言非虚,这只镯在我洛家确有十来年了,但据我所知,乃是有人抵押在我西凉铺里的典当物,过了这么多年,始终未曾赎回。姑姑听说冥王嫁女,有意结亲,就让洛某带着这只玉镯作为聘礼。只是……咳咳,只是在下见了完颜公的侍婢抱琴,一时情迷心窍,就拿镯与他交换了……”

  满殿哄然,纷纷转头朝许仙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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