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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六月藏书】【墨九】(1-236完结)作者:瞳TONG{201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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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他一步一步的进,她被带着一步一步的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墙壁,
无路可退。

    等她终於缓过,脸上已是红的能滴血。身后是墙,身侧一左一右撑着他的手
臂,这样的位置,这样的姿势与她来说不是太好。

    从他身上脸上,散出一种名为「危险」的气息,她一边不安的四下乱瞄,一
边勉强鼓起了勇气呐呐:「你、你不要乱说……」

    「乱说什么?说……要干你么?」耳语般的声音,高大的身体随之压低了几
分。

    墨九下意识的伸手欲挡,可指尖才触到那硬实胸膛,就像被烫着了似的又飞
快的缩了回来。

    邬尚煜一把握住,拉着这一只滑腻小手按向自己的胸口:「作什么不摸了?
你在怕么?」说着,他一偏脑袋,思索着点了点头,「不过,若你给我些好处,
兴许我就……」

    掌心下是他的心跳,有力的,急促的,语尾被他拉得长长,吊人胃口似的,
墨九强忍羞窘,怯怯的问:「什么好处?」

    「好处么……就是……」小白兔如他所料落入圈套,邬尚煜勾起一抹坏笑,
「你亲我一下。当然了,只碰一碰可不作数,你主动还有你的舌头,一样都不能
少。」

    如此过分还如此直白,墨九简直羞愤欲死。

    眼前这人犹不自觉,坦荡荡的加了句:「需不需要我再教你一次?」

    墨九不带停顿的摇头,咬了咬唇,犹豫再三,她问:「只要亲你一下,你就
……」

    面前人一脸的真诚:「嗯,只要你亲的我满意。」

    迟疑,踯躅,他好整以暇的等待,不催不促,极是耐心。咬唇再咬唇,墨九
终是下了决定,一横心,一闭眼,艰难的,慢慢的,颤巍巍的凑上前去。

    「哎,等等。」他开口制止。

    不解的睁开眼,他以目光一点她的手臂:「姿势也很重要,不搂着抱着,我
很难投入啊。」

    墨九很无奈,一双小胳膊只得抬了起来,缓缓攀爬上他的肩膀,在他颈上交
叠,圈住。

    这样一来,距离便是拉近,微一抬脸,他的呼吸就喷洒在了面上。难以自制
的羞,难以自制的面红耳赤,他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她听到他低沈的声音响起:
「很好。来吧。」

    她好想学山儿那样,翻出一个白眼。可她只能再度闭上眼,第一次主动,第
一次主动亲近,她不知该怎么做,心跳如鼓擂,唯有将羞将怯全数压下,持续靠
近,一点一点献上自己的唇。

    触到了一抹温热,令她微微一僵。先是一动不动的贴住,胶着过后再笨拙的
移动,笨拙的擦蹭,想起他的话,便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舌尖,飞快的一伸再飞快
的一缩,在他唇上笨拙的轻点。

    没几下,他忽然张嘴,小舌头立时被逮了住,被他大力的吸了进去,密密的
含吮。

    「唔!……」她措手不及,圈在他脖上的手臂也下意识的收紧。

    他搂得她更紧,嘴里慢条斯理,啧啧有声,像是在品尝什么好吃的东西。

    不知不觉,主动沦为了被动。嘴唇被他咬着,舌头被他勾着,她踮着脚,闭
着眼,黑暗中却有了晕眩。

    随着他的唇舌起舞,咽下他送来的津液,他的体温感染着她,令脸上的热蔓
延向下,一路冲至手脚。

    分开后,她的呼吸紊乱,黑眸中一片水雾迷离。

    他长久的盯着她,舔去了嘴角一丝透明,他说:「我改主意了。」

    他眼里的涟漪在急速扩动,一点火苗从中跳出,接而越窜越高:「我不准备
放过你了。」

    什……什么??

    还没等她反应,他转手一推,将她压制於墙;还没等她反应,他抬脚一插,
将膝盖顶上了她的腿心;还没等她反应,他捉着她的脖子,毫不犹豫的低头;还
没等她反应,他的气息他的吻,铺天盖地,再度侵袭。

    怎么回事??

    怎么这样?!

    他明明说了,只要她主动。

    他明明说了,只要她亲他一下。

    他明明这样说的……怎么可以反悔,怎么可以改变主意,怎么可以不守信用
……

    纵然有许多的「明明」,纵然有许多的不满,可她无法表达更无法质问,因
为他的席卷热烈而狂猛,夺去了她的思考,身心陷入他制造出的狂潮,无法挣扎,
唯有承受。

    扯开外衫,扯开亵衣,邬尚煜盯着面前一抹雪白,突然没了动作。

    胸口涌上一阵凉意,墨九的神志顿时有了几分清明。只见身前人慢慢的抬起
眼帘,眼神是黯是浓,开口是低是哑:「你没穿肚兜。」

    肚兜……

    是啊,她原本已睡下,他来得又突然,所以……

    这一下,墨九是完全醒了。

    「你!」急急的掩住胸口,尖叫是惊是慌:「你不要看!」

    第207 章、迷夜(一)限,微

    「来不及了。」邬尚煜不紧不慢的转动着目光,没有漏掉那露出的些许春光,
下一刻,他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嘴角,「再说,又不是没看过。」

    又不是没看过又不是没看过……

    这句话在墨九脑中重复着放大,她捂着胸口,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没看
过?这是什么意思??」

    「唉,你当然是不记得了。」邬尚煜扯出一抹坏笑,「那时你喝多了,接下
来……你就醉了嘛。」

    喝多了?还与他在一起……努力的回忆,这样的事好像只发生过一次,而且
还是在许久之前。

    将这种种联系起来,难道……难道他趁她醉酒,趁她无意识的时候……

    怔怔愣愣,墨九简直是难以置信。她瞪起眼睛,脸涨得通红,抬手指着那一
根挺直鼻梁,抖抖抖的说:「你、你怎么可以……你、你对我……」

    「哎哎哎,你喝醉了又哭又闹,折腾个没完,我抱你上床还要照顾你,差点
没累个半死。」邬尚煜皱了皱鼻子,顶上那纤纤玉指,「不过是看了几眼顺便再
摸了几把,有必要这么小气?」

    小气??

    话是这么说的吗?!这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吗?!

    那时,她才见过他几面,根本就不算熟悉。

    酒楼,是他带她去的,酒,是他硬要她喝的,等她喝到个不省人事,他就对
她上下其手,将她看了个光光……

    若不是他亲口说出,到现在,她仍是半点不知,他倒好,非但不觉过分,还
一副云淡风轻,理直气壮的样子……

    墨九那个愤慨啊那个气闷啊,想要义正言辞的斥责,无奈对方脸皮着实太厚,
她的羞於启齿到他那里就成了不痛不痒,她只能鼓起了腮帮,以眼神表情传递出
她的气愤不平。

    接收到两束「凌厉」的视线,邬尚煜不光是不痛不痒,除了好笑有趣之外,
他还觉得有些可爱。勉强抑制住嘴上笑意,他扫过那抹横着遮掩的雪白,正色道
:「手,别挡着。」

    这倒提醒了墨九,她飞快的收手重新掩实了,铿锵有力的给出回应:「我不。」

    「手,拿开。」

    「我不。」

    「手,快些,拿开。」

    「我不!」

    僵持间,他高深莫测的把她瞧,她仰着脑袋,越发瞪大了眼,倔强勇敢,半
点不让。

    他不再催促也不再说话,一阵过后,只见他缓缓眯起了眼,暧昧一笑。

    没来由的,她觉出些不妙,同时,她还感觉到腿间的膝盖略微退开继而向上
一顶。

    「啊!」不由自主,她立时一颤,猝不及防,她叫出声来。

    「你!」才刚吐出了一个字,腿心又迎来一记轻撞,这一次,俨然是多加了
几分力。

    「咦,怎么了?」他笑的邪气,表情却是无辜至极。她只能羞恼的瞪他,可
那放肆的动作仍在继续,接连不停,她无法抵挡也无法分神,自顾不暇,慌乱不
已。

    一下一下,带给她细微的疼痛,从中而生,更多的是异样,一种异样的酸,
异样的麻。

    稚嫩的腿心受着撞击,令她这一时紧绷,下一时紧绷着发抖。待撞击停下,
他的膝盖便紧紧抵住那里,极慢极慢,小幅度的摩挲。她已咬牙忍耐,可身子撑
不住的全软,本就极难把持平衡,这会儿,她便摇摇晃晃,一头往前倒去。

    於是……就真的很不妙了。於是,就被他寻到了间隙,挡在胸前的一双手被
他轻易的捉住,顶端一颗樱红霎时就被一腔温热包裹。

    「嗯……」她哀哀的低吟。他的鼻息好烫,他的唇舌也好烫,没几下,小小
的乳尖便是巍巍挺立。

    「唔……不要……」

    细细的声音,娇里娇气的,仿佛还有些委委屈屈。听的邬尚煜耳朵热了,身
体也热了。嘴里一粒小硬红带着属於她的香气,甜甜的,煞是好吃。两团绵软又
滑又嫩,只让他按耐不住的想狠狠咬下。

    一边涌上肆虐的念头,一边又矛盾的舍不得用力,怕弄疼了她。凶狠的气势
硬生生的刹住抑住,滚烫的唇舌改而饥渴的舔舐,吮吸着爱抚。

    乳尖被他扯动拉起,轻弹细咬,胸脯一片黏腻微凉,沾上了他的口水,承受
着他落下的吻。

    他的膝盖还在腿间抵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施与顶弄。她说不出的难受,不知
是因为胸前的敏感沦陷,还是因为私密处逐渐生出了热,生出了痒。

    她急速的喘息,断断续续的呻吟,腰肢一阵阵的挺起,双手揪住了他的头发,
意味不明的,像要把他推开又似只欲将他搂近。

    邬尚煜是情场老手,墨九是溃不成军。

    手上胡乱的动,胡乱的抓,无意中,拉下了那一根系发的锦带。

    一头乌丝随之散下,他自她胸口抬起了头,精致五官,俊美得无以复加:「
叫得这么撩人……很舒服么?」

    他的声音暗哑,不稳的呼吸交织着点点情欲。一室昏黄,他披着发,噙着笑,
妖冶邪魅。他就像暗夜出伏的精怪,诱人身心,勾人魂魄,明知靠近便会被吞食,
却无法抗拒,无法退开半步。

    墨九呼吸一顿,看直了眼。什么舒服不舒服的,她已是听不到了。

    第208 章、迷夜(二)限,微

    见她呆愣,他魅惑一笑:「原来我这么好看,叫你都看得傻了?」

    墨九回了神,红着脸反驳:「我才没有……」一开口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声
音哑得可以。

    「是么?」两片丰润的唇勾得更深,「你大可以口是心非,不过,这里……
骗不了人。」他的手指点上她的心口,他的唇上泛着湿润的光泽,连着那一双漂
亮的杏仁眼也是湿湿亮亮。

    「噗通噗通的,你听,它跳得好快。」他靠上她的胸前,微凉的发丝滑过赤
裸的皮肤,若有似无的,带出了点点的痒。

    「你看这里,涨的这么红,这么硬……它在说,不够,再多一点,它还说,
要我含住它,狠狠的舔它吸它,用力的玩它咬它。」

    「嗯啊……」墨九仰头呻吟。他一边说着露骨的话,一边付与了行动。一颗
可怜的小乳尖被他含在嘴里猛力的吸吮,接着,他用舌尖顶弄着,用双唇裹了住,
涨立红樱被他搁在齿间,忽轻忽重的咬。

    「啊……还有这里……」

    这边还没缓过神来,脆弱的腿心又受了膝盖的撞击。

    他已放开她的乳尖,语调暧昧,继续说着:「我都能感觉到,它在往我腿上
喷着热气了。」

    有节奏的曲膝轻顶,继而紧紧抵住,来回摩挲。

    她难以抑制,一下下的颤动,他却低低的笑起来:「难受么?难耐么?是不
是很痒……嗯?」

    她无法言语,他也不急着听她回答。炙热的双唇移动着,舌头伸出来,在她
胸前留下一条透明湿痕。

    「啊!……」这是他咬上她的锁骨。

    「嗯!……」这是他舔上她的脖颈。

    「唔!……」这是他含住了她的耳垂。灵活的舌尖就像是一条不安份的小蛇,
伴着他呼出的热气,钻入她的耳窝。

    她只听到他搅出的黏腻轰鸣,僵硬并着酥麻猛的窜下脊梁。她缩起肩膀偏过
了头,欲闪躲可被他压住困住。双手软软的搭在他身上,避无可避,只能一声接
着一声无力的嘤嘤。

    从上至下,由下复回,他唇舌并用在她皮肤上游弋兜转,耐心仔细,仿佛每
一寸,每一处都是不愿放过。

    他像是放了一把大火,烤得她燥热难耐,不知如何是好。

    她已出了一身薄汗,手里揪着的发丝都沾染上了湿意。心跳失序,一会儿慢
出了空白,一会儿快的似要蹦出胸膛,是舒服还是难受,是折磨还是煎熬,火舌
舞得越来越烈,直将她生生吞噬。

    这个时候,所有的攻袭突然停止。迷迷蒙蒙,感觉他退了开,迷迷蒙蒙,感
觉手臂被握住拉下,迷迷蒙蒙,听到几声悉索,接着,手心一热,迷迷蒙蒙,她
听见他说:「礼尚往来,我让你舒服了,你也得给我些好处。」

    他开口压抑,气息不稳,她茫然的睁开眼。

    手里握着一样东西,很烫很硬,下意识的一捏,只听他急吸了一口气。

    目光慢慢的向下再向下,她愣住了。

    这……

    这是……

    心里一个大慌,下一刻,受了惊吓般的就要挣脱开去。

    「!!」挣扎间,好像弄疼了他。他脸带痛苦,却坚定不移的按住了她的手。

    「轻些,你想害我断子绝孙么?」

    他说的那么严重,墨九浑身僵硬,倒是真的不敢动了。

    他深呼吸了几次,打量着她的表情,问道:「没做过这种事?」

    这种事……

    什么事?……

    她缓缓眨了几下眼,依然僵硬。

    他也眨了眨眼,然后,表情就莫名的有了些高兴:「第一次么?没关系,不
会我来教你。」

    教……教什么?……

    墨九犹在怔怔,手已被带着开始移动。

    「来,握着它,慢慢的动。」

    「好,就是这样,不可以太用力,不然我会疼。」

    他在做什么?他抓着她的手……抓着她的手去摸他……他的那个地方……

    目前正在进行的事,墨九逐渐的领悟,这一明白,大片红潮随即涌上,她的
头顶快能冒烟。

    她动也不敢动,看也不敢看,好不容易拼出的一句也是结结巴巴:「你、我
不要、我、你放开、手、手……」

    「不能放。」他极为认真的说,「如果你放手,我会很难受。如果你不摸我,
我会更难受。」

    墨九紧紧闭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摇头:「我……不要……你不可以……」

    「可以的。目前为止,你做的很好,让我很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强势的继续动作。

    覆在手背的掌心很热,可不及手里握着的东西热。烫的她手心渗汗,从头到
脚一并在发颤。

    「对,那里……嗯……好舒服……」

    「还有下面……用力一点……唔……这样……」

    简直要羞死人了。不加掩饰的呻吟声声传入她的耳,不想听都没法。

    好怪,真的好怪,手里的一根东西像活的似的,它在变化,变的越来越硬,
越来越烫,她都快要握不住。上面好像有条条筋络凸了出来,她甚至能清晰的摸
到。

    因着汗水的润滑,重复来回变得更为顺畅。他带她摸遍了每一处,上面的圆
头,下面的蛋丸,它在她手心里跳动,焦躁不安的样子。最为奇怪的是,感受着
它,听着他的喘息,除了脸红心跳之外,有一点异样在心口扩散,一路蔓延,汇
聚在她的腿心,合着燥与热一起,隐晦的叫说着一种渴望。

    脑子里很乱,鬼使神差一般,她睁开了眼。

    入目就是一张俊美的脸,浓睫低垂,双唇半启,他微皱着眉,似乎在忍耐,
似乎有些痛苦,但更多的是愉悦与满足。那脸上的表情矛盾又挣扎,衬出的是几
分暧昧诱惑。

    往下,越过解开的裤头,越过浓密的毛发,一根紫红的粗大之物正翘头挺立。
与她所感的一样,它的模样甚是狰狞,顶端还吐着透明的水儿,而在它身上,她
的手正在来回抚动。她的白映着它的红,突兀又刺目。

    她呆呆的看着,不知看了多久,再抬头时便对上了他的眼。

    他的眼里很亮又很暗,朦胧间,汹涌交织的,是灼灼情欲。

    第209 章、迷夜(三)限

    他缓慢的,低沈的开口:「很硬,很大,是不是?」

    墨九眼中迷蒙,说不出话。

    「你知不知道,它为什么涨得这么硬,这么大?」

    墨九仍是说不出话。

    不知不觉,强势的压制已有了松懈,大手不再刻意的带动,只是她似乎没有
察觉,她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学生,下意识的按着先生的教导,来来回回,重复着
不甚熟悉的动作,重复着笨拙的抚摸。

    「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满满的炽热,「因为它忍不住了。」

    「它要进去这里。」

    「它要你。」

    「啊!……」这一次,她以呻吟作为回答。因为他的手钻下了她的裤腰,粗
粝的手指拨开了两片花唇,接着迅速,精准,有力的刺入。

    「湿透了……」他的眸色黯得不见天日,「你也要它的,对不对?」

    一点一点抽出了手指,牵带出了透明湿滑,穴肉急速蠕动着,仿佛是不满足,
仿佛是依依不舍。

    他捧起她的臀瓣,褪下她下身的衣物。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双腿被分开挂上他的臂弯,那根烫人的东西无阻碍
的顶上她敏感的腿心,接下来会怎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力抑或是接受,眼
前起了水雾,她只是颤抖。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的对她说:「现在,什么都不要想。现在,只看着我。」

    话音一落,他的硬挺便直直的冲了进来。

    她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声呜咽。紧致的花径无防备的被破开,她用力的呼吸,
承载不住的一滴泪,顿时脱出了眼角。

    他抵着她,埋在她脖颈,吐息不稳。停顿只是一会,停顿过后,他退开,挺
腰,缓缓的开始进出。

    花径是狭小,所以每一次的进入带来的感觉强烈而刻骨。花径在收缩,紧紧
包裹着侵入者,在它进时吮咬,在它退时吸含,汁液噗噗唧唧,搅动出一片战栗。

    是的,她湿了,她羞耻的湿透了。所以她并未觉得疼痛,甚至没有觉得一点
的不适。她只感觉到酸慰,酸慰的快意,还有心里也是一阵酸一阵涩一阵闷,恍
恍惚惚,滋味难辨。

    「唔……唔啊……」她哑哑的叫出声来,硬硬的圆端一边推挤一边戳刺着穴
里的嫩肉,依着一种煽情的节奏,持续的挺进。

    听见她叫,腿间的耸动突然变的大力,粗硬物退的快离得短,接而按耐不住
似的重重的往里顶。

    「咬的这么紧……叫啊,再叫得大声些。」

    揪紧了他的衣襟,一个急喘。视线有些发花,他要她只看着他,那么,她努
力的照做。

    他生的极好,初见他时,她着实惊艳。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她还
以为他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他美的张扬,不全似男子的英挺。当他看来,当他笑开,眉眼之间若有似无
的妩媚,模糊了性别,动人心魄。

    他勾一勾手指头,大概没有人能抵挡。他出身尊贵,是当朝王爷还是皇上唯
一的兄弟。只要他想,这世上,恐怕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为什么呢……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他的喜,他的怒,他的无情,他的失望,他的亲吻,
他的怀抱,肌肤相贴,紧密相连……

    为什么……是她?

    他身形高大,在他面前她是那么的渺小。

    渺小,自卑,卑微,他近乎完美,而她只是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他的臂膀有力,他的温度真实,此时他的眼中没有别的,只映着一个小小的
她。

    他的喘息为她,欢愉为她。他的眼睛就像一块墨色的宝石,幽幽的光泽眩目,
赤裸的欲望浓烈,还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与体内埋着的东西一样的炙热,缓缓流淌,
无声倾诉,呼之欲出。

    她好像明白了。

    开始好奇,然后感激,他是捉摸不定,却不知不觉,将她吸引。

    探究也好,感动也好,她无法抗拒。其实她都未曾意识到,只是她的伤心,
她的委屈,她的悸动,她的无法拒绝,已是最好的证明了,不是吗?

    原来真的在乎。

    所以心中柔软,所以心生酸楚。

    所以当他的唇初次落下,她只是惊惶。所以当他肆无忌惮的给予亲密,她没
有厌恶。

    她陷进他的眼神,心跳混着他的,与其同声。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一张脸,拼
命眨去泪眼模糊,小手环上他的肩膀,她轻轻细细的唤:「王爷……嗯……」

    他封住她的嘴。给她一个近乎窒息的吻。

    「不要这样看我。」他说。

    他将她的双腿绕上腰身,他抓着她的臀瓣,狠狠一顶。

    「这样看我……只会让我想干坏你,干死你。」

    她立时一僵,穴肉绞紧了,脚趾头都蜷曲了起来:「啊!……里面……哈啊
……」

    他闷哼一声,接着发狠似的横冲直撞。她被他钉在墙上,小穴容纳了他的全
部他却仍觉不够。热烫的粗硬还在没命的往深处挤,仿佛要将她刺穿。

    快感喷薄得令她痛苦,她控制不住的哭叫:「唔啊啊……不……嗯啊……啊
啊……」

    交合之处一片泥泞,随着有力的抽打,一些水液飞溅出来,一些蜿蜒流动,
沾湿了后面的菊门。

    小穴被他捣得发麻,摩擦生出了火辣辣的痛意,他的动作粗暴,穴肉随之痉
挛,她情难自禁的扭着腰,任凭情欲漩涡将她卷入覆顶。

    暗稠的夜,昏暗的房间,呻吟混合着喘息,意乱抑或是情迷,无休止,不停
歇。

    第210 章、等待

    这一夜,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

    早上,独身醒来,宫女们起得也比平时略晚了一些。

    之后,穿衣,洗漱,该吃吃,该喝喝,看上去,一切与平日没什么不一样。

    有关昨晚,是一个秘密,一个存在於她与他之间的羞於启齿的秘密。

    身上,还留有他的体温,耳边,他的喘息低语还未散去。他的亲吻,他的抚
摸,体内深处他烙下的痕迹,那么清晰,那么深刻……变化如此明显,又怎么会
是一样的呢?

    到后来,她已是混乱,所有的神志全集中在他的耸动纠缠。她无法言语,无
法思考,什么也想不起,可他没有忘记他许下的事。他对她说,要她莫急。等到
几日之后,等到机会来时,他就进宫寻她,继而带她离开。

    他还说,除了耐心,她还需做的,就是「如常」。

    她知道,她必须小心谨慎,不能叫那人看出一点异样。可是,她怎么能不担
心?

    比如,他准备怎么做,如何瞒过那人;如果被发现会怎样;如果当时未被发
现,事后又会如何;他将承受什么;帮了她,他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是真的如他所说,只受些责骂?还是免不掉皮肉之苦的责罚?又或者,他被
赶回边界,一年两年甚至十几年……相隔遥远,相见甚难。

    即便如此,她必须承认。「出宫」这个念头,已经根深蒂固,而「回去」这
一份诱惑实在太大,她抵挡不了。

    留在这里已经好久好久,她早就度日如年。被软禁,被隔离,时时有人看着,
夜夜要勉强面对一个不愿面对的人,这样的生活无奈而绝望。

    亲人不在这里,想念的人不在这里,关心她爱护她的人不在这里,她的心情
迫切,她的心越过了高高宫墙,飘向皇宫之外,一直飞回到那个令她牵挂的地方。

    於是,一边坚定一边矛盾。她想的很多,顾虑很多,要稳下心神照旧如常,
谈何容易呢?

    这期间,她见过怡妃一次。

    一个和煦午后,还是在园中。

    如上次一般,怡妃「凑巧」出来散心,然后,她们便「巧遇」。

    相比之下,这一次,她是镇定多了。

    不管是乌府还是乌家人,怡妃都不陌生,不论怡妃是否受了岳哥哥所托,但
去王爷那边寻求帮助确实是受了怡妃的提点。

    她不知道怡妃有没有再见过岳哥哥,她想着,王爷已经答应,无论如何,这
件事,她应该告诉她的。

    怡妃听了之后,平静的问:是么。那王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带你走?

    她诚实的摇头,说王爷只让她等待,她也不知道。

    半晌沈默,怡妃了然笑道:总是夜黑风高,枕边无人,才好办事。

    紧接着,她意味深长的瞥来一眼,嘴角翘得弯弯:你看,我果真说得没错么。
从王爷身上下手,总不会叫你失望的。

    是吗?这么说,怡妃是早猜到王爷会答应的吗?

    没有再多言,怡妃离去,留下她兀自怔怔。

    怡妃的心思,怡妃究竟是敌是友,她没有闲暇去想。她还要分出心神,去应
对那一个皇宫里最尊贵的人。

    他照常前来,问问她白日里做了些什么,照常赏下这个赏下那个。夜晚的独
处亲密,依然难捱。她已经忍了那么久了,这个时候,她更可以忍的。

    他的态度没什么异样,谈话举止也没什么异常。

    他没有觉察出什么,这样很好。

    在她这里连宿了好几日,这一天,他留话说晚些会去坤宁宫,让她早些休息。

    夜幕逐渐低垂,皇宫笼罩在一片暗色里,寂静中,无端多出了几分诡异。

    墨九的房间亮着一点烛光,好几次欲吹熄蜡烛却是犹豫,坐立难安是因为一
种不确定的猜想:会不会今晚,就是所谓的「机会来时」。

    忐忑,等待,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终於有了动静。

    她毫不犹豫几乎是飞奔过去,一开门,高大的身影就迅速的闪了进来。

    他反手关门,另一手一抬一抛:「把这个穿上。」

    她接住一看,这是宫女的衣服,疑惑的抬起头,只见他神神秘秘的说:「既
然要做坏事就要像样一些,第一步先易装,掩人耳目。」完了,他窃窃一笑,「
这是从外面的老东西身上扒下来的。」

    墨九惊讶了:「啊?你脱了她们的衣服?」

    「咦~」他厌恶的撇了撇嘴,「什么脱衣服,不过是外衫而已。怎么被你一
说,我就觉得恶心得慌。」说完,他还作势一抖,仿佛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墨九捂着嘴轻轻的笑。与他这样一来一去的,紧张的心情倒是缓解了不少。

    「笑什么?」他伸指弹上她的额头,「还不快去把衣服换上。」

    「哦。」墨九乖乖的应了。走到桌前,将抱着的衣物放上,开始脱自己的外
衣。她生的纤瘦,老宫女的衣服显然是不合她的身。等她扣好扣子,转过身来,
邬尚煜从上扫到下,笑的甚是开心:「小九子,你这是要去唱戏么?」

    墨九打量着那肥大的裤腿,认真的说:「王爷,衣服好像有点大。」

    「不用说我也看的出来。」邬尚煜走近,绕其踱了一圈,最后在她面前站定,
一本正经道,「不伦不类,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不错。」

    伸手搂住那一抹纤腰,低头往那淡粉唇面啄下一口。

    墨九没有挣扎,脸只慢慢的红了。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他抱着她,声音里褪去了玩闹之色。

    墨九靠在他胸前,安静了一会儿,小声的回答:「嗯。」

    「真的?」

    「嗯。」

    「想我什么?想我的人?想我的声音?还是想我这样抱你,方才那样亲你,
还是那晚摸你舔你咬你干……」

    又来了又来了!墨九迅速伸手捂住那一张掀动的嘴,一边红着脸呐呐:「你
怎么……怎么老是说些……」

    邬尚煜似是不甘的抓下一只小手,飞快的接口:「说什么?说些下流话?」

    墨九咬了咬唇,双颊一片娇娇艳艳。

    「你不喜欢?」

    「……」

    「你很讨厌?」

    「我……」

    「你嫌我粗鄙?」

    「你……」墨九微弱的反驳,「你明明知道的……」

    「知道什么?」眼睛对着眼睛,邬尚煜一脸的认真严肃。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墨九羞羞涩涩的挤出了一句。

    第211 章、出宫(一)

    邬尚煜捉起那一只白软的小手,举到嘴边在手背上轻咬了一口。拥紧了怀里
一具温暖,他兀自点了点头:「好吧。反正方才那些「想」你都没否认。我就当
全是了。」

    墨九羞涩不语。

    伏在他胸前,静静听着耳边传来的心跳,隔了一会儿,她轻轻的开口:「我
可以回去了……你要带我走了,是吗?」

    也是隔了一会儿,只听他低沈有力的回答:「嗯。」

    「那……」墨九浅浅的吸了口气,声音里有了细微的颤抖:「我们,要怎么
做呢?」

    「接下来,我们离开这间屋子。我是怎么来的我们就怎么出去,避开皇兄安
排的耳目,一路到东面的宫门。宫门外面停着马车,守东门的侍卫我也已打点好。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我们就一刻不停,直往乌家去。」

    墨九微微一愣:「这样……就可以了吗?」出房门,出宫门,上马车,回乌
府,他说得似轻描淡写,「逃」的过程没有复杂曲折,「逃」的步骤简单而明确
……就这样吗?这样便可以离开?

    大概是听出了她的犹疑,他松开了双臂,含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以为呢?
难不成还要大张旗鼓悲壮激昂的,破出一条血路这样的杀出宫去?」

    墨九无停顿的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不要血,不要杀出去!」

    「是啊,我们呢要做坏事又不是要上战场,再说了,我这一介翩翩,玉树临
风的,刀枪棍棒之类与我完美的形象着实不合~」

    他脸也不红的歪着头笑,逗得她也是「扑哧」一声。

    「月黑风高,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要带的东西,细软啊包袱什么的,你收
拾好了没有?」

    墨九环顾一圈:「不用的。这里没有我的东西。」

    「好。」邬尚煜牵起了她的手,「其实我本还有些话想说,不过现在,说不
说已经无所谓了,你都该明白的。」

    五指交握,他唇上勾起,潇洒的一仰下巴:「那么,小九子,你准备好了么?」

    漂亮的杏仁眼,眸光流转,深深柔柔,他的手心干燥温暖,无声传递着一股
安定的力量。

    她突然觉得平静。

    回视他,她慢慢的,重重的点下了头。

    寂静黑夜,时而刮起一阵微风,树木枝叶随之摇曳,皎洁月光下,阴影绰绰。

    脚下的路是宽是窄,墨九看不甚清,皇宫好大,就像一座迷宫,她紧跟着男
子的步伐,极为小心的走。

    这个时候,不是所有人都是睡着的。还有忠於职守的侍卫,举着火把列队巡
逻。

    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逐渐响起再隐了远去。每隔一段便能看到火光幽幽
一闪,随之而来的,还有刀鞘碰着盔甲,哗哗作响。

    他带着她左弯右拐,几次险险避开了巡逻的队伍,还有一次几乎要迎面撞上,
路边种着的树木植草就成了掩护,他迅速拉着她钻了进去,弯着身摒着息,直到
侍卫走近,经过,走远。

    天知道她有多紧张,手心满是黏腻冷汗。可他仿佛是觉出乐趣,一双眼睛熠
熠发亮,那一丝兴奋之色忒的明显,待侍卫走后,他还压着声对她说:「怎么样?
刺不刺激?」

    刺激,真的很刺激,刺激得她心跳加速,都快要不会走路了……

    若被撞见,多少不算件小事吧?是她胆子太小吗?怎么他就一点也不担心,
一点也不害怕的?

    继续东窜西躲,偷偷又摸摸,墨九的脚步很轻很轻,抓得一只大手很紧很紧,
眼睛睁得很大很大,耳朵竖得很直很直,好像这样就能把周围的一草一木,远处
的一动一静全看听个清楚。

    好不容易,东门就在不远前方。邬尚煜溜溜的一转眼珠,扫视过四下,拍了
拍墨九的背脊,自己也挺起了身,稳稳的踱了过去。

    守东门的侍卫见高大的男子走来,皆低头一肃:「王爷。」

    「嗯。」邬尚煜点了点头,墨九迈着小快步跟在后面,肥大的裤脚磕磕碰碰
的,差点就要绊上一跤。

    「这么晚了,诸位辛苦了。」她听见他镇定又自然的说道。

    「属下不敢。这是属下的本份。」侍卫们齐声回答。

    邬尚煜一边气定神闲的提步,一边对墨九抛下淡淡的一句:「走吧。」

    「恭送王爷。」侍卫们微微躬身,紧接着,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邬尚煜的身旁。

    看着墨九一身宫女装扮,大袖子大裤腿的,显然有着几分怪异。疑惑归疑惑,
他们倒也未出声,未阻拦。

    燃着的火把劈剥劈剥,墨九紧张的要命,僵硬的贴在邬尚煜身边,怎么也不
敢抬头半点。

    不知道是怎样走过了宫门,夜风拂过面上身上,热的一阵冷的一阵,纾缓不
下的是绷起的神经。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马车,邬尚煜将托她了上去,动作间,
与她耳语道:「没事了。先休息一下,等马车停下就是乌家了。」

    墨九模糊的应了,然后手脚并用的钻了进去。只是心里一片茫茫然,犹未回
过神来。

    已经结束了吗?她终於离开皇宫了?他们成功了?很快……再过不久……她
就能回去了??

    邬尚煜转到车前,坐到了马夫身旁。悠悠呼出一口气,他低声命令:「去乌
家。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理不要管,驾好你的车便是。」

    马夫穿着深色的布衣布裤,头上戴了一顶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得了吩咐,
他也低低的回道:「是。」

    莫名的,邬尚煜心里一跳。打量了身旁人一番,他缓缓皱起了眉:「林三找
你来的?他已与你说过了?」

    林三是煜王府的管事。

    马夫的回答简短:「是。」

    眉头松开,邬尚煜面无表情,沈默只是一瞬,下一刻,他出手如电,突然攻
向马夫的面门。马夫才刚一动,他手下却蓦地一转,一把掀去了那顶大帽。

    虽然晚上不比白日,但月光照下,足以看出个分明。

    「是你?!……」邬尚煜的声音有些变了调。

    既然已没了遮掩,「马夫」便坦荡抬头,淡淡一笑:「是我。」

    第212 章、出宫(二)

    邬尚煜颇有些咬牙切齿:「你怎会……」

    这人怎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这人怎会知道他今夜的行动?这人怎会
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上了他的马车,换下了他的人……

    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倒不知,原来乌家的少爷是改
了行了?」

    身穿布衣的男子表情淡淡,未见局促。

    邬尚煜阴森森的露齿又是一笑:「大少爷上窜下跳的,不是忙碌得很么?怎
么有这闲情逸致,混进我府里做起马夫来了?」

    「忙里总能得闲,驾车驭马我也略懂一二,况且事出有因,这番不请自来,
还望王爷见谅。」

    邬尚煜沈沈的盯着面前一人,眼底一片森冷阴霾。

    略一停顿,乌少正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得王爷出手相助,我代自己也替
家弟向王爷道一声,多谢。」

    「谢你个屁!」邬尚煜显然不及其冷静,这会儿已是按耐不住,「我帮的是
她!和你们,和乌家没半点关系!用得着你在这里虚情假意?!」

    未等乌少正开口,马车的前门开了道缝,一颗小脑袋随即探了出来。

    坐了半晌,墨九也是听到了些动静,这会儿便不安的钻了出来:「王爷,怎
么……」

    话说了一半,人先僵住。

    王爷身边坐了个人,而这个人是这么的熟悉。

    月光下,他的五官,他的鼻子眼睛嘴巴,朦胧得似笼了层薄纱,与她来说,
却又无比的清晰。倏地睁大了眼,她难以置信的喃喃:「大少爷……大少爷??
……」

    怔愣仿佛只有一霎,下一刻,她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再下一刻,她就压抑
的哭了出来。

    乌少正转身接住,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好久了……离别……真的已经好久了……感受着他的体温,闻到那熟悉的气
息,墨九怎么也忍不住,浑身颤抖,泪如泉涌:「大少爷……是你……大少爷…
…大少爷……」

    这一时,乌少正的从容,镇定全数瓦解,勉力稳下心神,他的声音也是不稳
得极:「是我。」紧接着,是一声叹息,「让你等得久了……」

    这声声「大少爷」很是刺耳,这一幕「久别重逢」着实刺眼,明明就一模一
样的两张脸,她却一眼就能辨出,邬尚煜心里酸的直冒泡,一边气急败坏的动手
将抱在一处的两人拉开,一边低喝道:「姓乌的!要情意绵绵给我回去绵去!你
他娘的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乌少正理也不理。目光幽深,带着贪婪带着急切,锁住了近在面前的一张小
脸。抬手轻柔擦着那道道泪痕,他皱眉说道:「不许再哭了。」

    这一句也是熟悉的。有些想笑,也想应他一声「好」,可是不知所措的,一
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眼泪只落得更凶。

    邬尚煜看出来了,除了眼前的「大少爷」,别的什么这小女子是全然不会注
意到了。他也不作声了,只气闷的来回瞪着两人瞧。这时,远远传来了一阵喧嚣,
突兀的划破平静夜色。

    「……坤宁宫……刺客……这边……」

    模糊嘈杂,脚步声重重,转眼,火光大亮。

    侍卫身后,明黄色的龙袍若隐若现。

    宫门外,不远处,孤零零的一辆马车。

    邬辰颺的眼光凌厉,直刺向守门的侍卫。

    侍卫虽不知是怎样个情况,这会怎么也不敢隐瞒:「启禀皇上,方才王爷与
一宫女出了东门,属下见他们上了这马车,属下不知……」

    瞳孔一缩,邬辰颺启齿打断:「拦下。」

    得了令,侍卫们迅速朝着马车围去。与此同时,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缓缓响
起:「煜,这么晚了,你进宫又出宫的,是在作什么?」

    一时间,邬尚煜怔住。不过前思后想,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他胸前起伏,对着身旁男子怒目而视。手握成拳,忽松忽紧,仿佛
是在极力压抑。

    乌少正顾不得他,他将同样怔住的墨九推入车里,严肃叮嘱:「躲好了。不
要出来。」

    邬辰颺站在宫门口,盯着马车后的门帘,再开口已带上了丝丝冷意:「煜,
你预备把我的人带去哪里?」

    听了这句,乌少正眼神一黯。

    侍卫们将马车团团围住,两个上前拉住了缰绳,剩下的躬身行礼:「参见王
爷。」

    事已至此,侍卫口中的王爷非但没应上一声,马车那连半点动静都无,邬辰
颺语气严厉:「我已站在这里,你还能如何?带着她过来,今晚的事,我可以不
与你计较。」

    火光跳动,一张俊美阴沈的脸隐在其中。同样跃动着的,是他的眸光。似有
犹豫,似在挣扎,似有愤愤,似有不甘。墨九在里面听着这一切,从头到脚凉了
个通透。

    耳里嗡嗡作响,心跳急急重重。那人来了……还是被那人发现了……好不容
易,她已经见到大少爷了……难道,她还是逃不掉吗?

    僵持。

    邬尚煜没有动,乌少正没有动。

    主子未下令,面前是当朝的王爷,而王爷周身散出的气息凛冽,一干侍卫皆
不敢轻举妄动。

    邬辰颺眯起了眼,声音倏地一低,每一字都是风雨欲来:「煜,不要逼我动
手。」

    一颗心就要跳出胸口,墨九捂着嘴,强咽下一声呜咽。

    邬尚煜双唇抿得紧紧,眼角一扫,正对上身边男子的目光。同样的晦暗,一
点催促,一点讥讽,接下来如何,他在等待,只看自己如何做下决定。

    忽明忽暗,交替翻涌,邬尚煜眼中突地一跳,猛的挥去拳脚。逼退了身周侍
卫,他转头大喝:「还等什么?!」

    乌少正再不犹豫,动作起来夺过缰绳,手下狠狠一策,马儿抬腿嘶鸣,接着
便往前冲去。

    侍卫们措手不及,一时乱作一团。

    马车突围而去,颠簸中,车帘扬起,露出了一个蜷缩的人影和一张惨白的小
脸。

    邬辰颺站了片刻,面无表情道:「弓,箭。」

    马车驶的极快,就快要没入夜色中,弦上三支箭,拉起弓弦,邬辰颺稳稳的
举臂。

    「嗖」──箭矢破空而来。

    「小心!!」邬尚煜才喊出一声,只见身边的人已扔下了缰绳,回身扑入了
车内。

    墨九被大力的撞倒。

    箭矢接连刺入了车壁。

    他抱着她,以一种几乎将她箍碎的力道。

    他喘息着问:「无事么?」

    眼前金星乱闪,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没……我没事…
…」

    闻言,他长长的吐了口气。

    冷汗已沾湿背后,五脏六腑像被压移了位,太阳穴在剧烈的跳,身体止不住
的颤,抓紧他的衣襟,她艰难的呼吸。

    似乎是无处不痛,混沌间,又只觉麻木一片。

    第213 章、小产

    马车披着夜色,疾驶之后停在了乌府门口。

    乌少正率先跳下,接而扶着墨九落地站稳。

    看着面前紧密依偎的二人,邬尚煜脸色阴沈,目光在那张苍白小脸上打了个
转,欲言又止,终是狠力一扯缰绳,闷头离去。

    还没来得及道声谢,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这时的墨九头晕目眩,自顾不暇,
其余的,是也无力,无法。

    门内,乌伯提着灯笼静静等候,乌少正将她打横抱起,迈步跨过了门槛。

    这一晚,历经了一番惊险,逃出生天,墨九终於回到了日日夜夜,念之挂之
的地方。

    一切就如梦境一般不甚真实,重逢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散溢,也是在这一晚,
墨九小产。

    她被抱回了她的小院,山儿在等她,二少爷也在等她。

    一头的汗,一脸的泪痕,她是有些狼狈的。脚才沾地,小腹突然一个抽搐,
伴着疼痛而来的是一股湿热,从她的下体汹涌流出。

    鲜红,很快在她的裤子上印开。捂着肚子,开启的唇间,已含在喉咙口的话
只变作一声闷哼。

    山儿的反应极快,迅速扶着墨九进去,将这略有尴尬的一幕,全掩在了里屋。

    初时,以为是葵水。想来,在宫里,她的葵水并未如期而至。

    换下了衣裤,垫上了布条,只一会儿,她就觉得了些不对劲。

    双腿越来越软,俨然快站不住,还有腹中的疼痛,刀绞似的,一阵又一阵的
痉挛,让她的额头背后复又渗出了冷汗。

    摇晃,踉跄,山儿将她用力撑住,也看出了不对劲。

    先领她上床,再告知了外面的两位。兄弟俩吩咐下,等待过后,乌伯领着大
夫匆匆赶来。

    大夫放下药箱进了里屋,经过仔细的诊视,转出将墨九的情况,慎重的告之。

    听了大夫的话,乌少正怔住了,乌风乔怔住了,山儿震住了。

    顾不上什么避讳,兄弟俩统一一致的拔脚进房,看着床上那一张惨无人色的
小脸,他们一时失了言语。

    墨九在痛楚中挣扎,她紧紧皱着眉,模糊且微弱的呻吟:「……疼……肚子
……好疼……」

    她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山儿伏在床头,握住她的手,将眼下发生什么,将眼
下她正在经历什么,低低的,艰难的告诉了她:「你肚里有了孩子。」

    「孩子……保不住了……」

    「你……你忍一忍……」

    墨九倏地睁大了眼,似懂非懂,茫茫然然。

    兴许是听清了,兴许也是听明白了,她瞪着眼睛,直直望着上方,片刻后,
似是郑重的轻点了点头,继而平静的,清晰的吐出一个字:「好。」

    墨九是受过伤的,身子骨本就较常人来得弱一些。这一晚,忽冷忽热的出了
一身汗,受了惊吓也受了寒,未成形的胎儿正化为黏稠血液从母体流出,说完一
个「好」,她便晕了过去。

    大夫急忙上前,而乌家两位少爷的脸色难看得极。

    尤其是乌风乔。他眼中的寒意混着一股暴风,呼啸席卷,仿佛要将周遭所有
全数冻结。

    离府进宫,隔了段时日再回时,肚子里就有了孩子。期间发生了什么?无需
细辨,再是清楚不过。

    山儿心里一跳,接而生出不安,想也没想,她就「噗通」跪下:「小姐定是
委屈!奴婢求两位少爷莫要为难她!小姐身子弱,怕是再经不起……经不起……」

    山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乌风乔的目光缓缓的落在她身上,面无表情中浮出
了一丝古怪,他突然后退一步,紧接着一个转身,二话不说,直往外冲去。

    乌少正是知道他的,一边动作飞快,将他拦在门口。

    「你……」开口暗哑,乌少正清了清喉咙,这才得以顺畅出声,「你要去哪
里?」

    「回房。」乌风乔答的极快。

    「回房作什么?」

    乌风乔头也不抬:「取剑。」

    乌少正吸了口气:「然后呢?

    乌风乔终於抬头,视线转至里屋方向,他冷冷启齿:「进宫。」

    乌少正重重的吸气,吐气,说服对方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风乔,莫要冲
动。」

    目似薄冰,锐利中散着戾气,乌风乔看着自己的兄长,没有吭声。

    「她在里面,情况不知如何,你好好想想,这会什么更重要,是进宫还是她?」

    「你想做的何尝不是我想做的……」相似的面容,密布着的是同样的阴霾,
眉眼间跳动的森冷也是如出一撤。

    「只是眼下,不见她醒来,不能确定她是否无碍,你可能放心?」

    「风乔,冷静些,那丫鬟说的不错,她定是委屈极也怕得极。这个时候,你
要舍她而去么?」

    脚步声动,山儿掀帘出来,两个高大男子堵在了门口,她便福了个身,低声
道:「小姐流了好多血,大夫吩咐奴婢去烧些热水来。」

    犹豫,不甘,挣扎,最终,冰寒戾气被强自抑住,乌风乔侧身让开,山儿越
过他匆匆而去。

    一夜又一天,墨九晕去不醒,兄弟俩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饭食由山儿端来房里,只是谁也没有心思动一下,乌伯未多言,山儿也未敢
相劝,气氛是凝重而压抑,她识相的闭紧了嘴,只专心手下照料。

    同样不眠不休的还有一个人。

    乌岳站在房门外,一天一夜,没有动过一下。

    山儿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只不过进进出出,见了也是不忍。

    又不是铁打的人,他的脸上还带着干透的血迹,像是受了伤的,这样一番…
…怎么支持得住……

    想送些水给他喝,他紧抿着嘴,以沈默表达拒绝。

    乌岳低着头继续直挺挺的站着,直到前方地面出现衣衫一角。

    关节处已有了僵硬,曲膝跪下,引出几下不稳摇晃。

    他的声音干涩而沈闷:「属下办事不利,有负大少爷的嘱托。属下自甘受罚,
但凭处置。」

    若那时,不应允她的拖延,若那时,当机立断的将她带回……他心知不妥也
预感到了危险,可他竟应允了她留下,没有及时把她带离皇宫。

    小九……他难辞其咎。

    第214 章、难眠夜

    责怪。

    若无责怪,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追根究底,是谁的责,该怪的又是谁?

    若把责任全部推及他身,是否这样就能得以轻松?

    若将责任全部撇净於己,是否这样就能无愧无疚?告诉自己,事实已就,他
无力改变,结果已成,他无法扭转?

    沈重的吐息,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眼中隐隐,闪烁着痛楚,而他知道,自己
的眼里,自己的脸上亦与他一般。

    乌少正垂下眼帘:「她还未醒。」

    闻言,那垂下的双手有了细微一颤,像有一把匕首直插进了心口,疼痛之外
连呼吸都倍觉艰难。

    「下去吧。」乌少正淡淡道,「回去整治伤处。之后,兴许还有事未完。」

    隔了一阵,乌岳才吐出一个「是」。

    转身迈过门槛,略一停顿,乌少正抛出一句:「若她醒了,我会让你知晓。」

    焦急无用,悔恨无用,自责也无用,不能替她担下所受的一切,不能守着她
陪着她……但若能知道她无碍,这便够了。

    乌岳闭了闭眼,哑声再应:「是。」

    当日头西沈,夜幕降临,墨九终於醒来。

    山儿红了眼睛,乌少正与乌风乔强抑激动,对视间,皆是松了一口大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大夫。确定了墨九已无大碍,重开了方子再仔细嘱咐一
二,大夫背着药箱离去。

    只是,绷起的心神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缓下。

    醒虽醒了,但醒来之后的墨九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她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上方的床帐,之前大夫在说话,她仿佛没有听到,
房里有人床边站着人,她也仿佛是全无意识到。

    突然晕了过去,这会儿人醒了,一时半刻神志未醒,也是正常的。山儿这样
想道。

    於是,她凑过去,小心,轻轻的问:「还疼不疼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墨九的视线缓缓的转了过来。直愣愣的盯着山儿,没有说话。

    山儿心里一阵发酸,只把声音放的更轻更柔:「你晕过去了,还记得么?」

    墨九的目光飘飘渺渺,落到了山儿的身后。

    山儿知趣的让开,乌风乔步来在床边坐下,眼神深幽,乌少正也走了过来,
浅淡的局促浅淡的无措,犹豫过后,他低沈的开口:「没事了。你已回来,这里,
是你的房间。」

    墨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仍是安静。

    「大夫说,你身子根基弱又受了惊吓,母体不稳,胎儿……便保不住了。」
即便艰难,定了定神,乌少正继续说着,「大夫还说,按方子调理休憩些时日,
你很快就能恢复,也不会有什么后患。」

    这几句令那呆滞眸光中生出了点滴动容。

    孩子……

    墨九微微一颤。

    原来……在她也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肚子里竟然有了孩子……

    原本清澈的黑眸似罩了层薄雾,里面有水光若隐若现。一点哀一点怨,几分
错愕还有几分的痛,这样的眼神令乌少正胸口一揪,略偏过头去仿佛是无法直视,
嘴上力持平稳道:「总之,养好身子要紧。其他的……莫要再想了。」

    墨九的视线复又投回头顶的床帐,僵硬而麻木。

    「九儿。」伴着一声低唤,乌风乔触上那抹脸颊苍白。

    墨九一动不动。

    「都过去了。你……」看着她的样子,乌少正欲言又止。

    墨九理也不理。

    她只兀自睁着眼出神,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魂魄像是脱离了开来,
剩下的只有一片荒芜。

    身体的伤缺可以愈合,那心里呢?

    心里的……又该如何?

    叹息,无力,无法,兄弟俩人颓然离去。

    房里只剩下山儿,她扑在床头,一声声的唤,急急切切。

    「你这是怎么了??」

    「你害我担心得要死,我还要找你算账!不让我骂个痛快,才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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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傻子……你这傻子……」

    「说你傻还真是了么?我是山儿……你不认得我了?」

    「……你应我一声,你倒是说句话啊……」

    床上的人不为所动,山儿抹去把眼泪,为她掩实了被子,咬牙起身。

    张罗来了清粥热茶,千求万求,床上人才是有了动作。张嘴喝下些水,饮下
了几口粥,接着继续发愣。

    她知道她难受。

    原本好好的,她为了那个丹儿,趁自己不在,偷跑出府。

    这一去竟是数月之隔。

    张妈还病着,她定不能放心的,大少爷二少爷眉间深锁,脸色日益凝重,府
里的气氛亦是。自己看出情况不妙,心里也有了猜测,她不会不想回来,那么,
她定是被困住了。

    日盼夜盼,终於盼来了人。可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大夫来了,接着,就是一
夜的不平静。

    怀孕,小产……

    到现在,她仍难相信。

    那人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娃娃肚里怀了小娃娃,这不是太稀奇了么?

    亏皇帝长的人模人样,居然做出如此下流之事……无论是否心甘情愿,丧子
之痛,总会有的,肚子里的一块肉,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山儿不知个中曲折,墨九不说,她便不问。她能做的不多,唯有悉心照料,
静静的给予陪伴,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是勉强不得的。

    离去只是半时,没一会,乌风乔复回。

    山儿退至外间。乌风乔注视着床上一人,一贯的冷冽冰霜全化作了难忍心痛。

    「九儿,你与我说话,告诉我你无事,好么?」

    「九儿,其实你不想见我,是么?」

    「九儿,你不愿看我一眼,你可是在怨?可是在恨?」

    「你怨我未能救你於水火,你恨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么?」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你该恨该怨的,最该恨的……是我。」

    墨九充耳不闻,无动於衷。一堵高墙,一道厚壁,她蜷缩其中,将他隔绝在
外。

    再过了一阵,乌少正也跨了进来。

    他只沈默坐着,一言未发。

    夜,渐渐的深了。

    直到她抵挡不住疲累,直到她缓缓闭上了眼,两个男子犹是端坐,四道目光
悠悠绵绵,落在相同一处,始终没有移开。

    夜,渐渐的深了。

    一点烛光,昏昏黄黄,映出这一个寂静而漫长的夜。

    第215 章、打架

    这一晚,除了墨九谁也未是成眠。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山儿去外面的厨间张罗早点。绞了热乎乎的面巾给房
里的两位男子净手净脸,沏了浓茶用来清口,至於早点,两位男子皆只动了三两
下。

    待床上的人醒来,山儿又是一阵忙碌。把早点热过一回,为她整理擦拭一遍,
三人聚在床边,哄的有劝的有,喂她吃下了一些,接下来,兀自怔愣的继续怔愣,
沈默的继续沈默,房里重回了安静,这样的状态,乌家兄弟俩无法改变,即便心
疼,即便心有焦灼却是束手无策,强迫不得。

    一直到了午后,乌伯出现在了门口。他似有踯躅,并没有进房。兄弟俩相继
走出,他便压低了声音对其耳语了几句。

    听完,乌少正的表情略有一肃,与乌风乔互看了一眼,随即迈开步子,三人
前后一并出了墨九的小院。

    步伐匆匆,才走到半路,远远就见到了一个人影,人影的后面还跟着府里若
干家仆婢女。

    「王爷!请王爷稍待片刻!!」

    「王爷!乌管事已去通报了!您……」

    家仆们慌慌张张,前方男子的气势活像要杀人似的,他们伸手不敢拉,想拦
也是不敢拦,只听一声夹杂不耐的怒吼炸雷般的响起:「别想拿这套来敷衍老子!
等他个狗屁!滚开都滚开!!」

    行走间仿佛刮伴着一阵飓风,甩开了后面跟着一干人,没一会,这个人影就
席卷到了面前。

    见到二位少爷,家仆婢女们都停下了追赶的步子。

    只见一个面容精致俊美的男子黑着脸直冲过来,二话不说,出手就是一拳。

    乌少正迅速挡下,身旁的乌风乔却跨前了一步,闷声不吭的直接来了一下。

    邬尚煜始料不及,生生受了这一拳,他反应极快,回头抬手,恶狠狠的瞪起
眼睛,毫不留情的加以奉还。

    「咚」,击打声重重又沈闷,乌风乔后退一步,邬尚煜还要扑上,乌少正一
边将他拉住,一边面无表情的动作,举臂,精准的揍了过去。

    一时间,手上挥舞,脚下生风,你来我往,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扭打成
了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家仆全部呆住。

    大少爷二少爷在打架?

    大少爷二少爷与王爷打起来了??

    大少爷脾气不好,但坏则坏,风度总是有的,而二少爷更不用说了,向来是
冷冰冰淡漠漠,就算是天大的事他都不会动一下眉毛的。

    这一副混乱的情景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难想象,令家仆们的眼珠子
弹滚了一地。

    男男女女直愣愣的看着那来回拳脚舞得风生水起,谁敢说话呢?谁敢上前劝
阻呢?乌伯叹了口气,使去个眼色,众人便闭上了嘴,低下头,默默的散开退下。

    许是打累了,许是打够了,三人的动作逐渐的慢下。不知是谁先停的手,反
正邬尚煜收住身形,原地站了一会儿,腿一弯,屁股率先落下,乌少正乌风乔身
形不稳的瞪着他,停了片刻,也跟着坐下。

    三人不作顾忌,这么大喇喇的躺在了地上。身周只闻一片粗重的喘息声,三
人无一幸免,眼角脸上皆挂了彩,气恨也好,是宣泄也罢,总之这一场架也是打
得畅快淋漓。

    舔去嘴边渗血,咽下口中咸腥,邬尚煜低低笑道:「混蛋……两个混蛋……
你们可害惨了我。」

    半是咬牙半是无力,安静了不多时,他兀自继续喃喃:「皇兄要赶我回边界。」

    「他不听我解释,对我避而不见,他下了诏令,要我即日启程,若有耽搁,
便是抗旨不遵。」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这下,你们满意了?」

    兄弟俩望着一片湛蓝天空,谁也未作声。

    阳光着实有些刺目,邬尚煜闭上了眼,再隔一阵,缓慢的启齿:「她……怎
么样了?」

    呼吸有了平复,乌少正咳过几声,略带疲惫的开了口:「我想你该已知晓了。
既是知晓,又何须多此一问。」

    「我不知她……」欲言又止,眼帘掀起复又阖上,掩去了其中的隐约痛楚,
「她本不甘愿,挺过这些日子极为不易。这一番……兴许是注定,强迫来的,终
究要落空。」

    「一国之君,强逼民女,如何取信於天下?」乌风乔一字一字,森然出声,
「禽兽不如,枉是为人。」

    「天下?」邬尚煜倏地睁眼,冷冷讥道,「那你们呢?你们又在做什么?忧
之百姓,忧之天下,所以,你们就通敌叛国??」

    午后拂过的一阵风,明明是日头高照,和煦送暖,却无端搀上了些寒意。

    「你们知不知道,此举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你们是不怕死,那么她呢?
若她无辜受了牵连……你们不为她想一想么??」

    邬尚煜深吸了口气,方才一团乱,胸口处也不知挨了谁的一拳谁的一脚,这
会儿便震出了闷闷的疼痛。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就该没有顾虑的将她带回边城!离你们两个
不要命的疯子远一些!!」

    乌少正幽幽说道:「若她愿意,就不会有那晚波折,你……」

    邬尚煜恨恨的打断:「她就是一根筋通到了底!一门心思想回这鬼地方!说
也不听!劝也不理!蠢得要命!」

    「即便如此,你还是答应下,帮她回来,不是么?」

    邬尚煜的胸前急速起伏,显然是气结的极:「是我大意,中了你俩的算计。
不过你们也别得意,邬朝江山,没那么容易垮,邬朝疆界,也不会任外蛮踏足上
半步。」待紊乱的呼吸缓下,待眼中的波澜回归寂静,他突然再道:「我不会帮
你们的。

    以前是这句,以后还是这句。那个位子,我本就无谓,其余的,我邬尚煜做
不来也不屑、不齿去做。他是我皇兄,是我的兄长,我不会背叛他。」边说,边
一个用力坐起,微微垂下的脸庞,有着晦暗,有着坚定,还有几分日光渲染之下
的淡淡温度:「我还记得在这里饮酒聊说,甚是痛快。若心无芥蒂,想必更是欢
畅。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可立场不同,奈何不得。」

    「这时这刻,不问不究,言尽於此。但这一别后,待他日,如若有兵戎相见
的一天,我不会留情。」

    第216 章、受伤?

    「好好照顾她。若她有事,我不会饶了你们。」低低的说完这一句,邬尚煜
一骨碌的起身,不作停留的离去。

    午后的风微微吹拂,半晌,乌少正自语般的声音淡淡响起:「若心无芥蒂…
…他不失为一个好酒友。」

    乌风乔没有应声。

    待起身,乌少正看了看二人同样皱巴且沾着脏污的衣衫,失笑般的摇了摇头
:「这番,倒也是痛快。」才刚走了两步便是一个不稳轻晃。

    前面的乌风乔听到动静,转身回来:「大哥?」

    乌少正勉力站稳,擦去嘴边的血迹,平静道:「我无事。走吧。」

    兄弟俩人没有回去墨九的小院,在乌少正的住处,乌伯备了药酒热水之类,
擦拭的擦拭,上药的上药。

    平日无大病小痛的人,若一发作便是来势汹汹。当晚,乌少正烧起了高热。

    兴许是因为连日有了疲累,兴许是因为午时那一场动手,反正他不甚在乎,
也不许乌伯请大夫来看。

    早前墨九发烧时,还剩下了些药材。他就令家仆煎来了药,喝下之后,暂且
早作休息。

    夜间虽睡的不怎安稳,但发出了一身汗,第二日醒来,头里的晕眩似乎是好
过了许多。

    净过了脸,梳整了发,也不知那憔悴病容能掩去多少。跨入墨九的房里,床
边已坐了他的同胞兄弟。相似的面容上有着明显的淤青,见他进来,眼光一转一
扫,接着又重新定回到那张呆滞的鹅蛋小脸上。

    他叮嘱过乌伯,将昨晚的不适瞒下。那个丫鬟向他福过身,也未觉有异。他
便在桌前坐下,如之前一般,沈默的守候。

    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床上的人依旧是这样。

    清澈的黑眸是灰暗是空洞,她已醒了么?或者说,其实她根本就还未醒?

    她在想什么?自己又在想什么?

    是否因为思绪太过繁复,所以到目前,她抑或他都未能理清?

    他知道,她受了伤。而小产,只是诸多伤害中的其一。

    她是瘦弱,她是无辜,她经受过了什么?他不愿想,也不敢去想。

    若问,若询,若要知道事情始末,个中细节,无疑是一种残忍,一种折磨。

    残忍的提醒他,即便决心不令她卷入纷争,却未将她护住,即便不愿波及於
她,却使她逃不过丑恶。

    担惊受怕,逼迫受辱,无助一人,生生的承受。日月交替,一天天的过去,
这些,她可以忘么?自己呢?自己又可否放下?

    对着她,他的弟弟唇上开合翕动。他在说什么,他听不清,他只知道胸口纠
成了一团,继而像有把钝刀在来回缓慢的割,人说,双生子皆有感应,他想,他
的胞弟定与他一般。

    痛楚,间隔剧烈,麻痹,一阵又一阵,逐渐扩散蔓延。

    天色暗下,为了生意之事下面的人寻来府里,乌风乔暂先离去。待他走后,
乌少正再坐了片刻,接着抬手用力撑住桌面,慢慢的站起。

    山儿原本未留意,忽然听见「砰」的一声,转头看,只见男子一手抓着桌沿,
旁边的椅凳歪倒在地,而他的脸色煞白,她觉得异样,便快步过去扶住了他。

    「大少爷??」靠近一瞧,他不光是脸色奇差,额角发际还渗着点点的汗。

    乌少正吸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极低,力持镇定道:「与我出去。」

    山儿点了点头,不作二话,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扶着他出了里屋,继而再
出了房门。

    手下的臂膀在微微的发着抖,山儿心中升上了疑惑与担忧,这时,他的声音
在耳边稳稳响起:「莫要多问,扶我回去。」

    一路上,他几乎是在靠她行走,高大的身躯压下来,沈重的令她差点支撑不
住。他的呼吸也是重重,每一下移动仿佛皆有艰难。

    好不容易挨到了住处的院门,步伐淩乱,脚下一个踉跄,山儿一边用力拉住
他,一边低叫:「大少爷?!」

    手忙脚乱间,不知碰到了哪处,男子一声急促闷哼,紧接着,周身剧烈一颤。

    摸到了些许湿意,山儿定睛一看,手心指尖上的点点暗红,这是……血?!

    「怎么……大少爷!您受伤了??」

    乌少正在咬牙忍耐,可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眼前的晕眩越来越重,手脚的
力气也在迅速的流失。

    「大少爷您撑着些!我去叫乌管事过来!」

    狠狠抓着门框,试图欲维持清醒,只是控制不住,指节在一点一点的松脱开
去。乌少正勉强想要说些什么,眼前终是一黑。

    他只听见骨骼碰地的声音伴着一声仓皇尖叫,而后,他便什么也不知了。

    第217 章、他受了伤

    原来除了高热,乌少正还受了伤。

    伤口并非是打架造成,而他之所以发起高热,便是因为这伤。

    出宫那晚,邬辰扬射出三箭,乌少正反应极快的抱住墨九。墨九确实毫发无
伤,两支箭接连射入了马车内壁,剩下的一支,就在乌少正身上。

    就在他扑向墨九之际,箭矢破空而来,他并未躲过,他也无法去躲。若是闪
避,兴许这一箭就要落上面前女子的身,他未作片刻犹豫,以手脚身体为盾,将
她密实护好,咬牙生生的受下了一箭。

    那时,墨九惊慌的不行,她只看到车壁上插着箭矢,她也以为他们惊险躲过,
她哪里想到,其实还有「漏网之鱼」。

    那时,邬尚煜未见异样,况且他的心情复杂,滋味难辨,又哪会去仔细注意
呢。

    那时,乌少正抱着墨九,怀里人吓的失了魂,他便趁机悄悄折断了箭杆,将
其扔出了马车。

    接下来,回到乌府,而后墨九有恙,他进出,陪伴,神色如常,谁也没有看
出半分异常。

    药也未上,他只拿了块布粗粗的将伤处缠上,将箭头,将血迹全掩在层层衣
衫之下。

    再接下来,不眠不休,吃进的东西甚少,打了一场架,触及了伤处,雪上加
霜。发起高热之后,他也只是饮了一碗药汁。本因不治,即便一时压下,而后便
再难抵挡。

    大夫严肃道:没有伤及要害,若及时整治,不出几天便会无碍。拖延到眼下,
若再不好生休息静养,伤口不愈,引发了感染,届时,怕是难办了。

    大夫剪开缠着伤口的布条,上面血水混着脓水,红红黄黄的一片。箭头已深
深陷进皮肉里,只看的见一块肿得高起,有些溃烂,缓缓渗着黏腻的液体。

    一旁站着的山儿心里发颤,别过眼,不敢再看。

    箭头要取出,显然拔是拔不出来了,大夫从药箱里取出工具,准备完了便割
开了皮肉,直到挖出了箭头,清理过了脓血,再为其上药包紮,最后开了药方,
叮嘱了注意事项,山儿便送他出去了。

    这个过程,乌少正是无知无觉的,可乌伯着实的担忧心疼。待家仆捧来了药
碗,一口一口小心的喂他喝下,乌伯留下人看护,自己去了墨九的小院,将这一
切告知了另一位主子少爷。

    即便乌少正身强体健,这一番也是过了第二日的晌午才醒。

    府里多了位卧床的人,乌风乔这里那里,每日两边跑。自己的哥哥受了伤,
而心上那人依然不改原状,不予反应,焦心焦身,一边要打理府里府外,一边要
提防皇宫那处,不出几日,乌风乔也是憔悴了许多。

    这些,山儿全看在眼里。

    她眼见着两位少爷不顾别他,全心守候;她眼见着大少爷晕倒,晕倒前硬是
支撑着离开这里,让她不要多话不要声张;她还眼见着二少爷来回走返,即便他
脸上的倦容再明显,即便他眼下的黑影再重,即便他知道他得不到床上人的半句
话,他依旧频频前来,喂水,喂饭,擦手,擦脸,动作仔细轻柔,最后带着一室
沈默离去。

    她觉得不忍。去大少爷的住所,帮一帮忙,为他换药包紮,大少爷高烧未退,
迷迷糊糊间,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怎么样了?

    她答不上来。

    看得够了,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就不相信,床上那人是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觉察不到。

    大少爷没在房内出现,她就不相信,床上那人会没有看到。

    她知道,几日下来,她的身子已是无碍。可她就是硬着心肠,不闻不问,不
吭一声。

    她就没有疑惑么?她就没有担心么?大少爷二少爷的心思,她没有感受到么?
他们做到这个地步,她仍是不明白么?

    心再狠的人,到这会儿,或多或少,也该有动容了吧?!

    是,她是没了孩子,她是委屈难过,可她不是一个人在疼,他们包括自己都
在为她疼着。以后的日子还长,难道她就预备一直这样子下去??

    傍晚,乌风乔走后,房里只剩山儿一人。

    定定的看了床上人半晌,她慢慢的开口:「之前,王爷来过了。」

    如她所料,床那边没有半点动静。

    「大少爷二少爷和王爷打起来了。我不知那时情景,但大少爷他们都挂了伤,
想必,这一架是下了重手的。」

    床上的人无动於衷,若非床被有着微微起伏,一眼看去,还以为里面躺着的
是个假人。

    第218 章、房里谈话

    山儿提了口气,一字一字的说:「只见二少爷却不见大少爷过来这里,你知
道是为什么么?」

    「大少爷受了伤。」

    「不是因为打架,大少爷受的,是箭伤。」

    闻言,一双死寂黑眸有了细微的波动。

    「大少爷中了箭,就在你回来那晚。大少爷自己处理了,没人知道他受伤,
要不是那天他晕了过去……」

    床上的人极慢极慢的眨了下眼,山儿捕捉到,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件事
你也该是不知的。乌管事说,那天大少爷觉得不适却不让他唤大夫。后来大少爷
走时便有了不对劲。你在这里,他不准我声张,是我亲自扶的他出去。才回到他
的住处,他就晕过去了。」

    「当时我也是吓的半死,大夫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大少爷身上中了一箭。
他把箭折了,自己随便包紮了几下,衣服一挡,谁也没有看出来。」

    「身体里留着只箭头,该是很疼的,但你说奇怪么,他来这里,看着你守着
你,半点异常都没有,要不是实在撑不住了,我想,兴许他还能瞒的更久。」

    「大少爷没有给自己上药,大夫取箭的时候,我也在。伤口不光在流血水流
脓水,周围的肉都烂了。箭头刺的很里面,大夫是割开了肉才把它挖出来的。」

    覆着黑眸的纤长睫毛在一阵一阵轻轻的颤。

    「大夫还说,如果看得及时加上好好休息,原本不会那么严重的。可大少爷
不但是耽搁了伤还整夜的不睡觉,饭也没吃进几口,虽然大夫诊治过了,可身上
发起的高烧一直到昨个儿才退。」

    山儿一气儿说完,然后重重的呼吸:「大少爷怎么受的伤,我不知道。但我
猜,你该是知道的,对不对?」

    「大少爷放着自己的伤不理,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谁,不用我说,你也应该
明白的。」

    走到床头,直视着那一双黑眸,山儿掷地有声:「你端着这一幅半死不活的
样子,预备要到何时??」

    「你不愿开口,谁也不理,没人逼你没人勉强你。只不过,到今时今日,也
该够了吧?」

    「有委屈有难受,你说出来叫出来,就算是大哭一场,也没什么丢人的。」

    「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别怪我说得难听,退一步想想,这个孩子是你要的
么??这孩子是你心甘情愿怀上的么??」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我不知道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但你才几岁?有什
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宫里的事,眼睛一闭醒来权当是梦一场。你已经回来,我们都在,张妈也
在,光惦记着那些不痛快有用么?日子不要往下过了??」

    「你怎么不好好看看现在,看看在你面前的人??看看大家为你急成个什么
样儿了,非要一个个都跟着你心疼死折腾死了,你才是满意?!」

    墨九仍是一脸呆滞,只不过眸里悠悠蒸腾出水汽,没一会儿,一颗泪珠便脱
出了眼角。

    山儿的声音越来越高,极力压抑着胸前起伏,隔了片刻,她伸手擦去这颗透
明的水珠,低低的叹出口气:「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候,大家的日子都
不好过。大少爷二少爷天天来你房里,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张妈那边也快瞒不
下去,她拉着我问你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一次两次可以,时间长了……我又
能怎么说呢。」

    「进乌府这么些年,我看的出。儿女私情什么的,从来就不在大少爷他们心
上。我也看你捱过苦受过伤,到如今,大少爷二少爷的变化,我更是看得清楚明
白。」

    「都是爹生娘养好人家的女儿,有哪个是自愿进来姝园的?姝园里的小姐那
么多,又有哪个能如你这般?大少爷二少爷要做什么,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寻思
过问的。但我确定,他们的改变是为你,他们的急是为你,他们的团团转也是为
你,他们是尽着力想要接你回来的。」

    「你要怪要怨要恨,可以。可现在算什么?一味的逃避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无论追根究底是谁的错,他们已在弥补,而你却连丝机会也不愿给。看看他们的
样子,你忍心么??」

    墨九的表情未有变化,这一席话也不知是听见了没有,听进了没有。山儿久
久的盯着她,只见那双黑眸在无声的渗泪,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反应。狠了狠
心,她的语气蓦地一转:「你想要什么?要怎样你才觉得够?」

    第219 章、能否无动於衷

    山儿的表情有着些古怪,话也说的直接:「一向的软弱一向的逆来顺受,你
真正怕的是什么?你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是尚不懂事。原来你不光自私,言墨九,你还是个胆小鬼。」

    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第一次对着她语带严厉,说完,山儿不再看床上人
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房内只留墨九一人,一双黑色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涌出滚落,视线早已模
糊。

    想要什么?

    她只是想回到之前,回到未进宫的那一时。

    如果真是一场梦……那么她就可以当宫里的一切全未发生过,而眼下经过的
种种也都全然是假。

    好奇怪啊……怎么会这样的呢?她差一点……就要做娘了。

    实在是难以置信,在她沈浸於绝望痛苦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已经悄悄多出了
一条小生命。

    是在什么时候呢?她真的一点也没感觉到啊。只是,仍在懵懵懂懂之间,这
条小生命已化作鲜血,从她肚里脱离。

    「娘」……

    与她来说,这是一个好陌生的称谓。

    生下她之后,她的娘就去了。在她长大的这些年,「娘」只是无谓又简单的
一个字,心里反复默念过,嘴里有时咀嚼过,可她从没有机会,真真实实的叫出
过口。

    「娘」代表了什么,她没有切实体会过。就在她还没来得及明白,还没来得
及辨会的时候,她已失去了资格,失去了她的孩子。

    这件事来得突然,可孩子不会来的无缘无故。孩子的爹是谁,没有人比她更
清楚了。

    山儿的话一针见血,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之所以到来是因为承受了强迫,
孩子到来的过程,并非是她心甘情愿。

    如果孩子仍在她肚里安稳,那么接下来,会是如何?

    她会高兴还是难过?一天一天,等待着「他」的出生?生下「他」之后,她
该怎么办?她会怎么样?孩子呢?又会如何?

    这些问题纠缠着她,她只知道,腹中仿佛还遗留着痛楚。那种生生剥离,无
力又无法的感觉,那么刻骨,那么强烈。那时她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周身冰凉,
腿间的黏腻汨汨的在流,汹涌又似缓慢,像有什么被连根挖去随之流失,余下的
是空荡荡的一片。

    她很疼,她真的很疼。孩子的离去令她疼,孩子曾存在的事实也令她疼,提
醒着她,在宫里的一个个夜,发生过什么,提醒着她,那时有多无助有多害怕,
可没有人可以帮她也没有人可以救她。

    因为小产,在宫里的事不用说,他们一定都知道了。兴许是怨吧,兴许是恨
吧,心中百般滋味,不知他们与山儿会如何看她,一边不堪面对,一边又忍不住
的想:如果他们早些来……如果他们早些来救她,如果他们料想到她的处境,如
果他们顾及,如果他们担心,如果他们真的在乎……如果……

    种种如果,令她深受折磨。

    无所适从,唯有将自己封闭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稍能好过。

    可她毕竟是清醒,并非无知无觉,他们说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见。之前,山
儿开口清晰,她告诉她:大少爷受了伤。

    那一晚,在马车里,他用力的扑过来,她还听到箭矢刺入车壁的声音。

    他中了箭……怎么会这样的??他明明是好好的,他还与她说话,他还问她
有没有事,怎么会……

    他没有上药吗?没有叫大夫看一看吗?什么晕倒什么脓血什么割肉,直叫她
听得心颤。

    他天天过来这里,没有人发现他受了伤。不说,是因为不想引来担心?放着
伤口不管,或者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忍下疼痛,可是因为放心不下?……

    无需问,她想,兴许,她已有答案。

    山儿劈头盖脸的扔下一番话,触动了点点从而生出了苦涩与酸楚。如果说,
这一时未是理清,那么这一时,是否还能继续无动於衷?

    她做得到吗?她可以吗?

    山儿没有再进房来,接下来,夜幕降临。黑暗中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抑或是不
平难眠,便是不得知了。

    天刚亮,墨九的房里就有了动静。

    自回来之后不曾动过一下的人,掀了被,坐起了身。

    穿上鞋袜,下了床,除了脚上略有些发软,她的身子已是无碍了。

    定了定神,走了几步,活动了关节,墨九穿上一旁挂着的外衫,轻轻的推开
了房门。

    其实山儿睡的并不踏实,听到了声响却并未出声。穿好了衣裤,她悄悄跟了
上去,直到看见前方的人影进了乌家大少爷的院门,她才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墨九走的不快,在乌少正的卧房外,正遇上了乌伯。

    乌伯未有言语,只朝她轻点了点头,接着便走开了。墨九抿着嘴,经过片刻
犹豫,终是小心推开了手下的一扇门,抬脚迈过了门槛。

    房里点着一支蜡烛,有一些暗。转入了里间,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桌上摆
着纱布,剪子,药瓶,旁边还有只空了的瓷碗。床边一张四方矮几,上面放着个
铜盆,铜盆后的架子上挂着一条白色面巾。

    床上,隆起个人形。厚被下的人,显然睡着未醒。

    墨九将脚步放的既轻且慢,走到床边,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一张熟悉的脸,连
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他的脸色好差……他瘦了,也憔悴了。

    为什么连睡着的时候他也是皱着眉的?是因为伤吗?他是在疼吗?可惜床被
阻挡了视线,她看不到伤口究竟在哪里……

    脑中来回重复是那时一幕。高大的身体猛的压过来,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抱住
她,紧绷的声音焦急迫切的问:无碍么?无事么?

    她很好,她没有受伤的,只是她不知道,与此同时,箭矢已刺入了他的身。

    墨九怔怔的想得出神,她没有发现沈睡的男子倏地睁开了眼。虽然睡意未消,
但这双眼中已带足了警觉与冰冷,在其中若隐若现的还有点点的杀意。

    第220 章、去看他

    床边悄无声息的站了个人,待看清了,乌少正猛的坐起了身:「你……」

    一双黑眸随之抬起,墨九不言不语,只是怔愣。

    冰冷抑或是杀意都迅速敛下,乌少正还以为自己是尚未清醒,同样是一脸怔
愣:「你怎么……」

    很快,黑眸里有水珠子滚了出来,在小小的鹅蛋脸上划下湿润的痕迹。明明
是安静,他却仿佛听到了极轻极细微的一声「啪」──那是眼泪滴落的声音。

    无需细想,他已然开了口:「我无事的。」

    听了这句,泪水似乎流淌得更为肆意,墨九一下一下缓慢的摇起头,喉间像
是堵着了,努力过后,只勉强吐出哑哑的几个字:「你受伤了。」

    这个细细软软的声音,是隔了多久呢?多久未听到了?

    这里是他的住处,他的房间,而她出现在这里,就站在他的床边。兴许是觉
不甚真实,兴许是因才刚转醒,惊与喜并着一同袭上,所以他有些局促,有些无
措,甚至还有一些迟钝。一边对着她,一边无法反应;一边看着她落泪,一边只
能再度重复:「我无事的。」

    一个在床上略带僵硬的半坐着,一个在床前红着眼睛抿嘴站着。不远的距离,
却没有人动一下。目光悠悠绵绵,缠在一处,他们只在对视。

    两双眼睛,各自映着对方的影,一时间忘却了身周,直到丫鬟提着热水进来,
才是打破了迷咒。

    房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丫鬟也是一惊。不过她是识眼色的,先向床上的男子
福身,再对着墨九曲膝:「言小姐。」

    墨九回神过来,飞快的一抹眼睛,侧身退了一步。接着,只听丫鬟在恭敬说
道:「乌管事说,这会儿大少爷该是醒了,这便让奴婢进来伺候大少爷起身,为
大少爷换药。」

    乌少正视线不离那纤瘦的人,嘴里模糊「嗯」了声。

    墨九看着丫鬟将热水倒入铜盆,再转到桌前摆弄起药瓶纱布,脚下犹豫迈开,
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主子与这言小姐之间有点什么事,府里的下人不是眼瞎耳聋。正在做事的丫
鬟瞥了墨九一眼,心中了然,放下了手中忙碌,再屈了屈膝:「大少爷,药许是
快好了,奴婢先去端来。」

    乌少正又「嗯」了「嗯」,也不知丫鬟的话倒底是听见了没。丫鬟走后,墨
九走去铜盆前,取下面巾在热水里绞过,复回到床那边。

    微俯下身,为其擦脸擦手,面巾绞了一遍遍,她做的仔细又认真。

    乌少正看着她的专注模样,任其动作,没有作声。

    取了桌上的东西,墨九咬了咬唇,仿佛是下了决心,下一刻就欲掀开被子一
角。

    大手按上她的手背,她抬起眼帘,睫毛颤颤,对上他的眸光深深。细碎的水
光泛出她的坚定、坚持,再下一刻,他嘴上翕动,似乎是叹了口气。大手慢慢的
收回转而移到领口,於此同时,她手里一动,棉被之下便失去了遮掩。

    衣扣一颗颗的被解开,她下意识的摒息,视线掠过赤裸的强健胸膛,不带羞
怯,一路向下。

    他的腰上缠的厚厚,她小心剪开了结,再一圈一圈的解了开。最后薄薄的一
层,上面沾着红黄液体,当那狰狞伤口袒露於眼前,她很用力很用力的吸了口气,
拾起药瓶,手却在止不住的发颤。

    下巴被轻柔的抬起,他皱着眉,低声对她说:「我说过,已是无碍了,听见
了没?」

    伤口太过刺目,刺的她眼里生疼,让她忍不住的又开始掉泪:「不是的……
你骗人……明明不是的……」

    闻言,他的一双眉皱得更紧:「若非无碍,我又岂能与你这般的说话?」

    「不过看着厉害罢了,我哪会骗你。」

    什么看着厉害,她不信,她一个字也不信。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能哽
咽着重复的问:「疼吗?」

    「疼不疼?」

    「一定很疼很疼的……对不对?」

    乌少正松开手,拨去墨九嘴角粘着的一丝发,毫不迟疑的摇头:「不疼。」
大夫取箭头的时候他已没了知觉,所以这也不算是说谎。

    墨九始终是不相信的,伤口横在那里,一边不忍看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去看,
小手畏畏缩缩,怕弄疼了他,想碰也是不敢。

    「怎么会的……这么严重……怎么办……怎么办呢……」

    她一边在哭,一边自言自语般的喃喃,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皮肤上,渗
出点点温热,仿佛也将咸涩渗透进了乌少正的心底。

    他没有办法了,只得引开她的注意力:「大夫说,要按时上药,大夫还说为
防感染,不能露着伤处。」

    大夫的话最大,墨九立刻闭上嘴巴,瞬间振起精神,上药,包紮,要注意速
度还得注意手中力道,好一阵的手忙脚乱,这一时倒也顾不上流眼泪了。

    见目的达到,乌少正的嘴角微微有了勾起。她的手法是生疏的,药量的多少,
包紮的对不对,有没有碰疼,他是不在乎的。

    盯着那一颗低垂的黑色头颅,感觉着一双小手在身上摸索,她的呼吸就喷在
胸前,还有她的味道,浓浓淡淡,充斥在鼻间。

    其实心里有许多疑问,比如她怎会知自己受伤,她又怎会来的;再比如,她
来,是否因为担心,而她的眼泪里可有着些许心疼。

    会么?看到自己受伤,她会心疼么?或者,知道自己中了一箭,她只是内疚。
无论如何,不为别的,她的一举一动,皆是因着自己么?

    她下了床,她出了房,她来了这里她还与自己说话。

    她问自己「疼不疼」,她哭着说「怎么办」,她给自己上药包紮……

    这些,是否意味着她不是无动於衷?

    这些,是否说明她已从封闭中走出?

    这些,是否代表了……

    原谅?

    是的,他有许多疑问,安静是因为不愿打断这一时这一刻,安静还因为唯恐。
唯恐追根究底,唯恐惊动,唯恐这一切是个短暂梦境,唯恐下一刻,面前所有终
成泡影。

    第221 章、过去(一)

    上好了药,待包紮完,墨九直起身,浅浅的呼出一口气。

    盯着男子腰间的这一抹白色,她又开始发愣。

    乌少正沈默不语,隔了片刻,他往旁挪了挪,空出了些位置:「过来。」

    墨九怔怔的看他,脸上犹挂着泪。

    「陪我躺一会。」

    几下犹豫几下迟疑,她脱了鞋袜爬上了床,轻手轻脚的,唯恐碰着了他的伤
处。

    他拉过被子,将她覆着在内。床被下,他的体温悠悠的传过来,还有他的味
道夹杂着药的味道,她缩在他身旁,安静中,她突然开了口:「受伤……是那一
晚,在马车里,对吗?」

    停顿没有很久,乌少正淡淡的「嗯」了声。

    「你还问我有没有事,其实你已经受伤了,对吗?」

    乌少正侧脸过来,注视着一张鹅蛋小脸,眸里有光在微微闪烁。

    「为什么不说呢……?」墨九抬起眼睛,里面有一些空茫,有一些疑惑,还
有一些楚楚的无助,「不看大夫……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办?不看大夫,很疼很疼
的时候怎么办?」

    乌少正的眼神深幽:「这些你已问过,我也已回答过你。不严重,不疼。」

    墨九咬着唇,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原本你不会受伤的,
要不是……」要不是他扑了过来,要不是为护她安全……兴许受这一箭的不是他。
是他替她挡下,如今他躺在这里,负的伤有的痛是因为她……他在代她受过。

    「我是男子,区区一箭尚弄不倒我。」顿了顿,乌少正的声音倏地低下,「
早时,我令你受伤。也许是注定的,也许是老天在给我机会,偿还,弥补。只是
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墨九一时未作声,半晌,她才轻轻说:「之前的……已经没什么了。我已经
好了。早就好了。」

    「是么?」乌少正翻了个身,靠近她几分,「那现在呢?你……」

    话未说完,一来一去牵动到了伤处,隐隐作痛即便忍下,眉间却仍有了纠起。

    墨九察觉到,急急道:「你别动了!」

    大手将她抬起的肩膀按下,粗粝的手指转而触上她的脸颊,他执着的问:「
现在呢?怪我么?恨我么?告诉我。」

    他问的也是她所逃避的,这时被他率先点开,墨九垂下眼帘,没有点头承认
也没有摇头否认。

    虽未等到她的答案,他却仿佛已然知晓。大手一点一点收了回去,在颊上留
下的温度也在淡离。他重新躺好,她没有看他也没有动。

    房里寂静无声,她只听到身旁悠长的呼吸声,然后,她听见他说:「在我小
时候,生活无忧无虑。我爹是朝中重臣,我娘是皇亲国戚,娘对我们的管教虽严,
同时对我与风乔也倾尽了疼爱。那时的乌家风光无限,身为爹的儿子,身为乌家
的一份子,我以此为荣。」

    第一次,他亲口提及过去,虽然有些突兀,但墨九静静的,认真的听。

    「那时我年纪尚小,是什么也不知的。等先生授完了课便带着风乔在府里四
处玩闹,不知我娘为何总是心事重重,即便在笑却不甚开颜。而每每一家相处,
她看着爹,看着我们,眼中总有复杂。」

    「那时先皇出宫来府,我见过他数次。他每次来都伴着赏赐,有时是名贵玉
石,有时是孩子喜欢的小玩艺,有时他会问问课业,有时他会问问生活琐事,他
是威严也是平易近人,待我与风乔甚好。」

    「时间长了,有些风言风语出来。我不知「暗通款曲」是什么,我也不知「
私生子」为何意,我去问娘,娘楞了好久,接着,她似乎是极生气,最后,她只
抱着我流泪,什么也没有说。」

    「虽不懂事,但孩子的心思也是敏感。自此之后,我开始留心起府里身周。」

    「一年年的长大,我质问过娘,先皇来府里是为什么,先皇的另眼相看又是
为什么。我甚至还冲动的问她,我与风乔的生父究竟是谁。她不说我便以为是默
认,我骂她水性杨花,骂她不知廉耻,我同情爹,我恨她。恨她为乌家添上污点,
恨她令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儿子陷入一个如此不堪的境地。」

    往事被一点一点的揭开,真实就快要坦露与前。没来由的心跳加速,墨九既
惊且诧。他的意思是……难道……他们与皇家……他们与宫里那人……是同父异
母的……

    「自此之后,我对娘有了刻意的疏远,先皇再来时,我也远远避开。爹不知
我在为什么别扭,他也劝导过我。风乔觉出我的异常,问我为什么生气,问我为
什么不理娘。我如何能告诉他?自己都难面对的,我又如何能说的出口?我只好
装作无事,一如既往的笑,一如既往的玩闹,消了风乔的疑惑,也好让爹放下心。」

    「他们不知,但娘是知晓。有时我在想,只要她开口,只要她否认,哪怕只
有一句,无论真假,我都信。可她没有。没有解释,没有半个字。」

    「怀着这样一个沈重的秘密,有口难言,这样的煎熬何时才是尽头?有一天,
风乔与我捉迷藏,我找不到他。我心不在焉,走着走着,走到了爹的书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让墨九无端的吊起了心。

    「这天,先皇来了,书房里两个声音,一个是他,一个是我爹。」

    「我站在外面,没有立时离开。因为书房里的动静太过奇怪。有扇窗没有关
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要过去,不要看,脚上也好似有着千斤的重。可我仍是
走了过去。」

    「那你……」喉间干涩,墨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开口打断,她也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在发着颤,「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他表情古怪的重复。

    「我看见地上散乱衣衫。」

    「看见我爹赤裸的趴在书桌前。」

    「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他压在他身后。」

    「这个男人,就是先皇。」

    第222 章、过去(二)

    墨九的嘴巴张张合合,许久都吐不出半个字来。

    什么赤裸?什么抱着?什么意思?

    她是混乱了。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扯了扯嘴角,竟然轻轻的笑了:「龙阳之好你知
道么?男人与男人翻云覆雨,行欢爱之事。这「男人与男人」,一个是先皇,一
个便是我爹。」

    欢爱……男人与男人……墨九倏地睁大了眼,脸色忽红忽白,已然震住。

    「惊讶么?觉得恶心么?那时我才十岁,我是大开眼界,目睹了一场活春宫
啊……」唇上勾起,是苦涩,是讥讽,是痛楚,墨九只能看着他,胸口一阵阵的
生闷。

    「后来,我也不记得我是怎样的离开。我没命的跑,气喘吁吁冲进了娘的房
里,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娘盯了我半晌,只对我说了一句,「你
已知道了」。她朝我走了几步,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我知道了什么?知道人人称道的伉俪情深是假?知道长大的这些年,一家
和乐幸福是假?什么相敬如宾,什么父慈母爱,这不是太讽刺了么??我们的出
生究竟是为什么??原来乌家的荣耀,乌家的风光,只因我爹是先皇的胯下之臣!」

    乌少正语带不稳,苦苦压抑却抑不住胸前的起伏。

    「我错怪了娘。我错得离谱。对於我的指责,轻视,娘全承受下来。她不辩
驳不解释,背负着这个龌蹉的秘密,守口如瓶这么多年。若非我撞破,她预备为
他们隐瞒多久??一直瞒下去?伪装美满的假象,一直到死的那一天??」

    「我守在她床边,看着她醒来,看着她无声落泪,她说,是缘是孽天注定,
有些事,她在成亲当夜就已知晓;她说,我爹给了她两个儿子,这样已很好,其
余的她不贪求;她说,爹也有他的难处,她要我莫去怪他恨他;她还说,在宫中
见他第一面,而后嫁了他,她心意不改,永不后悔。」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令她坚定执着的是什么……因为「不悔」二字,
她可以咽下所有委屈,因为「不悔」二字,她独守空房,还要陪上一辈子的幸福。
她的眼泪谁知道?她的痛苦谁明了?值得么……这真的值得么??」

    墨九不知该如何安慰,唯有挪动着手脚,贴近了身旁的人。

    红着眼眶,她小声的说:「值得的。如果你娘认为值得……就一定值得的。」

    「兴许……是吧。」乌少正伸手揽住了她,长长的叹出一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有心人作乱。本来闲言碎语就已传了不少,没
多久,这桩丑事便是满朝皆知。先皇欲极力压下,可他挡不了背后的一张张嘴。」

    「就在这风口浪尖,我爹遭人陷害,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先皇即便有意放过,
但「证据」确凿,朝中呼声一致,於是,我爹蒙冤落狱。」

    「官兵来押人的时候,他没有半点反抗。我忘不了官兵的丑恶嘴脸,我也忘
不了那时爹的表情。他一派从容,望着我们,好像在说,别怕,没事的,他只是
出个门,很快便回。娘已哭得发不出声,江嬷嬷抱住她拉着劝着,她只紧紧揪着
他的袖角,怎么也不愿放。他看着她,似笑非笑,眼神温柔,像是不舍又像是解
脱。」

    「爹被带走之后,我娘终日以泪洗面。几天后,她早早来了我房里。她装扮
了一番,遮去了憔悴,还换了身新的衣裙。她端了早点进来,坐在床头,握着我
的手,对我说,「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是哥哥,你带着风儿,兄弟俩
好好照顾彼此,以后,可不能再胡闹了。」」

    「她坐了一会就走了。等我觉出不对劲,赶去她房里却不见她的人,很快,
我在爹的房里找到了她……可我去得已晚,终是来不及。」

    说到这里,乌少正深吸了一口气,墨九埋头在他胸前,不忍再听。

    「一条白绫,她将自己吊上房梁。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天,是爹被处决之日,
也是这一天,我和风乔失去双亲,成了孤儿。」

    「人心冷暖,上头出事,下人逃的逃,散的散,转眼府里就空了。乌家盛时,
就已引来嫉恨,乌家一倒,平日走得近的纷纷调转矛头,帮着一同打压。他们欺
我们年纪尚小,我们空身被赶出了乌府,没了自己的家。」

    「幸亏还有江嬷嬷和乌伯不离不弃,始终在旁照顾。跨出乌府大门的那一刻,
我便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夺回属於我们的一切。爹娘的枉死,施
加於身的屈辱,我会加倍奉还。」

    「一年年过去,我变了,风乔也变了。江嬷嬷虽然担忧,但她知道,唯有变
强,才能不受欺淩,唯有心狠手辣才能在打压中站稳住脚。」

    「没有锦衣玉食,只靠着嬷嬷乌伯的积蓄过活。我们做过苦力做过杂役,挤
出闲暇一边上书院,存下的银子便交给风乔从商。他很争气,之后做出的一番事
业叫人不可小觑。」

    「后来,先皇死了,兴许是因为心存愧疚,他下了诏令,乌家遗儿年至弱冠,
父死子承,入朝为官。」

    「无论此举为何,这样甚好。我们回了乌府,身边添得一人,就是乌岳。为
搜集消息,暗里行事,我设了夜楼。乌家一点一点重新站了起来,再后来,言家,
温家那些曾倒戈相向的开始摇尾示好。」

    「他们在怕。乌家的两个小儿已长大成年,若追究过往,翻起旧账,他们的
安逸非但不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他们该怕的。」

    男子的声音流淌得缓慢,带足了阴冷,墨九打了个寒颤,他察觉到,收着手
臂将她搂得更紧。

    「他们欲表悔意还欲表忠心,钱财之类风乔已赚的甚足,他们想着,除了钱
与势,男人的身边还会缺什么?女人而已。」

    「於是他们将亲生女儿双手奉上。我当然不会拒绝,我将他们送来的女人安
排在姝园,同时还定下规矩,要进乌府,需先破身。」

    作家的话:今儿个2 更啊~ 突然发现,标题里全是2 哎~

    第223 章、过去(三)

    墨九脑中「嗡」的一声。勉强凝起心神,听身边男子继续说道。

    「女子的清白被草莽的夺去,他们虽有不忍,可他们为求自保,儿女众多,
牺牲掉几个又何妨?虎毒尚不食子,他们亲手将自己的骨肉推入火坑,弃之不顾,
他们,可比野兽可怕多了。」

    「姝园里的女人也算出自名门,我想,若将她们变成棋子,会是如何?皇家
不是高高在上么?邬氏血统不是高贵么?宫里选妃,若将她们安插进宫,就算无
甚用处,届时枕边的妃嫔只是只被臣子玩烂的破鞋,那该多么有趣。」

    「我将这件事交与江嬷嬷去办。她每一年去各府选人,带回姝园学习技艺,
出色的便领去夜楼,改名换姓,送入皇宫。你该已知道了,怡妃就是其一。」

    墨九愣愣的张口:「怡妃认识岳哥哥,她说她姓温,她还说她住过姝园。可
是,这些……他、皇上也是知道的。」

    俊挺的面庞闪动着点点冰冷,「他知道,可他不介意,他还封她做妃,这不
正是有趣的地方么?」

    哪里有趣呢?她实在想不透。只是她终於明白了,为什么姝园里住着这么多
位女子,而她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

    她是言家的女儿,因为言家,因为她的爹对乌家不仁不义,她早就被爹遗忘
了,而后便将她当作息事宁人,讨好的工具,毫不犹豫的拱手送出。

    「今年,嬷嬷选中了你。见你的第一面,我还以为这是个玩笑。我醉酒伤了
你,那时我并不在乎你是死是活,说来也奇怪,见你两次,三次,之后我……」

    他停住,没有说下去。他的眸中浮出丝丝柔暖,他的唇轻贴上她的额头,然
后,他沈沈的吐息。

    「我与他暗里相斗,我有恨,他有怨。不想你引来注目,在他面前故意对你
刻薄,就是担心他将主意打往你身上。」

    「你以为他是好人,可他是真真狡猾。面上不动声色,背后他以丹儿为饵,
为的就是引你进宫。」

    「他是一国之君,唾手可得的太过简单,宫里枯燥,他有的是时间与耐心。
试探周旋,他在享受狩猎的过程,若时机正确,一收网便是一举捕获。」

    「是我小看了你的决心,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趁我们不在,偷溜出府。你一
进宫中,我们就触手不及,我派乌岳去接你,你却不愿回来。他设了重围,皆是
个中高手,乌岳带了人欲突围靠近,可次次被挡,占不得上风。」

    「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一个人能进出自如。邬尚煜是个磊落男子,我也看出
他对你有着好感,所以……」

    墨九闭上眼,轻轻的打断:「所以你让怡妃来找我,让我去求王爷。所以那
一晚你来了,你知道王爷会答应,王爷会帮我出宫。」

    「是。」乌少正没有否认,「我本无完全的把握,所幸,他终是允了你。」

    「我在马车里听到外面说有刺客,我还听到王爷在和你争执,山儿还说你、
二少爷与他在府里打起来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静默片刻,乌少正如实答道:「我命乌岳引来皇帝,我要邬尚煜离开这里,
回去边界,短时不能返还。」

    边界吗……

    她不舍得他走,不愿他走,他什么也没有做的,他只是救她於水火。到头来,
因为她,他仍是要走……

    乌少正略有疲惫的阖了阖眼:「你已知晓了全部……你是否觉得我面目可憎?
是否觉得我险恶至极?」

    他将晦暗过去娓娓道来,在宫中,那人不止一次的暗示,现在她知道了,原
来这便是所谓的「见不得光」的秘密。

    那人口中的「疮疤」,那人口中的「渊源」,那人口中的「龌蹉」,全是面
前这人的伤,面前这人的痛。

    他在小时就已经历了这些,怀疑自己的身世,亲眼所见不堪一幕,爹遭陷害
处死,娘跟着上吊自尽。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受尽欺侮……她不敢想象,想来
只觉心疼,他面目可憎吗?不,一点也不。

    而她,似乎也经历了许多。

    被爹唤去角阁,见到了江夫人,经过言府最后的那个夜晚,她被送来了乌府。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姝园,她受伤受苦,去了二少爷的书房,想与岳哥哥一
同逃离,她认识了王爷,认识了皇上,后来丹儿与张妈来了,丹儿不告而别,她
为她进宫,继而被囚禁。

    王爷帮她出来,她回到这里。有了孩子,失去了孩子……种种片段在面前一
一闪现。她不用抱着疑问而活,曾经的无知,曾有的猜测,如今,她全明白了。

    只是心里空空的,迷雾拨开,她看到一片茫茫然。

    是谁造成了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吗?她突然有些相信了。

    注定她要走过曲折,注定要与他们相遇。当在言家的大树上初见那一刻,当
走入角阁的那一刻,当跨过乌府门槛的那一刻,懵懂,痛苦,挣紮,欢愉,心动
……事情的发展自有它的轨迹,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人生百味,她似皆有
尝过,她已不再是当初的言墨九。

    这几天,二少爷问她,可在恨,可在怨。

    之前,大少爷问她,怪他么,恨他么。

    她在逃避。

    辨觉不清,直到眼下,依然是。

    但是……她如何怨?如何怪?心底深处受了撞击,一下一下,撞出酸楚,撞
出苦涩,撞得所有都变的模糊不清。

    他的眼中映着一个小小的她。那么这一个「她」,能否给她答案?

    楞了良久,她开口问:「你恨吗?你恨他吗?」

    他回答:「我不知。我只知,我要毁了他的江山。」

    她的是「他」非「他」抑或他的是「他」非「他」,这一刻,谁也没有去深
究。

    「不过……」戾气杀意盘旋着自他脸上升起,「眼下,我想他死。」

    这个「他」指的是谁,墨九听懂了。

    「你问我疼不疼,他碰了你,你有了身孕,这里……」说着,他移动手掌,
对着腰间狠狠按下,「这里的疼,我一点也不觉得了。」

    「不要!」墨九回神,赶忙去捉他的手,可她慢了一步,白色的纱布上,一
点鲜红在缓缓的晕开。

    第224 章、「爱」

    你……」惊怔间,墨九只挤出了这一个字。

    一点鲜红虽晕透得缓慢,但刺痛了她的眼。

    才上完药的,才包紮好的……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

    这个时候,她顾不上什么茫然也顾不上去辨觉什么滋味了。

    迅速掀被下床,拾起之前放在桌上的瓶罐物件再迅速的转回。重新剪开了纱
布,果然,伤处沾着药粉又渗着血,黏黏糊糊的一片。

    鼻间不争气的有了一酸,一边小心翼翼的清理,一边兀自嘟嘟囔囔,是恨恨,
也是心疼:「都已经弄好了,原本没有流血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怎么办?
还是唤大夫来看一看?这里哪能乱碰的!我都说了不要动了……」

    听着,看着,有一种情绪在乌少正的眸里缓缓流淌。面前人埋头忙碌,再度
上药包紮,一阵过后,在她正要走开之时,他将她拉住。

    「我不想骗你,我也不会骗你。事分轻重缓急,我的心里也有着得失计较。」

    墨九停下动作,抬眼看他。

    「皇宫,不是不可以硬闯。只是时机未到,如此行事的后果除了损兵折将之
外,若他借机发难,我便功亏一篑。」

    「后令邬尚煜涉入,我承认,我的目的并不单纯。」

    「既夺回了你,又赶走了他,还让他们兄弟俩生出间隙,一举多得。」

    「我利用了他。说到底,我也利用了你。」

    他不知,她听完之后会作何感想;他也不知,在她听完之后,她脸上的着急
心疼是否会立即消失,他再也寻见不到。

    兴许一切将重回原点,回到那时,距离遥远。

    他已将晦暗过去一一道出,其实,他说得不易,因为他最不愿让她知晓。不
管是不堪还是痛苦,这是他的记忆,他的经历,合成了现在一个完整的他。所以
即便开口艰涩,他不欲遮掩,他不想再有隐瞒。

    阴险也好,残忍也罢,将心底最深处剖开,无情,有情,他给她真实。

    「报仇,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我不断的提醒自己,说服自己,因为只
有这样,才稍能安生。可好过只是片刻,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对我的影响。」

    乌少正伸手按上自己的胸口:「这里放着了一个人,所以备受折磨。」略一
停顿,他自嘲般的一扯嘴角,「谁会相信呢?连我都没有想到,原来,我有了视
之为重要的东西,我竟然……也有了想珍惜、守护的人。」

    墨九慢慢的移动着视线,从他的胸膛到面前的一双黑色眼睛。

    他的眼里似乎有水流在轻晃,震动荡漾,下一刻就要翻起汹涌巨浪。这种感
觉不是可怕的,这种感觉就像有无数只小手软软的在心尖拉一下,再拉一下。呀,
鼻子本来就酸酸的,这会儿越发的厉害了……

    「这个人,一见我就怕极,这个人,胆小甚爱哭。不知不觉,不在乎就变成
了在乎,见不着时,会牵挂;见她哭时,会心疼;她一笑,心情会莫名其妙的变
好;与她独处,抱着她时,便觉得满足。」

    「她在宫里一日,我日日夜夜,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他低头靠近,以指
腹摩挲她的脸颊。「然后,报应来了。」

    「我最担心的,她没能逃过。」

    「她像是性情大变,对身周的人事不予理睬。那时我想,就算挡下一箭,有
什么用呢?其他的呢?比这一箭更可怕的呢?我为她挡下了么?」

    「伤害已经造成,可以后悔么?还能不能弥补?若我说,从今以后,我不会
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不会再让她离开我的身边,我会守住她,保护好她。我想
问她,她可否愿意,愿不愿相信,愿不愿给我一次机会?」

    墨九的表情很奇怪,两眼发直,嘴唇颤啊颤的,说不出是在惊还是在呆,说
不清是要哭还是要笑。

    「你可以不屑也可以讥讽我几声,你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叫我「坏人」,把我
对你的恶行一一列出,说骂个痛快。但我想你告诉我,你能不能诚实的回答我,
与我相处,可令你为难?」

    没有隔上很久,墨九摇头,而面前人仿佛是松了口气。

    「与我一起,你觉得讨厌么?」

    墨九仍是摇头。

    「你来我房里,是因为知道我受伤,你是来看我?你在关心,你在……心疼
么?」

    墨九眨了下眼,明确的点下了头。

    她看到他眼里一亮,只是接下来,他的启齿突然有了迟疑。

    「那么,你有没有……我知道你喜欢风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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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头没脑,他问得极模糊,奇怪的是她竟然听的懂。

    他斟酌着,试探着,像是怕吓着了她,从中,她甚至还觉出了一丝奇异的卑
微。

    他微微闪躲起她的视线,局促是为什么?欲言又止是为什么?等待抑或是期
望,是否为那不确定的答案?

    墨九低下了头。

    安静,叫人紧张;安静,给人失落;安静,令人灰心。

    安静过后,她极轻极轻的,点了点头。

    同样是没头没脑,奇怪的是,乌少正也是看懂了。

    眸光快速闪动着,显出了一点激动,然后,他带着剩下的一点僵硬,剩下的
许多不自然,用一种古怪的,陌生的语气,低低的问:「对风乔,你是极信任极
依赖的,你……爱他么?」

    爱?

    爱是什么?

    喜欢一个人,为之悸动,爱一个人,为其牵挂。

    喜欢一个人,因为他的举手投足,心情可以有低有高,情绪可以有落有涨。

    爱一个人,因为他的只字片语,生出纠结,生出疼痛,喜悦或苦涩,皆是极
致。

    「喜欢」与「爱」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喜欢了多久就会变成「爱」?

    是「喜欢」长还是「爱」更长?

    是否因为爱之浓烈,所以飞蛾扑火。

    是否因为爱生牵绊,所以奋不顾身。

    时时刻刻,难离左右,一生一世,无怨无悔。

    「爱」?

    没有人教过她。

    「爱」是什么?

    没有人告诉过她。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人,看着他突然对她笑了。

    原来,在失神间,她已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第一次见这抹笑颜,不带阴霾,
不带冰冷,只是纯然。他笑起来果然是很好看的。

    他笑着对她说:「巧了,我也不知道。」

    顿了顿,他的脸上升上认真,「不过,我想试一试。」

    他的声音低沈又温柔,深邃的眸中折射出动人光华:「你与我一起,我们一
起试一试,可好?」

    她一直一直的呆愣。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紧紧的捂着了嘴,眼泪扑簌簌,成串落下。

    作家的话:无论如何~ 我想煽情一把~

    第225 章、放下

    没有人教过她。

    没有人告诉过她。

    但是没关系的,她可以试一试的。

    试着去明白什么是「爱」,试着去体会「爱」是怎样一种感觉。

    因爱而生的欢喜,苦涩,酸楚,美好,她可以一一品尝过来。

    投入身心去相信,勇敢的付出,无条件的依赖,继而好好的相守。

    山儿说过的话,她突然有些懂了。

    「真正怕的是什么」,「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其实她害怕孤单。

    其实她想要多一点的关注,她也在渴望「爱」。

    从小没有娘,虽然张妈给了她亲情,但对於母爱,父爱,她不是没有向往。

    在言府的大树上,她看见她的弟弟妹妹被抱在怀中,他们有娘照顾,他们还
有爹关心。未泄露半点,也许是装作不在乎,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好羡慕。

    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她不是爹的女儿吗?爹是讨厌她吗?不喜欢她吗?
为什么爹不来看她?

    她不敢去问张妈,唯有将所有疑问全放在心底。

    直到她十五岁,当在小院门口见到那个高大威严的男子,她觉得陌生且熟悉。

    那时的心情实在是难以形容。突然吗?当然是的。手足无措吗?自然是有的。
除此之外,还有茫然还有惊喜,直到爹走后许久,她仍是无法回神。

    走入角阁的时候,她有不安,有忐忑,同时也有雀跃。她不知将会发生什么,
将要面对什么,待她意识到,便从头到脚,凉了个通透。

    即便震住,即便害怕,她都没有反抗。

    那一夜,仓皇懵然间,她失去了初贞,天一亮,她被扶出角阁,扶出了言家
大门,在被塞进轿子之时,她的爹只给了她一句话:记住,无论如何,你姓言,
你总是我的女儿。

    女儿……是吗?是这样吗?

    她以为只要乖乖听话,便能令爹的目光多有一些投注。她以为只要顺他的意,
他便会高兴,他不会再忘记她,他会关心她……他会来爱她。

    她太天真。手里仿佛抓着了一丝希望,未有确定,她就迫不及待奢想着更多,
奢想那些原本就不属於她的东西。她也很傻,经历皇宫种种,对於丹儿,她仍无
法去责怪,无法去恨。因为与丹儿的情谊她视之珍贵,她有的不多,她不能,不
可以再失去。

    对她的好,她牢牢揣记於心。因为那些关切怜惜,除了张妈丹儿,她从未在
别人身上感受过。岳哥哥,二少爷,大少爷,王爷,他们以不同的方式走入她的
生命中,继而驻紮进她的心底,她已无法忽略。

    其实,她不可怜的,对吗?

    其实,被爱抑或去爱,她也可以的,是吗?

    其实,她拥有的已很多。

    他们,都在她的身边。

    墨九停不下哭泣。鼻头通红,眼泪混着鼻涕,一脸的狼狈。

    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难过,兴许二者皆有,一只大手伸过来,默默的为她擦着
眼泪。

    哽咽声接连不断的,仿佛快透不过气。她没有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没有
听到跨步迈进的声音,当她抬起头,透过泪眼迷蒙,她看到两张相似的脸。

    他们静静的围在她身边,没有人说话。

    房内弥漫着温情,令她觉出暖意,於是,泪水更是汹涌。

    她不再逃避。哑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将这段时日,宫中经历,一点
一点,细细的诉说。

    哪怕其中有着难启齿,哪怕亲口再提,不亚於血淋淋的再揭伤疤,哪怕回忆
如同梦靥,痛楚亦是深刻,她没有退却,她勇敢的正视。

    她告诉自己,最后一次。

    心颤,害怕,绝望……这都是最后一次。

    说完之后,她便要将这些连着皇宫的一切统统忘记。

    把不愉快的赶出心底,不再添痛苦不再添难过,跨过这个坎儿,不想过去,
只看眼前。

    就这样,墨九说着说着,泪水间歇着有止有落。和盘托出,下了决心,像拨
开了阴霾,散去了闷浊,随即,点点轻松转然而生。

    接下来,无论是人或事都在逐渐变得好起来。

    乌少正的箭伤一日日的恢复,皇宫那边未见异常,乌岳来过墨院探望,而张
妈已能下床走动,墨九在欣喜之余,每日天两边照料,心无旁骛,过得充实而忙
碌。

    府外的城中也是热闹。街道,客栈,酒楼,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人。他们来来
往往的穿梭,看着装打扮,不像是本地人士。

    墨九还在闲暇之余,学起了刺绣。因为山儿告诉她,两位少爷的生辰将近。
可府里年年的习惯并非设宴摆酒,两位少爷不喜热闹,吃碗长寿面,生辰便算过
了。

    墨九听了之后就放在了心上。虽然她过生辰也是吃一碗张妈做的长寿面,但
她如今已视乌府为家,第一次迎他们的生辰,她觉得自己不能不做些什么。

    她想不出什么特别的,送礼嘛她没银子,不好问山儿借也不好问老伯伯借,
若向他们借……就算买了东西也是没意思的。

    山儿说,物不在贵重,关键是心意。

    她想了又想,那些高雅的啊别致的啊她一样都做不来,还是实际些,问山儿
要了针线,她预备试试看,亲手做两只钱袋。

    山儿陪着选好了料子,在她的教导下,墨九剪出了样儿,接下来便是认真奋
力与针下活。

    这一日午后,墨九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山儿在一旁磕着瓜子边看边指点。没
多久,房门外有了动静,只见乌伯佝偻着背,领进来了一个人。

    墨九抬头见到,立时一愣。

    这个人悠悠迈过门槛,扫视过四周,一双水灵美目停驻在了她的脸上。

    端详片刻,她淡淡一笑:「看你的气色,甚是不错。」

    墨九放下手里物件,慢慢站起了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轻唤一声:「怡
妃娘娘。」

    乌伯及时出声:「言小姐,怡妃娘娘听闻你抱恙,遂来府一探。」

    怡妃转头温和道:「乌伯,这里我又并非不熟,你不用跟着了,该忙什么这
便去吧。」

    第226 章、传话

    「是。怡妃娘娘。」乌伯恭敬的应完再不紧不慢的退下。

    山儿早随之站起,虽不知是怎个状况,屈膝福过,脸上眼里的警惕却是显而
易见。

    怡妃看着墨九,笑中带着了然:「见了我,很惊讶么?」

    墨九抿着嘴,没有作声。

    「我呢不过是来看你一看。」说着,怡妃向山儿斜斜瞥去一眼,笑意微有敛
下,声音中也浮上了些冷厉,「我又没有三头六臂,光天化日的,还能吃了你不
成?」

    山儿有着犹豫。这一位从宫里来的「娘娘」可不是能怠慢的主儿。想来大少
爷二少爷不会不知晓,既然乌伯都已带了人过来,说明应是无碍的。於是山儿不
作耽搁,低头福了个身便掩门退出。

    山儿走后,怡妃悠悠跨近,看清桌上摆着的一干物件,她轻勾起嘴角:「怎
么还在摆弄这些?不是已经……」似乎是觉出了不妥,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她
举起巾帕,掩饰般的轻咳一声。

    墨九倒是开口接了下去:「我想做几个钱袋,才剪好了样子的。」

    「钱袋?」

    「嗯。但我不会刺绣,方才正在跟山儿学。」

    怡妃边打量着对方的神色,边淡淡道:「哦,是这样。」说完,她兀自在桌
前坐下,目光闪动,不知在转动着何样心思,墨九也低眉不语,一时间,房里的
安静仿佛带上了点点尴尬。

    良久,怡妃自语般的嗤了声:「既有这闲情逸致,看来,那些个放心不下还
真是多余。」抬起一双盈盈水眸,娇媚的脸庞是一副要笑不笑:「怎么样?府里
的日子比起宫里可是惬意?我是否先该恭喜你,终於脱离苦海,如愿以偿?」

    清澈黑眸迎上怡妃目光,隔了一会,墨九才慢慢的启齿:「府里很好。可以
回来……我在这里,很好。」

    「不用说,我看得出来。」怡妃的表情现出丝古怪,难言复杂中,说不出是
不屑还是嫉恨,顿了顿,她似是恶意的加了一句,「听说你有了孩子,后又小产。
这会儿波澜不惊,平静如常,足见你恢复的甚快,看得也甚开啊。」

    提到了孩子,心中难以避免有了异样。墨九移开视线,沈默。

    怡妃也垂下了脸,拂了拂衣袖,不带起伏的说道:「你好或不好,与我无关,
我也没这个兴趣知晓。今儿个来这里,是谁的意思,我想你也该明白。出宫除了
一探,还有句话是要带给你。」

    「你走了,可有个人尚留在宫里,这个人是谁,不知你忘记了没有。」

    闻言,墨九倏地抬头,怡妃不疾不徐的转眼看来,将那一脸的怔怔收入眼底
:「我记得,你与她好像是情同姐妹。那么她的死活,兴许……你该是在乎的?」

    丹儿……

    这两个字在齿间翻来覆去。

    是啊,她出了宫,可丹儿并未。她不是没有想过,不是没有担心,可她始终
没有见到她。不知她身在何处,也不知她的情况如何。眼下,这个名字被面前女
子提起……怡妃娘娘为什么要这么说?什么死活?她在暗示什么?她……或者是
他……又对丹儿做了什么??

    呼吸有了一滞,双手下意识的握紧。这段时日她自顾不暇,一时竟然忘却,
愧与疚油然而升,双唇开开合合,却只能迸出几字:「丹儿她……」

    「哎,别这样看我,我可动不了她。」面前女子娇嗔般的横来一眼,「她是
大有用处,如今她好的很呢。」

    吸气,吐气,柳叶眉皱得紧,不一会,墨九咬牙低低的问:「他要作什么?」

    「原来你也不笨嘛。」怡妃微微一笑,仿佛是赞赏,「五日后,宫中设宴。
他是主,乌府两位当家是客。当然,还有你。」

    「皇上令我做这跑腿之人,过府与你们说一声。愿不愿来,要不要来,他不
勉强,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再作决定。」

    墨九是惊愣,她说不出话,嘴里只嚼出阵阵苦涩。

    房里再次陷入安静。

    怡妃不动声色的盯了她半晌,突然出声:「从头到尾,我对你,只有讨厌。」

    「你无甚姿色,普通的紧,凭什么进宫来?凭什么引得皇上注意?」

    「我是看你不顺眼。更让我看不过眼的是,乌家两位少爷绕着你转,岳大哥
为你焦急,就连王爷都在你身上用尽心思,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你凭什么?!」

    「宫里这么多妃嫔,随便哪一个,你都及不上半点,可皇上偏偏让你怀了龙
裔。你既无留恋,他却对你念念不忘。肚里带着别人的孩子回来,头上那么大一
顶绿帽,他们非但不在乎,还对你悉心照料。同样是被爹娘舍弃,同样被送进姝
园,不都是棋子么?为什么你就是特别?」

    「为什么你可以享尽宠爱?为什么你可以无忧无虑的过活?人人都护着你,
我哪里比你差?哪里不如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你知不知道,每次见你端着那副天真不知事的样子,我看了就想吐!」

    第227 章、一起

    对於怡妃劈头盖脸的一席话,墨九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她无甚姿色,她普通平凡,她也好像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很特别吗?她不知道。

    为什么是她?她也寻不到答案。

    可她并非是无忧无虑,她也经历过苦,经历过痛。她的日子,并非如怡妃所
想,只有关怀,只有宠爱,那些难熬的时候,唯有自己清楚。

    面前的怡妃神色带着激动,胸前也在不稳起伏。

    乌家,姝园,大少爷已将一切说与她知。她与她的命运有着相似,被送来姝
园,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怡妃是骄傲的,好强的,怡妃也是漂亮的,动人的。
同被江夫人看中,不同的是,怡妃被送进了皇宫。

    是被迫无奈吗?她已见识过皇宫的可怕,她想,这些年,怡妃过的未必容易。

    她是妃子,她是高高在上,她有许多宫人差遣,那么,她是开心的吗?

    如果是,为什么她的眼神中有着幽怨?如果是,为什么从未见她笑得开颜?

    听着她言语间的不甘,不平,甚至是嫉恨,听她说着讨厌自己,听她不屑问
着凭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生气。就算惊讶,惊讶过后,莫名的有了点
点的不忍。

    「作什么这样看我??我是怡妃!你算个什么东西??哪里轮得到你来可怜
我?!」

    面前的女子狠狠的瞪起眼睛,仿佛受了什么莫大的侮辱。

    墨九一个瑟缩。有些话,她不确定她可不可以说,但这些话,是她想说的。
顾不得考虑掂量,她便鼓起了勇气:「他关着我,可我不愿留在宫里,现在,我
已经回来了。怡妃娘娘,我没有可怜你。但我想,如果你……其实……」

    怡妃冷笑着打断:「如果什么?你莫不是在劝我,如果觉得宫里不好,可以
学你一样,偷偷摸摸的逃了出去??」

    墨九喉间一噎。

    「你是不能安分,我倒觉得皇宫极好。你哪里看出我不好?我是再好不过!」

    缓下了情绪,怡妃面无表情的讥道:「如今皇宫就是我的家,出了宫,我能
去哪里?回温家么?」

    说着,她转眼看来,目光淩厉:「你别忘了,我们是被送出去的,温府言府
的大门在你我离开那日就已牢牢关上,之后是死是活,与人无关。」

    「除了皇宫,哪有我容身之处?你以为,我与你一般?出了那门进了这府,
受人庇护,能在他人羽翼下,得一安生之所??」

    墨九抿着唇,犹豫道:「如果……如果你无处可去,那我……我可以去求…
…」

    「够了!」怡妃倏地挥袖站起,脸上是一派森然,「我说了,就算再不济,
也不用着你来可怜我!这辈子,靠不得别人,我只信自己。」

    墨九默默的看着面前女子,突然,嘴里轻轻迸出了一句:「那岳哥哥呢?你
也不信他吗?」

    是的,她听她称他「岳大哥」,她还记得说起他时她的表情,即便一闪便逝,
她没有看错的,那是一种柔软。

    果然,怡妃愣住了。

    「他……」

    阴沈,冷厉,这时全都凝滞。

    「他……」怡妃扯动起嘴角,露出一抹似苦涩,似惆怅,怪异十分的笑。她
的眼中浮上朦胧茫然,但很快,清明复回。

    「皇上的话我已带到。有这空暇多管闲事,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最后,
留下这一句,而她饰起高傲,转身离去。

    后来,山儿进来,问说应对得可好,有无受上为难,受上委屈。墨九摇了摇
头,心头是滋味复杂。

    晚些时候,乌风乔来了,墨九一头扑进他怀里,一时闷闷不语。

    相拥一阵,乌风乔低声问:「怎么了?」

    半晌,墨九小声说:「怡妃娘娘来过了。」

    乌风乔淡淡道:「我知道。」

    墨九缩了缩肩膀,往那怀抱里偎近了些:「怡妃娘娘说,宫里有宴。」

    乌风乔收了收双臂:「嗯。我知道。」

    墨九的脸紧贴在他的衣襟:「怡妃娘娘还说,要不要进宫不勉强,由我自己
决定。」

    「她说的不错。若非情愿,无人可以勉强你,到那天,你便安心留在府里。」

    可以吗?她可以不去吗?那人借怡妃的口说下那一番话……她可以有考虑的
余地吗?她还可以选择吗?

    听着他的心跳平稳,她觉得安全,混乱心思也一点一点的静了下来。

    「丹儿她,还在宫里。」

    「我知你担心这个。放心,我们定会令她出了宫,将她带回府来。」

    「所以……二少爷,你和大少爷,你们要去吗?」

    乌风乔没有立刻回答,幽冷黑眸,若有似无的闪动出寒意。

    「该来的总会来。无论现事还是过往,总要有个了断。」

    墨九微微一颤:「二少爷,你们恨他,是吗?你们进宫……」揪住了他的衣
襟,抬起头,小心,艰难的吐字:「会杀人吗?」

    俊美的脸庞低下,上翘的眼尾是一抹深邃的弧度:「你怕么?」

    墨九先摇头后点头。

    「那你恨他么?」

    短暂的沈默过后,墨九答道:「一开始,是有的。但是如果一直恨,就会一
直想起来,一直想起来,就忘不掉了。我要忘掉,不想想起来,所以现在,我也
不知道了。」

    在那冷冰冰的表面下,在那深深的注视下,她总能找到爱怜与温柔。然后,
他的唇贴上她的额头:「若能回来。我,大哥,还有你,避开一切,远远离开这
里。若不能回来,我也已安排妥当,还有乌伯和嬷嬷在。你莫慌莫怕。」

    什么叫不能回来??他好像在交代什么似的,让她的心七上八下,一叠声的
急道:「不行不行!你不要这么说!一定要回来的!你们……你们一定不能有事
的!」

    她不争气的哽咽了,眼里也不争气的沁出了泪,他的手指抹上她的眼角:「
是,不会有事。你等我们回来,嗯?」

    她还没有傻到听不出他在安慰。

    明明知道,这一去,是要解决仇恨,做下了断。她怎么能放心呢?怎么能眼
睁睁的看他们进宫?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事,她怎么办呢?什么也看不
到,什么也不做了,她一个人……怎么办呢?

    「我不要留下。我不要一个人留下。」握住颊边的大手,泪珠滴落在他的掌
心。

    「二少爷,我要和你们在一块儿。」

    「九儿……」乌风乔显然欲劝,一双细长的手臂却缠了上来,将他牢牢抱紧。

    「我跟你们一起去。丹儿也在呢,这一次,她一定会答应我的,一定会跟我
回来的。」

    「然后,我,大少爷,二少爷,丹儿,我们一起回来,好吗?」

    「二少爷,好不好?」

    「九儿你……」乌风乔拥住身前纤瘦的人,沈沈叹了口气,「你想好了么?」

    「嗯。怡妃娘娘说要我自己作决定,我已经决定了,已经想好了。」

    「二少爷,你不用担心的,和大少爷二少爷一起,我不怕的。一点也不。」

    「大少爷说会保护我,二少爷说会保护我,我知道的,我相信的。」

    「不要扔下我,让我和你们一起,二少爷,好不好?」

    纷繁情绪自乌风乔眼中掠过。

    终於,他点头。

    安静中,他的声音低沈,有力:「好。」

    第228 章、心意

    既然已经想好,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一同面对,墨九顿时轻松了不少。

    三天后,乌家两位少爷的生辰之日到了。

    早上起来,墨九就开始忙碌。

    手里针线活认真的收尾,与山儿一起定了菜单,午后,她跟着去府里的大厨
间选食材。接下来,洗菜,切菜,她边打下手边学起,在山儿的教导下,她亲手
鼓弄出的几道简单菜色,倒也是有模有样。

    酒在烫着,面已揉好,晚些,两个高大的身影如约而至,一前一后进了墨院。

    墨九正在桌前摆置碗筷,抬头见了,赶忙迎了上去:「大少爷二少爷,你们
来啦。」

    两张相似的俊美脸庞不约而同的扫视过桌上,再动作一致的点了点头。

    墨九略有羞涩的抿了抿嘴:「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先坐。还有两个菜,端来
就可以吃饭了。」乌风乔开口低柔:「好。」

    乌少正一挑眉:「还有?那我随你过去。」

    「不用了,大少爷的伤才好的,我自己可以的。」墨九轻声拒绝,说完就像
只小兔子似的,含羞带怯,迈着碎步跨出门槛。

    待回来的时候,房里的两位男子仍站着等她。放下了酒啊菜啊,她在原地微
微局促,那个素来清冷的他,牵过她的小手,领着她一同落了座。

    山儿非常识相,早已退下。

    蜡烛徐徐燃烧,映出一室昏黄温馨。

    两位男子一左一右,她坐在中间。今日,他们一个穿了件枣红长衫,另一个
穿了身月牙白。红色,好似融化了一贯的冰霜,白色,淡去了淩厉多添了温润,
红与白,衬得他们更是丰神俊朗。

    墨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来由的,双颊暗暗飞上几丝红。见他们一眨不
眨的盯着自己,她的脸上更热了。

    怎么了呀……不吃东西,光看着自己是作什么呐……

    为了他们的生辰,做了这一桌,放凉了,可就不好了……

    想着,墨九稳住悸动,拾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左边男子的碗中:「二少爷,
吃菜。」再夹一筷到右边男子的碗中,「大少爷,你也吃。」

    他们明明是府里的主,她怎么与他们客套起来了,哎哟,真有点儿……怪怪
的……

    所幸,在她无措於「怪怪」中的时候,两位男子收回了视线。他们各自举了
筷,优雅的将饭菜送入嘴里,慢慢的咀嚼。

    墨九下意识的咬住了筷头,来回转头,仔细观察着二人的表情。一时看不出
个所以然,便犹犹豫豫的问:「好吃吗?会淡吗?我怕咸了,所以少放了盐。」

    一双清澈黑眸扑闪扑闪,鹅蛋小脸带着些许的紧张与不安,乌少正心头一暖,
率先回答:「味道不错,咸淡也正好。」

    墨九犹不放心的追问:「真的??」

    乌风乔给她确定:「自然是真的。」转眼看向桌上,他接着问道,「这些,
可是九儿亲下的厨?」

    「这几样是山儿做的,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是我做的。」墨九伸手指指
点点,继而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不会做菜,是山儿教我的。我担心做出
来的难吃,山儿尝过味道,说第一次下厨,这样还不错,我以为她是在安慰我的。」

    说着,她难抑兴奋的站起,又夹两大筷自己亲手做的菜,逐一放在左右两人
的碗里:「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再尝尝。真的好吃吗?」

    乌少正默默的全数吃下,看她眼里亮亮,又似期待又似讨好。一手将她拉坐
下,另一手送上饭菜到她碗里:「好不好,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乌风乔也递上一筷:「别光看着我们,自个空着肚子。」

    「嗯!」墨九依言乖乖动筷,仔细品着嘴里的菜,下一刻,她的眼睛便弯成
了细细月牙,「真的哎!好像真的不难吃!」

    仿佛是松了口气,她小声说:「原来山儿不是安慰我的。」缩了缩肩膀,她
调皮的笑开,自己夹了一大筷子吃下咽下,小脑袋摇晃起来,一脸的意犹未尽。

    「九儿做的菜,怎会难吃。」乌风乔为她抹去嘴边沾到菜汁。

    「鼓弄了很久吧?多吃点。」乌少正投去注视,一筷又一筷的为其夹菜。

    或多或少,兄弟俩人都面露笑意。一顿饭,进行的不快不慢,气氛是愉快且
轻松。

    待墨九饱得再也吃不下,待一左一右皆放下筷子,浅饮起温酒,还有一件事,
她可没有忘记。

    於是起身,含含糊糊的说:「大少爷二少爷……等一下。有样东西……我进
去拿个东西。」

    兄弟俩对视一眼,免不了有了好奇。

    「腾腾腾」墨九一溜烟的进去,「腾腾腾」她很快就从内室里跑出。她的双
手背在身后,桌前二男子将她来回打量,酝酿了一番,她腼腆的说:「大少爷,
二少爷,今天是你们的生辰。山儿说,以前过生辰,你们都是只吃一碗长寿面的。
所以,我想好好的弄一桌饭菜,今天请你们过来,还有……还有样东西是要送给
你们的。」

    送东西?兄弟俩眼里的好奇更重了。

    这时,墨九扭捏起来:「我没有银子,买不起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
背在后面的手臂终於伸出,手心也随之摊开,「这是我做的钱袋。」

    「我不会刺绣,这几天才跟山儿学的。」她娇羞的瞄着面前二人,声音细细
软软:「大少爷二少爷应该不缺什么了,但是钱袋总能用得上的。山儿说,最重
要的是心意。我手笨,绣的不好看,希望……希望大少爷二少爷不要嫌弃。」

    两只一模一样的钱袋静静的躺在那小小的手心,区别的是,一只上面用金线
绣了「大少爷」,另一只绣了「二少爷」。几个字歪歪斜斜,还真是不好看。在
钱袋上绣花的有,绣鸳鸯绣龙凤呈祥的有,但从没见过绣什么「大少爷」、「二
少爷」的,带出去被人见了恐怕能引来笑声片片。

    乌少正和乌风乔盯着钱袋,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是意外的,她何时准备了这个?他们竟一点也不知。

    面前这一纤瘦的人,双颊上的红晕明艳又动人,黑眸里微微湿润,欲诉还休,
无声流淌出的是一种温柔一种恋,仿佛要开出一朵纯然的花。

    最重要的,是心意。

    这是她的心意么?

    第229 章、生辰礼(一)

    蜡烛在静静的燃烧,有一种别样的气氛,别样的情绪,在房里悠悠缭绕。

    乌风乔率先伸手,取过其中一只钱袋,直接系往自己的腰间。

    墨九眼里瞬间一亮。

    「九儿。」乌风乔抬起头,目光深深,微微勾起了嘴角:「你看如何?」

    「嗯!好,好!」墨九点头如捣蒜。钱袋面上,「二少爷」这三个字歪七扭
八,映着烛光,闪闪发亮,她一边看着,一边笑得极开心,「二少爷带起来,果
然很合适的。」

    真的合适么……恐怕……是丢人吧……若被山儿见到这一幕,定会这般暗想。

    乌少正也缓缓伸出了手,捏着钱袋,翻过来再翻过去,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
什么,片刻后,他将钱袋放入衣内怀中,突然开口道:「还有呢?」

    哎?墨九的一脸满足就那么略略的僵住。

    还有?

    「今天是我与风乔的生辰,你说这是你的心意。除了钱袋之外,还有呢?」

    墨九开始尴尬,开始手足无措了。这突来的「变故」,她是完全没提防。

    他是不是不喜欢呀?她只做了钱袋,如果他不喜欢……她没准备别的,没别
的东西可送了……

    「我……没有了,我只做了钱袋……如果大少爷不喜欢,那我……」

    「不是不喜欢。」乌少正平静的打断,「只不过,除了这份生辰礼,我还想
要其他的。」乌风乔扭头看来,带着几分疑惑几分不解。

    大少爷亲口这么说……墨九皱着眉,颇有些为难,与面前人对视一阵,她怯
怯的问:「其他的吗?那大少爷想要什么?」顿了顿,她继续尴尬,「可是,我
没有银子的……」

    「你说,重要的是心意。若我要,你愿意给么?」边说边向弟弟投去了一个
眼神。双生子默契十足,乌风乔眸光一个闪烁,很快就悟了。

    那边的墨九还在苦恼。

    怎么大少爷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他的表情也有点奇奇怪怪……他倒底想要
什么呢?

    乌少正等不及她回答,当然他也没有开门见山,他只是饱含深意的说:「你
的身子早已好了。」

    墨九一愣。

    一来一回,暗里飞快的无声交流,动摇过了,犹豫过了,乌风乔还是做了「
从犯」,这会儿便不甚自然的跟着说:「是,九儿。你已无碍了。」

    墨九又一愣。他们在说失掉孩子这件事吗?身子是自己的,不用说她也知道
无碍的,可这与他们的生辰有什么关系?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古怪,真的很古
怪。

    她迟迟疑疑的接口:「是啊……是好了。」

    「所以……?」乌少正挑起眉。

    「所以??」墨九摸不着头脑。

    那一脸的呆相,乌少正表示很无奈。他就知道,蜡烛不点不亮,非得要他说
透,眼前这人才会明白。绕来绕去的只会憋死自己,索性就直白了吧。

    「所以,为什么拒绝我们亲近?」

    「拒绝……亲近?」墨九努力的咀嚼话里意思,然后,红晕一点一点的加重,
直到将双颊染成只熟透的果。

    「没有……我哪有……」她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还要狡辩!乌少正义正言辞的指责道:「如果没有,为什么多些靠近,你就
急着要躲?摸手可以,抱你可以,再往下,你就忙不迭的闪避。」

    「你的心里是否还有介怀?你的抗拒是否因为无法忍受?你不愿接纳我们?
你受不了我们碰你?」

    要命,简直要羞死人了!他的脸皮怎么这般厚的??方才不是在好好的吃饭
吗?怎么转眼就说起这样的话……什么摸什么抱,什么碰不碰的,这样的话……
是随便可以说的吗?!

    墨九面红耳赤,微弱的嗫嚅:「不是的……才、才不是的……」

    她哪里还有介怀呢?她没有抗拒,没有受不了,她只是……只是一时有些难
适应,亲近抑或亲密,她只是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眼神炽热,令她连头也不敢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着另一人投去求助
的目光,却见他稳稳端坐,一副赞同至极的样子。

    哎哟,怎么连二少爷也……声声哀鸣,在心底回荡。

    「如果不是……」眼神炽热的这一位慢慢站起,「那就证明给我们看。」

    证明?怎么证明?对於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下意识的后退。

    端坐的那一位也随之起身,清冷的眸中,一点热度在迅速蔓延。

    心跳加速,震响了耳膜,这……这是要作什么??

    看他们的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了过来。可他们只是靠近,逼得她不住的
退,一直从外间退到了里面卧房。

    冰冷的珠帘划过她的脖颈,却没有舒缓半点从头窜下脚的热气。两个高大的
身形,牢牢堵在她面前,生生的断去任何想出逃的意图。

    「你们……你们……」她吐不出更多的字来,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眼光太过露
骨,也许是因为那里面的欲望太过明显,但她宁可没瞧见,宁可不知。暗示出的,
透露出的,吓到了她,她不敢去猜更不敢往深处想,她告诉自己先别慌,「噗咚」
咽下一大口口水,她颤巍巍的组织起语言:「大少爷,你、你听我说……」

    他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好吧,看来叫「大少爷」是没用的了……

    转头对另一人:「二、二少爷,你听我说……」

    闻言,他停下了脚步:「九儿。」

    她是一个欣喜,一个激动啊,下一刻,却听他低低的,略有暗哑的说:「我
们最想要的是什么,你该是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啊……她几乎要眼泪汪汪了。事情怎么会变
成这样了呢?她实在想不通。床离得她好近好近啊,没办法,她只能拼一拼了。

    吸了口气,不作耽搁,盯准了两人之间那一丝细微空隙,她闷头冲了过去。

    很好,他们被她撞开,接下来,一双手臂准确无误的将她抱住,她的耳边呵
上了热气:「又想逃。」

    那是大少爷的声音。

    作家的话:我记得~ 有童鞋~ 曾经说~ 想要看~3p 神马的~ (深沈望天)

    第230 章、生辰礼(二)限

    「呀……」墨九发出一声细细长长的低叫。

    容不得她转身,后脑勺扶上一只大手,扭过了她的脸,然后,炙热的唇舌就
直直的落了下来。

    「唔……」这一声不光软软,其中还夹杂了些微颤抖。

    嘴里鼻前充斥着他的味道,大舌动作起来像他本人一般的强势,她被吻得迷
迷糊糊的,缠绕抑或是吸吮令她一时分不了神,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被带上
了床。

    他们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间。他们像说好了似的,轮流交换,默契十足,一
个亲她,一个脱她的衣服,或者一个制住她的挣紮,一个继续脱她的衣服。

    一个人的力气她就已经对付不过去了,更别说这个时候两人「齐心合力」。

    双手被身后的二少爷握住,双脚被前面的大少爷压住,好不容易摆脱他的唇
舌得以喘息,二少爷没有迟疑的俯下脸来,再次夺去她的呼吸。

    她就像陷入困境中的小动物,在他们手里逃脱不得半点,只能乖乖的承受,
乖乖的任其为所欲为。

    嘴唇被吸麻了吮肿了,吞咽不及的津液从嘴角流下沾湿了脖颈。没多久,她
被剥得只剩肚兜亵裤。经历了小产,她非但没有瘦下反而丰腴了几分,这要归功
於山儿,坚持不懈的以好吃好喝名贵药材给她日日补夜夜补。

    雪白的肌肤在面前袒露,乌少正与乌风乔对视一眼,目光深黯。

    腰上的手臂一勾,她的背脊就贴住了一个温热硬实的胸膛。大手不紧不慢的
移动,钻入肚兜的下摆,攀爬向上,最后,握住了她其中一只浑圆。

    「九儿,你长大了。」他咬着她的耳朵这般低沈的说道。

    什么……长大呀……

    她羞的不行,头里随之「嗡」了一大声。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夺去,因为大
手在肚兜下肆意,用一种不重不轻的力道,胸乳在它其下变换成不同的形状。

    好涨,乳尖硬了,随后被灵活的手指捻住,揉搓按压。他没有顾此失彼,左
右浑圆,来回爱抚,薄薄的肚兜因为他的动作,这里那里的顶起,暧昧的暗示出
肚兜下的不平静。

    面前的人没了动作,他定定的注视着她的胸前,看着肚兜里的起伏。锐利也
好灼热也好,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了她,在她身上一分一分的移动,最后,对上
了她的眼。

    他眼中的情绪她实在难描绘得清。墨色的瞳眸深不见底,表面的平静下她却
可以看出内藏的风浪,骚动着,汹涌着,向着她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整个儿的
吞噬。

    接收到这样的眼神,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快从喉咙口里蹦出来。

    她无意识的呻吟:「二少爷……大少爷……不……啊……」

    真正想表达出的是什么?是要二少爷停下别摸了,还是要大少爷不要再看?

    不甚完整的话又刺激到了谁?她只感觉到在胸部游移的大手倏地加重了力道,
面前的这一人抬起了她的腿,扯下了她的亵裤。

    「不可以……不可以……」她边微弱的扭动,边重复喃喃,可她阻止不了。
阻止不了亵裤离身,阻止不了双腿被打开,阻止不了腿心隐秘花园无遮无挡的曝
露开来。

    当然,她还阻止不了的是他的目光。

    他握着她的膝盖,直勾勾的看。他在看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

    是的,她无法阻止,所以她只能偏过脸去。倚靠着的胸膛似乎在不稳起伏,
她的双颊如火烧,而在那人的视线投注下,一点热在腿心生出,继而扩散奔窜至
了全身。

    越过稀疏的毛发,两片粉嫩的花唇在微微瑟缩着,楚楚可怜的样子。美好的
形状,诱人的色泽,点点淡淡的湿润痕迹,灼疼了乌少正的眼。

    他忍不住的伸手,柔柔的拨开,以指腹细细的摩挲。很软,很滑,她的呜咽
声声,她的颤动阵阵,他似乎看到了闭合的穴口在一点一点的扩开,蠕动,收缩,
像一张小嘴儿在欲说还休。

    他渴望了好久,时不时占据脑中的是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柔弱无骨,她的温
暖还有她的泣吟。靠近她,欲望在折磨,他焦躁却只能生生抑制。

    能令他如此的,只是她,只有她。此时此刻,他能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由花
穴中悠悠散出,她的味道,动情的味道。

    越靠近,越浓烈,越浓烈,越诱惑,引出他的贪婪,引得他喉间干涩,恨不
得一口将她吞下。

    感觉到那嘴里喷出的热气,感觉到发丝在大腿内侧瘙过,墨九有了模糊的意
识,於是全身变得僵硬,心里的警锺大响。

    「不要!大少爷!嗯啊……!」才要挣紮呢,身后的男子似是知晓,另一只
手也伸进了肚兜,一左一右捏住两点涨立的乳尖,重重的扯起再重重的按下。

    她措手不及的,随着尖叫腰肢同时弹起,这样一来,腿心花唇正好撞上了那
一人的高挺鼻尖。

    一下刺激,一下酥麻,她全身都软了。大舌乘机覆了上来,舌尖由下至上的
一勾再灵活的挑开花唇,绕着穴口打转,对着花核施力,顺便将涌出的透明水液
全数卷入口里。

    「唔……唔嗯……」墨九无助的挺动着腰。又舒服又难受,说不出哪一种感
受更多一些。

    淫靡的舔舐声,啧啧的啜饮声传入她的耳,半睁着迷蒙的眼,只见自己的双
腿大开,一颗黑色头颅伏在其间,上上下下,正在小幅度的动。

    大少爷在吃她那里……

    他当着二少爷的面……二少爷在看……看大少爷吃自己的那里……

    她不知道身后的二少爷会是怎样的表情,她不敢想,越想越觉难堪,可难堪
之下,快感却更为强烈。小产过后的身子分外敏感,加上此时的情景特殊,不一
会儿她就攀上了极致。细细的喘着气,腿间的黑色脑袋抬了起来,舌尖慢慢的伸
出,舔去了嘴边残余的水渍。就在她失神间,滚烫的小脸被大手掌住,身后的人
给予她爱怜轻吻。

    这样,还不是结束。

    粗粝的手指代替了舌头,经过试探般的戳刺,接着全根没入。

    不由自主的一颤,透过唇舌交缠的间隙,她勉强挤出模糊一字:「别……」

    要挂不挂的肚兜被轻易拉下,他压过来,一口含住殷红的乳尖,手指深深浅
浅的动作,他同样模糊且暗哑的说:「小东西,你要的。」

    作家的话:来得及的话,晚点时候可能有第二更~

    第231 章、生辰礼(三)限

    墨九无法反驳,因为她已然说不出话了。

    二少爷正堵着她的嘴,唾液交换,变的越来越急切。

    大少爷的手指在腿心私密处翻搅,而他的嘴咬着她的小乳尖,又像吸奶一般
的,吸得她都有些痛了。

    胸前被他们占据,他们两个一人一边,一个用嘴一个用手,痛苦与快乐并重,
激得她身上不住的冒汗,腿间不住的往外冒水。

    「扑哧扑哧」,穴里的手指进出灵活,突然顶到了一个地方,立时令她狠狠
一抖。

    察觉到她的反应,手指的动作一顿,经过了转动摸索,它盯准了这个地方不
停的按压。

    怎、怎么……好酸,好麻啊,每受一下,她就控制不住的抖动一下。太怪了
……怎么那么难受??

    仿佛有闪电劈中了她,她一边哆嗦一边胡乱的扭。想叫他不要动了,不要再
顶了,嘴里「呜呜呜」的,连泪水沁出都不自知。

    他呢,根本就不理她。执着的对着那块地方,加重了力道,半刻都不停。

    不行……受不了了……她真的受不了了……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了,有一种几
乎窒息的错觉令她惊慌至极。叫她更为害怕的是,在这难以形容难以辨识的感受
中,隐隐升上一股尿意,急剧盘旋,在不断的逼迫。

    他们给予的所有,激烈冲击在体内每一处。手指不管不顾的,而她,俨然快
憋不住了!

    她大骇。四肢绵软无力,便拼了命的使出了劲儿,从唇舌包裹中挣脱开去。
嘴上得了自由,她颤巍巍的急叫:「停下……呀啊!快停下!」

    压在身上的大少爷吻了吻她的肩膀,安抚般的低语:「嘘……别怕。」

    怎么能不怕?!他不知道她的感觉,他也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她要小解,
她要尿尿,可她还在床上啊,还有他们在身边。她忍得好辛苦,已近极限了,如
此下去的后果是什么?她不敢想,她吓得半死。

    「哈啊……不可以……恩啊……住手……啊啊……你停下……」

    身后的人吮吻起她的脖子:「不会有事的。九儿,别怕。」

    都叫她别怕别怕,她有嘴说不清,小手在那赤裸的胸前划过,推不开身上的
人,只留下几道浅浅的抓痕。只听他急喘了几声,手指在穴里更为快速的弹动。
她已是强弩之末,再承受不了更多。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放开她??她真的……真的要尿出来了……,发
疯般的用力摇头,断断续续的泣音随之变了调:「求你……唔啊……求求你……
再不停下……我就要……就要……」

    就要怎么样,乌少正自然是明白的。他的另一手摸上了前方的花核,将这颗
肿胀的小豆子扯起一揪。

    墨九连尖叫都来不及,头里瞬间一空,手指尖到脚趾头都一并僵住。

    穴里塞着的手指终於离开,大量的水液一下子喷射而出。穴口微张着,抽搐
着,每一次收缩再开,晶莹透明的水液就一小股一小股的流泻,把床褥染湿了一
大块。

    乌少正下意识的吞咽一下,乌风乔定定的注视,他们没有漏掉这过程中的半
点,於他们来说,这情景,太过刺激,这样的她,实在太过诱人。

    墨九全身泛红,胸口起伏的厉害,几乎岔了气。

    仿佛有惊雷炸响在耳边,带来好一阵的晕眩。她紧紧闭着眼睛,隔了良久,
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憋不住了……」

    细细的声音,微弱又哑哑,泪珠子扑簌簌的滚,兄弟俩顿时有些慌了。

    墨九委屈的哽咽着,声泪俱下的控诉:「我已经说停下了……你、你不听…
…我要尿尿……你还不、还不放开……」

    当着他们的面,她失控的尿在了床上……

    怎么办……

    她再没脸见人了……

    乌少正为其擦着眼泪,无奈道:「小东西,你不是尿尿。」

    乌风乔亲亲那柔软的小耳垂:「九儿,这是喷潮。」

    不是尿尿?墨九犹犹豫豫的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掀动着,一副呆呆愣愣
的样子。

    乌少正耐心的解释:「第一次喷潮,你自然是不知道的。方才你射出来的是
精水。女子在刺激之下极致之下便会喷潮,不过,并非每个都可以。」

    墨九似懂非懂,好一阵后,才怯怯的问:「真的吗?……不是尿尿吗?」

    「你想想,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会说尿就尿呢。」腿间的硬物已涨得不行,
乌少正将它抵上湿淋淋的花唇,来回缓慢的摩挲,「因为舒服才会喷潮,小东西,
你不舒服么?不快乐么?」

    因为舒服,所以才会尿尿……哦不对,喷潮?

    舒服的话……不可否认是有的。但舒服的同时也很痛苦,她从来没有体验过
这种「舒服」,太惊心动魄,太可怕了……

    因为他的话,她面上发烫,而他的动作令她呻吟出声。他将她抱起,敏感的
花穴压到一个又热又硬的东西,她不由自主的收缩起小腹,与他一同低喘。

    「难受了?」

    他边问边在顶她,还有意无意的磨啊蹭的。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开始不稳,
腿心被他的毛发弄得好痒,她还能感觉到,湿滑液体再度从下面流了出来。

    他的舌头舔过颊上未干的泪痕:「既然不哭了,那么,该给我生辰礼了。」

    哎什么??墨九又一呆,直觉转过头去,身后的二少爷正在缓缓的褪下衣物,
上翘的眼尾是温柔也是炙热。

    她差点忘了眼下的状况。没等她说话,大少爷将她微微举起,他的坚硬顶开
了花唇,一点一点的刺了进来。

    她下意识的含着他,没有抗拒的接纳他,粗长之物好似填上了穴里的空虚,
不同於手指,仿佛更是快慰。

    他满足的叹息,将她的双腿环上他的腰身。他抓着她的臀瓣,上上下下,节
奏的起伏。

    「嗯……嗯啊……」

    墨香由另一人身上传来,大手在她光裸的身体抚摸,吸吮啃咬落上她的背,
明明不堪明明羞涩,快感却在奔窜,她难以自制的收缩颤抖。

    二少爷别过她的脸,大舌在嘴里冲刺,应和着穴里硬物的节奏。她乖乖的张
着嘴承受,丝丝口水被带出流下,气息融汇,皆是急促。

    身前人的动作逐渐变的大力,她随着颠簸,唇与唇便脱分了开。小手被抓着
摸上了一个火热物,涨的,硬的,耳边听到了二少爷的低吟:「嗯……九儿……」

    身子在上下的晃,带动了手掌上下的滑。大少爷在爱抚她,她在爱抚二少爷。

    不知不觉,手指弯起将它圈住,她知道这个棒子般的东西是脆弱要害,她没
有忘记要小心。

    摸过沈甸甸的蛋丸,摸过棒身,摸过圆端。它在吐着点点的水,湿润了她的
手心,移动间「扑哧扑哧」的响。

    乌少正看着这一幕,更觉兴奋。狠狠的戳弄,撞击着花心深处,他要她为自
己绽放,让他坚硬的圆头挤入她窄小的宫口。

    「啊……啊啊……慢些……呀啊!」墨九发出难耐的尖叫,手上不自觉的用
了力,乌风乔闷哼一声,差点喷射出来。

    汁液的搅弄声唧唧,肉与肉的碰撞声啪啪,煽情又淫荡。乌少正是不能慢的,
抓紧了两片臀瓣,飞快又凶猛的戳刺。

    穴肉开始痉挛死绞,墨九长长的娇吟,被他送上了顶峰。乌少正喘息低吼,
敌不过穴里没命的含咬,抵着小人儿的腿根,射出了男子精华。

    他懒洋洋的半阖着眼,犹在品味的时候,怀里却一空。原来是自己的弟弟把
人抱了过去,这般迫不及待的样子,他皱了皱眉,表示出不满。

    乌风乔将墨九放躺在床上,抬起细长的双腿,就着穴口流下的精液,倏地挺
了进去。

    「呜啊……」她软绵绵的叫着,包裹着他的花穴又紧又滑。他慢慢的动,全
根拔出,全根没入,直到身下的人开始难耐的迎合扭动,他才加快了速度。

    她的脸上嫣红,弯弯的柳叶眉下,黑眸里全是迷蒙水汽。她的额上渗着汗,
几缕发粘在嘴边。小小的两片唇张着吐气,情欲渲染下,是羞涩是挣紮是快乐也
是满足。

    而他,难免冲动。清冷褪去,淡漠褪去,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陷於情爱的
男子。

    身心投入的要她,爱她,埋入她的深处,感受她每一分的颤动。

    她眼带迷离的看着他,嘴里含混的呜咽:「唔……唔……二……少爷……嗯
唔……」

    听到她叫他,他暗哑的回答:「九儿……九儿……」

    不够,还不够,腰上更为用力的耸动,狰狞的肉棒快速进出,捣得汁液横流,
他有些失了章法。

    墨九什么也记不起了。唯有肌肤相贴真实,唯有快感鲜明。他们不知疲惫的
与她交缠,一个释放了,另一个接上,她们在两人的身下兜转,花唇红肿,花穴
酸麻,仿佛快融化了。

    即便如此,仍挡不住高潮的来袭。

    她只能依依呀呀的叫着,和着他们的喘息低吟,一阵抖过一阵,迎接他们所
给予的狂喜。

    房门之内,珠帘之后,一室春光。

    烛光之下,床底之间,浓情流转,蜜意缠绵。

    作家的话:码完了就传上来了,没检查过,如果有错字啊或是不通啊,还请
大家担待啊~

    第232 章、进宫

    墨九与两位少爷度过了一个特别的生辰。

    特别的夜晚,特别的生辰礼,令乌家兄弟甚是满足。

    墨九因此足足睡了一天。一醒来,就见那两人守在她床头,心中虽羞意未褪,
但不可否认,还有着点甜。当然了,气恼也是有的。只不过,被两人一左一右,
一低一柔的哄,她的耳根子一软,闷头在其中一人怀中,气也气不多久了。

    第二日,临近傍晚。墨九坐在梳妆台前,山儿执着梳子为她盘髻点妆。

    府里的气氛莫名有着些沈重,这一点,可以从乌伯的脸上看出来,江夫人早
早就来了,她本不愿走,无奈乌家兄弟亲自送她到门口,她紧紧捏着二人的手,
怎么也看不够,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最终她红着眼眶,转身离去。

    晌午前,墨九去看过张妈。张妈的病好了许多,起身走动不成问题,日常琐
事也能料理一二。

    关於进宫,墨九没有隐瞒,张妈听了难掩担忧的问:「不是才回来,怎么又
要进宫了?」

    她的担忧不是没来由的,上一次这孩子突然没了踪影,她再三追问,后来才
知她是进了宫。可这一进宫足足有月余,一回来就病下了。孩子大了,不是什么
话都会与她说了,她理解,她明白,没有过多的询问也是不想看她支吾为难。她
是她一手带大,她早就视其亲生,一个女儿为了情爱相隔遥远,她不能再失去另
一个。

    墨九抱住张妈的腰,如小时撒娇一般,脸颊在她肩头蹭了蹭:「宫里有宴席
呢,皇上亲口说的,不可以不去的。」

    「是这样……」张妈叹了口气,拍拍墨九单薄的背,「一会就走么?什么时
候回来?」

    墨九忍住鼻间泛上的酸意,柔柔软软的说:「吃完就回来了。大少爷二少爷
与我一起呢,你不用担心的。我也想……去宫里再看看丹儿。」

    张妈沈默片刻,又叹出长长一声:「我活到这岁数,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们两
个了。只要你们好,我便安心,满足了。」

    「嗯,我知道的。」墨九乖巧的点头,「张妈,你等我回来。等见了丹儿,
我好好与她说一说,我想这一次,她会听的。然后我就带她一起回来,我们呢就
像以前那样,再也不分开了。」

    张妈慢慢的抚着墨九的头发,温柔的应:「好。丹儿许久没吃我做的菜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念着,我就烧几个小菜,等你们回来。」

    是啊,张妈的手艺最好了,宫里的饭菜哪里比得过呢。到时候丹儿一定是狼
吞虎咽的,指不定还要与她抢的……此时的墨九坐在妆台前,恍恍惚惚的想着。

    山儿默默的梳好了髻,默默的为其描眉,再默默的取了衣衫,默默的帮着穿
好。

    全都打理完了,她默默的投以注视,低低开口道:「我也不多说多问什么,
总之……今儿个我熬了汤,若你回来晚了,自个儿到厨间盛了喝。」

    墨九眨眨眼睛:「我一个人怎么喝得完呢,若回来晚了,我就吵你起来陪我。」

    山儿娴熟的翻了个白眼:「谁有空理你!我又不是你的奶妈子,惹得我不高
兴我还不伺候了呢。」

    墨九拉过山儿的手摇了摇,委屈的扁了扁嘴。山儿眼神不屑,手下却紧紧反
握住,两人对视一阵,皆「扑哧」的笑了出来。

    脚步声近了,乌伯出现在门口:「言小姐,差不多时辰了。两位爷在等你过
去。」

    「老伯伯,我这就来了。」墨九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轻声说,「山儿,那
我走了。」

    山儿随着一起迈过门槛,她站在墨院门口,目送他们走远。

    「早点回来。」她喊出一声。

    墨九回身一望,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驶向皇宫。最后在宫门处停下,从马车上接连跳下两位
面容相似的男子。

    一身浅色衣衫,皆是高大俊美。一个气质温润似玉,一个清冷得仿若不染尘
埃。

    这样的两个男子是令人侧目的,只见他们一人挑起车帘,另一人伸出了手,
一颗小脑袋随之探出。

    小手抓住大手,女子被拦腰抱起,接着轻轻巧巧的落了地。

    这女子身量不高,看上去纤瘦。她的五官比起身旁的男子来,着实不算出色。

    小鼻子小嘴巴,眼睛倒不小,眸色清澈得见底,目光流转间像含了两汪盈盈
泉水。几分纯真,几分柔婉,这样看来,倒也是个清秀佳人。

    只不过,她的神情有着些古怪。又紧张又无措的样子。

    清冷男子牵起她的手,平静无波的面上居然现出一丝柔情:「九儿?」

    女子来回看着面前二人,微一摇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甜甜一笑。

    温润男子牵过她另一只手,嘴角随之勾起:「那么,我们便进去吧。」

    皇宫里的宴席,无论器具摆设,都是精致奢华的。

    今晚的宴席设在花草簇拥的园中,说是宴席其实更像是家常小聚。坐在其中
的除了皇帝本人,就只有一位妃嫔。

    宫女引着三人走近,乌少正首当其冲:「微臣参加皇上、怡妃娘娘。」

    后面的乌风乔和墨九跟着行礼福身。

    怡妃点头回礼,邬辰扬爽朗笑道:「好了,不必多礼了,先坐罢。」

    三人依言落座,让墨九坐在了中间。乌少正不紧不慢再举袖拱手:「令皇上
久等,微臣知罪。」

    上席的男子不甚在意:「我与怡妃才坐下一会,你们便来了。什么罪不罪的,
爱卿言重了。」

    「得皇上宴请,是臣等之福,微臣万不敢怠慢。」

    「你看他,越说越离谱了。」邬辰扬看向怡妃,又似无奈又似埋怨,「不过
是顿便饭罢了,今日呢,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话话家常。少正啊,你可是
存心坏我好意?你的居心何在?~ 」

    怡妃陪笑道:「皇上,不管是好意坏意,我倒觉得大人知礼守礼,实属难得。」

    邬辰扬惊讶的一挑眉:「我倒觉得难得的是尖牙利嘴的怡妃,这会儿反了常
态,竟帮起人来了。」

    「皇上,你这么说臣妾可不依了~ 」

    怡妃故作哀怨,引来帝王笑声连连。

    第233 章、鸿门宴(一)

    笑完了,邬辰扬看向席下男子:「少正啊,赫赫有名的娇蛮怡妃可在为你说
话呢,你看看要怎么谢她?」

    乌少正拾起酒壶倒满了酒,沈稳道:「那么,微臣敬娘娘一杯。」说完便一
口饮尽。

    怡妃向身边男子扔去个娇嗔眼波,接着大大方方的也倒了酒喝下:「大人客
气了。」

    邬辰扬跟着自斟一杯:「少正既已喝上,来,风乔,我这一杯先敬你。」

    乌风乔举杯淡淡道:「谢皇上。」

    就这样,问候客套,你来我往,一杯杯的酒液入喉,无关痛痒的闲谈三二,
席间的气氛甚是不错,君王臣民一派和乐融融。

    墨九一直低着头,耳朵竖的笔直,小心听着席上的动静。

    手里抓着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菜。

    是啊,她是心不在焉,这个时候,她哪能好好吃饭,又哪里吃的下呢。

    一到这里,她就在急切的找。找谁?当然是丹儿。

    左边前方坐着一男一女,却没有丹儿。

    她以为丹儿会在的。

    他不是让怡妃传话吗?他不是在提醒她,威胁她吗?

    她已经来了,她已经进了宫了,那么丹儿呢?丹儿人在哪里?

    不让她轻易见到丹儿,他在打算什么?他又想了什么坏主意?

    丹儿是被他藏起来了吗?丹儿知道自己进宫来了吗?丹儿……过得好不好呢?

    邬辰扬的目光飘忽兜转,仿佛是经过了一番忍耐,终於直直落在那一个娇小
女子的身上。

    她头也未抬,始终垂着脸。是不敢抬头还是不愿抬头?或者……怕一抬头就
会看到不愿不想见的人??

    突然,心底就生出了不悦,浅饮过一口酒,调整过表情,他温和的开口:「
怡妃去过府上,回来后与我说,小墨九似乎有些个不适。怎么样?现下可是好了?」

    她已经努力的镇定了。刚来时第一眼,匆匆模糊的一瞥,即便没看清他的脸,
但他的声音一响起就让她忍不住的紧绷。

    她好怕他对她说话,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准备好去面对。

    所幸,之前的交谈中没有提及她,她最好是这样。埋着头,不吭声,最好他
将她忘记。那么捱一捱过去,她挺得住的。

    可是,她好像躲不下去了。

    怎么办?

    慢慢放下了筷子,双手藏在桌子下面止不住的轻颤。

    一左一右,两只大手分别伸了过来,握住她的手。

    大少爷,二少爷……

    他们的掌心温暖,无声的安抚着她,传递出一份安全。

    他们都知道的。

    他们说过,没人可以勉强她。

    她有一种感觉,若有为难,他们不会看她勉强,若有逼迫,他们会为她挡去,
此时此刻,他们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只是握着她的手,但她就是相信。

    她不是一个人。他们与她一起。

    他们会保护她,在她身周支起一片天地,将她好好的,牢牢的,稳稳的护於
其下。

    她如此相信。

    那么,她还怕什么呢?

    墨九用力的吸一口气,抬起头,轻轻道:「谢谢皇上关心,我已经好了。早
就没什么了。」

    邬辰扬眸光一闪,脸上的疑惑担忧看是真切:「走时好好的,怎会突然不适
呢?不然,一会儿让太医再为小墨九看看?」

    是不是明知故问,墨九不确定。他的问话令左右男子的手下收紧,脸色随之
一沈。

    她的心里也有着不适刺痛。

    手指蠕动着,反握住了大手。

    难过的,痛苦的,她已决心抛去,也许只有直视伤口,才能真正忘却。他们
在呢,她不怕,为他们也为自己,她可以勇敢。

    「回皇上的话,我是小产了,所以,不用看太医了。」

    墨九的声音细细的淡淡的,将席间几道视线全数引来。

    怡妃的眼中升上了惊讶,乌家兄弟不约而同的侧脸投注,邬辰扬的表情有了
短暂的凝固,而墨九眨了眨眼,目光不闪不避,对着上席男子。

    清澈的黑眸并不复杂,也许隐痛难消,但除了这个,还有的就是平静。这样
的她不若平常,无波无澜也好,镇定自若也好,这样的她竟有些不像她了。

    「因为小产,我躺了好些天,大少爷二少爷很担心,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了。
后来,我想通了。张妈说,人死之后会投胎的。我想,孩子是投胎去了一个更好
的地方,有一个家,有疼他的爹娘,他从我这里走了也许不是一件很坏很坏的事
情。现在,我很好的,大少爷二少爷照顾得我很好。有劳皇上费心了。」

    一席话,令在场所有人都怔住。

    怡妃上下打量,仿佛是不识得她。乌少正眸光深深,有欣喜也有赞许,乌风
乔夹了一筷菜放入她碗中,声音低柔:「别光顾着说话,吃菜。」

    「好。」小手从大手里钻出来,拾起筷子乖乖的吃,乌少正为她拨开颊边一
丝发,她羞涩的报以一笑。

    邬辰扬目不转睛的看着,面上浮出了阴霾。

    很好么……

    照顾的很好么……

    多日未见,他预想过,这个女子该是怎样的憔悴,该有着怎样一副愁容。

    没想到,她不光完好,还略有了丰腴。

    她似乎变了,不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

    是啊,怎么还会是少女呢,她怀过身孕,怀过他的孩子。

    一身浅紫衣裙,头发挽成了髻,没有过多的妆扮,却显得娴静又端庄。

    她温温顺顺的坐在那两兄弟中间,眼里流动着柔婉,神情中显着信任与依赖,
最叫人刺目的是,那一份爱恋,可以在她脸上轻易瞧见。

    她说出的话,太叫他意外。

    之前的她,有委屈只会流泪,即便不愿也只会忍耐,动不动就会怕得瑟瑟发
抖。

    今时今日的她,直视他没有惊惶,回答他没有支吾,是谁给了她胆量?谁令
她脱变?

    她的肚里曾有他与她的孩子。得知她小产,他心中异样,但他告诉自己,既
然她想从他身边逃开,这便是教训。

    原来,失掉了孩子她并不难过。

    若非被迫,她根本就不愿的,他们的孩子,她根本就不想要的。

    所以,看着他,她没有恨,没有怨。坐在那两人身旁,她一派自在,笑得由
衷,仿佛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属。

    她在庆幸是么?

    没了孩子,重新开始,斩断他们之间所有联系,忘记宫里的日日夜夜。

    她只欲回去,一心想要回去乌家,无论皇宫,他,抑或孩子,她毫无留恋。

    不该是这样的。

    今日宴席,快意或者羞辱,本该随他之兴,由他执掌。

    为什么他觉出了可笑?

    为什么怒气就快脱控?

    为什么心底滋味难辨?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第234 章、鸿门宴(二)

    「啪」。酒杯砸在桌面,杯身顿时有了几道裂痕。

    邬辰扬的胸口在起伏,一阵过后,他的脸色逐渐回复平常,他松开了酒杯,
幽幽的说:「嗯,是这样。」

    怡妃被轻微的吓到,不过她反应极快,迅速收拾起表情,转头叫来宫女:「
再取个杯子过来。」

    墨九的脑袋低着,没再抬起。

    问已经问过了,回答也回答过了,就如山儿说的那样,她跨过了一道槛,一
道对她而言很高很高的槛。起步之前紧张害怕,跨越的过程艰难纠结,但迈过之
后,是轻松抑或释然难以形容得清,她只是觉得,肚子好像真的有点饿。

    乌少正一边为墨九夹菜,一边看着她吃,眼帘抬起,目光与上席男子一个碰
撞。幽深的,隐晦的,烛火映照下泛闪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於是,几分阴郁在上
席男子的眼底缓缓弥漫起。

    这时,一侍卫急匆匆的奔来,行过礼后得了君王微一点头,他便靠上前耳语
了几句。

    邬辰扬挥手令侍卫退下,兀自往新取来的酒杯里倒上了酒,慢条斯理的说道
:「其实呢,今日一聚还有一人要来,少正啊,你猜猜,这人是谁?」

    乌少正沈吟片刻,道:「微臣不知。」

    「酒逢知己千杯少,齐威将军也是个中之人,这样的场合怎能少了他呢?」
邬辰扬把玩着酒杯,浅饮了一口,「可惜,我们似等不到袁将军了,少正,你说
这是为什么?」

    「微臣以为,袁将军兴许是军务繁忙,分身不暇。」

    「嗯。」邬辰扬认真的点头,「他确是繁忙,确是无法分神,眼下他被堵在
了城外,拦截他的是外蛮兵马。我道是奇怪,这外邦蛮子怎会知晓他的行踪?莫
非是早有预谋,这便伺机而动?」

    乌少正慢慢坐直了身,乌风乔随着放下了手中筷。

    「外邦狼子野心,但与我朝向来是相安无事,怎么突然就蠢蠢欲动,有恃无
恐了?啊对了,还有近日城中涌进的兵马,爱卿,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乌少正平静的应:「皇上,两国之间,争夺疆界,在位君王,难免野心。敌
弱我强抑或敌强我弱,相安无事不过是表面。得了助力,壮了声势,自然就蠢蠢
欲动,有恃无恐。」

    「哦,难怪了。之前,边界频频动乱,外邦不光知己,更是知彼,原来是得
了有心人相助。」

    「袁将军英勇善战,但微臣猜想,频繁骚扰疲於应对,不免也是头疼不已吧?」

    「是啊。」邬辰扬失笑摇头,「不光是袁将军头疼,我也甚头疼。这害我头
疼之人,若不好好惩处,实难消我心头之恨啊……」

    他懒懒的向后靠去,眼神倏地一厉,语气变得森然:「通敌叛国,罪应当诛。
先千刀万剐?还是先灭其满门?爱卿的意思呢?嗯?」

    乌少正从容的站起:「皇上,臣以为无论是千刀万剐还是灭其满门,先观今
夜此时。若江山换位,若自保不能……「国」不在,皇上,要如何「诛」?」

    话音刚落,数道黑影从天而降,他们并未蒙面,手握长剑,一身黑衣,领头
的正是乌岳。

    现在是什么情况,看也能看的明白了。墨九「忽」的站起来,即便心里已有
过猜想,仍止不住满脸的惊慌。

    同样是女子,比起墨九,怡妃就显得冷静多了。她的目光定在乌岳身上,藏
在宽大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

    邬辰扬扫过席中,嗤出一声:「爱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依皇上看呢?」

    「依我看么……你这是……谋逆?」

    「是也不是。」乌少正不疾不徐的走出:「你坐的位子我并无兴趣,而邬朝
江山,我倒是极有兴趣。」

    「是么?」邬辰扬挑眉道,「乌家兄弟真是难为,忍耐了这么多年,筹谋了
这么多年,只不过,齐威将军的名号不是白白挂着看的,你就这么确信他杀不出
重围,赶不进宫来?」

    乌风乔站在自己兄弟身旁,冷冷道:「就算他赶来,也已来不及救你。」

    「哦?风乔,你要杀我?」邬辰扬惊讶的问。

    乌风乔没有回答,他向边上女子伸了出手。

    墨九从惊愣中回神,踉踉跄跄的急步过去,用力拉住他的手,靠在他身后。

    邬辰扬见着这一幕,低笑出声:「风乔,你一向淡漠,我是得罪了你还是侮
了你妻母?令你容不下我,要对我下手?」

    他笑得讥讽,是恶意也是挑衅,乌风乔紧抿着嘴,寒气,戾气汇成一股风暴,
在他身周呼啸盘旋。

    「怎么了?生气了?哎呀呀,你们兄弟一心,看来,我是逃不过去了。」说
是这么说,邬辰扬并没有叫来侍卫,他稳稳端坐,气定神闲,「孤军奋战可是不
行的,除了袁将军,你们怎知我没有别的帮手?」

    「有好酒光记着袁小子,皇兄这番忒不地道!」

    响亮的一声,紧接着,一男子大步流星从外走近。

    他肩宽脚长,穿着一身银白铁甲,腰间佩刀,脚上穿着高靴,行走间,哗哗
作响。他的五官精致,俊美得不似凡人,杏仁眼里一片肃然,腰板挺得笔直,气
势威武,英姿勃发。

    墨九再次呆愣住。

    他……王爷??

    王爷不是回边界了吗?他何时进宫来的??

    人群中,邬尚煜一眼就看到了那一个娇小女子,片刻注视,他朝她微微一勾
嘴角。经过乌少正身边时,他几不可闻的扔下一句:「我早说过,他是我皇兄。」

    他在坐着的男子面前立定,后面跟着的几列士兵将乌少正他们团团围住,举
起长枪对准了手持兵器的乌岳一行。

    邬辰扬这才站起,怡妃紧跟其后,他走到邬尚煜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喝酒不急,这会儿又不晚。」

    势均力敌,一触即发,气氛愈发凝重,乌少正眸底阴霾:「原来煜王爷并未
离开么?」

    邬尚煜面无表情道:「我自然不能回去,否则,不正合了你们的意?」

    原来如此。在乌府的种种,冲动也好指责也好,还有他们打的一场架,不过
是作戏罢了。真真假假,竟骗过了风乔与自己。

    第235 章、鸿门宴(三)

    「以为我们兄弟俩有了间隙便能乘虚而入,少正啊,你未免天真了。」邬辰
扬讥嘲的一笑。

    「那晚,刺客来得正巧,将我引至宫门,直见宫外马车一幕。你的目的是要
我们兄弟反目,我将煜赶回边界,左右臂膀便失了其一。就算宫中出事,他一时
赶往不及,你再将袁将军拦截於城外,这样,我势单力薄,孤立无援,成了你们
的瓮中鳖,任你们为所欲为,我说的可对?」

    乌家两兄弟未言语。

    邬辰扬再度拍拍邬尚煜的肩膀:「你们二人一心,我与煜亦是。我呢就只有
这么一个弟弟,若这么简单就能被你们挑拨了去……你们也太小看了我俩间的手
足情谊。」

    「我以为皇室只有丑陋龌龊,倒不知,还有情谊。」乌风乔森冷道。

    邬辰扬笑得别具意味:「此言差矣。毕竟,我与我父皇不一样,他的喜好特
别。说到喜好,我倒想起来了,二位的爹,也就是前朝乌大人……」

    「住口!」乌少正低喝一声,显然是被激怒了,「你没有资格谈论我爹。」

    「谈论?不过是个娈臣,他也配?」邬辰扬表情一变,是阴狠非常,「你们
视邬朝为肉中刺,殊不知,乌家这颗眼中钉我早就一欲拔起。这么多年,旁观你
们自作聪明,不自量力,我甚是开怀,今日,是时候作个了断。」

    四个高大男子,两方对峙,逼人的气势在无形的压迫,邬尚煜缓慢的拔刀,
沈沈开口:「我已提醒过你们,你们未听。今时今日,我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刀锋一转,银色身影向二人扑去。

    乌少正赤手空拳与他缠斗,乌风乔一把推开墨九,拳脚攻向周围的士兵。

    夺过他们的兵器,一把扔给了兄长,自己提着另一把,直转向不远处的邬朝
君王。

    顿时,打斗声四起,园里涌进了更多的人,有宫中侍卫,有邬尚煜的兵马还
有夜楼里的高手。刀光剑影,乒乒乓乓,有人受伤也有人倒下。人群分别向两块
地方聚拢,邬尚煜与乌少正位於其中,不远处,是乌风乔乌岳跟围着邬辰扬的侍
卫拼斗。

    第一次直面血腥,墨九吓的瑟瑟发抖。

    大少爷和王爷打在一处,无论谁占了上风,她都不愿见其受伤,还有二少爷,
还有岳哥哥……

    他们是决心要拼个你死我活了吗?怎么办……怎么办呢?!

    墨九出了一身的冷汗,小脸血色全无。

    呼喝声,刀剑碰击声,还有利刃戳入身体的闷响,在她耳中化成了一片嗡嗡。
满目的鲜红,刺鼻的血腥味,地上一道道一滩滩的暗色,她的鞋底踩到,她的裙
角沾到,令她喘息重重,心惊肉跳。

    突然间,后腰被狠狠推了一把,她的双腿早就软的站不住,经这一推,整个
人便向前栽去。

    她被推往的地方,刀剑密集,她只看到混乱的影,白光森然一闪,她连叫喊
都是来不及。

    乌少正一直在分神注意墨九那边的动静。他不放心她,可才转了两个身,就
不见了那个纤小的人。心里一紧,动作慢下,邬尚煜挥刀过来在他肩膀划下一道,
同时,他找到了她。视线死死定在那一处,危险抑或疼痛他已全然不觉。

    「小心!!」他急吼,迅速抽身跃起,只是,终是慢了一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冲出个人。

    这个人撞开了墨九,紧接着,锐利的刀尖刺进他的胸口,刀身没入拔出,带
出温热的鲜血,即便如此,险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对於正在厮杀的人们,这不过
是一段小小插曲。

    滚落一边的墨九,腿上手上都被划破,邬尚煜也是看到,紧随乌少正奔去。

    「收手!!都他妈的给我收手!!」他的吼叫震耳欲聋。

    在打在杀的都停下了动作,一张张带血的脸皆是茫然且莫名,园里一下子静
了下来。

    墨九惊魂未定。

    自己……没有死吗?

    她以为刀要刺过来了,然后……有人撞开了她……

    乌少正邬尚煜赤红着眼睛赶来,纠缠在一起的人群散开,露出地上躺着的一
个人。

    待看清了,园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丹儿!」

    墨九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双唇抖的不像话。

    是的,为墨九挡了一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丹儿。

    她穿着宫女的衣服,今日宴席她在场,只不过墨九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来往
宫女身上,所以也就没有发现。

    这番,是邬辰扬的意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便明知无情,但丹儿仍是难
忘。

    她在宫中留下,做了浣衣处的浣衣女。爱情有交织,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泯灭
不去。

    她靠着这一丝希望苦苦支撑,日子过得麻木且痛苦,当被邬辰扬再度找去的
时候,所有过的情,所有过的意,在那一刻复苏。

    兴许是渴望太久等待太久,情思汹涌,盖过了怨,盖过了恨。

    所以她乖乖听从安排,就算沦为棋子,沦为他的手段,也是甘愿。

    当见到墨九,她有激动,可她不敢出声,唯有小心躲藏。

    她如何面对她?她没脸见她。

    她仍心甘情愿,她仍执迷不悔,这样可悲的她,这样不堪的她,不如不见。

    两方动起干戈,宫女们早就四散逃开。她没有走,她躲在树丛后面,强忍着
惊怕,看着园里动静。

    她的担心,一是为那个心中无她的男人,二是为那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

    她没有漏掉半点,没有漏点怡妃乘乱靠近,没有漏掉怡妃那出手一推。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冲了出去,当她意识到的时候,疼痛无边无际。

    所以……傻九,没事,是么?

    报应。

    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两个字。

    欲得的奢望不到,亲手给予的伤害挽回不了,若命中注定如此,若能就此解
脱,兴许……兴许……

    胸前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汨汨往外冒着粘稠的液体,墨九浑身颤抖,上下
牙齿碰到一块,咯咯咯的响:「丹儿……怎么是你……怎么会这样的……丹儿…
…怎么是你……」

    作家的话:明天还有最后一章~ 先想看谁的番外啊?~ 快点告诉我~

    第236 章、鸿门宴(四)(大结局)

    丹儿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却「噗」的喷出了一大口血。

    墨九呜咽一声,抖抖索索的用手在她脸上擦着,可怎么也擦不干净。

    鲜血,从对方的嘴里涌出,顺着她的指缝流下。眼泪脱眶,如雨点般的掉落,
她边锲而不舍的胡乱擦拭,边焦急哽咽:「疼吗?哪里疼?是胸口吗?是吗?」

    丹儿气若游丝,终於勉强一笑:「疼……怎会不疼……不相……你去试试…
…」

    墨九随着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疼的,丹儿你忍
一忍,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乌少正蹲下来,握住墨九的肩膀,欲言又止。邬尚煜也蹲下来,想要仔细检
视她伤到了哪里,却被她用力挣开。

    她一脸的汗与泪,还有点点斑斑的血迹,黑眸睁得大,空洞又茫然,嘴里在
语无伦次的说:「我没事的,丹儿救了我呢,好奇怪,怎么我一直没瞧见她呢,
没关系没关系我现在找到她了,她救了我,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她也不会有
事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邬尚煜皱着眉,疼惜的擦去那额上的汗颊边的泪,张了张嘴,同样是无言默
默。

    「傻九……」

    墨九飞快的转回头去:「我在我在!我在这里!」

    「傻九……你还……恨我么?」

    「你别胡说了,你是我的姐姐啊,比亲姐姐还亲的,比亲姐姐还好的,我还
要带你回去呢,对了,张妈说要做菜给你吃的,她还在等我们呢,见到我们她一
定很开心很开心的。」

    「真……的?……比亲姐姐……还亲……还好?」

    「嗯真的真的!」墨九拼命点头,眼泪簌簌滚下,「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人
的,我从来不会骗你的,你知道的。」

    丹儿咳了几下,「呵」的笑了出来:「是……是……」她艰难的伸出手,墨
九一把紧紧握住。

    「……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怪我……傻九……欠你的……现在……现
在……」

    丹儿的声音倏地低了下去,墨九一脸呆滞:「丹儿?你说什么?丹儿??」

    久久的得不到回应,她不知所措的连连急唤:「丹儿??你怎么了??我不
怪你我真的不怪你!丹儿!!你说话啊!我在听呢!丹儿??」

    乌少正探了探丹儿的鼻息,接着脱下外衣团起来压住她的伤口,邬尚煜则拉
住了墨九:「别急。她晕过去了。你……你冷静些。」

    「晕过去了?……晕过去了……」墨九喃喃自语,眼珠子迟缓的转动着,侧
身猛的捉住乌少正的手臂:「大少爷,我受伤看大夫,擦药吃药很快就好了,我
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带丹儿回去,给她看大夫。」

    乌少正身形一滞,低头看向那个狼狈的人儿,一时之间,他一言未发。

    这么多年,就为这一刻,之前那人一句「了断」,正符他的心思。十岁之后,
他便怀着仇恨而活,事到如今,不是说走就能走,说退就能退的。

    「丹儿不可以不看夫人的,她已经晕过去了,她要看大夫,不看大夫……她
……她会死的……」泪水的流淌没有停止过,墨九几乎难以说下去。面前的男子
不说话,不给她回答。他的眼神好奇怪,好复杂,里面浮现出的犹豫,歉意,直
叫她从头凉到了脚。

    「大少爷!你救救丹儿!不可以……她不可以死的……她是为了救我……为
了我才受伤的啊……大少爷……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我们回去吧……好不
好?……」

    墨九泣不成声的哀求着,她的大少爷不言不语,她慌的不行,六神无主的转
向另一男子:「不要打……不要和大少爷打了……你放我们回去吧……丹儿要看
大夫……王爷……你让我们回去给她看大夫……求求你……」

    邬尚煜看看她,看看对面男子,默不作声。

    园里响起的阵阵泣音,又凄楚又可怜。乌风乔与自己的兄长遥遥对视,往前
走了几步,却硬生生的停下。乌岳并未松下架势,只不过握剑的手紧了紧,仿佛
在压抑什么。邬辰扬望着那一抹摇摇欲坠的身影,脸上的情绪难言。

    惊惶,恐惧,失望,绝望……可是不能放弃。墨九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着
乌风乔奔去。

    她跌跌撞撞,一个踉跄,乌风乔迅速将她接住,她发丝淩乱,狼狈至极,揪
住他的衣襟,软倒在他身前,无力且无助。

    「你说过的……我,你,大少爷,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在一块,谁
也找不到我们,你说过的……二少爷,你忘了吗?」

    「一起……我们一起回去,给丹儿看大夫,给丹儿治伤,不要打了……不要
再打了……丹儿已经受伤了,你们不可以再受伤的,如果你们也有事……我……
我要怎么办呢?」

    「二少爷……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打了……不要受伤……丹儿流了好多血
……好多好多血……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啊……」

    「看大夫……送丹儿回去……你们不肯走……我留下……我不走……丹儿有
张妈……我哪里都不去……我和你们一起……我陪着你们……我不怕……不怕…
…」

    墨九上气不接下气的,已哭成了个泪人。

    她说谎了,其实她怕的极,怕的根本无法支撑。

    她怕丹儿伤重,她怕不能回去给她医治。她怕死,怕丹儿死,她怕血,怕看
到丹儿的血,他们的血。

    她怕失去,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她知道他们的恨,知道他们不愿放手。

    她一直在安慰自己,也许结果不会坏的,他们会安全离开的,无恙回家的。

    她没有想到直面过程是这么的难,要眼睁睁的看着,揪心难熬的等待着,她
不能……她真的不能。

    丹儿躺在血泊里已让她快疯了,如果接下来是他们呢?她该如何?

    丹儿不可以死,丹儿不会死,她不能陪丹儿回去了,他们留她便留,他们好
她便好。若结局是难……她与他们一起。

    「不怕么?」乌风乔沈默良久,抚上那一张惨白小脸,低低的问。

    「嗯……嗯……」虽然眸中迷离,虽然颤抖难以抑制,但一点坚定从这片迷
离中破出,「不分开……我们一起……永远不分开……」

    叹息,深深的,晦涩的。

    长刀落地,乌风乔俯身将这个纤瘦的女子抱起。

    她瑟缩在他胸前,哑哑的声音伴着抽噎,还在不断重复着「不怕」,「一起」,
「不分开」。

    他觉得胸口一阵重,一阵轻,一阵痛。

    眼眶莫名的发涨,怅然所失因为什么?他只知道,怀里的重量,怀里的温度
是那么真实。

    他抱着这一份真实,越过一片血腥,头也不回。

    有遗憾么?会后悔么?他不确定。

    仇恨仍在,只是,如果要选择,他无法放下怀里这个人。

    无法选择,无法权衡,若要问他此时想的是什么,他能给出的是空白,若要
问他此时是否清醒,她无法肯定的回答,那么,就让他这样,身随心动,不停留。

    这一幕,很诡异,无论是哪一路人马全都愣住。

    乌少正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抱起了昏迷的丹儿跟着离去。

    邬尚煜缓慢站起,没开口,没出手,没阻拦。

    乌岳手一扬,很快,属於乌家的众群褪得一干二净。

    剩下来的,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这就……不打了?

    这时,他们的君王说话了:「煜……你这是在作什么?」

    他们的王爷如此回答:「皇兄,其实你也明白,今夜谁也讨不到便宜,谁也
占不得上风。所以,不打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煜,不要为了儿女情长而令我失望。」

    「是,我是儿女情长,我是没出息。若没个儿女情长,人生在世那多没意思。
皇兄,你要追便追,我先走不送。」

    然后……王爷领着一拨人也走了。

    最后剩下的侍卫们,张着嘴巴,怎么也合不上。

    邬辰扬的面色不怎么好,对了,还有怡妃,她站在不远的地方,一脸的不甘。

    她在想,明明是天时地利,那女人怎么这般命大?!

    她在想,场面混乱,应该没人看见吧?

    做出又惊又怕,楚楚含泪的样子,抬头迎上那个手握至高权力的男子。

    她心头一跳,难忍一颤,因为他的目光阴鸷晦暗,其中暗藏的锐利仿佛能洞
悉一切,一动一静都难逃於下……

    后来晚些,齐威将军袁旭入宫。

    袁将军击退外蛮,他的兵马在城外整顿驻紮。

    当夜,邬朝君王将他留在宫中休憩。君王独自在书房一坐到天明。

    接下几天,邬朝君王夜不成寐,眉间深锁,似有困扰。

    袁将军被召见。之后,他出宫集齐一队人马,直往城中乌家。

    据袁将军手下一将士口述,来到乌家,乌府大门一推即开,里面悄然无声。
巡视府内房间,摆设器具未少,不见婢女仆役以及乌家两位男主。询问家住附近
百姓,无人知晓一二。偌大乌府,俨然是人去楼空。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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