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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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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人和狼

  草根泛白,春天已经无可争辩的到来了。

  已经饥饿了一个冬天的狼群,终于汇聚成群,从藏身的石山上空群出动,远处传来的腐肉气息,已经让空荡荡的胃囊越发的空洞。

  冬日里长出来的厚厚长毛还没有褪去,即便是如此也掩饰不住它们瘦骨嶙峋的躯体。

  巨大的狼王在石山上昂首长啸,它的声音久久的在山谷间回荡,只要出了眼前的山谷,平坦的草原就在眼前了。

  每年春天的时候,狼王就会带着庞大的狼群从山里出发,向草原进军,经过漫长冬天的肆虐之后,草原上倒毙着无数的牛羊,这是自然法则淘汰的结果,就等着它们去清理。

  今年的腐肉气息比往年浓厚的太多了,冬日里两场恐怖的大雪封锁了草原,即便是最彪悍的独狼,也没有办法冒着湮没自己身体的厚厚雪层去草原觅食。

  冰雪消融之后,被大雪覆盖的牛羊或者别的什么动物的尸体都会暴露在阳光之下,随着气候转暖,消融的各种尸体都是狼群的美食。

  狼王粗大的四肢踩着沙土轻盈的向草原深处狂奔,敏锐的嗅觉告诉它,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非常多的食物在等候自己。

  一个冬天过去之后,委哥宁令的斑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的头发就那样狂野的披散着,顶着风狂奔的战马让他的头发如同一朵小小的白云一般在风中摇曳。

  在他的身后是两千余雄壮的西夏骑兵,这些人也没有戴头盔,每个人都披头散发,如同委哥宁令一样,他们顶门上的头皮青嘘嘘的,只有周边的头发浓密的就像是狮子的鬃毛。

  很久很久以前,党项人就是这样的,他们的身上见不到丝帛,只有皮毛,委哥宁令认为就是那些丝帛让勇猛无敌的西夏猛士变成了懦弱的鹌鹑。经过一个冬天的残酷整军,剩余的两千余西夏猛士,全部都恢复了最好的状态。

  这些人的平均岁数已经快四十岁了,但是这个年纪的战士。恰恰是西夏军中的中坚力量。

  无论是军纪,还是武技,亦或是作战的意识,都是上上之选,他们既有少年人的勇猛。也不缺乏老人的睿智。

  现在,他们已经不把自己当做人了,而是当做狼一样的对待。

  春天的时候正是狼群空群出动的时候,于是委哥宁令就带着这支硕大的狼群在杀光宁边城所有的奴隶之后,也带着干粮出动了。

  他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庇护所,也不在乎自己能否在草原上找到足够多的粮食,他们甚至不在乎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既然狼群不考虑这些,自己当然也就没有必要考虑这些。

  云峥正在东方和辽国激战,没藏讹庞正在北方与耶律信交战,不论是云峥还是没藏讹庞。这个时候都没有什么精力来对付自己,或者说这两个人都没有把自己这区区两千人放在眼里。

  想起这件事委哥宁令的心就像是被刀子捅一般的难受,金枝玉叶的委哥宁令,何时被别人这样小觑过?

  自己的父兄是何等的英雄,谁能想到堂堂的隗明家族竟然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委哥宁令去了河曲城,也去了雁门关,甚至还去过西京,他万万没有想到,只不过一个冬天的时间,宋人竟然到处都是。站在高坡上,他甚至看到无数的宋人正在军队的掩护之下辛勤的耕作,大片大片的荒芜土地正在被耕牛拖拉的犁头一一的破开,无数已经荒废不见踪影的水渠如今也重新出现在荒原上。

  他刚刚出现。护卫流民的宋军就发现了他的踪迹,他们毫不犹豫的吹响了号角,流民们迅速的进入了城池,紧接着就有宋人骑兵举着三角旗子凶猛的向自己扑过来。

  百十个宋军委哥宁令并不在意,即便是那些宋军有那种叫做火药弹的武器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他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被其中的一支宋军拖住,马上就会有无数的宋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实在是不想面对装备有火药弹的宋军。

  这些天他已经捉了不下十个落单的宋军,也缴获了一些火药弹,并且从宋军的嘴巴里知道了这些火药弹的使用方法。

  但是如何制造这种火药弹,他亲自把宋军的肠子从肚子里扯出来,那些宋军给出的答案也是不知道。

  委哥宁令非常的想给自己剩余的这点兄弟装备上充足的火药弹,以及宋军那种用起来非常简单的弩弓,只可惜,那些东西都在宋军最精锐的军卒手中,一般的厢军根本就没有装备。

  委哥宁林对云峥的人头渴慕已久,午夜梦回之时,总有一个青衣儒衫的宋人朝自己轻笑,就像是在发出人世间最冷酷的嘲弄。

  他不认识云峥,更不知道云峥长得什么样子,他只知道云峥的相貌娟秀如女子……这是没藏讹庞对云峥相貌的形容。

  狼群就在脚下的山谷里吞噬着尸骸,谁能想到这个不大的山谷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的辽人,他们宁愿在山谷里活活的饿死或者吃死去的辽人的肉,也不敢走上草原去寻找一条出路。

  这是一群被吓破了胆子的人,他们不再是战士了,而是一群没有丝毫用处的废物。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辽国溃兵将狼群当做了食物,而那些恶狼也把溃兵当做了可以吞噬的食物,于是一场食物和食物之间的战斗轰轰烈烈的在低矮的山谷上演了。

  委哥宁令站在山谷的顶端,冷冷的看着野狼和溃兵之间的战斗,在他看来,只有最后存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让自己给他食物和武器。

  云峥那封信的内容在有心人的散播之下,已经传遍了草原,即便是以为没藏讹庞去了达尕海子的委哥宁令,也在听到云峥的判断之后恍然大悟,相比没藏讹庞贪图达尕海子的宝藏,掳掠辽国人口向西方迁徙更加的符合西夏的利益和没藏讹庞这个枭雄的身份。

  于是委哥宁令也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盏明灯,他自己也可以这样干,只要迅速的收拢了辽军在草原上的溃兵,重新建立一支自己的队伍完全可行,因此,他放弃了向云峥决死复仇的计划,开始在草原上收拢所有他能够看得上的猛士,加入自己的队伍。

  “将军,这些溃兵抵抗不了多久的,剩下的辽人看起来都算是好汉,要不要救下来?”

  委哥宁令摇摇头道:“不必,我们只要最好的,一个地方收拢溃兵,人数不宜超过三十人!以后这条原则一定要进行到底。”

  随从的副将认真的点点头,大帅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些人很难和自己是一条心,要是造成客军压主的局面就糟糕了。

  希拉木伦的喉咙里发出了狼一样的低嚎,已经出现了裂纹的木盾被他背在身上,手里的尖刺呼啸着从肋下穿了过去,一头灰色的苍狼正趴在他的盾牌上,尖锐的爪子将盾牌挠的吱吱作响,尖刺从盾牌的底下穿过,突兀的钻进了苍狼的腰腹,希拉木伦用力的往下一拉,苍狼的内脏就掉了出来,它无力的嚎叫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残酷的战争已经把希拉木伦身上所有残存的青涩都褪去了,剩下的只有对回家的思念和执着。

  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从西京突围的时候,希拉木伦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颗火药弹曾经冒着火花就掉在他的头上,被木盾挡了一下之后就不知道弹去那里了。

  一支弩箭呼啸着从天空落下来,希拉木伦看得很清楚,已经脱力的自己没有半点力气躲开这支弩箭了,谁知道弩箭就要落下来的时候,却被一个急于逃命从自己身体上踩过去的家伙承受了。

  他之所以能跑出来还没有被累死,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一匹受惊的战马路过自己身边,马上的骑士早就不见踪影,马镫上还挂着半只脚掌,他抓住了那个挂着脚掌的马镫,被发狂的战马在雪地上拖拽着离开了那个血肉磨坊。

  后来他就在荒原上不断地逃避宋人骑兵的追杀,坚持不住的希拉木伦喝马血,喝马奶,最后无奈之下杀掉衰弱的战马开始吃马肉,靠着这匹战马的肉,希拉木伦渡过了这个冬天中最难熬的时间。

  如今没有人能认出眼前这个野兽一样的人就是希拉木伦,为了自己的马肉,他杀死了喝令他交出马肉的落魄贵族,为了保住马肉,他杀死了觊觎自己马肉的凶悍辽兵。

  如今,为了最后一块马肉,他不得不与庞大的狼群战斗。

  就在希拉木伦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狼王仰天长啸一声,那些已经找到足够食物的狼群,潮水一样的退下去了。

  不过它们并没有走开,拖着被咬死的辽军尸体守在山谷口撕咬。

  希拉木伦没有觉得狼群这样做有什么不对,身为草原人,他对狼群的习性非常清楚,那些狼群已经把山谷里不多的人当成了自己牧养的牲畜,需要吃的时候,才会重新扑上来。

  狼群如果包围住一群野羊,他们也会这样做,每一次只是吃掉最瘦弱的羊,而不会一次把羊全部吃掉。

  于是希拉木伦也拖过两头已经死去的野狼,准备剥掉野狼的皮子做衣服,至于野狼的肉,还需要烤制成烟熏肉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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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希拉木伦的悲哀

  一彪人马从山口杀了进来,原本正在进食的狼群在骑兵的砍杀下迅速的四散逃走。

  这些人很明显不是猎人,他们弃狼群于不顾,放缓了马速,踩着狼藉的人狼战场来到了那些侥幸活着的辽兵面前。

  希拉木伦放下手中的狼肉,提起了自己的木盾,那些人手里都挟着长弓,只要看这些人弓箭摆放的位置,他就清楚这些人都是好射手。

  自己和这些人的距离虽然远一点,依旧在弓箭的射程之内,他没有把握冒着箭雨从身后的山包上翻出去。

  也不确定山包后面是不是还有埋伏。

  很快他的想法就被别人证实了,两个距离那些人更远的溃兵,翻身就上了高坡,很不幸,他们掉下来的速度远比他们爬上去的速度更快,希拉木伦看到了他们咽喉上插着的长箭。

  到了这个时候,希拉木伦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想要杀光这里的人很容易,两轮箭雨过后,希拉木伦不认为还会有活着的人,这些人也不是宋人,富庶的宋人从不穿这种未经硝制过的羊皮,他们把这谓之于腥膻之气,不单是内心接受不了,身体也接受不了。

  他们也不是辽人,生长于草原上的希拉木伦见过最野蛮的辽人也比这些人开化的多。

  “我们要招募勇士!”

  一个光头大汉越群而出,拿手指着山谷里的溃兵道:“我们只要勇士,而你们在和狼群交战之后,已经是我们认可的勇士了,但是,我们只要三十人!”

  听到光头大汉的话之后,希拉木伦在第一时间就把身子缩了起来,木盾虽然不大,但是他已经学会了怎样让木盾帮助自己隐藏更多的身体部分。

  能逃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瓜,在宋军密不透风的包围下,能够活着出来的人。不但需要高强的武艺,还需要强悍的身体,更加需要一颗聪慧的脑袋。

  个人能力稍微有些不足的人早就变成了草原上的一具腐尸。

  山谷里至少还有八十人,希拉木伦早就数过。这就是说至少有五十人要被淘汰掉,在敌人的包围圈中,冲杀出去是最愚蠢的想法,如果这些人是整建制的辽军,拼杀也就拼杀了。即便是全军覆没于此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但是,这里是一群惊弓之鸟,一群溃兵,他们作为武人的尊严早就被宋人铺天盖地的箭雨给消磨掉了,突围的时候死在辽人自己手里的人,甚至比死在宋人箭雨下的还要多。

  心思活泼的人,脑筋就转的很快,刚刚还同仇敌忾的伙伴,这一刻毫不犹豫的把刀子刺进了同伴的身体,他们刚刚和狼群鏖战过的疲惫身体。这时候似乎重新获得了生气,刀剑交鸣的声音充满了山谷,每传来一声惨叫,希拉木伦的身体就不自然的抖动一下。

  他想避开这场残酷的自相残杀,别人却不让他得意,刀子砍在木盾上发出空空的响声,逼迫希拉木伦不得不将自己的长刀从盾牌底下刺出去,然后杀死一个急于活命的辽人。

  希拉木伦站立起来盾牌小心的护卫着自己的上身,他占据的地形很好,两颗巨石挡住了自己的左右两侧。只有前面一条不到三尺宽的一条缝隙。

  这样的地形别人也发现了,五个辽人结成了短暂的同盟,他们认为只要杀掉希拉木伦他们就依靠这个地势支撑到最后。

  委哥宁令饶有趣味的瞅着山谷里的厮杀,从一开始他的眼睛就盯在希拉木伦的身上。

  这个辽兵在和野狼作战的时候。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别人都是依靠一口气厮杀的时候,他却按照自己的作战方式在杀狼。

  一退一进之间很有章法,因此,狼群退走之后,也只有他还保持了一定的战力。甚至还有余力去弄回来几条狼腿来烤制熏肉。

  如果说委哥宁令想要收拢这里的人,他最希望收拢的人明显就是希拉木伦,当然,他不会干涉这些人的战斗,如果希拉木伦死在那五个人的刀下,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惋惜。

  长枪手对于目前的希拉木伦来说是最有威胁的,也只有长枪手才能在狭窄的不足十步远的地方对他形成致命的威胁。

  因此,希拉木伦在挡开长枪之后,就迅速的向后退,抢先进入通道的是一个盾牌手,长枪手紧紧地跟在后面,盾牌手挡住了希拉木伦的长刀,长枪手的长枪毒蛇一样的从盾牌手的身后凶狠的刺向希拉木伦,让他应接不暇,一旦把希拉木伦逼到巨石根部,他就只能活活的被这五个人折腾死。

  希拉木伦退了六步,五个辽人狞笑着前进了六步,眼看就要到底部了,后面的两个辽人背朝希拉木伦,他们需要防备的不止是希拉木伦一人,还有别的想要捡便宜的辽人。

  艰难的挡开了偷袭的长枪,盾牌手的圆盾重重的击打在希拉木伦的肚子上,希拉木伦再一次艰难的后退,他的脚下似乎拌了一下,整个人向右面巨石的根部倒去。

  就在长枪手的长枪已经刺在希拉木伦的盾牌上,硬生生的将他按在地上的时候,头顶轰隆一声响,十几颗人头大小的石块从天而降,落在了长枪手和盾牌手,以及跟进的一个辽人身上。

  骨骼断裂的声音传了过来,希拉木伦慢慢地从巨石根部站起来,一颗石头掉在了他的盾牌上,将已经显得破烂的盾牌砸出了一道裂缝。

  盾牌手已经被石头给埋掉了,而长枪手的两条腿也被石头砸的扭成了一个奇怪的模样,初春的天气依旧有些冷,染着鲜血的骨头突兀的从肌肉里穿出来,微微的冒着白色的雾气。

  希拉木伦拾起长枪,刺死了一脸渴求之色的长枪手,也刺死了脑浆子都已经被砸出来的盾牌手,断了一条腿的辽人,惊恐的大叫着向通道后面爬去,却被他负责警戒的同伴毫不留情的给杀死了。

  剩下的两个辽军,瞅瞅绰枪直立的希拉木伦,头都不回的重新杀向外面,毕竟,外面还有很多人可以杀。

  委哥宁令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自从希拉木伦事先在巨石缝隙里架好的石块掉下来的时候,这非常的出乎委哥宁令的预料之外,这个年轻人在如此困苦的条件下竟然知晓事先在自己的老巢附近部下陷阱,这已经是具备了成为将军的条件。

  要知道西夏大部分将领,最拿手的就是冲锋,冲锋,再冲锋,这样的战术已经证明在宋军面前行不通,他们有太多的远程武器可以将自己勇猛的部下消灭在冲锋的道路上。

  当委哥宁令看见希拉木伦坐在通道口阴郁的瞅着继续厮杀的辽人而没有参与进去,对他的表现就更加的满意了。

  十人出一英,百人出一雄,千人出一豪,万人出一英杰,只要看看希拉木伦坐在地上,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向他发起进攻就知道,这百人之中,希拉木伦为雄!

  杀红眼之后就很难停下来,这些辽人溃兵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厮杀,明明人数已经不足三十人了,厮杀依旧在继续。

  希拉木伦举起一块卧牛石,大吼一声将它扔到了战场中间,卧牛石落地发出巨响,响声惊动了正在厮杀的辽人,他们面面相觑之后,发现身边能站起来的人只剩下不足二十人,这才哀鸣一声软软的倒在地上,有些更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希拉木伦举着圆盾,拖着长枪来到光头大汉的战马前大声道:“我们投降。但是,请告诉我你们是谁!”

  委哥宁令驱动战马来到最前面瞅着悲愤的希拉木伦道:“和你一样,我们都是被君王舍弃,被族人忘怀的野人!”

  希拉木伦倔强的瞅着委哥宁令道:“我只希望打完仗之后回家!”

  委哥宁令悲伤地摇摇头道:“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我的君王希望我战死在荒原上,结果我没有死,你的君王以为你们已经战死在了荒原上,这是他认为的最好结果,如果你回家,你的家人就会收到牵累,孩子,跟我走吧,我们自己用刀用血为自己杀出一个将来,即便是战死了,也会有同伴一起陪着你走在阴间的道路上。不论是去见祖先,还是去见那位神佛,我们至少还有同伴!”

  “回不去了?你骗我!”

  委哥宁令摇摇头道:“孩子,跟着我走,你会知道你的君王是何等的冷酷无情,大草原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西京之战是你们的无能和懦弱造成的,他认为是你们没用才导致西京战败,他将西京战败的责任全部推在你们的身上,他永远都不知道你们是经历了何等残酷的战争才活下来的。

  萧打虎的家人已经被杀了,奚谷潵人带着三千妇孺回到中京,却被你们的君王杀了,他的首级至今还在草原流浪。

  辽皇的旨意说,任何人都有权利缉捕你们这些逃兵,在他看来,只有战死的人才算是为辽国尽忠了。”

  “我不信!”

  “你其实已经信了,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找机会向云峥讨回一个公道,大丈夫来到世上一遭,就不能白白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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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没藏讹庞的成功

  李清的手放在妇人温暖的怀里就没有抽出来过。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抽出来,自从大军在明辉山拐了一个大弯之后,他就身心舒坦的什么都不想做。

  国相终究没有糊涂,国相依旧是那个明视万里的睿智统帅,自从知道大军真正的目的之后,李清就一直想要欢呼,因此,当他的手握紧妇人并不高耸的胸膛的时候,妇人只是朝他笑笑,她能感受到李清心中的愉悦。

  “云峥这时候一定知晓了国相的意图,对这一点我从不怀疑,我就是想知道他如今远在三千里之外,如何来阻挡国相掳掠人口?

  鞭长莫及的道理谁都懂,落在自己的头上那滋味实在是难以言说。

  乱石坡的时候,我带着伤兵亡命的攻击云峥侧翼,想要给大军争取一条活路,可是当我用尽力气之后,倒在尸体堆里的时候,我心中满是遗憾,恨自己没有更多的力量来帮助我所在的大军。

  那个时候心中的遗憾,即便是掬三江之水也冲不散啊。

  如今,云峥万里征战之后发现,他取得了辽国的土地,我们却接收了辽国的百姓,谁胜谁负,现在还非常的难说。

  我真的很想去看看云峥的脸色啊,我就想看看云峥那张娟秀的脸上到底会有多少失落。”

  妇人原本不认识云峥,连这个名字都是从李清这里听来的,在李清的描述中,这人是世上最恐怖的恶魔。

  现在恶魔吃了大亏,妇人也笑的非常开心。

  李清坐在一峰高大的骆驼上,在他的身边都是西夏最强壮的汉子,在泼喜军中任职,没有几把子力气可不成。

  这里的强弓硬弩,以及弩炮,八牛弩都是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使用的,尤其是八牛弩和旋风炮。力气小点,体重不够的人很可能会被那些牛筋一类的东西给弹飞。

  只可惜没有弄到宋人最先进的八牛弩和弩炮,那种带有神奇省力机括的武器,宋人从来不在普通边军装备。如果能够获得那些东西,李清就有把握带着工匠们将八牛弩和旋风炮的个头再缩减几分而威力不减。

  如果八牛弩和云峥军中的一样只需要三个人就可以操作,自己的八千泼喜军完全可以操控更多的八牛弩和旋风炮。

  一想到需要八个人才能操作的八牛弩,李清唯有深深地叹息,自己已经把操控八牛弩的人手从十六人缩减到了八人。国相欢喜的几乎忘乎所以,只是不能想宋人……

  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辽军倒在了泼喜军发射的石弹之下,当天空被石块密布的时候,李清忘不掉西夏大军中发出的震天怒吼,这是喝彩声,也是骄傲的宣泄。

  和辽国大军交战的时候李清没有把手从妇人温暖的怀里抽出来,一想到宋人,李清就把手抽出来从自己怀里取出一颗火药弹再一次认真的观瞧起来。

  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灵巧的扭开火药弹上的盖子,再顺手抽出药捻子,最后从里面倒出半碗黑色的火药。

  这一切他做的非常的熟练。这样的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他甚至能知道这堆火药里面有多少颗比较大的颗粒,多少数量的粉末,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云峥为何一定要把火药弄成颗粒状,他是用什么办法弄成颗粒状的。

  李清用很多东西试过,各种胶水,各种粘液,甚至连人油都用过,效果都很差。

  每当自己想不明白这些事情的时候,李清就非常的想去大宋东京探查个明白。这些秘密都保存在大宋将作监里,外人无法得知。

  曾公亮的《武经总要》几乎被他翻烂了,却毫无头绪,他殷切的盼望着曾公亮能够把《武经总要》补全。谁料想,这么些年过去了,曾公亮好像没了著书立说的兴趣,如今大宋将作监,堪称大宋最神秘的部门,火药的配方流传出来一些。很快这些火药配方都被证明与大宋将作监的火药配方是两回事。

  不过能被期望的不仅仅是曾公亮,大宋还有一个人正在着手编纂一本奇书叫做《沈括笔谈》。

  据那个叫做沈括的宋国官员说,这本书将是集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传说和故事、辩证、乐律、象数、人事、官政、机智、艺文、书画、技艺、器用、神奇、异事、谬误、讥谑、杂志、药议为一体。

  一旦完成,古今奇巧淫技当如掌上观纹一般方便。

  西夏派去东京的细作正在全力支持沈括编篡此书,他如今提举司天监,这样的高官,该有办法窥视一下将作监的机密。这也是细作留在东京花钱如流水的最重要原因。

  没有真正的火药配方,就制造不出真正能用的火药弹,旋风炮如今不得不使用石弹,在威力上比宋军使用火药弹的旋风炮差了很多。

  坐在颠簸的骆驼背上,李清还是一点不差的将火药重新倒进了铁壳子,插进药绳之后小心的用棉花塞实缝隙,关于火药需要密闭的空间才能发挥更大的效力这一点,李清已经知晓了。

  前面传来一阵震天的哭声,一下子把李清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把那颗已经摩挲的发亮的火药弹塞进怀里,伸长脖子朝前看。

  只见前方乌泱泱的来了一大群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都是辽国的奴隶,这些人被一条皮索牢牢地捆住双手,串成一串,在军卒的喝骂和皮鞭的抽打之下,慢慢的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过来。

  李清开心的笑了起来,看起来前方的擒生军总算是有些作用了,这些辽人至少有五千人之多,在中京的荒僻之地都能找到这样多的奴隶,如果再向前走五百里地,到了辽国的繁华所在,天知道还有多少奴隶可以擒拿。

  这些人只要豢养驱使几年,就会成为忠实的西夏子民,对这一点李清非常的有信心,一旦这些人去了遥远的西域,如果还不能成为西夏国的顺民,在那里根本就无法活下去。

  “失力,滦河附近的辽人多吗?好不好抓?”

  泼喜军中的好多军卒都是从擒生军中抽调出来的,认识看守的泼喜军军卒大声的问。

  “阿赤,你还活着啊,哈哈,春天到了,辽人都来滦河两岸放牧,我们不但捉到了奴隶,还捉到了无数牛羊,你们今晚就能吃到我们捉来的牛羊了,国相在滦河边上准备犒劳所有的兄弟。”

  “你们捉的奴隶可真多,这一次你算是发财了!”

  “发什么财啊,这才捉了几个,我们准备把这些奴隶送到黑山口就回来,过了滦河那里的辽人才多呢,你们赶紧去,多捉一些,后半辈子吃他们的孝敬就能快活一辈子。”

  李清听军卒们的交谈只是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在中京的荒僻之地都能捉到这么多的辽人。

  这一切都要感谢云峥,如果不是他的大军在西京势如破竹的进攻,辽皇不会把西京的子民往中京迁徙,迁徙到中京的不仅仅是人,还有数量奇多的牲畜,国相这一次奔的就是这些牛羊和奴隶来的。

  至于土地,西夏人不在乎,只要有人就会有兵,有了兵之后,多少的土地抢不回来?即便是抢不到宋人的土地,大夏还可以向西进发,那里可没有宋国这样强悍的敌人和国家。

  很明显,泼喜军的士气被军卒给带动起来了,李清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队伍前进的速度加快了,原本慢悠悠的骆驼现在每一步的步子都迈得很大,身子也颠簸起来了。

  刚刚解冻的滦河水玉带一样的呈现在李清的面前,河边向阳坡上的青草比别处的青草更早的发芽,远远地望去,那里已是一片葱绿,再有十天,河边的草地上就会有无数的格桑花在那里绽放。

  在青塘的时候,李清见过更多的格桑花,那里的格桑花会连成一片花的海洋,而不是像这里只会长得星星点点。

  青塘这几年的格桑花一定会长得更加茂盛吧?当年青塘一战,多少西夏好男儿血洒青塘,肥沃了那里的土地。

  滦河边上人欢马叫,连绵不断的营帐在河边铺开了十里有余,河边架满了行军锅灶,林立的屠宰架子上更是挂满了刚刚屠宰好的牛羊。

  欢喜的西夏军卒围着冒着水汽的大锅笑声不绝,都在等待火头军发令开饭。

  整整一个冬天,大军从西夏走了快三千里地,这才成功的骗开了云峥,骗过了辽国,最终来到了这里。

  这一顿丰盛的饭食过后,彪悍的西夏大军就要开始在这片陌生的草原上狩猎,这一次,猎物不光能够填饱西夏人的肚子,更能强壮西夏国的躯体。

  没藏讹庞半躺在一块巨大的厚羊毛毡上,脑袋枕在一个美艳女子的大腿上,手里握着酒杯半眯着眼睛欣赏四位彩衣女子献上的歌舞。

  远远地看见李清的驼队过来了,就命一名侍卫去唤李清过来,想起出发时李清问自己的那些话,没藏讹庞没来由的就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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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野兽和人

  “国相智慧无双,李清为自己的无知惭愧,特来请罪!”

  “坐下说,赔罪也该有赔罪的样子,满饮此杯,老夫为你泼喜军连场大胜贺!”

  李清恭敬的坐在没藏讹庞的脚下,恭敬的捧着酒杯喝干之后,就把酒杯放在侍女手中的托盘上。

  “呵呵,休怪老夫一直瞒着你,当日你质问老夫之时你可知老夫心中是何等的欢喜,泱泱大夏国,敢直接诘问老夫者唯你一人而已,这是大夏国的悲哀,也是老夫的伤痛。”

  “国相威仪无双,臣下敬畏也是有的,只有李清一介莽夫不知国相的深谋远虑这才闹出了笑话,从今后,定当以国相马首是瞻,只要国相马鞭所指之处,就是李清奋战的方向。”

  “好一个智慧无双,威仪无双,威仪之说也就罢了,老夫在大夏国独断专行,即便是没有威仪,也有令人恐惧的本事,至于智慧无双,这句话说的实在是过了。

  李清,当你们都在为老夫瞒天过海之策成功感到高兴地时候,云峥却在三千里地之外已经洞察了老夫的计划,虽然稍微有些晚,他如今正在亡羊补牢,甚至为此不惜亲自给辽皇耶律洪基上书,直呈老夫对辽国的危害。”

  李清吃了一惊道:“辽人已经知晓了?国相从进入中京道之后就在封锁消息,十万擒生军难道还不能保证消息不泄吗?”

  没藏讹庞苦笑道:“何止十万擒生军,三百一十五名铁鹞子三人一组进入了瀚海,就是要截断东西交通,谁料想。云峥一封书信让老夫的心血都化作了飞灰。

  如今,我们想要轻松地劫走辽人已经不可能了,檀州守将张顺已经兵出古北口,日夜不停地向滦平,北安州进发。大定府留守韩德古也星夜向北安州进发,据说,辽皇还给耶律信去了旨意,要求他在隆化合围我军,不出一个月,中京也会变成狼烟遍地的战场。”

  李清站起身施礼道:“三支军队中以耶律信最为强悍。末将请求北上阻挡耶律信。”

  没藏讹庞笑道:“北面交给你老夫自然是放心的,东面交给张绛,自然也没有问题,但是,你们不可能获得重兵支援。剩下的大军主要的任务就是掳掠人口,只要这个目标达成,我军就算是胜利了。

  你觉得需要多少人才能拦住耶律信?”

  “末将以为三万人马足矣!”

  没藏讹庞点点头道:“张绛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老夫召回了铁鹞子,配给你们一人一百名,想来足够了。”

  没藏讹庞见李清没有意见。也就不再说军略,转而说起家长里短来,在这样明媚的春光里。总是很容易让人想起自己的故乡和家人。

  看着那个站在远处踮着脚尖往这里看过来的妇人,没藏讹庞笑道:“隗明氏出于嫉妒杀掉了你的妻子,还要求你杀掉这个毫无颜色可言的妇人,你毫不犹豫的就斩杀了自己的妻子,为何对这个妇人却如此上心,为了保护她竟然不允许她离开你片刻?”

  李清笑道:“我妻子本就犯了大错。与人私通这种事虽然不方便对人言,却是末将心头的一根尖刺。先王后要杀她,我自然没有不下手的道理。”

  没藏讹庞大笑道:“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杀了也就杀了,只是人家的娘家北山部却把这笔账记在了老夫的头上,认为你之所以会杀妻完全是出于老夫的授意。

  郎木阁至今见到我依旧难以掩饰心头的愤怒!”

  李清皱眉道:“末将会前去北山部平息郎木阁的怒火!”

  没藏讹庞笑着摇摇头道:“委哥宁令之事,国人已经认为我做的过份了,这时候不能再痛下杀手,我们不能一面劫掠辽国的人口,一面却下手屠杀自己的部族。

  老夫与郎木阁不过是个人私怨而已罪不及部属,如果你杀掉那个妇人,我想郎木阁的心里会好受一些,毕竟,他的女儿在你的眼中还不如一个女奴,这让他感受到了非常大的侮辱。”

  李清摇摇头道:“杀了那个女奴,末将的魂魄将无所皈依,所以不能杀。”

  听李清这样断然拒绝了自己,没藏讹庞哦了一声,不由得把身子坐正,他很想听听是什么原因让李清胆敢这样回答自己。

  李清并不惊慌,他越是这样,没藏讹庞就越发的认为他在这件事情上是死了心的。

  拍拍手,侍女再一次给李清的空酒杯里添满了酒,没藏讹庞笑道:“这很是出乎老夫的预料之外,说说原因,只要真实,老夫就随你去,再不说处死这个女人的话。”

  李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乱石坡一战,我大辽铁骑落进云峥的圈套,在丘陵地带损失惨重。

  末将领军冲锋六次,依旧看不到突围的希望,于是乎,末将就聚拢了一群勉强能够行走的伤兵,打算用命去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来……”

  没藏讹庞听李清说起秦州的那场血战,心头也不由得隐隐发痛,转战南北的悍将张陟被云峥制作成了蜡人不说,近六万铁骑全军覆没于乱石坡,这让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未能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末将奋勇厮杀,麾下的兄弟们也抱着决死的想法向前冲锋,国相可能不知,区区三十丈长的一条小山坡,竟然让我四百余名属下倒在了那里,当末将冲上山坡之时,身边从人寥寥无几,宋人悍将郎坦堵住了微臣刚刚冲开的缺口……

  末将此时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勉强与郎坦厮杀一阵,就被郎坦的连枷击碎了头盔跌落进了山坡下的尸山血海里……

  末将不知道自己在尸体堆里躺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尸体已经发臭了,宋人民伕就在不远的地方打扫战场。

  于是末将就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躲在距离战场不远的一个草丛里,如果不是因为草叶上多少有些露水,末将活不下来。

  在草丛里趴了三天,却被一群来战场搜寻食物的宋国流民抓获,他们准备将末将开膛破肚之后吃掉……”

  说到这里,李清张开了嘴,笑的极为渗人一字一句的有对没藏讹庞道:“结果,他们没能吃掉末将,却被末将给吃掉了。

  国相有所不知,末将吃人的那个晚上,月色如同染血一般,当末将胸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之时,就如同野狼一般朝着天空中那轮血色的月亮嚎叫……”

  没藏讹庞也把杯中酒喝掉,冷冷的道:“那段时间战事倥偬,老夫日日观看天象,并无红月这样的天兆发生。否则,即便是大夏的史官不记录,宋国司天监的也一定会有记录。

  变红的恐怕是你的眼睛吧?”

  李清笑道:“国相明见万里,确实是末将眼中流血泪了。”

  “这么说,是那个妇人让你安静下来的?”

  “是的,只有那个妇人留在末将的身边,末将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头猛兽!”

  “成为一匹野狼没有什么不好,如今正是千年未有之大变革之时,老夫都恨不得化身猛兽去为大夏国抢来更多的利益。

  你既然不愿意当毫无人性的猛兽,那就继续去做你的人吧,这猛兽还是让老夫这样的人来做吧!”

  没藏讹庞说完这句话,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站起身沿着滦河向上游慢慢地走去。

  李清夺过侍女手里的酒壶,一口气将酒壶里的酒喝干,神经才放松,刚刚喝进去的酒浆似乎全部化作汗水转瞬间就打湿了厚厚的棉衣。

  刚刚离去的那个人,如今恐怕真的只能用猛兽来形容,能面不改色的亲手勒死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妹妹,能亲手杀掉自己想要伸手的长兄,能心安理得的将侄女收归自己的后宫,这样的男人,恐怕真的不能用人的意识去衡量了。

  回到哑娘的身边,李清只是朝她笑一下,就在哑娘的搀扶下进了自己的帐篷,脱掉身上的裘衣之后,再脱掉穿着的已经发潮的厚厚棉衣,身上的里衣已经变得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他知道,就在刚才的时候国相对自己已经动了杀机,他之所以会离开去河边散步,就是不想自己下达杀戮的命令,看得出来,国相刚才忍得很辛苦。

  哑娘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只是匆忙的帮着李清擦拭身体,然后找出新的里衣和棉衣给他穿上。

  换了衣衫的李清,觉得全身都非常的轻松,上午时分还觉得非常难受的肺部,此刻呼吸起来变得极为顺畅。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样痛快吸气的时候,好像还是好几年前,既然已经躲过了危机,李清这时候只想好好的洗一个澡。

  遂笑着吩咐哑娘道:“弄一桶热水来,越热越好,我打算痛快的洗个澡,说不定身上的病气就没了!”

  没藏讹庞笑眯眯的向每一个朝自己施礼的部卒示意,有时候还会上前去亲手拿勺子搅动一下火头军正在煮的肉汤,如果看到有肉骨头就会满意的大笑。

  如果只是看到清汤,就会朝跟在自己身后的将军发怒,整整一个下午,没藏讹庞都是在这种无畏的忙碌中渡过的。

  他担心一旦自己闲下来,就会用刀子把那个不愿意成为野兽的李清剁成肉酱。

  大夏国的所有人从今往后唯有化身野兽,才有可能在这个大变局中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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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夜深之后,疲惫的没藏讹庞依旧没有休息,孤独的坐在孤灯底下长吁短叹。

  这样的没藏讹庞别人是见不到的,他们只能看见或者威严,或者睿智,或者温和的没藏讹庞,哪怕是残酷狠毒的没藏讹庞也有不少人看见,唯独没有人见过颓废软弱的没藏讹庞。

  没有杀李清的理由啊!

  没藏讹庞看着跳跃的灯火取出剪刀剪去了过长的灯芯,当灯光只剩下一豆的时候,这才罢手。

  李清杀不得!

  如今大夏的将才陨落的已经够多的了,剩下不多的几位老将却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手头能用的不多,像李清这样出色的年轻人更加的稀少,很多赋予期望的年轻人,不是死在了秦州,就是死在了青塘,以至于自己还要依靠张绛这样的老将来充门面。

  灯火太小,于是没藏讹庞就隐入了黑暗,只有两只眼睛依旧闪烁着摄人的寒光。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没藏讹庞的身体终于萎靡了下来,懒懒的躺在椅子上。

  大夏国和辽国,宋国不同,这个国家兴起于杀戮,那么只有在杀戮中走向辉煌,就像火堆一样,自己只能不断地往火堆里丢柴火,只有这样这堆火才能继续燃烧下去,如果没有了杀戮这个柴火的喂养,大夏的光芒就会慢慢地黯淡下来最终会熄灭。

  世人都说没藏讹庞阴毒,利欲熏心。又有谁会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党项一族的未来。

  如果真的利欲熏心,一心只想着坐到大夏的皇位上,在绞死亲妹子之后,那个十岁的孩子又如何能够活的下来?如果自己真的想当皇帝,诺赏移这些老将如何有机会拱卫在小皇帝的身边?

  最难测度的就是人心,它藏在人的肚皮里,有面孔上的笑容和各种谄媚的语言作为作为掩护,天知道肚皮里面的那颗人心是怎么想的。

  面上叫哥哥,背后掏刀子这样的人没藏讹庞见过的太多。太多了,努力了这么多年,依旧找不到几个和自己有共同志向的人。

  今天之所以会失态,不是被李清的桀骛不驯激怒,也不是因为李清不听自己的命令,而是出于一种最深沉的失望。

  人的力量不足的时候。就会幻想出各种神奇的怪兽,从蛟龙到麒麟都不过是人意识的化身,力量的化身。

  没藏讹庞想要化身一匹巨狼来护卫党项一族的生息繁衍。或者说他已经抛弃了自己的人性,已经化身为巨狼了。

  因此在听说李清因为那个妇人没有完成最决绝的一次蜕变,他心中的愤怒根本就无法抑制,生生的捏扁了手里的银杯。杀心大炽!

  最了解自己的人应该是云峥,没藏讹庞没来由的这样想。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青衣少年走进自己的帐幕时候躬身道:“能见到大将军当面。云峥三生有幸!”

  然后这个家伙就用自己当跳板,认识了很多西夏人,包括太子和陛下,他温文尔雅的风度,博学风趣的谈话,再加上一手神奇的医术,让他很快就成为兴庆府中最受欢迎的异族人。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一位学识渊博有大本事的人竟然做得一手好菜。至今,没藏讹庞对自己忍住口舌之欲没有去吃云峥亲手做的饭菜而自豪。

  那些喜欢他,甚至有些崇拜他的西夏人很快就遭受了报应,太子府的一场狙杀,死的最多的一群人恰恰是距离他最近的那些人,直到很久之后,没藏讹庞都没有弄明白,云峥为什么会依靠很少的几个人就在兴庆府掀起这样大的风浪,以至于陛下都死在了他的阴谋诡计之下。

  没藏讹庞知道隗明公主就是被云峥骗走的,或者成了这人的秘密情人,或者因为担心公主的身份,已经被他杀死在了某一片天空之下。

  士大夫对这样的行为是极度鄙视的,只有云峥干的心安理得,自己派去东京的小儿子曾经千方百计的打听过隗明的下落,只可惜没有听到半点关于隗明的消息。

  如果论及无耻和卑鄙,天底下只有这个人和自己是如此的相近。

  没藏讹庞想起李元昊给云峥赐予的官职就想笑,那样的官职是没有办法来锁住一个只想为自己本族强大贡献一份力量的聪明人的。只会给他一个更加广阔的舞台来摧毁大夏的根基。

  对于云峥能够猜出自己此次的军事意图,没藏讹庞毫不奇怪,假如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准确的把握自己想法的话,绝对只有云峥一人。

  黄河岸边的那次谈话,那些幼稚的相互算计,让没藏讹庞的心变得暖和起来,没有李清相伴,至少还有云峥这个同类。

  宋人认为他是一头吊睛白额猛虎,大夏人偷偷的在背后称呼自己为青狼,两者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今,一狼,一猛虎就要完成对辽国的分割了!

  想到得意处,没藏讹庞决定给云峥去一封信,讲述一下自己对于宋国的一些看法,以及自己对将来两国之间的相互关系做一些阐述,他希望能够获得云峥的同意。同时,他也想听听云峥关于大夏国的一些想法,这对大夏来说非常的重要。

  他相信,老虎会听进去狮子的建议,狮子也会听从老虎的建议,哪怕他们是敌人。

  如果建议来自绵羊或者野鹿一类的野兽,不论是狮子还是老虎都会先把绵羊,野鹿一类的东西吞下肚子之后,再拿出他们的建议当做午后消食时的一个小小的消遣。

  夜色已经很深了,西夏人的大营里去人声鼎沸,不断地有辽人奴隶被西夏武士押送着来到这里,匆匆的吃过一点饭食之后,就会重新上路,西夏人已经在来的路途上就准备好了无数的驿站,准备依靠这条运输线络绎不绝的将辽人送去遥远的西方。

  没藏讹庞为此精心准备了五年之久,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宋人在辽国争夺那些荒芜的土地,他只想建立一个人口众多的横款西北的庞大帝国,只有这样,西夏帝国才会长久的屹立在大地的西方。

  “时路乌足争?太极可翱翔,天龙冲煞,西方大吉,但不益远行!” 文彦博收起桌子上散开的龟壳对坐在对面的云峥道。

  “ 先天八卦图, 坤震离兑居左, 坤为母, 离再索而得女,兑三索而得女, 三卦皆阴, 只震一索而得男为阳. 故太极图左面用黑色表示属阴, 黑中白点表示阴中有阳. 乾巽坎艮居右, 乾为父,坎再索而得男,艮三索而得男, 三卦比阳, 只巽一索而得女为阴, 故太极图右而用白色表示属阳, 白中黑点表示阳中有阴,此话何解?”

  云峥半点不打磕巴的把这一段极为拗口的话语念出来,衷心的向很有高人风范的文彦博求解。

  之所以会记得这段话,说来惨痛,彭蠡先生当初在教云峥学习太极图的时候,曾经考校过他,云峥的回答惨不忍睹,实在没办了就胡乱回答了一通,结果足足被老先生抽了二十板子,还教训他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岂能胡说八道!

  云峥深以这段历史为耻,现在发现文彦博似乎很有料的样子忍不住发问。

  文彦博捋捋胡须笑道:“这是先后八卦图的区别,考校的就是死记硬背的硬功夫,老夫年少之时荒唐,哪有时间去背这些考进士用不上的杂学。”

  “你没有因为这些东西挨过先生的打吗?”

  “没有,老夫少年之时,家道还算是富裕,私塾里的先生对我历来照顾,很少有板子加身,怎么,云侯挨揍了?你在蜀中时几乎分光了蜀中明月之光,那位先生舍得如此责罚于你?”

  “彭蠡先生,他老人家揍了我整整二十板子,我的双手很长一段时间连筷子都握不住,吃饭的时候只能让仆人喂食。”

  文彦博同情的点点头道:“这只有认了,云侯因何说起这些惨痛的往事?”

  云峥阴着脸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周易之学没有半点好感,你刚才说西方大吉,又说不宜远行,我只想知道你说的这些准确不准确,如果你谎报军情,休怪云某拿你开刀,二十军棍之下,不知宽夫兄能否熬过去!”

  文彦博并不惊慌,喝一口茶摆摆手道:“天道最是无常,即便是驭神算测无常也往往会有偏差,云侯拿老夫的测度来当真实发生的事情来计算军情,这哪里是一位军神该做的事情!”

  云峥叹口气道:“其实是我的心乱了,辽皇依旧没有对没藏讹庞在中京的行为严重的重视起来,只是派了两员偏将去应付西夏人,恐怕力量上会非常的不足,即便是有耶律信出马,他们依旧讨不了好去。

  没藏讹庞做这件事定然不是临时起意,恐怕是早有预谋。辽皇的应对恐怕还超不出他的算计。”

  文彦博嗤笑道:“不这样应对还能怎样应对,咱们的大军已经打到了南京道的边缘,就要跨过长河正式进入河北地界,如果老夫是辽皇,也只能先对付你这头猛虎,而不是尽起大军去对付没藏讹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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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和世上所有的人一样,如果没有利益纠葛的话,怎么相处都会非常愉快的,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你整天冷着一张脸过活。

  文彦博其实是一个非常幽默风趣的人,而且为人非常的坦率,从不隐晦自己的缺点,不论你冷嘲热讽还是皮里阳秋,他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和你打成一片。

  大军之中因为有三十门火炮的存在,因此走的很慢,同时因为辽人的游骑兵总是神出鬼没的在四周盘旋,大军的行进速度就更加的缓慢了,最后,云峥不得不将少年军这群狼崽子放出去自由狩猎,情况才稍微好转了一些,至少,再也没有听说有那一支小军队遭到辽人偷袭的事情发生。

  草木发芽之后,大地也从冰冻的状态解冻了,道路上翻浆的厉害,这样的路况对于火炮运输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云峥和文彦博两人站在路边,看着一门火炮陷入了泥地里,然后又被赤膊的军卒从泥坑里拖出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苦笑。

  “火炮底下的铁轮子太窄了,如果加宽三倍,情况就会好很多。”云峥摆摆手招过孙节,把自己的意见告诉了他。

  文彦博见孙节已经去做准备了就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云峥笑道:“这就要扯到算学了,还要讨论压力和压强之间的关系,说了你也听不懂,不说也罢!”

  文彦博居然没有恼怒,而是认真的点点头道:“是老夫失礼了,算学一道乃是你云家不传之秘,老夫确实多嘴了。”

  云峥见文彦博摆出这样一幅无耻的面孔,不由得叹口气道:“我大宋以文章取士,一片精彩的文章就能换来满身的朱紫贵。

  而算学被列入了杂学,这样一门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学问只能被列入了制科,只有那些科举无法过关的人才会退而求其次的去学那些杂学,大宋的精英人物却无一人愿意把自己的精力耗费在这些学问上,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文彦博皱眉道:“算学并不是杂学。至少在老夫的眼中并非如此,只要是士大夫鲜有不通算学者,《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张丘建算经》、《夏侯阳算经》、《五经算术》、《辑古算经》、《缀术》这十本算术文本历来是我大宋士大夫的挚爱。

  即便是老夫,只要稍有闲暇《五曹算经》更是不敢离手。田曹、兵曹、集曹、仓曹、金曹这五种官府手足,更是一日不敢轻离。闲来无事摆弄算筹也是老夫的消遣之一。

  沈括更是算学上的大家,云侯不可小觑我大宋算学。”

  “整天计算那些没用的鸡兔同笼,或者算折绳入井,效法韩信点兵。筹谋山阴之高,对于士大夫来说只是一种消遣,他们懂得这些有个屁用。

  最该懂算学的是那些工匠,是那些修建水利的小吏,算学应该在筑城,修桥,营造,军械,车船上大显神通,而不是成为士大夫的玩物。

  如果我大宋的匠人能够造出更加精巧的器具。可以让弩弓射的更远,更准,火炮的威力更大,更准确,那么大宋万年就并非是一句空话。

  如果我朝制图之人能够绘制出更加精确的地图,我们就会对我们所在的大地有一个清楚的认识,就能够精确的人为改造我们生活的土地,向土地索要更多的产出。

  如果我们的士大夫能够养成用算学的眼光去看世界,用算学来标示出世界,那么。即便是神,我们也能找出他的真面目!”

  文彦博担忧的瞅瞅怒发冲冠的云峥小声道:“长生不必如此恼怒,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你云侯精通算学。但是你不能要求这天下人都精通算学吧?

  那算学一门学问来当取士的阶梯,只好了你云家,别家怎么办?像老夫那个只知道死读经书的书呆子,该如何是好?”

  云峥被文彦博的一句话差点噎死,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跨上自己的大青马一溜烟的向前军奔去。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这样的。

  王安石的马车过来了,掀开帘子瞅着文彦博笑道:“宽夫兄,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折损了大将军的锐气,要知道三军不可夺帅啊!”

  文彦博挥舞着自己的袖子扇开扑面而来的尘土大笑道:“今日总算是晓得云峥确实没有别的心思,只想夺下燕云十六州造福大宋百姓之后就泛舟海上。”

  他们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争论王安石听到了,不明白文彦博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定论。

  不等他发问,就听文彦博悠悠的道:“能为自身学问鸣不平的人,就不会在乎什么权位,相比权位,学问才能让一个人千古!”

  王安石听了文彦博的解说之后,只是拱拱手说一句“宽夫兄高见”就继续驱车向前。

  这个时候他不会告诉文彦博在他的眼中,云峥从来都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对云峥来说千古不重要,他最喜欢活在当下!

  如果这个小小的误会能够让文彦博和云峥之间的鸿沟缩小那么一点,他宁愿装哑巴。

  四月的草原美不胜收,枯黄的野草还没有腐烂,绿色的青草只发出了新芽,半黄半绿的世界因为有了大量的鸟雀,一下子就变得活泼起来了,不论是躲在草丛里的叫天子,还是乌泱泱的在天空盘旋的乌鸦,或者是在最高空如同王者一般巡梭的海东青,都尽情的在这个微风和畅的日子里尽情的高歌。

  春天的时候,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也是鸟雀繁衍后代的最佳时节,苏洵瞅着一只正在向雌雀献媚的艳丽雄雀,充满担忧的对郎坦道:“军中战马多为未曾阉割过的战马,如今春暖花开,正是战马发情之时,辽人如果用雌马引诱,定会给我军造成大麻烦,必须严加看管战马。”

  郎坦奇怪的看着苏洵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

  苏洵皱眉道:“难道你不知道李光弼旧事?”

  郎坦摇摇头。

  “安史之乱中,李光弼对史思明就曾使用过这种办法用大量的母马去勾引叛军的军马结果一举夺得数千匹军马。”

  郎坦惊奇的道:“这如何可能,咱们大军中,骑兵不是只有一匹马一个战士至少有两三匹马,一匹战马是公马或骟马,剩下的多数是带行李和武器的驮马这些驮马大多为母马,也就是说咱们军中,母马占据了七成还要多,如何会有公马被辽人诱走的危险。”

  苏洵笑道:“看来是老夫自以为是了,不过多防备一些还是好的,这些天以来老夫总是心神不宁,走遍了全军都未曾发现纰漏,不得不去想这些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老夫看来,辽人除了用瘟疫来隔绝草原之外,就剩下这种极度阴损的法子才能给我们带来些许的危险。”

  郎坦笑道:“我其实巴不得辽人发动“口疮“这样的阴损手段,要知道瘟疫一旦发生,尤其是在春暖花开之时,不肆虐到寒冬降临根本就不会停止。

  我大宋的战马说实话大部分都是驮马,真正能够上马作战的骑兵,只有赵旉统领的那三万人。

  如果起了口疮,对辽国的伤害要比对我大宋的伤害要大的太多了,咱们只有马,骡子,驴子,没有牛羊,辽国一旦发动这种针对牛羊的瘟疫,没有十年时间,它们休想从瘟疫的阴影中走出来。”

  苏洵瞅着天边的云彩淡淡的道:“老夫自然是知晓这个道理的,老夫只是假设一下,如果草原上真的爆发了大规模的口疮,你说没藏讹庞还能不能从辽国迁徙走那么多的人,或者说没藏讹庞还敢不敢留在中京夺取我们的胜利果实?”

  郎坦打了一个寒颤惊恐的看着苏洵道:“这事……”

  苏洵笑道:“老夫只是随便说几句,只是担心辽国人会狗急跳墙,不可不防啊!

  “去年冬天草原上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而今年春天,直到现在都未曾下过一滴雨,但是土地却非常的湿润,草木生长的繁盛至极,这对辽人来说本该是一个畜牧的好年景,只可惜有了兵灾,什么好年景都经不起这样糟蹋……”

  苏洵拍拍郎坦的肩膀就坐着马车重新上了路,见到云峥的时候,苏洵心情极为高兴,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战争已经开始了,既然没有任何一方想要退缩,那就把战争变得更加残酷一些,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能看出一个国家的实力来。

  口疮这样的事情,苏洵是从辽人自己的史册上看到的,这种恐怖的瘟疫,其实每一年都不可避免,地大物博之下,总是会有某一个地方会爆发瘟疫,辽人对初期的口疮有着非常娴熟的解决办法,那就是在第一时间杀死患病牲畜,不论方圆十里之内有多少牲畜都在屠杀之列,而后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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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没了外壳的陈琳
  
  “口蹄疫啊,这东西只对蹄子是两瓣的动物有作用,对战马这种一块蹄子的动物一点用处都没有。
  
  再说了,疫情这东西一旦爆是不分敌我的,一旦疫情传到大宋,造成的损失恐怕就大了。”
  
  从苏洵那里得知这个秘密之后,云峥并不是很感兴趣,这东西伤害牛羊,也伤害猪,如果单单以数量来计算,一场口蹄疫爆之后,大宋的损失绝对要比辽国大的多。
  
  大宋才是这世界上猪牛最多的国家。最麻烦的是大宋人都喜欢聚在一起生活,这样就会导致瘟疫以极快的度蔓延,瘟疫造成的火烧连营在大宋比比皆是。
  
  辽人和西夏人他们对口蹄疫的生有着非常高的警惕之心,只要稍微现有口蹄疫的症状,他们就会立刻下手除掉病牛和病羊,根本就不用官府下令,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生存的自觉。
  
  在大宋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情,百姓会把病死的猪羊立刻拿去卖掉,用来弥补家庭的损失,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们一般是不管的,即便是有官府三令五申,也无法阻挠他们这样做。
  
  “苏先生,这个主意不能出,如果被外人得知,你苦心经营多年的清誉就会毁于一旦,到时候万夫所指之下,您恐怕只有跟我去海上钓鱼这一条出路了。”
  
  苏洵冷笑几声道:“出了这种杀千刀的主意,你以为老夫还会苟活人间?别人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至少老夫自己知道,当时以为,只要这个计谋的效果达到了,老夫披入山也就是了!”
  
  云峥瞅了苏洵一眼笑道:“最烦你们摆出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的模样了,自己把坏事情做了,然后向天下人大呼,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命拿去就是!好像你们的性命很值钱一样。
  
  老百姓养一口肥猪需要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农妇为了养好这口猪,可谓操碎了心,有时候比养自家娃子还要操心,就盼着年节时分杀掉。给家里换回一些钱财,落一些下水和碎肉吃。
  
  如果被你弄出来的口蹄疫给毁了,你披入山屁事没有,了不起拿自己的脑袋来说事。
  
  可是农妇一年多的辛苦谁去偿还?家里的娃子流着口水盼年节杀猪吃口肉的心思被你毁了,谁来偿还?
  
  到了那个时候。你的脑袋在农妇眼里未必有一颗猪头值钱,所以啊,你还是收起这个心思吧,如果能弄瘟疫,我早就弄了,燕云十六州必须是一刀一枪打下来才成,唯有这样才有威慑力,取巧在某些时候能成,但是不适用于燕云地!”
  
  苏洵皱眉道:“当初在进攻侬智高的时候,你不是一样利用了瘟疫?没听说大宋人说你的不是。”
  
  云峥皱眉道:“乌巢城的瘟疫是因为尸体太多。再加上蚊蝇肆虐,以及乌巢城特殊的气候才引了那场瘟疫。
  
  你当时就在乌巢城,不会不清楚那场瘟疫到底是怎么生的吧?云某人没有刻意的去引瘟疫,事后还在积极的扑灭瘟疫,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你应该都看在眼里了。
  
  这样的情形之下,谁能指责我?”
  
  “老夫记得你曾经说过,战争就是没有人性的地方,为了取胜无所不用其极乃是制胜之道。
  
  你在杀戮萧打虎的步军之时,老夫未曾看到半点仁慈之心啊!”
  
  云峥摇摇头,拖着苏洵来到比例最大的一个沙盘跟前。指着大宋,西夏,辽国,这三国的疆域道:“先生。你先看看这里的沙盘,然后告诉我你现了什么!”
  
  苏洵瞅了一眼就长叹一声道:“你之所以不同意老夫用这个法子,原因就是害怕别人对大宋使用这一招?”
  
  云峥苦笑道:“看了地图你应该现,我大宋的疆域上城寨密密麻麻,辽国,西夏多是一片片的空地。
  
  一旦瘟疫降临。我们的损伤将十倍百倍于辽人或者西夏人,没人是傻子,我们能用瘟疫来当做武器,别人也能,到时候大家都用这东西,这世上还能有几个活人?
  
  除非我们能够研究出一种药物可以抵御各种瘟疫,否则,使用瘟疫作为武器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苏洵叹息一声,用麻布掩盖上了那个沙盘,同时也把自己心地里最阴暗的部分也给掩盖了起来。
  
  云峥见苏洵不再坚持使用瘟疫,他自然也会快的把这件事完全忘记,就好像这件事从来都没有生过,郎坦那里云峥也给了他严厉的警告,终于把这件事彻底的平息了下去。
  
  大军在草原上行军,前军已经没入了地平线,后军依旧源源不断的从草原上冒出来,大军之所以会摆成一个长蛇阵,原因就是草原上糟糕的路况。
  
  草原上本来是没有路的,走的牲畜多了之后也就成了路,这样的羊肠小径密密麻麻的分布在草原上,对牧人来说非常的方便,但是对数十万人的大军来说就是偌大的麻烦。
  
  组成方阵一路推进根本就不可能,这里的丘陵和沼泽实在是太多了,因此长蛇阵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军阵两边的斥候不断地站在远处的丘陵上四处瞭望,探马也不断地在青黄交接的草丛里现身,而天上的海东青更是从未停止过盘旋。
  
  几乎没有变化的环境,几乎让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观看景致的想法,埋头赶路是唯一的选择。
  
  云峥不再骑马了,坐在一辆大车里,长途的骑马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了。
  
  马车颠簸,金黄色的茶水不时的从茶杯里荡漾出来,陈琳习惯性地拿着一块抹布擦拭茶盘,这样的活计他干了好几十年,早就形成条件反射了。
  
  “元狩六年,大司马大将军、冠军侯霍去病薨逝,时年岁。”陈琳丢下抹布,自言自语的道。
  
  正在看书的云峥看了陈琳一眼,继续看书。
  
  “元狩六年,大司马大将军、冠军侯霍去病薨逝,时年岁。”陈琳提高了嗓门又说了一句。
  
  云峥无奈的放下书,给陈琳倒了一杯茶水懒懒的道:“不劳您说两遍,这事我知道。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冠军侯的灾难降临不到我身上,说实话,你是怎么知道瘟疫这件事的?”
  
  “老夫不知晓!”陈琳回答的很是生硬。
  
  “不知晓你拿那个死于瘟疫的冠军侯来警告我做什么?快说啊,你今天赖在我车上一天了,再不说就没道理了。”
  
  “苏洵把他的想法告诉老夫了,事后告诉老夫的……”陈琳有些丧气的摊开双腿,很无赖的样子。
  
  “既然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你把这事忘记了不就完了?”
  
  “老夫害怕!”
  
  云峥哑然失笑道:“你一个人密谍司的大统领会有这种非常负面的情感?难道说关于你密谍司乃是人间地狱的说法都是错的?”
  
  “老夫面对的全都是一家一户的目标,你们的目标却往往都是一个国家,这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杀一个人和杀死一百个人没什么区别吧?”
  
  “有,区别很大,非常的大,老夫杀人处置的都是乱臣贼子,那些人都有取死之道,你们杀的人不同,仅仅是因为他和我们不是一个国家的人。”
  
  “我记得杀辽人的时候好像你是最愉快的一个!”
  
  “瘟疫是不同的……”
  
  “所以我没有答应啊!”
  
  “你当然不应该答应!瘟疫是人世间最恐怖的恶魔,至道三年,老夫亲眼看着爹娘兄弟姐妹一个接一个的死于瘟疫,十二岁的我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掩埋掉,然后挖了一个大坑躺在里面等死……结果老天不要我,我在死寂的村子里活了一年之久。
  
  说实话,感觉不错,因为不论谁家我都能轻易地进去,谁家的粮食我都能自由的吃,谁家的鸡鸭都是我一个人的,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就不在乎我的性命了,因为不论怎么样我都死不掉……”
  
  “口蹄疫而已,又不是人瘟!”
  
  云峥话音未落,陈琳就一把扯起云峥对着他怒吼道:“都是一样的,只要是瘟疫,都是一样的。”
  
  陈琳看见云峥在向他笑,恨恨地把云峥丢在车厢里,跳了出去吗,这对一个老人来说,身手不错!
  
  陈琳走后,云峥就比较得意,挠挠头皮继续看自己的书,能让这个老家伙在自己面前吐露心迹太难得了,这就是说从这一刻起,这家伙称之为自己人也不为过。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他开始接纳你的时候,礼仪这东西就会逐渐消失,话语里的修饰词汇慢慢地就会消失。
  
  两个衣冠楚楚的男女恋人,刚认识的时候或许会文雅的像是绅士和淑女,一旦熟到一定地步之后,放屁磨牙打呼噜各种陋习就会出现。
  
  至少,云峥现在很享受这种感觉,陈琳能帮着自己擦桌子就说明老家伙在自己面前已经没有什么伪装了,刚才怒可能就是因为他自己也现了这一点。
  
  “猴子,把从家里带来的罐头给陈琳送两罐子,听说那家伙比较喜欢橘子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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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母子
  
  崔达坐着一辆蒙的严严实实的牛车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东京。
  
  崔家在东京有有一座非常豪华的四进宅子,崔达的堂兄崔复礼一直打理着这里,当牛车路过崔家宅院的时候却没有停车,普通的牛车骨碌碌的驶过崔家高大的门楣,沿着曲折的小径来到了顺天门一个很不起眼的里坊,这里是东京商贾存放货物的地方。
  
  牛车驶进一座小小的院子,然后就关上了大门,头上戴着幕离的崔达走进屋子之后,赶车的老汉就送进来一壶茶水,然后就退下去了。
  
  里坊的地势很高,崔达住进去的小院子恰恰是最高的一座院落,坐在自家的矮榻上就能看见城外的金明池。
  
  金明池周长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围墙,设门多座,西北角为进水口,池北后门外,即汴河西水门。
  
  正南门为棂星门,南与琼林苑的宝津楼相对,门内彩楼对峙。在其门内自南岸至池中心,有一巨型拱桥──仙桥,长数百步,桥面宽阔。桥有三拱“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如飞虹状,称为“骆驼虹”。
  
  早年的时候,这里是太宗陛下检阅水军的所在地,现在,这里已经见不到水军的踪影了,倒是能看到无数的画舫漂在上面。
  
  每年五月节的时候,各个青楼里的大家就会来金明池打秋千,这里的秋千是布置在船上的,荡得越高,人气自然就越足,也导致放荡这个词汇流传了下去。
  
  这些年青楼里的妓子们已经不满足只是单纯的放荡了。而是选择了更加惊险的动作,当秋千飞到最高点的时候,那些穿着薄薄纱衣的妓子就会像一条美人鱼一样的从高空中跃入金明池……
  
  每年都有妓子被摔死,每年的荡秋千活动却变得越来越惊险,去年五月节的时候。惠春楼的妓子何武娘与百花阁的妓子春九娘合作一把,两架秋千荡到最高点的时候,春九娘竟然只用腿勾住秋千,空出一双手把何武娘从她的秋千上拽了过去,场面据说惊险至极。
  
  最后两人竟然一同从秋千上翻落了下去,彩衣飘飘美不胜收。一场表演过后,这两个女子的身价大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豪客,竟然在当晚将这两位美人一起收入房中,羡煞旁人!
  
  金明桥中有仙桥。桥面三虹,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兴,桥头有五殿相连的宝津楼,位于水中央,重殿玉宇,雄楼杰阁。奇花异石,珍禽怪兽,船坞码头、战船龙舟。样样齐全。
  
  每年三月,金明池春意盎然,桃红似锦,柳绿如烟,花间粉蝶,树上黄鹂。京城居民倾城而出,到金明池郊游。即便是此刻已经是日暮时分,崔达依旧能够看到金明池上游人如织。
  
  金明池内还遍植莲藕。每逢阴雨绵绵之夜,人们多爱到此地听雨打荷叶的声音。雨过天晴万物清新,更有一番新气象,故有“金池夜雨”之称。
  
  桥尽处,建有一组殿堂,称为五殿,是皇帝游乐期间的起居处。北岸遥对五殿,建有一“奥屋”,又名龙奥,是停放大龙舟处。
  
  仙桥以北近东岸处,有面北的临水殿,是赐宴群臣的地方。每年三月初一至四月初八开放,允许百姓进入游览。
  
  沿岸“垂杨蘸水,烟草铺堤”,东岸临时搭盖彩棚,百姓在此看水戏。西岸环境幽静,游人多临岸垂钓。
  
  对这一片地方,崔达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金明池周围九里三十步,他曾经徒步走过无数回,现在即便是闭上眼睛也能在金明池上走一个来回。
  
  崔家在金明池的东面有一座自家独有的茅屋彩棚,虽说只能在那里停留两月,但是依旧美轮美奂。
  
  崔达今年不打算去金明池,如果有可能,今后再也不会来到金明池了,他只希望金明池是自己最后的一场噩梦。
  
  在辽国西京苦守了五年,为此不惜自毁身体,也没有获得云峥的一具肯定的话,不论是淑妃娘娘的心意,还是自己的哀求,云峥都没有回应的意思,他已经铁了心要离开大宋了。
  
  如果有云峥帮助,自己和淑妃娘娘的计划的成功率至少会增加三成,达到机会完美的九成把握,现在,虽然只有六成,崔达依旧想要拼一下,淑妃娘娘认为皇帝越是到了最后时刻,就越是危险。
  
  五月节之前,很可能就是最后的时间……
  
  崔达此刻非常的想见见淑妃,这种念头从未像现在这般强烈过。
  
  淑妃还是在熬粥,即便皇帝已经完全吃不下去食物了,她依旧不愿意放弃,皇帝如今只能喝一点药水,如果不是有大量的珍贵补药支撑,他根本就无法支持到现在。
  
  “母后,父皇已经吃不下去了,您何苦继续熬粥?”
  
  蓝蓝看看自己长得越高大的儿子笑道:“习惯了。”
  
  赵旭笑着捧过粥罐子,张嘴就要吃粥罐里的银耳莲子羹,却被蓝蓝一巴掌打掉了,咣当一声,粥罐子摔碎了,赵旭不由得愣住了。
  
  蓝蓝恼怒的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规矩,这是给你父皇熬的粥,你如何吃得?”
  
  赵旭有点委屈的道:“父皇的粥孩儿如何就吃不得了?我偏要吃,说完,从地上抱起罐子底部残余的一点粥,夺门而出,蓝蓝在后面紧紧追赶,赵旭拐过两三个假山之后就不见了。
  
  蓝蓝恨恨的在地上跺跺脚,只好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赵旭的面色难看至极,全身散着无穷的戾气,一路上遇到的宫人,宦官,无不低头跪地,等暴戾的太子殿下离开之后,才会匆匆起身快的离开。
  
  回到东宫之后他怀里抱着的半罐子残粥已经冰凉了,被他小心的放在桌案上,脸色一会狰狞,一会儿惊恐,过了好长时间之后,才命身边的宦官把自己喜欢的狸猫大白给抱过来……
  
  当大殿里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赵旭非常有耐心的喂大白吃罐子里面的粥,当大白吃饱之后,他又命人把自己最喜欢的猎犬拉过来,继续让这些猎犬把剩下的粥一点点的吃光……
  
  这一夜,赵旭没有睡觉,带着一只猫和一只狗,静静地留在东宫哪里都没有去。
  
  天亮的时候,狸猫大白,和猎犬依旧活的非常精神,赵旭脸上的寒霜似乎已经褪去了大半。
  
  “来人啊,招宫中兽医过来一趟。大白和猎狗都有些不适!”赵旭瞅瞅活蹦乱跳的猫和狗,不确定的道。
  
  不大功夫兽医来了,仔细的给狸猫和猎犬检查之后跪地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狸猫和猎犬并无大碍,狸猫不过是因为阉割的缘故还有些不适应,至于猎犬,除了生了一点皮下虫子之外更无大碍。
  
  只要给狸猫多吃一些肉食就会无碍,至于猎犬,微臣这就配药,去杀皮下之虫。”
  
  赵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赏赐了兽医之后,匆匆洗漱了一下,就打算去母亲那里赔罪。
  
  蓝蓝跪坐在门廊底下,门廊上有一个小小的炉子,炉子上坐着一个瓦罐,有香甜的味道从里面冒出来。
  
  正在煽火的淑妃见儿子过来了,微微一笑,指着炉子上的罐子道:“你喜欢吃莲子粥,母妃我今天熬了很多,你可以尽情的吃。”
  
  赵旭羞惭的俯道:“母亲恕罪,是孩儿不对,今日特意前来请罪,无论母亲怎样惩罚,孩儿都没有怨言。”
  
  空荡荡的寝宫之中此刻只有母子二人在场,蓝蓝叹口气道:“昨日见你要吃你父亲的粥食,我只是不愿意把你父亲的病气过到你身上,如何就引起你那么大的反应,难道你以为母妃会下毒害你父亲不成?”
  
  赵旭满脸通红,把头杵在地上道:“儿,惶恐!”
  
  蓝蓝把赵旭扶起来,看着儿子的眼睛道:“没什么好惶恐的,你身处的环境就不对。
  
  如果我们母子只是身在普通人家,你这样无端的猜忌母亲,即便是把你打死都不为过。
  
  唉!谁叫我们身在皇宫呢,在这里不论多么小心都不为过,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多疑成这样,怪难为你的!”
  
  蓝蓝说着话,一面从瓦罐里装了两碗银耳莲子羹,一碗递给了赵旭,一碗自己捧着慢慢地吃。
  
  这一回,赵旭吃的极为香甜,不大功夫,母子二人就把慢慢一罐子粥吃的干干净净……
  
  钟鼓楼的钟鼓响了三下,赵旭告辞了母亲,准备去大庆殿听太傅和皇后处理朝政,他虽然没有处理国事的权力,却已经有了听政的权力。
  
  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照壁之后,蓝蓝脸上的笑容没有了,自言自语的道:“这样也好,起疑心的恐怕不止旭儿一人,正好给所有人看看也好,这里也就不会总是莫名其妙的丢失瓦罐了。”
  
  蓝蓝背着手走进了幽深的宫殿,她决定好好的准备一下,四月里的时候,自己也该去金明池走走了,欣赏一下那里的美景,宫里面实在是太冷清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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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太子的最后一课

  赵祯的咳嗽声已经衰弱无力了,浓痰涌积在喉头怎么呀出不来,开始的时候还有御医开出化痰的药物,到了后来,赵祯连药水也快喝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为了减轻皇帝的病痛,不惜亲自用嘴为皇帝吸痰,这让满朝文武都对皇后赞不绝口。

  因此,五千贯以下的财物奏折由皇后一口而决。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皇后能做到这一点,堪称难能可贵,即便是伪装出来的,也为天下子民树立了一个夫妇恩爱的典范,一次可以从内府抽调五千贯银钱,就是皇帝对皇后做的一个补偿。

  窗外的杏树上再一次绽放出绿叶,指头大小的青杏毛茸茸的挂在枝头,赵祯看得非常认真。

  自己又熬过了一年!

  五十岁不到的邹同头发已经变得斑白,这让赵祯不由得想起那个远在塞外监视云峥的心腹太监,耄耋之年的老人家还要辛苦操劳,赵祯再一次痛恨起自己孱弱的身体来。

  “云峥六日出西京,大军一路向东北进发,全军无遗,王安石作边塞诗一首,录于卷轴之后。”

  “十三日,大军遇袭,大将军安然化之,悍将郎坦击溃敌军,骑兵阵斩敌首六百三十一级,自损五十六骑。斥候将军梁虎追击敌军,直到老奴上报之时尚无回音。”

  “十九日,亥时,大将军攻弘州,悍将云武率六百悍卒率先登城,却被辽将弘州城城主辽国左副都御使张金寿拼死击退,云武将军身中流矢,多亏部下将士勇猛,这才得脱。

  大将军折断云武将军身上的羽箭怒极下令,破弘州,屠城三日!”

  “二十一日,鹰巢火炮抵达弘州城下,大将军命三十门火炮齐射,时。天摇地动,火光冲天,弘州城顷刻间成齑粉矣。

  旋即,城破。大将军果然下令屠城三日,弘州遂成人间地狱!”

  邹同念到这里的时候,偷偷的看看皇帝的神色,见皇帝没有丝毫的表示,继续念到。

  “文彦博与云峥不合。多次越权指责云峥,被云峥斥退,言,军中只需一个声音足矣!”

  “二十八日,军营中忽然来了辽国使节,由老奴应对,辽皇言,只要大将军不再东进,他愿意与我皇陛下商量,两国边境以黑云山为界。互不侵扰。

  老奴报与大将军,大将军言:趁你病,要你命!不得燕云十六州全部誓不退兵!”

  二十九日,辽国族长耶律信来密使,大将军当着老奴与王安石,文彦博三人之面拆开密信,信中曰:愿与大宋平分燕云,只要大将军直捣临潢府即可!

  大将军回信曰:燕云之地已是碗中之肉,本帅向来,区区燕云不足以填饱胃口。不如加上西南二京道……”

  三十日,中京有消息来报,没藏讹庞已经抵达了滦河,大将军夜不能寐。深恨辽皇之无能!”

  念完这些,邹同合上奏折低声道:“陛下,三月奏报已经读完,您要是还想听,老奴这就去拿云峥,王安石和文彦博的奏报。”

  赵祯愉快的闭上了眼睛。邹同见皇帝已经疲乏了,就想把帘幕拉起来,好让他好好的休息一下。

  赵祯又睁开了眼睛,不断地眨眼睛,邹同等皇帝表达完自己的意见之后低声道:“陛下,您的意思是以后把陈琳老祖宗的奏报拿给宰相和枢密院看?还要拿给左右两台?包括这个月的密报?

  好的,老奴会对庞相特意交代注意保密,同时也会去云府探望云夫人,淑妃也去吗?

  老奴明白,太子去,淑妃不去!”

  赵祯勉强交代完事情,就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急促,胸口急剧的起伏着,睡觉对他来说并不意味着休息,而是新一轮抗争的开始,这已经是赵祯的习惯了。

  自从发现自己尿血以来,景福宫中的宦官除了邹同之外,全体被杖毙了,同一时间,三位主治皇帝的御医也被发配岭南,从此,景福宫中再也不允许外食进入。

  如果不是御医诊断出皇帝乃是中了毒,三位御医的下场只会更加的悲惨,他们之所以会被治罪,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太无能了,根本就查不出皇帝到底中了什么毒!

  自从发现皇帝中毒之后,他的饭食从此会经历三道关口的检验,第一道就是专门试吃的宦官,第二道就是邹同试吃,第三道是宰相特意要求的,那就是他再试吃一遍……

  庞籍已经有一个月未曾回家了,他如今,就住在景福宫,手握羽林卫的统领职权,只要发现有人图谋不轨,可以先斩后奏。

  陈琳的密报被邹同捧着,亲自送到了隔壁宰相的桌案上。

  庞籍沉声问道:“陛下今日可曾进食?”

  邹同摇摇头。

  庞籍长叹一声就探出了手取过那些密奏仔细的研读了起来。良久之后才递给邹同道:“还有谁有资格看这些密奏?”

  “枢密院和两台!”

  “不妥,只能给韩琦看,其余人不看也罢!左右两台看了之后,天大的秘密也会被传的路人皆知。”

  邹同拱手道:“这是陛下的安排!”

  庞籍摇头道:“陛下是希望弄得满城皆知,想解除满朝文武对云峥的猜忌,虽说是好事,但是这样一来就会影响大将军的心情,这个时候正是战事最紧要的时候,老夫不允许前方的战事出任何问题。

  云峥大胜班师回朝的时候,自有无上的荣光等着他,现在不可,即便是有委屈也必须忍耐。

  他不是说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吗?那么云峥就不会在乎一时半会的误会。”

  邹同点点头道:“既然庞相坚持,老奴就先拿给枢密使看,等老奴问过陛下,如果陛下不再坚持,就按照庞相吩咐的去办。”

  庞籍点点头,重新埋头案牍,继续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大宋如今全国都在支应北伐,各处的钱粮和人力物力流水般的流向北面边境,他这个宰相如今做的极其艰难。

  邹同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涩声道:“昨日太子殿下从淑妃娘娘那里夺走了半罐残粥,回到东宫之后立刻就要了狸猫和猎犬,他和狸猫猎犬共处一室,停留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狸猫,猎犬皆安,太子未曾洗漱就去淑妃处跪地请罪,虽不知为何请罪,显然淑妃已经原谅他了,如今,母子和睦!”

  庞籍抬头瞅瞅邹同,阴沉着脸道:“太子是如何知道陛下中毒的?谁允许你告知太子此事?谁逼迫太子去淑妃那里求证的?

  糊涂,此事只能全力掩盖,而不能弄得沸沸扬扬,邹同,你立刻去告诉太子加强身边的侍卫力量,没有老夫的命令,太子不得继续探查此事,快去!”

  邹同不满的道:“淑妃的嫌疑解除了,庞相难道不满意?”

  庞籍怒道:“谁告诉你淑妃的嫌疑解除了?这种事情不可能是非黑即白的事情,难道你现在要说,淑妃的嫌疑解除了,那么皇后的嫌疑反而加重了不成?

  在没有弄明白陛下身中何毒,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就会引发滔天大祸,即便是唾手可得的燕云边地也会出现变故!”

  邹同垂首道:“并非是老奴告知太子的,太子来景福宫侍疾,他看到了陛下的血尿,是陛下命老奴告知太子的,当时太子暴怒,亲自下令杖毙了十六个护卫不当的宦官和侍卫,并且在陛下面前发誓,一定要找出凶手,一日不找出凶手,他就一日不登基!”

  庞籍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发出的巨响让邹同怵然一惊,只见庞籍压低了声音怒吼道:“谁让太子发誓的?如果陛下有个差池,太子却碍于誓言迟迟不登基,这如何是好?

  要知道国一日不可无君,九五之位岂能空缺一天?”

  “太子是一片孝心!”

  “这时候我大宋要的是一位合格的君王,不是什么忠臣孝子,陛下中毒之事可以慢慢地追查,如果查出来之后,老夫会亲手撕碎这个狼心狗肺之徒,陛下即便是不中毒也眼看时日无多,是谁会这样狠心的要置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于死地?这样恶毒小人天下人谁会放过?

  但是,这时候我大宋最重要的不是查出谁是凶手,而是用尽全力稳定朝纲,一旦太子殿下坐稳九五之位之后,我们再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搜寻凶手就是了,岂能在这时候打草惊蛇?”

  邹同抱着密奏躬身道:“太子殿下不愿意忍耐。”

  庞籍长叹一声站起身,戴好自己的官帽,指着外面道:“你就随老夫走一趟东宫吧,老夫这个太傅今日就要对太子施用宫规!好让他知道潜龙该守的规矩。”

  邹同连忙拦住庞籍急急地道:“不必这样吧?太子只是父子连心,给谁也无法忍耐啊,好好劝说就是了,太子并非听不进诤言之辈。”

  庞籍摇摇头道:“这可能是老夫给太子上的最后一课,不刻骨铭心不足以牢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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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太子的世外桃源

  庞籍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即便是面对大宋未来的皇帝赵旭也同样扳着一张老脸。

  这让原本打算嘻嘻哈哈混过去的赵旭立刻就没了笑容。

  邹同非常贴心的将太子府的人全部赶走了,不过当他看到庞籍手中粗大的戒尺,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太子今天想要平安过关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在大宋当人家老师和当人家爹区别不大,庞籍没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揍赵旭,赵旭也非常聪明的没有过问,伸出手掌眼瞅着粗大的戒尺抽在自己的手掌上,那双白玉般的手很快从白皙变得红润,最后变成了青紫色。

  庞籍狠狠地抽了赵旭十五下板子,这才停下来,把戒尺给了赵旭道:“殿下,这是老臣最后一次为殿下上课!”

  赵旭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连忙捧着戒尺还给庞籍道:“太傅何出此言,赵旭冥顽不灵,做事荒唐,受先生训诫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得遇严师乃是赵旭之幸事也,今后还需要先生严加教诲,赵旭也准备听先生教诲一生,何来最后一次之言。”

  庞籍笑着将太子扶起来道:“你说老夫是严师,你又何尝不是一个英才,得英才而育之也是老夫之幸。

  这些年,太子做事中规中矩,稳重而大方▼↖,敬天法祖仁孝无双,大有陛下之风范。

  老夫这些年把自己能教授的已经全部教授给了太子,教无可教之下只有辞掉太傅一职,为太子殿下另选贤能。”

  赵旭牵住庞籍的衣袖哀求道:“先生之才已是天下之冠,赵旭不知还有何人能够顶替先生,请先生再扶住赵旭一程。”

  庞籍见赵旭一片孺慕之情,回想这些年师生之谊即便是老辣如他。也不由得眼圈泛红。

  这个孩子是自己亲眼看着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长成了一个英伟的少年,是自己一言一语的教授这个孩子知晓了什么事礼义廉耻,也是自己亲自教会了这个孩子该如何面对大宋波诡云翳的朝堂,教会了这个孩子到底该怎么样驾驭大宋这匹烈马。

  如今猛然间撒手不管,岂能心如止水。

  “大宋如今需要绝对的平静,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都不能有丝毫的波澜,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把大宋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全力支应北征大业。

  燕云十六州对我大宋来说不仅仅是一片土地那么简单,燕云地,也是我大宋的咽喉要害。

  多年以来我们的咽喉要害被辽国紧紧地攥在手里,北地庞大的军备几乎耗尽了大宋的膏脂,即便是这样我们在京师也是一日三惊。

  太祖,太宗。念念不忘燕云地,太宗更是因为燕云地而身亡,如今,乃是我大宋收复燕云地的最佳时机。太子万万不可因为陛下之事而导致朝中,后宫风云再起。

  一旦北伐成功,老夫将会全力支持殿下追查此事,不弄个水落石出我们决不罢休!”

  赵旭失声痛哭,牵着庞籍的衣袖道:“学生眼见父皇因病痛折磨而呼号于榻上。痛不欲生,身为人子。上不能捉凶手于阶下,下不能替老父以身代之,实在是枉为人子啊!”

  赵旭的一番话说得庞籍老泪纵横,即便是站在一旁观看的邹同也早就哭倒在地,皇帝的辛苦他的感受最深。

  庞籍收拾情怀恨声道:“殿下,千古帝王最重要的就是能分得清楚轻重缓急。有些事情我们不是不做,而是必须秘密的去做,老夫定会暗中查访,一日都不会放松,一旦证据确凿。我们定会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将凶手连根拔起,也会让他们知道皇威如狱!”

  赵旭哽咽道:“学生只是不忍父皇以病弱之身再加痛苦。”

  邹同涩声道:“陛下明知道自己已经中毒,却没有丝毫的不悦之意,忍耐了六年之久,陛下对自己的性命早就不报希望了,如果能快些去见列祖列宗,他会更加的高兴。

  这些话是陛下自己对老奴说的,陛下只恨那些贼子为何不一次把药量加大,送他宾天。”

  赵旭的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听邹同一言他的头发都要愤怒的竖起来了,此时,他最想知道到底是谁恨自己亲爱的父皇不死!

  想要发作的赵旭瞅瞅手中的戒尺,还是平静了下来,再一次捧着戒尺来到庞籍的身边道:“此时此刻,赵旭还离不开太傅的教导,请太傅勉为其难再教赵旭一段时日。”

  庞籍苦笑着重新接过戒尺道:“老夫以前不明白云峥为何总是说太子太保,少保这两个职位非常的晦气,现在明白了。”

  赵旭有些尴尬的道:“云侯尝说,他一向喜欢把别人当成盾牌支在前面,这两个职位之所以会设立,就是为了当太子盾牌的,盾牌不倒太子无恙,盾牌倒了,太子下场都不算太好。”

  庞籍脸上的苦涩之意越发的浓重了,苦笑着拍拍太子红肿的双手道:“宫闱斗争最是凶险,太子当正大光明行事,最好不要陷入宫闱斗争的漩涡,你还不到大婚的年龄,宫中所有的事情都与你无关,殿下必须保持中立,对宫中诸位后妃保持必要的尊敬即可。

  随着太子年长,不宜再出入深宫!”

  “可是,我父皇母后还在宫中……”

  “陛下和淑妃都有足够的智慧来保护自己,太子不必担忧,此次殿下粗暴的试探淑妃有悖人伦。

  老夫且来问你,如果你真的查出那锅粥中有毒,殿下该如何自处?如果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只要有心人大肆的宣扬,两难之下,殿下有何面目再接受皇位?”

  赵旭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期期艾艾的道:“学生已经封锁了东宫,没有消息传出去。”

  邹同小声道:“殿下,您为何不想想老奴和庞相是如何知晓的?”

  赵旭啊了一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乱了心神,最后只能瞅着庞籍等着他给自己出主意。

  庞籍冷冷的瞅着邹同道:“这是谣传!造谣之人必须严惩!”

  邹同嘿嘿一笑道:“老奴这就去办,除了我们和淑妃,谁知道此事,谁死!”

  庞籍瞅着蓝天悠悠的道:“宫中可能会乱上几天,太子殿下何不去云侯府上小住几日?老夫会向陛下禀告的。”

  “置身事外?”

  “是啊,置身事外,你太年轻,不宜戴上一顶刻薄寡恩的名声,不管是老夫还是邹同都已经老了,名声这东西对我们已经不重要了,这些恶事,脏事就由我们去办,殿下的名声不能被玷污。”

  这里明明是东宫,太子却被庞籍和邹同赶出了东宫,一声令下之后赵延年的太子御林军已经全部到位……

  宣武门外的巷子里,云家的石狮子依旧高大威武,春日的暖阳照在黑红色的门楣上,文信侯府四个金色大字显得格外耀眼。

  相比威武的狮子和高大的门楣,门口的四个挎刀家将就没有那么有精神了,两个年级大一些的家将坐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另外两个年青些的家将却躲在石狮子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门的老崔从门房里把自己一条残废的腿伸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高大的门楣下趴着一只很大很老的黄狗无聊的打着哈欠,这是云家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春日下午。

  带着很多礼物的赵旭来到了文信侯府,因为他来的次数实在是太多,这一次又没有带着正式的依仗,所以看门的老崔见太子出现在不远的地方,就拉一下门房里的绳子,家里自然有人出来迎接,自己这样的门子就不出来丢人现眼了,至于四位家将在这个时候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只有那只很大很老的黄狗,依旧卧在门口,抬起头看着太子,没有起身的打算,倒是把嘴巴张的很大。

  不等云家的人出来迎接,赵旭就三两步窜上了台阶,从袖笼里摸出两粒包装很精美的牛肉粒,剥开之后放进黄狗张大的嘴里,然后拍拍黄狗的脑袋这才进了云家。

  云家大少爷云霆站在管家老廖的前面,笑眯眯的朝太子施礼道:“我姐姐不在!”

  赵旭的脸上一红,连忙道:“我是来见夫人的。”

  云霆撇撇嘴道:“骗鬼啊,我娘难道会喜欢喝乳酪?我娘难道会喜欢吃刘十三家的小馄饨?除了桃花之外,我从没发现我娘喜欢什么花朵,你弄来这么多的洛阳牡丹做什么?

  只有我姐姐才会喜欢这种开的不知尊卑,花比叶子还多的花,至于琼花,我娘说那是亡国之花,从不允许出现在我家里,上回我姐姐弄回来一些被我小妈发现了捉到我娘那里去,那个惨哟……”

  “滚!”赵旭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就要老廖帮自己向里面通传。

  云霆不在意的耸耸肩膀,打一声唿哨,卧在大门口的云三就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朝赵旭汪汪叫唤两声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吧唧一声又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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