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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作者:龟哥{2014.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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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58章大白之一

  秋风起时,漫天遮住了云雾,空气中带些水丝潮气,通往后山的小道上,杨
宗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动静,他转回头来,看着身边的秦东
堂迈步而行,恍惚觉得师父……当真是苍老了许多,人过五十岁后,苍老的速度
与日俱增,再看多几眼,师父那黑白胡子已经是白的多,黑的少了。

  秦东堂渭然叹道:「中原到底比不过滇南,这秋日将临,滇南还是温暖花开,
但是到了中原已经是凉意大起,人年纪大了,难免思乡的很,不如年轻时候放得
开手脚,天下哪里都可去得了。」

  杨宗志目中一红,宁息道:「师父,您可不算年老,您正当壮年。」

  秦东堂呵呵笑道:「你说这些话,骗骗那些丐帮的或者长白山的小姑娘还可
以,师父走过的路比你过得桥都多,岂能被你这么一句话就糊弄过去了?」

  杨宗志嘿嘿嘿嘿的不好意思笑笑,伸手挠头,秦东堂忽然静问道:「小九儿,
不知道……不知道婉儿现在过得怎么样?」

  杨宗志心底一柔,回道:「师父,小师妹现下住在洛都郊野的丁山镇,她…
…她过的好得紧。」

  秦东堂背着手点头道:「嗯像,我知道婉儿对你情意无限,她自小以来性子
便是执拗的很,看准的事情和挑选的人儿,从不会错,前些日子,山腰上伏虎镖
局的谢老镖头带着儿子到我们点苍剑派来提亲,可又听说婉儿不在派内,此事才
算作罢,后来我邀约谢老爷子到我们剑派里喝茶下棋,对他说到,老兄你要娶我
女儿,只怕晚了一步,我那女儿心思里只有我家的小九儿,其他芸芸众人,她分
毫都看不进眼里,我把小九儿赶出山门去修业,我那女心外向的闺女早已跟着他,
跑到天涯海角去了,哈哈。」

  杨宗志嘿嘿的傻笑,暗想:「师父倒是什么都看得透,原来他老人家早就什
么都知道了。」

  秦东堂又道:「那谢老爷子也是个豪爽的人,他听了我的话,只是赞你,说
你英明神武,当得起天下豪杰之称,婉儿跟着你也是理所应当,我听了就在心头
骂,什么英明神武,那哪里还是凡人,不成了玉皇大帝,皇帝老子了么,哈哈!」

  杨宗志一道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山谷,秦东堂止住笑声道:「但是小九
儿,你从小受到的管教少,性子太野,哎,师父年纪也大了,精力总是不如往常,
你什么时候也能好像师父这样,一言一行,行得正立的端,上对得起天地父母,
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师父才算……才算是不虚此生了。」

  杨宗志笑容一止,面色肃下,心想:「师父这番话,与爹爹平日里对我的教
诲可谓一模一样,看来……看来我真真要少些嬉笑胡闹,多些沉稳之气才是。」

  秦东堂道:「你这次出山的经历,我大致听别人都说了一说,你做下了几件
天大的好事,这是为师的隐隐自豪的,但是……但是你又太不拘小节,说话做事
间无意便会得罪他人,再过一段时间,你也不用再在天下流浪了,而是回去点苍
山,日日陪着师父喝茶下棋,师父将自己的人生道理都说给你听,你也好……你
也好接过师父的衣钵,将我点苍剑派的血脉发扬光大。」

  杨宗志频频点头,暗想:「诸事一了,正该回去点苍山侍奉师父起居饮食,
才是为人弟子的孝道。」

  直到听说衣钵之事,杨宗志又轻轻垂头辩道:「师父,大师兄多年跟在您的
身边,听多了您的道理,也最是通情达理,这点苍剑派的衣钵么……自是应该传
了给他,怎么会轮到我这小辈弟子头上,这事万万不能。」

  秦东堂回头道:「传承一派这是江湖上最最慎重的事情,岂能论资排辈,若
是首座弟子乃是个庸才,那这一派岂不是要尽数折于他的手心,那这做师父的,
也是个不尽职的庸人。」

  杨宗志拼命摇头,就是不肯答应,秦东堂眼神一嗔,正待继续说话,杨宗志
看到面前幽静的槐树林沥沥在望,便道:「师父,这事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我
回去后,慢慢坐下来商榷一下,现下里……现下里您老人家自己去那树林里转转,
可行么?」

  「奥……」

  秦东堂狐疑的朝阴森森的槐树林瞥了一眼,转头看小九儿这番话说的吞吞吐
吐,不由得犯疑道:「去那里面作甚么,你不是让我陪你散步说说话?」

  杨宗志不好意思的道:「师父,您老人家进去看看便知道了,徒儿知道您平
生有两大憾事,现下徒儿侍奉在您的身边,这已不用您再担忧,不过嘛……嘿嘿,
总之您进去一见便知。」

  秦东堂心想:「小九儿为人最是鬼机灵,别人作不到的事情,他只要稍稍想
一想便做出来,别人练不成的功夫,他只要下一点心便能大功告成。」

  秦东堂走几步过去,又回头道:「小九儿,为师的信得过你,便进去看看,
你也好好的想想为师刚才跟你说的话,不要再囫囵大意了,知道了么?」

  杨宗志点头道:「是。」

  秦东堂迈步而入,杨宗志心想:「不知……不知岳师姐有没有把梅师叔约了
来,若是……若是岳师姐从未骗过人,岂不是很容易穿帮,师娘不来,师父进去
便什么也看不到。」

  如此一想,他也悄悄的放低步子,遥遥的跟在秦东堂身后,跟了几步进去,
一入槐树林,光线少少的透入,便觉得暗淡了许多,目光也看的不远,隐隐看见
师父苍迈的背影踽踽独行在林中,杨宗志心头一热,那背影歪歪斜斜的在前面走
路,在他心目中却是高耸如同巨山。

  再走一会,林深处依然渺无音讯,杨宗志皱眉的想:「难道……难道岳师姐
那边事情败露了?」

  正想到这里,忽然看见师父的背影止住了,而是呆呆的站在林下的一颗巨槐
之下,惊讶的颤音传出来道:「怎么是……是你?」

  杨宗志心头焦急,又不敢跟得更近,只得踮起脚尖朝里面看过去,巨大的槐
树树干遮住了情形,过一会,里面毫无音讯,杨宗志正自心急间,秦东堂豪迈的
嗓音忽然又道:「淑芸……你……你别走。」

  杨宗志心头一乐,心花怒放的暗想:「果然把师娘骗出来了,师父见了师娘,
该不知有多高兴了呢。」

  他想到这里,便待回身过去悄悄走了,自知不该偷听师父与师娘说话,但是
走了一两步,又转念想:「师父与师娘在这里叙旧,若是哪个没头没脑的家伙忽
然闯了进来,岂不是遭了。」

  这么一念,杨宗志便又止住离去的脚步,而是稍稍站远了些,守在进入槐树
林的要道上,面朝林外背手而立,耳中隐约听见梅淑芸的声音怒生生的传来道:
「秦东堂,你……你好卑鄙,竟然诱骗我手下的弟子,将我骗到这荒郊野地里来
了。」

  杨宗志微一皱眉,暗想:「这怎么怪得到师父他老人家,这一切的一切,都
是我擅自安排下来的,师娘怪错了人。」

  只是眼下,他当然无法冲进去辩解一番,只能等到师父与师娘言归于好之后,
才能说起此事。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好似传来师父的叹气声和师娘压低的呵斥,秦东堂幽幽
的叹息道:「淑芸,这么多年,你还……你还怪着我么,我到底犯下了什么样的
罪过?」

  梅淑芸呸的一声,哑着嗓音道:「你自己还不知道么,你这点苍剑派的掌门
人,外面架子作的道貌岸然,实际里,却是个杀人放火,无法无天的狂徒,老天
爷不收你,实在是他老人家瞎了眼。」

  杨宗志眉头一跳,差点弹起身子来,师娘这一番话确实是太过出乎意料之外,
若说整日里呵斥自己的师父是这等无法无天的歹人,那是打死自己也不能相信,
但是……但是师娘言辞凿凿,说的笃定十足,杨宗志的心底不由得也浮起一丝疑
问。

  身前黝黑的草从中发出一阵淅沥沥的催草声,杨宗志此时是何等的目力耳力,
四周安静幽秘,这细小的声音听在耳中不吝雷鸣,若是平日里他听到这草丛响动,
只当是野兽跑过树丛,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但是此刻身后乃是师父与师娘在叙话,
而且……话里面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内容,杨宗志眉头一轩,轻轻向那边草丛走
了过去,若是有人掩伏在这里,将师父的秘密都偷听了过去,难保不会被有心之
人大肆宣扬一番,那师父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杨宗志咬着牙齿,轻轻走过去试探,若是有人,定然给他捉住了,果然……
身前的草丛中响起一个几不可闻的轻微娇呼,接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便踉踉
跄跄的抢了出来,脚下步子不稳,直直的扑进了杨宗志的怀抱。

  杨宗志还没来得及看,便嗅到一阵熟悉的轻媚女儿家香味,在怀中和鼻下肆
意的涌起,凑过头脸看清楚,才见到面前一个唇红齿白,娇羞无依的小丫头,神
情慌张的躲进了自己的怀抱中,杨宗志看的一惊,差些大叫出来道:「幼梅儿…
…」

  费幼梅被人用手猛地推出了草丛中,半点还没反应过来,便倒进了一个温暖
的怀抱中,她娇躯轻颤着,想要回头过去嗔怪的看那草丛里的史艾克,却又……
却又联想到史艾克方才凑在耳边说起的主意来。

  她神情娇怯的抬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杨宗志已经眉头紧皱,面色威严
的可怕,费幼梅娇吟一声,忽然觉得心头一痴,却是猛地用自己的小手儿抱紧了
杨宗志在怀中,然后抬起头来想要和他解释分辩。

  杨宗志一惊,看到费幼梅微微张开小嘴,露出洁白细碎的玉齿,正要说话,
才是想起身后不远的槐树下,师父和师娘的事情,赶紧用手一捂,将费幼梅尚未
吐出的幽幽香气,又闷了回去。

  费幼梅无法开口辩解,心头痴痴的念道:「真的……真的要生气了么?」

  这么一想,她心头更是惶急恐惧,好像着火了一般无法发泄,她今日和史艾
克躲躲闪闪的跟在杨宗志身后,见到他与师父放声大笑着,一路说话进山,直到
……直到方才,里面那个怒气冲冲的女子声音传来,她们两人才是微微惊讶,发
出了……本不该发出的声响。

  现下自己被杨宗志捉在了怀里,而史艾克却是心慌意乱的将自己推了出来,
费幼梅心底好生委屈,却又无奈,忽然想起史艾克在自己耳边偷偷的道:「费家
的丫头,我风哥哥为人最是心软,他若是……他若是轻薄过了你,甚至……甚至
摸过你的……你的,嗯哼,你的胸脯儿,便是再有天大的罪过,他不会好意思怪
你了。」

  费幼梅心头酸酸的想:「杨大哥,你……你过去是摸过史姑娘的胸脯儿了么?
她……她那里可没有幼梅儿的大呢,你别生气,幼梅儿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更别说……更别说……」

  一念闪过,费幼梅忽然下定了决心,将正呆滞着的杨宗志伸手一拉,小巧的
右手牵起他的左手,手心向内,便怯意十足的探到了自己颤巍巍,鼓囊囊的双峰
之上。

  杨宗志心想:「怎么会是她跟来了?」

  他原本硬下心来想,若是不轨之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甚至……甚至不惜
杀人灭口,也不能让师父的事情流出外边。但是……面前靠在怀中的,是对自己
脉脉含情的费幼梅,此刻她被自己捂住嘴角,眼神便更显得婉约痴缠,秋水荡人,
她被自己死死捂住,偏偏一点也不去反抗,甚至……目光隐约讨好讨饶的瞥向自
己,香浓的呼吸吐在手心里,也是温热一片。

  杨宗志想起过去在北斗旗的议事堂里,就是面前这个娇媚无双的姑娘,为了
自己不惜将性命都交予别人手中,甚至……毫不犹豫的就喝下了别人准备的软经
散,可谓情真意切,让自己对她动粗,自己着实是作不到,但是……但是师父的
秘密……

  杨宗志咬一咬牙,正待拉扯着她出去说话,忽然自己的左手一暖,被一只温
暖如玉的小手儿牵住,接着……摸到了两座豪耸挺立的山峰之上。

  费幼梅的胸脯儿圆鼓鼓,却又柔软香腻,手指游离其中,但觉得漫入一片香
肉的海洋,指头不觉也酥了一截。杨宗志心头一荡,却又暗自提醒自己道:「师
父就在后山,不可再让师父失望。」

  费幼梅心头吟的娇唤一声,感到杨大哥他火热的大手整个的擒住了自己的香
肉,手指微微一张开,挤住了其中的一个,酥滑的媚肉便顺着手指间的缝隙淌了
出来,费幼梅浑身上下酥软一片,浑若无骨的躺在了杨宗志的怀中,小嘴一张一
翕,喷出大股的媚香在杨宗志的手心里。

  杨宗志连日来受多了秀凤和若红师妹的挑逗,再见到这艳色无双的小丫头,
竟是心头更加摇曳,他咬着牙,终是忍不住凑低嘴,在费幼梅吹弹可破的小脸蛋
上轻轻啄了一口。

  费幼梅心底大喜,暗自旖旎的闭目娇喘想着:「看来……看来果然是凑效了,
杨大哥,你不生我的气,幼梅儿便什么都给你。」

  如此一想,她手下的动作便更是大胆了一些,将方才隔着薄薄的纱衣的手指,
又拉进了纱衣之内,里面只有薄如蝉翼的小小肚兜儿,丝绸般光滑的细腻肌肤便
印入手心。

  身后秦东堂苍迈的声音传来道:「淑芸,你离去之前也是这么大骂于我,到
底我……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你怎么不说清楚?」

  杨宗志心头一静,感到自己的手心一暖,原来身下的费幼梅正伸出檀口中的
幽幽丁香,微微凑出来舔舐自己的手心,杨宗志大手微微松了开,心中宁息想:
「我怎么这么荒唐,此时原是师父的事情要紧。」

  梅淑芸嘿嘿冷笑道:「你作了什么,我倒想要问问你才是,秦东堂,我这么
多年来一直隐忍着没有将此事揭发,也是……也是看在婉儿的面子上,你难道还
要我当面说出来不成?」

  秦东堂怒道:「好,你便说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我是怎么道貌岸然!」

  梅淑芸讥笑道:「那好,我来问你,婉儿还不到一岁,八个多月大小的时候,
你偷偷的跑出山去,作了什么事情?」

  秦东堂愣住,沉吟道:「八个多月……八个多月……」

  梅淑芸嘿嘿冷笑道:「这么快就忘记了么,奥,我倒是忘了你也已经是五十
开外的人了,就连婉儿……也长大成人了呀。」

  她稍稍顿了一顿,又道:「可是我却忘记不了,我们新婚不久,你便抛妻弃
子,信也不留一个,偷偷的跑出了点苍山,一走便是几个月时间。」

  秦东堂哦一声,接口抢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情,但是这件事……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梅淑芸冷笑道:「想起来了么,怎么,又说不出口么,那好,我来告诉你好
了,那一年,你在我们新婚之后跑出山去,这事难道不奇怪的么,我心想:难道
来了仇家寻仇?便……便也偷偷的跟着你出了点苍山,我跟了你十几日,一路见
到你尽是向北赶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北郡的幽州城里才住店,我心中便更加觉
得奇怪,过两日,有天夜里,我又看到许多不明身份的江湖客一齐到来,他们一
来,便蒙头盖脸,掩住了面貌,与你会合着,却是……却是趁着夜色,冲进了幽
州城的一家大户人家中,又烧又杀,将那户人家杀的片甲不留,才是扬长而去,
这些都没错的罢。」

  杨宗志心头大惊,他手中鼻息间,都是软玉温香的暧昧之色,但是耳中听到
师娘怒冲冲的回忆,却是心底冰凉一片,师娘所说,绝不是仅仅江湖寻仇这么简
单,若是一般寻仇,师父这等身份的人不可能与人一道参与,难道说……难道说
师父心底里真是有些自己也无法猜测的隐秘?

  杨宗志想起片刻之前,师父还在对自己苦口婆心:「你什么时候也能好像师
父那样,一言一行,行的端立得正,才算师父不虚此生。」

  他心底猛地发沉,但觉身下的这小姑娘才是真实的可爱,至少她……不会掩
饰自己的真性情,敢爱敢恨,如此一想,他才觉得心底一柔,又轻轻将浑然没有
半丝力气的小娇娃抱扶起来,拢进怀中,脸庞凑下去与她肌肤相贴,只想从她那
温软滑腻的面颊上,汲取到一丝可亲的暖意。

            正文第359章大白之二

  秋夜泫然,杨宗志将费幼梅娇弱无骨的小身子,紧紧的搂在怀中,才感到两
人身躯间有了些火热的温暖透出,小丫头的娇躯轻颤,幽香的鼻息仿佛炽热的火
焰,倏倏地在胸口燃起,熏的自己心头脑中皆醉。

  杨宗志暗自希望身后槐树林里的师父怒声大吼起来道:「你胡说,这些事情
都是子虚乌有。」

  但是静谧良久之后,师父幽幽的嗓音却是颓然的传来道:「不错……你说的
一点都不错。」

  杨宗志将脑袋深深的埋下,尽数埋在费幼梅绸缎一般的发丝里,鼻中闻着她
茸茸小耳朵边的轻媚香味,猛吸一口,再吐出一口热热的浊气,费幼梅浑身一抖,
小身子顿时酸软的发飘,脖颈间好一阵火烫的痒意传来,她心头娇吟一声,暗自
欢喜的头晕目眩,却与杨宗志此刻心境千差万别。

  秦东堂幽幽的叹气道:「淑芸,没想到这些陈年往事你却是全都知道了,更
为了此事丢下我和可怜的婉儿,哎,这是我……这是我生平最最矛盾的一件事情,
但是……但是若要让我回到年轻时,再选择一次的话,我……我依然还会远赴北
郡去。」

  梅淑芸娇哼一声,嗤鼻道:「秦东堂,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悟,足见十几年
前我离开你是何等正确,你知道……你知道你跑到幽州城里杀得都是些什么人么?
那夜里我不敢入内,只敢……只敢躲在墙角下偷听,便听到里面不断传来妇孺幼
儿惨叫大哭之声,即便是隔墙听着也觉得好生凄惨,院内火光冲天,将整个幽州
城都照的亮如白昼,你们……你们真真是禽兽都不如!」

  秦东堂急道:「淑芸,你听她我说,我们跑到幽州城去做下这件残忍的事情,
也是有着原委和苦衷的,难道你以为我就好受了么?我回到滇南后,整整三个月
不敢出户,后来……我不断收留流落在滇南的孤儿,收了十五个之多,便是……
便是想要弥补心头的这些愧疚,到了今日,这十五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

  梅淑芸咯的一声冷笑,再问道:「你作下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强自狡
辩,你伙同贼人,杀了人家全家,便去养些孤儿来发发善心,哼哼,天下哪有这
么易与的事情,好!你便说给我听听,你们这么作,到底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苦
衷?」

  秦东堂静默了一会,踌躇道:「对不住淑芸,昔年我发过重誓,这件事情宁
死不可宣露出去,我秦东堂昂昂之躯,决计不能失信于他人,哪怕是你也不行。」

  梅淑芸咯咯,咯咯尖声大笑起来,幽静的槐树林惊起一群栖息的候鸟,唧的
数声展翅飞出去,残落的羽毛顺着微风飘下,落在杨宗志的眼前,杨宗志咬一咬
牙,忽然轻轻拉起费幼梅的小手儿,两人轻轻顺着羊肠小道兀自走了出去。

  一出山道,秋风呜呜的吹奏不止,吹起杨宗志的衣襟,也吹拂乱了费幼梅乌
黑的发角,杨宗志走几步,忽然回头道:「费……幼梅儿,我……我想……」

  出山道后,费幼梅幽幽的眼眸便尽数透射在杨宗志的侧脸上,此刻月光静谧,
柔和的照在他的侧角,只见他眉头深深皱起,眼神散乱的呆视前路,嘴角抿住带
着一丝狠厉,费幼梅心头柔柔的泛起怜惜之色,便将小手儿拉着他更紧了紧,待
得见到他转回头来欲言又止,费幼梅才是轻轻的娇笑一下,抢着道:「杨大哥,
你是让我……让我对今晚听到的事情保密么?杨大哥你放心,今夜幼梅儿什么…
…什么都没听到。」

  杨宗志见这小丫头如此善解人意,未问而先答,显然这心思早已盘绕在心间,
杨宗志牵住嘴角苦笑了一下,便拉着她走的更远,月光漫下,照在这两人的背影
之上,留下长长的投映。费幼梅忽然心头一酸,浑然间想起了那夜在襄州城外,
她被杨宗志救走之后,两人便是……便是这样并肩走在月色下,她心头婉转的一
荡,好象时光倒流,不经意间回到数月前,就在那片月色之下,自己从来古井无
波的心底,泛起了再也平抑不住的涟漪。

  费幼梅娇柔的道:「杨大哥……你……你上次答应我,这次再见的话,便将
你过去的往事都告诉我,你也是……你也是你师父收留的孤儿之一么?」

  杨宗志嗯的一声,答道:「我六岁那年,昏倒在点苍山的山门口,是师父…
…是师父他收留了我。」

  他说到这里,却又想起方才师父说,收留这十五个弟子,全是为了抵消心头
的愧疚之意,一时竟不知该是悲是喜。

  费幼梅怜惜的道:「原来你……原来你过去是这么可怜的呢,以前你说,你
曾经失了忆,还……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相比起你来说,幼梅儿可就幸福快
乐的多了,虽然我从小患了心绞痛,但是……但是爹娘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
边,对我也心疼的紧,哎,我娘要是知道你是这般身世,便不会……便不会……」

  她的话说到这里,语气便幽幽的小了下去,董秋云一直在她身边不断提醒她,
一会说杨宗志眼神太深,一会又说他太过聪明,总是怕了幼梅儿上他的当,费幼
梅此刻一想,他这般可怜的身世,却是从不宣诛于口,外人看见他,只觉得他气
定神闲,整日笑嘻嘻的,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他不住,可又有谁会知道,他心中对
那些父母,师恩亲情的渴望。

  费幼梅心头好生激荡,忍不住牵住杨宗志,犹豫的讷讷道:「杨大哥,我…
…我……」

  杨宗志意兴阑珊的走在前面,被身后的费幼梅拉止身子,才回头奇怪的看了
一眼,见到费幼梅面红耳赤的痴瞪着自己,此刻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纯净,仿佛
山巅上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白雪,清丽照人,而又明媚无双,让人觉得心生愧念,
杨宗志笑道:「怎么了?」

  费幼梅但觉自己整个儿都融化在他那笑意之中,顿时也顾不得自己羞怯的激
颤,猛地将香气扑鼻的小脑袋扎进他的怀里,娇滴滴的茹唤道:「杨大哥,幼梅
儿好生喜欢你,幼梅儿这一生里,也从未好像现在这般快乐期盼过,你小时候过
的不舒心,幼梅儿听了之后只觉得好生心疼,想起你平日里装着坚强无碍,人人
都能看到你风光荣耀的一面,却又有谁知道,你还有这么样不堪回首的往事。」

  费幼梅说的急切,脱口而来,竟未有过任何的思考,她语气忽然转急的道:
「杨大哥啊,幼梅儿愿意一辈子在你身边照顾呵护着你,只要你……只要你不嫌
弃幼梅儿笨手笨脚的,你能过得快快活活的,就算要幼梅儿拿命去换,幼梅儿也
眉头都不皱一下。」

  费幼梅一口气将压在心底里好些天的话儿,统统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由
于激动和头晕的羞怯,引得自己呼呼的娇喘了起来,心底暗自欢喜的啐道:「终
于……终于都说出来了呢……」

  杨宗志垂头一看,月色秋风中,面前这清丽无匹的佳人,眼神不敢看向自己,
一边急急的娇声喊话,一边……却是握紧了小拳头,紧张的全身乱抖,她说完了
这一句话,才是娇躯脱力般的虚弱下去,小脑袋也是越垂越低,低的自己已经看
不见她怯懦懦的眼眸和抿紧的嫣红香唇。

  杨宗志过去不敢与她发生太多的纠葛,只是因为在离开大军之前,婉儿在自
己耳边委屈道:「九哥哥,婉儿不知你还要招几个姐妹回来。」

  他暗想自己身边佳人繁多,可谓艳福不浅,便也觉得知足不过,若是当真再
招些女子们回去,就算筠儿婉儿她们口中不说些什么,但是……老天爷只怕都不
会放过自己。

  此刻见到费幼梅在自己面前真情毕露,杨宗志才恍惚的意识到这轻媚的小丫
头,在自己心底里实在是已经占据了分量,或许……或许从她在苗寨里陪自己啃
着粗茶淡饭时起,又或许她在北斗旗内将那软经散一饮而尽时,这小丫头的影子
便早已经印自己心里,只是自己隐隐不敢承认罢了。

  杨宗志探出手抚住她素洁的圆圆下巴,柔腻的媚肉顶在手心,手心用力,将
她无骨的小脑袋微微抬起正视自己,才轻轻柔声道:「幼梅儿,你对我这么好,
连性命都不顾了,我怎么会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可是……你不怕我这大骗子都是
骗你的么?」

  费幼梅一听,急急的扬起娇痴的小脸,俏声道:「不怕的呢,杨大哥,就算
你一切都是骗幼梅儿的,只要你让我呆在你身边,不赶我走,幼梅儿……幼梅儿
也心甘情愿的上你的当。」

  杨宗志的眉头感动的弯住,口中却是哈哈笑道:「好个甘愿上当的傻姑娘,
娘的……我日后……我日后再若骗你一句的话,娘的,便叫我……便叫我自己投
江而……」

  他话说到这里,身前一只香喷喷的小手儿紧紧的捂住自己嘴角,费幼梅欢喜
无限的缠绵道:「杨大哥,你别……你别发什么重誓,我……我这一辈子都信得
过你。」

  她越说,轻媚悦耳的嗓音也幽幽的小了下去。

  嘴角轻轻的女儿家淡香顺着衣袖传来,两人静静的站在月色下,互相凝视,
顿时觉得好生快意甜蜜,两双眼神紧紧的绞缠在一起,只觉得再也不会有任何东
西能将两人分开。

  过了不知多久,杨宗志才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夜了,我……我先送你回
去。」

  费幼梅方才得到杨宗志的承诺,小心思里兀自还是甜蜜的发酸,恍如泡在蜜
饯里,圆圆的大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小嘴中不时咯咯,咯咯的轻媚娇笑,她
听了这句话,立时不满的嘟起嫣红的嘴唇,不依的撒娇道:「嗯——嗯,杨大哥,
你再多陪我一会,我还……我还不想睡的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自己的小手盘住他的胳膊,鼓囊囊的酥胸在胳膊上颤巍
巍的顶了几下。

  杨宗志点一点头,不忍心拂逆她的心意,便拉着她顺着山道走回前山,拐过
山头,前面可以看到武当山巅上,依然是火把冥然,将整个武当山都点缀的仿佛
玉石宝珠,杨宗志走几步,忽然道:「幼梅儿,实不相瞒,其实……其实我身边
还有好些个小丫头,她们也对我很好,所以我既然说了不再骗你……」

  费幼梅轻轻摇晃着螓首,想起那日在天安城的蔡家老宅前见到那四个恍如天
仙般的女子,娇声婉约道:「人家早知道呢,你……你放心就是,我……我一定
乖乖的听你的话,不会去和她们争什么的呢。」

  杨宗志呵呵一笑,倒也觉得虽然今夜听到师父那般触目惊心的往事和隐秘,
但是得了这贴心无比的小佳人,看来世事总是有所失,便有所得,诚然不假。费
幼梅犹豫了一会,又道:「只不过……只不过……」

  杨宗志转回头来,透过对面山头上火把的光芒凝视身边的费幼梅,见到她说
了几个「只不过」娇媚的眼神好一阵闪烁,仿佛欲言又止,杨宗志奇道:「只不
过什么?」

  费幼梅痴想了一会,抬手抚了抚自己鬓边的长发,娇声道:「只不过你现在
身边的那位青衣姑娘,她……她又有些不同。」

  杨宗志道:「哦?她有什么不同?」

  费幼梅想了一想,嘟起樱桃般的红红小嘴道:「人家也说不上来,可是每次
见到她后,人家便心底又烦又乱,根本不敢去抬头看她的眼神,我知道……那姑
娘与你也交好的紧,前几日你一直都跟她在一起,我……我会好好的克制自己,
不会让你为难的呢。」

  杨宗志听得一笑,暗想:「原来她这么忌讳秀凤。」

  他想到这里,忽然联系到什么,便伸出右手探进费幼梅洁白无暇的脖子里,
指头一伸,取出那紫气莹然的紫玉符来,笑道:「是因为这个了,这紫玉符原本
是她师门的信物,无意间流落到我的手上,我过去戴着这紫玉符,见到她们师门
的人,也是烦躁不堪,怎么忍都忍不住的。」

  费幼梅微微一讶,娇声道:「为什么?」

  杨宗志摇头道:「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你下次再若见到她,她欺负你的
时候,你便将这紫玉符取下来,便不会那么怕她啦。」

  费幼梅咯咯娇笑道:「杨大哥,你不怕我得罪了那位姑娘么?」

  杨宗志苦笑道:「你别误会,我与她只是十日之约,十日过后,大家各走各
路,再也两不相干,现下里……眼见着六日时间已经匆匆过去,这十日之约……
也是所剩无几得了。」

  费幼梅听得煞是有趣,脚下小步子轻快无比,咯咯娇笑道:「原来是这样,
咯咯,你们为什么要约好十日之期,有什么……有什么缘由么?」

  杨宗志道:「幼梅儿,我说过不瞒你,便会依实相告,那位秀凤姑娘便是你
过去听到那位赛凤姑娘的姐姐,赛凤姑娘对我有大恩,此刻她被困在极北的凤凰
城里,秀凤姑娘便答应我,只要我陪她十日,便会帮我去救她的妹妹出来,与我
团聚。」

  他说到这里,便隐约将一年前在凤凰城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费幼梅听得似懂非懂,她轻轻的点了点小脑袋,只觉得心头好生旖旎悠远,
凤凰城中的那位赛凤姑娘,为了杨大哥不惜抛舍父王和姐姐,更加抛弃了自己尊
贵的权位,只为了能够救他脱身,这坚强的姑娘让费幼梅好生感动,便恳切的道:
「杨大哥,幼梅儿日后助你……助你一道去凤凰城里将赛凤姐姐救出来,让她能
够和你团圆。」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但觉胸中豪气云集,只道:「此事岂是说说这么简单,
我一时也没有太好的主意。」

  站定一看,二人说话间,明亮的武当山头已经近在眼前,此刻的山头上依然
热闹非凡,武当派不但请了些杂耍的艺人,甚至一些唱大戏的戏班也被邀上了山
头,群豪吃过了素席,纷纷涌到各个不同的角落看的津津有味,不时的还吆喝嗓
子唱上几句,喧闹声起,火把冲天,将这山头上粉饰的更像一个闹哄哄的火炉。

  杨宗志与费幼梅相视一笑,牵着手儿走到人群中,两人都是年轻人,看到这
般热闹的好像庙会一般的场面,倒也看的有意味的紧,他们来到个戏台前,见到
上面武生翻起了筋斗云,身子上下腾挪好一会,翻了几十个圈,兀自也停不下来,
杨宗志拍手大叫道:「好。」

  身边一群汉子们顿时齐声喝呼了起来。

  再看看旁边,却是个青衣的花旦,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唱着小曲,曲子是北
派的《霸王别姬》西楚霸王项羽魂归之际,爱妃虞姬横剑自刎这一幕,那花旦唱
的字正腔圆,声音细细滑润入耳,费幼梅听在耳中只觉得好生凄凉,项羽自负,
目空一切,最后也导致了垓下之围,而一心跟在他身边的虞姬,更是为了断他的
顾念,激发他奋战的斗志,献身自刎。

  费幼梅看的杏眼通红,油然间垂下了好几滴清泪,小嘴里叹息连连,她今日
一旦和杨宗志甜蜜相好,自是盼望着天下间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再也不要有
一丝生离死别的惨剧发生,她芳心凄切间,便将整个小脑袋,都柔柔的斜靠在杨
宗志的肩头,轻轻的珠泪顺着玉腮滚落肩头,沾湿了肩头的衣襟。

  身后两个惊讶的声音同时传来道:「幼……幼梅儿?」

  杨宗志与费幼梅一道转头看过去,只见到满脸喜色的费清和董秋云不知何时
走到他们的身后,他们被戏曲中的情节吸引,分毫没注意到身边的来人。

  费清二人看清楚面前的情形,更是看见面红耳赤,羞答答垂着小脑袋的女儿,
才是喜色止住,满是惊讶,费清道:「我们正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却是跑到这里
来听戏来了。」

  费幼梅正与杨宗志甜腻腻的厮守,哪里会想到被爹娘碰个正着,费幼梅不敢
抬头见人,只觉得自己羞得无地自容,却偏偏抓住杨宗志胳膊的小手儿,兀自不
松,费幼梅讷讷的娇声道:「爹爹,娘,你们找我……有……有事么?」

  费清呵呵笑道:「爹爹今日与二叔喝酒,听你二叔说了件天大的喜事,呵呵
呵,爹爹这是来带你回去长白山的呀。」

  费幼梅娇躯一抖,暗自想起那日二叔费沧诊出自己的心绞痛已经痊愈了,这
事自己本来嘱托二叔千万别说,没想到……还是被爹爹给知道了,她依依不舍的
回头瞥了杨宗志一眼,忽然咬牙道:「爹爹,你们……你们自己回去长白山罢,
女儿……女儿要跟杨大哥一道。」

  费清神色本是欢愉,听到这里却是皱起眉头,恍惚道:「哪里……哪里来的
什么杨大哥,风贤侄,幼梅儿一直跟你一起的么?」

  杨宗志点头道:「费先生,我就是幼梅儿口中的那位杨大哥。」

  董秋云急切道:「风贤侄,我不管你是风大哥也好,还是杨大哥也罢,幼梅
儿年纪小,还不懂事,你可莫要害她!」

  杨宗志道:「夫人,我对幼梅儿全是真心真情,决计不敢害她,不过……」

  他说到这里,转回头来,对费幼梅道:「不过你要么先跟你爹娘回去,待得
我抽出时间了,便去长白山找你。好不好?」

  费幼梅拼命的摇着小脑袋,哭泣道:「你方才答应过我,永远也不赶我走的,
你说了不会骗我。」

  话一说完,两行缠绵的清泪顺着腮边流到嘴角。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想:「我自想让你跟着我,但是……你爹娘却不答应,
怎生是好?」

  身后戏台上呀的一声响,接着身边的汉子们纷纷惋惜道:「虞姬……哎,终
是自尽了。」

  杨宗志听着这纷乱的嘈杂,只觉得心头一时好生为难,董秋云伸手将费幼梅
用力一拉,拉入自己的怀里,轻怜蜜意的抚了抚她的秀发,道:「乖,幼梅儿,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说完扯着费幼梅和费清一道挤开人群,走了远去。

  杨宗志抬头一看,只能见到一双蕴含深情热泪的美眸,频频不舍的回望这边,
待得看清楚时,那美眸的主人已经消逝在人群的缝隙当中,蓦然不见。!

            正文第360章大白之三

  看着费幼梅随着费清等人一道不舍离去,消逝在人群中,杨宗志怅然的回过
头来,戏台上正在出演霸王自刎的一幕,项羽在江边被汉军追上,四面楚歌,台
上霸王高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
奈若何……」

  台下一片嗟叹声响起,倒是起了附和。

  杨宗志冷眼看上去,心头哼道:「你叫什么霸王,败了一次便一败涂地,身
边佳人为了全你突围之心,不作你的累赘,便引刀自尽,你反而在江边高喝无奈,
算的了什么霸王?」

  他也曾带兵经受过被蛮子凤凰城大败的打击,更是由于北方兵败,致使爹娘
引颈就戮,此刻回想起来,才在心头感叹:「若不经此一败,当真算不得心智成
熟,也叫不得豪迈男儿。」

  杨宗志不再看向戏台,转而四处去看,这小小的武当山头上,今夜穿花蝴蝶
一般闪现在眼前的佳人们,此刻俱都不在身侧,自己竟是起了些潦倒的孤寂感。

  他背着手,在人群中穿来走去,武当山头上愈发的热闹,各地戏曲杂技纷出
不穷,奈何左看看,右看看,却是一点兴致都没有,身处这喧嚣的山头,适逢百
年罕见的群雄盛会,身边的群豪闹的越欢,他的心头也越是孤单,他在人群中走
了好半晌,不觉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他忽然止住脚步,暗自问自己道:「我在乱
找些什么?」

  他想到这里,一个轻眉远黛,鬓边扎着白色野花的少女模样瞬时跳出心头,
在眉宇间咯咯娇笑的摇曳不止,他叹了口气,心头的矛盾也愈发浓烈,山头上轰
隆一声响起,群豪中有些老者叫起来道:「要起秋雷了……」

  声音落下没多久,豆子大小的雨点便倾盆而下,这正厅之上顿时也乱成了一
团,大家本来兴致正浓,喝酒品曲,放掉了江湖仇杀,世代恩仇等过往,没想到
却是天公不作美,正在兴头上,落起了大雨。

  大家呼喝一阵,收拾戏台的命,牵住亲人好友的,互相叫喊着,不过转瞬之
间,这正厅的山头便寥寥的剩不下几个人,杨宗志站在场中,任由雨水冲刷着头
脸,顺着脖子流入衣襟内,心中不觉有些残酷的快慰,今日之事,当真是纷乱之
极,岳静伤情离去,师父陡然现出过去的阴狠面目,再加上幼梅儿不在身边,杨
宗志实在不知道这许多许多的事情,这些感念,要对谁去说,又有谁能静静的听
自己说起。

  场中渐渐的不剩下一人,四处院墙上高高插住的火把,被这般大雨一淋,十
个也灭掉了九个,剩下的一个,在凄风冷雨之中,只能残喘着独自摇曳,眼见着
过不了一会,这山头便会黑寂一片。

  杨宗志萧索的抬起头来,眼前一阵雨帘冲下,视线由模糊缓缓的变为清晰,
忽然惊奇的发现,眼前不远处,正有个烟视媚行的耀眼小姑娘,远远的站在那最
后剩下的火把阴影下,火把一明一灭的闪烁,晃着她的螓首仿佛也起了光芒,大
雨滂沱,两人互相都看不真切,杨宗志只能看见隐约有一朵白色的野花垂在她的
鬓角,野花顽强无比,大雨冲刷下去,打得野花弯下了腰,但是雨势稍小,这野
花便在她的鬓角立起头颅,仿佛开的更盛。

  杨宗志心头一暖,急走几步过去,走到近前才看到那似笑非笑的娇媚面容,
这笑容便好像小猫的爪子一般,在自己的心头上挠了几挠,杨宗志伸手一牵,拿
住她的一只冰凉小手,暖在手心,轻笑道:「你……你怎么不去避雨?」

  秀凤轻轻的摇了摇小脑袋,晶莹的雨水顺着刘海淌下,流过玉洁的面容,嘴
角的笑意却是更见欢快,她娇声笑道:「我才不会这么傻,你可别想撇开我了,
这十日里,你答应过我对我寸步不离。」

  杨宗志听得哈哈一笑,笑到一半却又止住,垂下头来,轻声道:「这第六日
又过了……」

  时间好像流水,匆匆别过,不知不觉间,十日之期已经过了大半,蓦然回首
时,才觉得这短短几日的珍贵。

  头顶上的星星之火终是受不住风雨的催发,在头上猛地一闪,接着便缓缓的
灭了下去,身边正厅内顿时一暗,方才千百人群,歌舞升平,此刻竟是凄冷之极,
杨宗志眼前一黑,立时便看不见眼前的秀凤,他心头黯然一动,忽然伸出自己的
大手过去,将秀凤颤巍巍的娇躯整个都搂入了怀内,死死抱住,秀凤嘤的娇吟一
声,也伸出小手儿将他抱紧,杨宗志嘿嘿笑道:「第六日还没过,我还有好些事
情没对你作。」

  秀凤微微的一愣,黑暗中只感到自己浑身一轻,好像一片羽毛一般横躺在了
杨宗志的胸前,她娇呼一声,低声颤抖的道:「宗郎啊,你……你要作甚么?」

  她这话一问出来,在自己心底里也在颤巍巍的反问,语气娇滴滴而又惶遽,
不知是因为受多了雨淋,身子冷的咯咯发抖,还是……还是因为杨宗志浑身太热。

  夜色下,杨宗志笑道:「你说我要作甚么?」

  他迈开大步,抱着乖乖如同小花猫一般趴伏在自己胸前的秀凤,淌着雨水走
入安排给江湖人士的客房院子中,找了个黑灯瞎火没人住下的空房,噔的一声踢
开房门,便将秀凤抱进了房内。

  秀凤娇躯颤腻腻的一扭,想要从他怀中下来,杨宗志在她腰间拍了一下,喝
道:「别乱动。」

  秀凤嘤嘤的唤了几声,顿时也感到这客房内气氛暧昧,空气仿佛都带着热气,
杨宗志说话时,口中吐出热热的酒气,喷在自己的耳垂边,秀凤只觉得心头一醉,
顿时整个身子软了下来。

  杨宗志一直走到客房的小床边,才展手将秀凤轻若无骨的娇躯放下,转手一
抚她细细尖尖的小下巴,轻声唤道:「秀儿……」

  秀凤低垂着小脑袋,分毫也不敢抬头见人,虽然此刻房中幽静黑寂,丝毫也
看不清楚,但是她隐约觉得面前一双闪亮的眼眸倪视着自己,照的自己面颊心头
都是火热一片。

  秀凤被他抬起螓首,轻媚的双眸已经乖乖的闭上,小瑶鼻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算是作答,只是这句深深的「秀儿……」

  自己过去从未听到,也更是……做梦也不敢去梦想过,秀凤心头一醉,更是
红透了小耳朵。

  杨宗志看着眼前咫尺处这娇美如花的小佳人,浑然忘记了过去凤凰城中的那
个手摇铃铛的大公主,也忘记了西蜀大山里在自己胸前打了一记寒掌的杨秀,他
哈哈一笑,大手一伸,便将秀凤身上那湿淋淋的青色外衣脱了下来,随手向后一
扔,湿衣服落在桌角边,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秀凤心头一跳,这砰的轻响在自己心头不吝于雷鸣电闪,她恍惚着回过神来,
才发现自己素洁如同皓玉的两只胳膊,不知何时已经露在了空气中,天气骤凉,
她猛地清醒过来,小手向前一推,咯咯娇笑道:「宗郎呀,你想吃了秀儿么?」

  杨宗志嗔着眼眸,秀凤此刻的风情竟然撩拨的自己浑身火起,这丫头极有内
蕴,若是不表露出来,外人却发现不了她这万般风情惹火,此刻她被自己脱下外
衣,两只白花花的莲藕露在外面,湿淋淋的内衣更是紧紧的黏在娇躯之上,将浮
凸有致的娇躯都映衬在自己的眼底,那胸前高耸的怒突双峰,看着是这般乱人心
思,杨宗志嘿嘿笑道:「我过去从未勉强过一个女子与我亲热过,但是今日……」

  他说到这里,喘息了几口,又道:「今日我却再也不想放过你了!」

  秀凤听得娇躯一软,心头娇骂道:「浑……浑霸王!想让人家就这么乖乖投
降么?门也没有!」

  她强自支起身子,咯咯媚笑道:「你以为秀儿也是那些任你欺负的无用女子
了么?你若不拿些真本事出来,便休想碰到秀儿的一条胳膊。」

  杨宗志点头笑道:「好,我拿下你,让你动弹不得再说。」

  他说完话,大手一伸,便径直的取向秀凤的香肩,秀凤咯咯媚笑一声,身子
却好像滑泥鳅一般从他的腋下钻了出去,杨宗志心知秀凤是凤舞池的两位传人之
一,一身功夫得自神玉山真传,自己过去在西蜀与她交过手,根本占不到半分便
宜,所以秀凤轻轻一扭腰肢便躲了过去,杨宗志也毫不惊奇。

  他待得秀凤钻到身后,自己的手也在腋下一转,好像枪尖一般追了出去,这
是擒月枪法中的绝技,当年在呼伦山顶,就算是冥王教的金刀老者,也躲不过傅
多坡的这一绝招,当时若不是傅多坡手中拿着是一个凳子脚,早已将金刀老者戳
了对穿。

  秀凤的身法快,杨宗志的变招更快,秀凤只是躲避,却并不与杨宗志硬碰,
她咯咯娇笑几声,在客房内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媚意,小身子却好像轻舞一般,
在小小的客房内高低起伏,此刻外间骤雨渐渐的歇了下去,声音已经不得见,客
房院子中幽静的紧,赶来的宾客们一路奔波,再加上今日喝酒看戏,大多都累的
头晕眼花,此刻回到客房里,自是倒头就睡,任是谁也想不到,在这院子的小小
最角落里,还有一个房内两人打的难解难分。

  秀凤的小身子一时飞上屋顶的横梁,一时又好像仙女一般展着小手落下地来,
小嘴中咯咯娇笑不息,仿佛甚为快乐,杨宗志轻功独步武林,但是在这小客房中,
便难以施展开,秀凤不与他比持久,也不比耐力,却是比较的是灵活,她身子娇
小的多,上下蹿动,杨宗志竟是拿不到她的衣角。

  杨宗志嘿嘿的笑了几声,却是更不服气,他匀住心头的气息,沉静下来,瞅
着一个绝佳的机会,大手向上一伸,捉住了秀凤在空中的一只金莲小足,用力向
下一扯,秀凤呀的一声娇唤,顿时脱了力,杨宗志颇为无赖的伸手两根手指,在
秀凤的脚心上挠了一挠,秀凤在空中轻骂道:「坏家伙……」

  立时面红耳赤的落下了地,落在他的怀中。

  杨宗志哈哈得意笑道:「怎么……跑不了么,小仙子?」

  秀凤咬住薄薄的唇皮,羞涩道:「可还没有这么容易呢?」

  她稍稍立起身子,轻声呵斥道:「宗郎……看招!」

  说话间,两只玉手捏了个兰花指,口中娇滴滴的念道:「挽歌为舞,无量清
明……」

  这几句箴言佛偈,乃是凤舞池传人的护身口诀,每当她们意乱心动的时候,
念上一遍,便能止住心头的旖旎,杨宗志过去在洛素允的口中听到过好些次,自
然有些见识。再抬头看过去,面前的秀凤忽然气质大变,成了个飘飘欲仙,端庄
不可触摸的观音力士,杨宗志心头一动,正要说话,秀凤忽然睁开亮晶晶的秀眸,
两只小手一分,便向杨宗志弹了过来,杨宗志一时只感到呼吸困难,面前重重叠
叠的尽是指影,竟然无法辨别真假。

  杨宗志只得退后一步,看向前去,见到那指影也跟着一步,自己倒是退无可
退,正在这时,他心头一种怪怪的感觉涌起,仿佛对着面前的场景甚是熟悉,脑
中光电闪过,大手却是下意识的向自己胸前一拍,秀凤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杨宗
志束手无策,心头隐隐有些快慰的甜蜜,还有些难言的伤心,再见到杨宗志一掌
拍到自己的胸口,她忽然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己和洛师姐嘱咐过:「你们若是见到
有人拍向自己的胸口,接着冲进这观音玉指的斗位,点向你的腹下的归来大穴,
千万记得转身就走,再也不可看那人一眼!」

  秀凤晃眼看实过来,见到面前的杨宗志果然毫不犹豫的冲进了自己指法中的
斗位,接着大手化作枪尖,嗤的一声点向了自己的腹下,秀凤娇躯一软,还来不
及躲避,便被杨宗志轻佻的在柔软平坦的腹下媚肉上摸了一把,秀凤轻轻向前一
倒,心中羞涩以极的痴念:「师父让……转身就走的呢。」

  下一瞬间,自己轻媚的小身子,便又被杨宗志无赖的抱在了怀中,更是用手
一推,整个都推倒在小床之上。

  秀凤痴吟一声,娇滴滴的吐气道:「宗郎……你……你耍赖的紧,原来洛师
姐她把什么……什么都告诉给你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告诉我了什么?」

  他大手一探,便将秀凤胸前那湿漉漉的内衬和肚兜一把扯了下来,面前一阵
耀眼的光芒射出来,再看下去,此刻玉人羞答答的伸出两只小手,颤巍巍的遮在
了胸前两个鼓鼓的新剥嫩鸡头上,小腰细细,肌肤嫩滑仿佛丝绸,细腰上还有个
诱人的肚窝儿一鼓一鼓的,随着如兰的吐气声颤抖不止。

  杨宗志看的目中一迷,低下头去,含住秀凤一只酥软的小手,轻轻的嗜咬了
一口,秀凤啊的一声娇唤,小手便松了开去,露出下面一个浑圆的梨形玉乳,乳
尖高高的立起,被自己口中的热气一喷,更是硬的发肿。

  秀凤的娇躯上有一股麝香般的处子媚香,随着那一抖一抖的小身子,逼发出
来,杨宗志静下心来,轻轻在那乳尖上咬了一下,引得紧闭双眸的秀凤颤腻的娇
唤道:「好……好宗郎!」

  才将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今日岳静离去时的伤心欲绝,和后来师父的过往秘事,给杨宗志心头带来了
难以想象的震撼,他一时只觉得心灰意懒,只有……只有在秀凤这媚尽天人的玉
体面前,才感到一丝柔意,他尽起温柔手段,一边轻轻的亲吻秀凤的脸庞和小嘴,
一边在她那浮凸有致的娇躯上作坏的揉捏,只过了一会,秀凤便好像一团棉花一
般,软软的被抽走了骨头。

  秀凤也自动情,她善于隐藏心事,更是将自己最最俏丽多情的一面,尽数展
现在杨宗志的面前,可是……她心头的痛苦和灰暗却隐藏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杨
宗志日来与她说话调笑,只能见到一朵欢声笑语的解语花。

  此刻她被杨宗志剥光了丢在床上,仿佛……仿佛自己心头的重重伪装,也被
他尽数剥下,她一边动情的娇声呻吟,迎合着他,一边却是落下珠泪无数滴在枕
边,两只皓洁的小手一伸,将杨宗志死死的抱在胸前,咿咿呜呜的哭泣道:「宗
郎啊,秀儿……秀儿实在是舍不得你,你这样子,秀儿再离开一步也是不能了啊!」

  两人之间身份有别,更是立场对立,却又发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人世间的最
大苦痛,莫不于此。杨宗志心头一痛,抓紧她身下的素洁百褶长裙,嗤的一声扯
了下来,扔到床边的地上,然后大手一伸,便探进了紧紧包裹的亵裤之内,亵裤
内是湿热的幽幽的丛林,杨宗志轻车熟路,捻起一颗颤巍巍的小豆子,两只手指
在上面轻轻的转了一转。

  前面五日,秀凤被杨宗志强行夺走了初吻,更是被他无赖的吮嗜了个够,可
每到两人情动之时,秀凤便会悬崖勒马,提醒自己和杨宗志不可失身,可是日子
一天一天过去,十日之期转眼便只剩下小半,此刻她竟是难以抑制自己的爱意和
情潮,大声娇吟道:「宗郎,你……你害死秀儿了!」

  她说话间,眼眸半睁半闭,秀眸的余光透出火热的媚色,两只修长的玉腿却
是死死的并住,小腰一挺,将整个腰肢顶了起来,杨宗志咬一咬牙,右手继续作
坏,左手却是横下去,自那快要折断的细腰下扯出紧贴在翘臀儿上的亵裤,放在
鼻下一闻,俱都是女儿家的轻媚香味。

  秀凤羞涩难当的赤裸着娇躯,这般被心上人肆意的亵玩,倒是让自己女儿家
的脸子都丢尽了,可是……却又快感如潮,自己的身子分毫也不由自己左右,随
着他那大手一起一伏的泛起了波澜,杨宗志的手指一沉,秀凤的蛇媚娇躯也会低
低的俯下,檀口紧紧的呼呼喘息,待得杨宗志的手指向上一提,秀凤的腰腹便会
姿态撩人的向上顶起,两只小脚丫抽搐的蜷在一起,便是脚心都泛起了迷离的嫣
红。

  如此起伏几下,床上的秀凤忽然放纵的娇吟一声,然后整个娇躯仿佛拱桥一
般高高的拱起,接着自那下身花间里,勃发的喷出了无数道相思的粘液,杨宗志
只觉得手指一暖,暗香浮动的粘液居然喷得自己满手都是,不但如此,更是喷到
了自己的脖子衣襟上,湿嗒嗒的落了个遍。

            正文第361章大白之四

  杨宗志呆呆的一愣,他看秀凤此刻羞赫欲死的痴痴模样,便知道这是小佳人
的初潮勃发,可没料到却是来得如此生猛,杨宗志过去尝过几个美人儿的滋味,
自然了解一般女子情潮翻涌时的媚态,但是好像身下秀凤这般的,翻江倒海般的
喷出几大股,而且喷得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眼见着自己若不是横着拦在这里,那
媚水儿更不知要喷多远。

  杨宗志露齿一笑,身下的秀凤赶紧羞愤的用两只小手,将自己情潮难禁的幽
红小脸都死死盖住,颤巍巍的嗔道:「不许……不许你笑!」

  杨宗志不但是笑,更是凑出一只手来,将滴落在自己胸前的津液捋了一丝起
来,粘液随着手指滑起,根却还留在衣襟上,便拉扯出长长的香艳丝线,杨宗志
忽然凑过手指头,伸出舌头舔了一舔,入口香甜,更是带些淫靡的腥气,好不暧
昧,秀凤从自己手指缝里将杨宗志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她啊的一声扭住小
细腰,两只素洁的小脚丫无神的乱蹬一气,又娇吟道:「求求你,好宗郎,你…
…你别舔了,好……好脏的!」

  杨宗志低头看过去,心头却又暗暗称奇,秀凤出身凤舞池,凤舞池中的传人
俱都要保持女儿家的处子娇躯,这些事情他从洛素允和秀凤这里大多都听说过,
因此前几日秀凤苦苦的哀求不能破身,杨宗志才会不逼迫于她,此刻床上的秀凤
却是摆出一幅任君采撷的娇痴模样,虽然也生涩的欲仙欲死,但是却不再躲避退
让,只是稍稍有些轻嗔薄怒,兴不起任何的波澜。

  杨宗志心想:「莫不是……莫不是今夜被自己挑的厉害了,让这心坚如铁,
剑心修道的小妮子也蠢蠢欲动了么?」

  如此一想,他心中也自肃下,这丫头今夜被迫从了自己,全仗自己调情的手
段,却不是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再说摆在两人之间的问题根本无法解决,此刻
就算逞了一时之快,破掉她的处子元阴,来日方长,两人间更会痛苦无限。

  他方才被岳静和师父等人的何事情,害得自己心头不快,便想着用秀凤温暖
的媚骨来发泄,此刻事后想想,心中隐隐又有些后悔,暗骂自己道:「男儿大丈
夫,受了挫折和不如意,便将这些怒火发泄到一个无辜女子的身上,算的什么英
雄霸王,项羽若是重回一世,岂不是连你也看不起。」

  杨宗志在身上擦掉手中粘稠的媚水儿,叹了口气,轻笑道:「夜了,我先走
了,你自己睡下罢!」

  床上的秀凤咦的一声传来,惊奇的露出手心下躲避的嫣红小脸蛋,痴怨的目
光静视床边的杨宗志,仿佛有些好奇,更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杨宗志拖过床角的
薄被,将她轻盈的娇躯都盖在下面,伸手拍了几拍,再道:「夜里霜重,你小心
着了凉。」

  说完了话,竟是再不多看,转身掀开客房门走了出去。

  门口微微一亮,再又黑黑的暗淡了下来,滂沱大雨之后,窗外清新的湿气涌
进客房,秀凤的眼神暗淡的一垂,口中喃喃念道:「宗郎啊,你……你让秀儿怎
么办?」

  幽幽的话语透出,她猛地扎到薄被之中,咿咿呀呀的轻泣了起来,泣声哀怨,
乱人心头。……

  翌日一早,窗外天明景亮,杨宗志还没起床,便有人来突突的敲门,他心想:
许是秀儿那丫头来唤自己。便撑起身子,将昨夜晾干的湿衣穿戴一新,走过去开
门一看,门外风和日丽,仿佛昨夜那场大雨全然不曾来过,此地乃是山巅,虽然
高度不及吐蕃国的金顶,但是山上天气转的快,一时疾风劲雨,一时却又是阳光
明媚,恍若自己此刻的心境。

  杨宗志低头看下去,见到来唤自己的居然是八师兄张松生,这张松生为人老
实木讷,话语很少,在派中最是不起眼,与杨宗志也相交很少,杨宗志笑道:
「八师兄,好早啊。」

  张松生欲言又止了一番,转回头去看着身边客房里不断涌出些江湖豪杰,这
些豪杰们留待至今,便是等着今日的婚庆大典,想来瞧瞧热闹,顺便结识些江湖
上大名鼎鼎的人物,这些人里有些认识杨宗志的,看见他开门出门,便笑着打招
呼道:「风少侠早。」

  杨宗志一一回应,张松生忽然伸手一拉,将杨宗志拉出了客房的院子,杨宗
志奇怪道:「怎么了,八师兄,可是……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叫我么?」

  张松生在前面引路,尽是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带,听了杨宗志的话,只是摇了
摇头,却不回答,不觉间两人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坡道,身后是个破烂烂的茅屋,
极不起眼,张松生才停下步子,回头犹豫的道:「九弟,你有没有看见……有没
有看见沈老七?」

  「七师兄?」

  杨宗志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自己见过沈阙为的时候,还是在昨夜素席的酒桌
上,当时沈阙为并未与自己说话,更是连看自己一眼也没有,他心知沈阙为多年
来单恋婉儿,爱慕的紧,所以婉儿跟了自己,沈阙为心下定然不快,也不会对自
己好言好语,杨宗志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松生摇头道:「九弟,你忘记没忘记,一年前我在点苍山上与你说过的那
句话?」

  杨宗志沉吟道:「哪一句?」

  张松生凑过脸庞来,抵到他耳边,小声的道:「就是那句,九弟,你锋芒太
露,要当心一些。」

  杨宗志心头一跳,顿时回想起那日自己和婉儿去山下喝酒,碰到天下第一剑
客卓天凡,回来的时候,在院子边与八师哥说了几句话,其中八师兄说的第一句,
便是这一句话。杨宗志点头道:「是有说过。」

  张松生叹了口气,道:「你那日还没回来,我散步的时候,偷偷看到沈老七
他翻进了你的房子,在你的房子内呆了好一段时间,才又偷偷摸摸的从窗户上爬
了出来,九弟,我怕你吃亏,便提前来与你说了一声,可没想到,你最后还是他
的着了道,被……被师父罚出山去修业。」

  杨宗志心头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八师哥早已看到了事情的始末,事后只要稍
稍一联想,便能想到师父的金烟杆根本不是自己偷去拿来换酒,赌钱,而是……
被沈阙为栽赃嫁祸,可惜自己当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含义,再加上心急着要离开
滇南去洛都查询爹娘的下落,所以也没有分辨,才被师父赶出了点苍山。

  杨宗志点头道:「多谢你八师兄,你自来少说话,也不爱管闲事,没想到对
我却是这么照顾。」

  张松生摇头道:「师父总说,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这才是我们习武者
的本分,我们都是师父养大的孤儿,师父怎么说,我便会怎么做。」

  杨宗志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师父的这些话,也在自己耳边萦绕了多时,可是
……可是昨夜听说了师父的所作所为,他在心底里也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俗话
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从爹娘死后,他更是将对爹爹的孺慕之情都转到了师
父的身上,昨夜师父与师娘的一席话,听得他一个透心凉,浑然分辨不出,那个
阴狠残杀数十个普通妇孺孤儿的师父,和过去这谆谆教导自己的师父,到底哪一
个才是真的,哪一个才是假。

  张松生眼见杨宗志面有异色,不觉脱口问道:「怎么?沈老七昨夜果然来找
过你了?」

  杨宗志摇头苦笑道:「七师兄讨厌我,更不愿意与我说话,他怎么会来找我?」

  张松生仔细的凝视杨宗志,见他说话时,眼神清澈,不似作假,才吁了一口
气道:「那便好,我总是担心沈老七一计之后,还有后招,昨夜里,沈老七偷偷
的跑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今日一早,我们兄弟几个到处好找,也没看到他
的人影,我心里便在想,他见到了你,会不会依然忌恨你抢走了小师妹,或者得
了师父的宠,所以又要害你,九弟,你可当心着……」

  他们话刚说到这里,便听见身后的破旧茅屋中一阵淅沥沥的落水声传来,这
声音被人紧紧的压抑住,但是他们二人却是什么耳力,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会
知觉。

  他们对视一眼,急忙转过头去,担心自己私下的说话被人听见传了出去,两
人对着身后的茅屋一看,顿时又面红着尴尬的转回了头,原来那茅屋的屋檐下,
高高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道——「茅房」两个大字,而且还一个女字在下面。

  这武当山上并无什么女眷,因此也没有准备什么女子如厕的茅房,此刻天丰
大婚,天下间豪杰齐聚,不光来了和尚道士和汉子们,也来了些女侠女尼之流,
因此武当派的师父们便将这偏远的茅屋改作茅房,供给那些丽质女子们如厕用。

  两人本来害怕有人隔墙偷听,却没想到正是自己二人隔墙失礼的听到女子如
厕的声音,张松生木讷的脸庞上涌起尴尬的苦笑,转头看了杨宗志一眼,便迅疾
的迈步走了。杨宗志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一阵香风涌起,接着一个红
红的娇媚身影快速的穿过身边,低垂着小脑袋几步跑了过去。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跳,下意识伸手一捉,捉住了一个纤细的小胳膊,喝问道:
「跑什么跑?」

  那女子羞赫之极的转回头来,朝着杨宗志咯咯的甜笑几声,却又颤巍巍的蹦
上杨宗志的身子,两只窈窕的小腿在他腰间一盘,香甜的小嘴便伸到了他的耳朵,
她湿湿的在那大耳朵后舔舐了一口,才娇笑不依的撒娇道:「好……好师哥,你
放过若红,人家今日不能挨你的打,人家……人家还要去给岳师姐陪嫁的哩。」

  杨宗志垂眼看下去,这蝴蝶一般迤逦的小丫头,岂不正是刁钻的若红师妹,
不过今日她显然施了浓妆在秀脸上,杏眼圆睁,长长的浓密睫毛扑闪扑闪的一眨
一眨,嘴角抹了红红的胭脂在上面,看着清纯的娇魇上多了些魅人的春色。

  杨宗志想起这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一身酥骨媚肉却是熟透了,好像熟媚女子
一般的丰乳肥臀,当真是天仙的面容,魔鬼的身段,一点不假,他心头微微一荡,
眼见八师兄走的远去,才没好气的笑道:「挂在我身上,像什么样子,谁说我一
见到你,便要打你了?」

  柯若红咯咯的讨好般笑了几声,见到他眼神微微垂向自己高耸的胸脯儿,不
觉更是骄傲的挺起来,让他可以看的更真切,她甜腻的娇声道:「好师哥,人家
欠了你的打,都给你记在账上了哩,待得……待得大婚过了,人家给你一一还上,
成么?」

  杨宗志听得一呆,这小丫头为了什么欠下自己的打,还不是为了岳静师姐,
杨宗志犹豫的讷讷道:「岳……岳师姐她还好么,昨夜回去之后,她有没有说些
什么?」

  柯若红依然紧紧的盘在他的腰上,肥腻的香臀儿整个顶在他的身上,小嘴中
却是咯咯娇笑道:「嗯,多谢你啦,岳师姐昨夜回去之后,果然再也没有躲在槐
树下面偷哭了哩,而是面色沉静的坐了一夜,一点也没有哭闹,好师哥,果然还
是你有本事,比起我那些师姐们有用的多了。」

  杨宗志点一下头,心头有些怅然,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再问些什么,
转眼看着小花猫一般盘在自己身上的若红师妹,不觉一巴掌又拍在了她身后肥嘟
嘟的香臀儿上,冷着脸道:「怎么……还不想下来么?」

  柯若红不可抑止的娇吟一声,乖乖的落下了地,只是小身子依然无骨一般的
斜靠在他的胸前,咯咯娇笑着求饶道:「不能再打了,再打……人家真的就无法
出去见人了哩……」

  她说到这里,忽然惊了一惊,又拍着小脑袋道:「哎呀,险些跟你说话,错
过吉时了,好师哥,你跟我一道去看看岳师姐嫁人的场面,好不好?」

  杨宗志心头一拧,想起昨夜岳静那般高贵宜人的打扮,心底竟有些怪异的不
舍,只是一瞬间,他又转念道:「好,我们也去看看。」

  柯若红欢喜的拉起他的大手,牵着他便向前山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又
面色透红的将一根喷香的丝绢藏在了香臀儿后的包裹布袋里。

  杨宗志斜眼看过去,嗔目道:「你藏着什么?」

  柯若红浑身一抖,面色更是红的透火,咬着红彤彤的小唇皮,媚眼如丝的道:
「你这坏师哥,一大早便来偷听人家作……作那事,你堵在外面,人家一点……
一点也出不来,憋了好久,才算是出来了,可是又滴的到处都是,人家怕你打我
的那儿,弄脏了你的手,所以……所以人家都拿这根丝绢擦干净了哩。」……

  两人来到武当山最巅峰的祭坛上,才看到这里好生热闹,临来的宾客们都在
台下坐着观礼,坐了黑压压的一片,这祭坛杨宗志也是第一次来,才发觉这里原
是好一处风水宝地,这里山高登临,举目远眺,便可将大江两岸的景色都印入眼
帘,祭坛高高在上,效仿的是古时帝王将相登高祭拜时,设坛作法,坛下便是悬
崖,滚滚的大江自悬崖下奔涌而过,耳中便可隐约听到遥遥的江水潮起潮落。

  此刻这祭坛被改作拜堂的喜堂,上面铺了大红的彩巾,挽了龙凤呈祥的髻,
上面高挂一双喜字,配合着台边吹鼓乐高高的奏起,看着既是热闹,又是喜庆,
青松道长和梅淑芸端坐在高位上,代表着两派长者主持婚礼,台下万千豪杰俱都
喜色一片,宁息等待着。

  杨宗志登上祭坛,便看到有人向自己挥手示意,看仔细些,原来是大师兄邓
先笛,他与一众师兄们,还有师父坐在前排的首位上,想来是天丰师兄看重他们,
将他们安排的位置比较高。

  邓先笛向他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过去那边,杨宗志皱眉看着师父沉着
黑脸坐在一旁,心中忽然一拧,再转头搜过去,登时对上几对轻媚的眼神,只见
到挽发的幼梅儿与爹娘坐在师父的身边,她今日一身丝质小袄的翻领外套,看着
好生娇俏,她来观礼,却是一点也没羡艳的看着台上,却是闪着明媚的杏眼四处
乱看,直到看到自己,才对自己露齿甜甜一笑,笑容无比的旖旎,直叫头顶的晴
日也黯然失色。

  杨宗志再转头看过去,又见到秀凤那丫头躲在一个角落里,孤独的端坐,落
落大方,看见自己来,只是眼神闪烁的瞥了自己一眼,不敢看实,便又幽幽的转
回了小脑袋,杨宗志想起昨夜里她那般毫不知羞的被自己亵玩了个遍,因此今日
见自己的目光,便会躲躲闪闪,显然还是羞赫的紧。

  杨宗志心头哈哈一笑,便对大师兄摇了摇手,径自走到秀凤身边的空位坐下
来,抬头看着台上,身边的秀凤垂着小脑袋坐了半晌,才微微转过头来瞥了他的
侧面一眼,只是一眼之下,却又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伸出一只玉白的小手抹了
抹他的耳垂,那里正有一个红艳艳的小小女儿家唇印,她瘪着小嘴酸酸的道:
「下次记得偷吃,要把自己身上的吻痕擦干净了些。」……

  柯若红登上祭坛后,便再也不敢放肆,而是乖巧的垂眉迈着小莲步,步态娇
媚的登上后台,那里……屏风遮蔽之下,有一个大红盖头盖住的俏佳人,孤身独
自坐在板凳上,不言也不语。

  柯若红咯的一声娇笑,整了整自己的着装和行头,背着小手迈步过去,嘻嘻
笑道:「岳师姐呀,若红……若红好羡慕你哩!」

  端坐的岳静被盖头遮住了头脸,只能从盖头的形状上看出她头戴了凤冠珠宝,
她听了若红师妹笑嘻嘻的说话,只是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唇齿香风自盖头下透出,
却并不接话,柯若红俯下小身子,两座怒突的娇峰耸在胸前,偷偷向盖头里面看
了一眼,晃眼见到岳师姐微闭着双眸,脸色沉冷如水,一如……一如昨夜回来之
后,便好像带了这张面具在脸上,再也没有撕扯下来。

  若不是这眉目如画的素淡面容清晰可见,若不是这自己亲手画上去的眼线唇
红依然熟悉,柯若红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那温婉有礼的岳师姐了,岳师姐
这幅冷淡无欲的模样,当真是自己从未见过,柯若红痴痴的心想:「莫不是……
莫不是结了婚之后的女子,便都要作出这么一幅模样,再也不可轻笑露齿,也不
能嬉笑怒骂了么?」

  她想到这里,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将这些纷乱的小心思都赶出心头,正要
说话,正在此时身后祭坛上的锣鼓奏乐忽的一止,接着一个清亮的声音高高传来
道:「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登台!」

  台下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声传了过来,喜庆的锣鼓奏乐便吹打的更加起劲,
甚至都要将那数千豪杰的叫好声掩盖下去,柯若红心知此刻不是自己玩闹的时候,
便伸出小手去,探到岳师姐的腋下,轻轻的想要扶起她来。

  她小手用了用力,发觉岳师姐平日柔若无骨的娇躯沉沉的,仿佛灌了铅块在
里面,自己吃力的一拉,竟然没有拉起来,而且……自那娇躯上传来阵阵的颤抖,
顺着自己的小胳膊涌了上来,竟是让自己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柯若红咬一咬牙,运足自己的气力,使劲的一拉,才将岳师姐的身子从木凳
上拔了出来,拉着她走了两步,又发现岳师姐脚下步子纷乱,走几步,却又险些
跌倒了,柯若红涨的小脸蛋通红,吃力的扶着岳师姐来到前台上,凑眼向下一看,
台子下面的汉子们群情激奋,更是叫好个不迭。

  柯若红挤住大大的明媚杏眼,仔细的在下面找了一会,才看到那坏师哥正坐
在一个妖媚的似水小姑娘身边,那小姑娘一脸欢欣的笑意,凑在那坏师哥的耳边
唧唧咕咕的说着什么,而那坏师哥的眼神却是一点也没看着台上。

  柯若红小小的嫣红嘴唇一鼓,那坏师哥左边的耳垂,正是方才自己甜吻的地
方,此刻却被另一个女子给占了,而且……看那女子狐媚的眼眉和神态,比起自
己来,更多了些女子的成年媚气,身后嗯哼一声怒哼,柯若红才幽幽的回过神来,
想起自己此刻正在给岳师姐陪嫁,赶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用力的拉起师姐的
娇躯,走到了台子前的正方,面朝高堂上的师叔和青松道长。

  知客嘉宾清了一下嗓子,高声叫喊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一拜天
地!」

  盖头下的岳静浑身迷乱的一抖,她心知:「此刻这一跪拜下去,便算是礼成,
那么自己……那么自己也算是别人的妻子了,再也……再也没有脸面去见他,也
没有胆子去与他说话了。」

  一念之下,滚滚的珠泪早已将面前的红盖头沾湿了个透,无声的啜泣了好几
声。

  岳静此刻站在这高高的祭坛上,头顶是浓烈的秋日,身后是万千豪杰的呼号,
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窟,浑身上下又冷又累,那些呼喊声听在自
己耳中,好似远远的,一丝一毫也听不真切,也许是多年之前,小时候跟着师父
师叔们下山去看逛庙会,曾经听到过的呐喊声,又或许是在风雨交加的破旧茅屋
中,第一次见到杨宗志时,自己那砰砰乱跳的心声,总之是越来越远,远的自己
伸手用力的去捉,也丝毫都捕捉不到。

  岳静的泪水早已流干,身后柯若红轻轻的嗓音传来道:「岳师姐,拜堂了哩。」

  她说完了话,身后的小手便扶在岳静的细腰上,用力的压了一压,只是一压
之下,竟是半点也未压弯。

  柯若红微微惊了一惊,回头看去,宾客们大多都静了下来,等着这两个新人
的大礼,等了一会,却又不见动静,大多有些惊诧,柯若红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又回头道:「岳师姐呀,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哩,你先乖乖的行了礼,再要怎
么发呆,都可以去你的新房里发个够的,咯咯。」

  她说话间,便又加重了一些小手上的力道。

  身前的娇躯仿佛枯木一般弯不下腰,柯若红抬头见就算是梅师叔的脸色也有
些不好看了,心头更是惶恐,不觉更是用力一压,身前的枯木才仿佛折断一般,
磕嗤一声就要弯腰下去,正在此时,台子边一个惶急的嗓音传来道:「掌教大人,
不好啦,咱们武当山上……山上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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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62章大白之五

  群雄嗡的一声,听得炸开了锅,大家来到武当山上来贺礼,原本都存着敬畏
之心,而且为了昭显礼数,更将随手的兵器都留在了解剑池边,江湖中人,相信
的是剑不离身,剑在人在,剑毁人亡,此刻把兵器留在解剑池边的意思便是……
表明这几日在武当山上定然不会与人械斗动手,更加不会自讨没趣的炫耀武技,
不管两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血海深仇,也都会等到下了山再做了结。

  台上正在喜庆洋洋,那突兀的嗓音传来,不但是群雄,便是高坐台上的青松
道长,也是大吃一惊,他眼角向下面迅速的一扫,今日场上可谓宾客云集,丐帮,
少林,铁剑门各有重要身份的人物出场,青松道长面色尴尬的一沉,喝问道:
「怎么回事?」

  青松道长内力充沛,这般大喝一声,顿时将台下小声的嗡嗡乱响俱都压盖了
下去,大家声音一止,便不敢再乱多嚼舌根。祭坛下跑过来几个弟子,当先一个
惶恐的大叫道:「掌教尊人,弟子们方才去下面巡山,巡到后山的槐树林里时,
在里面……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尸首,这尸首面容清晰可见,并未腐败,显然是死
了不久……」

  青松道长嗯的一声,前次在少林寺比武招亲,出了火石炸药之险,他回思过
往犹自心有余悸,因此这回天丰娶亲也邀约豪杰前来,他更是暗暗嘱托手下弟子
们加紧巡视,不可放过任何不起眼的角落,哪怕是后山的树林里,也要查看到位。

  现下听见果然闹出了事端,青松道长皱眉看着台上即将拜堂成亲的徒儿和大
红盖头下的岳静,沉吟了片刻,当知事情到了这等地步,自是掩盖不过去,若是
不能在人前给众人一个交代,难免大家会嘀嘀咕咕,传出江湖上更不知会引来什
么样的风言风语,他挥手阻了一阻,吩咐道:「稍等拜堂,先……先把那具尸首
带上来看看再说。」

  那几个弟子答应一声,接着马便抬了个软绵绵的身子走上台边,群豪一道聚
目看过去,只能隐约见到个褐色的衣襟,那尸身被几个弟子抬在中间,更是软哒
哒的手脚垂下,那些坐的远的群豪便看不见尸身的面容,只能踮起脚尖,恍惚看
到个衣角。

  青松道长和梅淑芸对视一眼,一道走下了高堂,来到台边,坐在前面高位的
几个门派掌门也凑近过身,众人低头看了一眼,立时有几个悲切的嗓音响起来,
惶恐道:「是老七,老七死了!」

  秦东堂坐在最前一排,他沉着面庞看过一眼,顿时大惊的一立而起,须眉皆
张的狂怒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老七……老七怎么会死在后山了?」

  邓先笛等人凑上去一看,那死者面容栩栩如生,额头上还有一块突兀的伤口,
仿佛被人一掌拍在了面门上,邓先笛等人大叫哭道:「七弟……」

  杨宗志与秀凤远坐在边角,秀凤在他耳边与他羞答答的说着愠气话,时而说
些过去的恼恨事,时而又说些两人之间的趣事,声音甜蜜而又悠远,但是杨宗志
心头却是五味杂陈,岳静被若红师妹引出喜堂,杨宗志更是向上多看一眼也是不
敢,回思从前与岳静相识相交的丝丝点点,这美丽温婉的峨嵋派大师姐一直都是
淡定有礼,分毫不敢越礼半步,杨宗志深信她昨夜忽然疯狂的一吻,绝不会是心
血来潮,冰凉的泪点,真实的滴落在自己的面颊上,更是隐含绝望辞别之意。

  杨宗志暗暗的一呆,眼神中便有了些复杂之色,过去……他从未注意的去看
过岳静的举止神态,只是觉得与岳静在一起说说玩笑话,逗逗这正经严肃的大师
姐,让自己轻松快乐的紧,昨夜里岳静那轻言轻语道:「你……再好好的看看静
儿!」

  杨宗志在那两道蕴含炽热情火的秀眸中,才发现了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岳
静,这个岳师姐热情如火,更是……更是个敢爱敢恨的决断佳人,只不过……这
个佳人只出现了一瞬间,自己说了一句话后,这个佳人便蓦地消逝不见。

  杨宗志叹了口气,隐约将目光落在了背向自己的那苏媚身影上,身边锣鼓唢
呐高奏,道喜道贺声响彻天际,穿透了头顶的云层,台上知客高喝一声,眼见着
吉时在即,没想到正在这时又出了变故,杨宗志恍惚听到那弟子相告之音,心头
沉吟道:「后山的槐树林里?」

  身边斜靠在自己肩头的秀凤娇躯微微一抖,杨宗志眉头跳动的又想:「昨夜
正是在槐树林里见到了岳师姐,而且……而且师父师娘也是在槐树林里相见,难
道……难道是自己走后师父与师娘一言不合,闹出了事情?」

  杨宗志想到这里,便再也坐立不住,昨夜师父与师娘相见,本是自己暗自安
排的,自己本是一片好心,想要撮合师父与师娘言归于好,现下却是生了变故,
他赶紧拉着秀凤一道站起来,向着前面高台的边上走了过去。

  还没来到围簇的人群中,便听到里面师父大声的怒吼:「是……是谁杀了老
七,这是怎么回事?」

  杨宗志更是脚步加快,穿过群豪走上前去,定眼向下一看,那里躺着个脸色
苍白的年轻人,双目紧闭,唇角已经没有血色,只是死前……嘴角还留着一道残
酷的冷笑,仿佛在嘲笑自己愚弄过的世人。

  秦东堂大喝两声,转头四下看过去,见到万千群豪傻愣愣的站在身后,不觉
更是怒极攻心,他苍老的身躯晃了几晃,险些晕倒,身边的张松生伸手一扶,急
叫道:「师父……师父,您怎么样?」

  杨宗志心头一动,便想去扶住伤心欲绝的师父,只是脚下步子稍动,却又对
上八师兄张松生戒备的怒气双眼,他微微呆住,顿时回想起今早八师兄来叫自己
起床,更是问起了沈阙为的事情,沈阙为素来与自己在派中不睦,与其他的众人
师兄弟间却没有摩擦隔阂,杨宗志晃眼看过去,这时不但是张松生,便是大师兄
邓先笛的眼眸,也渐渐转向自己脸上,目中隐隐约约的,都是惊疑。

  杨宗志心知他们这都是怀疑七师哥是自己所杀,但是……但是自己好像师父
说的那样,行得正,立得端,根本没有碰过七师哥的一根手指头,自然也不会去
多做解释,显得欲盖弥彰。

  史敬见识最博,他微微俯下身子,探手查看了一下沈阙为的伤处,沉吟的道:
「好厉害霸道的掌力,这人一掌击在沈贤侄的面门上,力透而出,将沈贤侄的头
骨击碎,这是致命伤……再看沈贤侄的身上,衣着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的打斗痕
迹,嗯,要么这人武功绝顶,沈贤侄一见他面,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要么……
要么这人便是沈贤侄过去的熟人,他们遇见说话时,这人猛地仓促出手,沈贤侄
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便被一掌打在了脑门之上,送了自己的性命。」

  史敬的话音一落,邓先笛等人更是惊呼出口,这史敬乃是丐帮帮主,素来一
言九鼎,他说到武功绝顶——当今天下群豪一致推许九弟是江湖第一少侠,说他
功夫出众,智计百变,再说到过去的熟人……九弟与老七当然是过去的熟人,这
茫茫的武当山头上,除了自己等人,也只有九弟才认识沈老七,自己等人昨夜方
才赶到,一直都在一起,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再说了,沈老七虽然性子冲动,
但是……对派中的师兄弟们倒也不错,自己这些人更没有任何的道理去加害于他。

  邓先笛忽然讷讷的问道:「九弟,你说,老七……老七他是不是你杀的?」

  秦东堂晃过神来,支起身躯剧烈的咳嗽道:「老大,你胡说些什么,老七…
…老七怎么会是小九儿杀的?」

  张松生咬牙大声问道:「九弟,你昨夜……你昨夜带师父出去散步后,一直
都呆在哪里?去没去过后山的槐树林?」

  秦东堂听到这里,却也哑口愣住,昨夜小九儿带着自己去散步,正是将自己
带到了后山的槐树林中,事后自己进了槐树林,他便没有跟来,难道……秦东堂
狐疑的扫了小九儿一眼,见到他俊逸的面上尽是苦笑。

  杨宗志摇头道:「师父,我没杀七师哥,也没见过七师哥,不错,昨夜我确
实是到过槐树林,但是……但是……」

  他想起昨夜在槐树林中,无论是岳静偷偷与自己私会的事情,还是……师父
与师娘见面的事情,在这万千众目睽睽的群豪面前,都无法宣诛于口,只能呆呆
的愣住,忍住没说下去。

  费决自小喜欢九弟,更是心底里暗暗推许他,想让他接任师父的衣钵,他方
才听到大师兄和八师弟质疑九弟,心中还不以为然,心想:「九弟从小就顶天立
地,作的都是响当当的大好事情,怎么会杀老七?」

  这时听到九弟这般欲言又止的说不下去,费决不由得狐疑接口道:「但是什
么?九弟,你有话便好好的说清楚,免得大师兄他们心头犯疑,你若是当真没有
作过,说出来又怕什么?」

  身后嗡的一声,今日前来武当山道贺的豪杰不下数千,全是当今武林最有名
望之辈,大家眼见到点苍剑派生出如此变故,一个弟子被杀,余人却是质疑另一
个弟子,群豪不由都听得惊诧莫名,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秦东堂犹豫的道:「小九儿,昨夜里师父给你说的话,你难道都忘记了么,
你说说,师父进山之后,老七……老七他有没有跟来过?」

  张松生咬牙道:「师父,您不知道,九弟这次被罚出山修业一年,这一切…
…本来就是老七的栽赃嫁祸,九弟没有偷过您的金烟杆,那金烟杆是老七他偷偷
拿走,藏在九弟的枕头下的。」

  秦东堂哦的大吃一惊,恍惚道:「竟是这样?」

  张松生又道:「昨夜里您和九弟离开之后,老七确实是不见了踪影,弟子怕
就怕,老七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想要再害九弟,九弟忍无可忍,才将……才
将……」

  他说到这里,眼神痛苦的转到了静躺在地面的沈阙为尸身上,言下之意,众
人自然明白。

  史敬和青松道长,宏法大师等人对望一眼,今日本是武当派大喜的日子,点
苍剑派的人却是在这里算起了旧账,他们听说原来风贤侄是被人所害,才被他师
父赶出山门,不由都摇头苦笑,秦东堂哎哟一声,懊恼的道:「小九儿,师父对
不住你,你小时候性子顽皮,将伏虎镖局的谢家少镖头打的头破血流,师父抹不
开面子,便将你赶出了点苍山,后来婉儿与我说起到,说你是为了她被人欺负,
为了她的清白才将谢家的少镖头打成那样,师父愚钝,将你赶出山十年,你独自
流落闯荡江湖,孤苦伶仃,哎……后来你回山没有多久,却又因为金烟杆的事情,
被师父赶出了点苍山,今日师父方才知道,自己又再次错怪了你,小九儿,师父
好生糊涂啊。」

  费幼梅轻轻的站在杨宗志身后,她身下的素洁小手儿,被董秋云死死的拉住,
这才无法近身前去,她站在身后,听到秦东堂这番怅悔的话,不由得鼻头也是一
酸,暗想:「杨大哥他总是笑嘻嘻的骗人家,若是只看他英眉浅笑,那是最最动
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他亲近,若是知道了他原来小时候这么的苦,又让人心头
酸溜溜的好是难受,哎……杨大哥……杨大哥……」

  她心底旖旎的呼唤了几声,娇魇上却更是泛起怜惜之色。

  天丰身着吉服,走过来拜礼道:「秦师叔,我相信九弟不会害人,他为人光
明磊落,智计聪明,大家都受益多多,却没有……害过一个好人。」

  天丰如此一说,便是一身袈裟的慧敦也自点头,道:「不错,贫僧也相信九
弟不是凶手。」

  秦东堂面色稍缓,吁气道:「小九儿,昨夜里师父跟你分别之后,你当真没
有见过老七?你不用担心,见到什么只管大胆的说出来,万事都有师父给你做主,
师父过去作的不对,眼下自然不会再莽撞的错怪你了。」

  杨宗志痛苦的皱起眉头,天丰师兄一如既往的支持自己,可是……可是他未
过门的妻子却又和自己发生了这等事情,再说师父与师娘的事情,让自己当着众
人的面说出口,更是千难万难,他只得摇了摇头,嘴巴却是紧闭,分毫也不敢出
声。

  青松道长狐疑的道:「风贤侄,老道士对你的人品武功最是喜爱,这里是我
们武当山上,你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难言之隐,尽管放心说出来,老道士担保你
万事无忧。」

  他这番话说的响当当,自是提醒众人,不可为难了杨宗志,也好去了杨宗志
的担忧。

  台上场下数千道目光一时都汇聚到杨宗志的身上,他沉着脸庞,心头万分的
犹豫不决,正在这时,史敬身后一个清脆的嗓音突兀的响起来,道:「我……我
知道是谁杀了这位沈师兄,就是……就是她!」

  众人循着这细嫩的嗓音一道看出去,见到史敬身后走出来个怯懦懦的娇小身
影,正是那男扮女装的史艾克,史艾克清丽的目光犹豫害怕的倪视了杨宗志一眼,
她说话间,说到:「就是她!」

  这几个字,更是伸出自己洁白的小手,指尖微微一平,径自指到了杨宗志…
…身后的秀凤身上。

            正文第363章大白之六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顺着史艾克小巧的指尖看出去,这才发现杨宗志身后隐
着的这个清丽出尘的小姑娘来,这武当山的祭坛之上,此刻或站或坐了千百个江
湖中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过去却没有几个人当真注意到这长相秀美,妩媚
天成的小姑娘,大家的注意力纷纷都放在喜堂之上,这般仔细的打量起这小姑娘,
才恍惚的发觉这小姑娘确实是天生丽质,只不过她暗自将如云的秀发都放脱下来,
若隐若现的遮住了绝佳的美色,青衣普通打扮,若是不认真看仔细,当真容易看
走了眼。

  此刻众人看个分明,不觉都是惊艳的咦了一声,恍惚在哪里见到过,杨宗志
回过头来,轻瞥了秀凤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既不惊慌,也不忧虑,而是淡淡的
挂住嘴角的似笑非笑表情,倒是安逸的很。

  杨宗志回头道:「可儿,你别乱说话,这位月姑娘怎么会杀我七师哥,他们
……他们从来可没有半点牵涉。」

  史艾克拼命的摇了摇小脑袋,娇怯的道:「风哥哥,你……我说出来了你可
别怪我,我昨夜看你和你师父走了之后,叫上费姐姐一道……一道跟了上去,风
哥哥,我不是要故意跟你去偷听你们说话,我只是……我只是又怕你走的没了影,
再也找你不到。」

  史艾克说到这里,语气幽幽的虚弱了下去,但是身处这高峰绝巅,台下万千
豪杰俱都噤声不敢发出一点声息,疾风吹入耳中,大家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杨宗
志转过头去,对上费幼梅黑白分明的甜腻双眸,见她瞧着自己看过来,眼神也微
微的躲闪了一下,心中顿时明白:「昨夜里,我只以为幼梅儿一个人跟来了,原
来可儿……她也跟来了。」

  史艾克蹙眉怯怯的道:「后破来你发现我们躲在草丛里面,我……我一时心
慌意乱,害怕你骂我说我,又不理了我,我便……我便将费姐姐推了出去,风哥
哥,你别生我的气,可儿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好么?」

  杨宗志沉吟道:「那接着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史艾克见杨宗志避过自己的问题不答,只以为他兀自还在生气,期期艾艾的
走两步上前,却又不敢看实他,只垂头脆声道:「后来你师父和峨嵋派的那位师
叔在树林里面吵架,风哥哥你拉着费姐姐独自走了,我便想又偷偷的跟回去,就
在这个时候,我看到……我看到这位沈师兄躲躲闪闪的猫着腰,悄悄趴在了我身
边的草丛里,他是你们点苍剑派的人,我害怕他发现我,再回去跟你说,这样你
还是不会原谅我,我……我便不敢露头,继续躲在里面,过了不知多久,你师父
和峨嵋派师叔吵累了,互相都不说话,慢慢的走出了树林,这位沈师兄才哈哈大
笑的跳出了草丛,他……他得意至极的笑了好几嗓子,我盼着他早些离去,我好
快快的回去找你,可他偏偏不走,一边大笑,一边还摇头晃脑的踢倒了一颗槐树,
正在这个时侯,树林边响起来一个静幽幽的嗓音,轻轻的传来说:」你……笑些
什么?『我和那沈师兄都吓了一跳,想不到树林边还藏着其他人,那沈师兄怒冲
冲的转过头来,在草丛边找了好一会,我们才看清楚,草丛里转出来个身穿白裙
子的女子,那女子用根丝巾覆住面庞,我们都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是沈师兄一见
到她,便大叫一声道:「是……是你?』」史艾克说到这里,幽幽的吁了一口气,
抬头娇怯的瞥了杨宗志一眼,见到他皱起眉头,回身看着他身后的那位姑娘,而
那姑娘却是淡定的朝他嫣然一笑,看着仪表出众,气象万千,史艾克咬着细碎的
玉齿,回忆道:「我躲在草丛里,动也不敢动一下,那沈师兄见到来的女子,仿
佛大喜过望,跑过去急切的作揖道:」原来是仙子,在下找你找的好苦。『那女
子就这么站在草丛边,淡淡的问道:「你找我作甚么?』沈师兄又毕恭毕敬的说:」
今年春天,在下得蒙仙子的指点,用嫁祸之计将风老九那小子赶出了点苍山,可
是……可是这事情作的还是不够绝!『「众人皆是嗡的一声,方才大家听到张松
生所说,沈阙为偷盗师父的金烟杆,嫁祸杨宗志身上,兀自还半信半疑,到了此
刻这事情又从史艾克的小嘴里说出来,不但是旁人,就算是邓先笛和费决等人也
是再无半点怀疑。

  杨宗志皱着眉头心想:「难道……这件事情竟是秀凤指派沈阙为去作的?」

  他脑中一闪,顿时想起那天夜里在齐天派所在的登拓山后,听到刘冲与左岸
丁商议盗取洪崁离的丹药,嫁祸给余抚同的事情,这些事情被自己和婉儿一起听
到,当时婉儿还取笑的说:「九哥哥,这个什么师叔师侄的,原来在这里是商量
这些事情,看他们做事的手法和目的,却是和沈阙为在点苍山上害某个小坏蛋的
办法倒是一样的。」

  杨宗志自然知道登拓山上的谋逆之事,十有八九也是秀凤暗中策划的,那左
岸丁经受不住秀凤非凡的姿色无匹,便依了她去撺掇着刘冲,害了他的师兄,现
在回头一想,杨宗志才是恍然大悟,原来:一开始,她便一直躲在暗中偷偷的布
局,只不过自己反应的太过慢了一些。

  杨宗志想要回头去嗔怒的看着秀凤,却又沮丧的心想:「罢了,反正十日之
期转眼就到,今日参加了天丰师兄的婚宴,即刻便能启程回洛都,何必再要去与
她多生瓜葛。」

  史艾克眼见杨宗志面色铁青,阴霾一片,不觉害怕惶恐的道:「风哥哥,那
来的女子又问道:」你既然已经将他都赶走了,怎么还嫌弃事情作的不够绝?
『这位沈师兄气狠狠的说道:「风老九抢走了我的小师妹,这还不算,就连师父
表面上骂他怪他,但是私底下依然将他当作了宝,自从他走了之后,师父是日里
也拿着那金烟杆,夜里也抚着那金烟杆,他口中虽然不说,但是我却看的出来,
师父其实心里后悔的极了,他是在后悔将风老九那小子赶出山去修善积业,他实
在是……他实在是太偏心了。』那女子听了后就在叹气,沈师兄又继续骂道:」
仙子可是不相信么?那好,我便告诉给你,风老九走了之后两个月不到,滇南福
海派的符掌门便亲自上门来拜访了,还送了师父一面『天下第一派』的匾额,你
知道是为什么么?还不是因为风老九在少林寺夺了天下少年英侠第一的称号,那
福海派在滇南成立不久,原本与我们点苍剑派没有任何瓜葛,但是他们的符掌门
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即刻就来送匾,想要巴结师父。自那以后,每隔一两日便有
附近的庄子门派,武林人物登门拜访,把个好好的点苍剑派搞的乌烟瘴气,我们
那些师兄弟们,每日什么事都不用作,只是应付各方武林人物,便忙的焦头烂额,
这所有的一切,还不都是因为拜他所赐?『「史艾克脆声道:」沈师兄又踢倒一
颗槐树,破口大骂的说:「可是师父却不是这番想法,他觉得风老九为点苍剑派
争了莫大荣耀,也给了他天大一般的面子,人人见到师父,对风老九莫不是交口
称赞,师父也总是眉开眼笑的,哼,那个时候,就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师父心
中最最宠爱的弟子到底是谁了,师父这珍愈性命的衣钵到底要传给谁了。仙子,
你说这个风老九,我是该杀不该杀?』那女子静静的问话道:」你想要怎么对付
他?『沈师兄说到这里,才是得意之极的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吼叫道:「老天
爷显灵,让我今夜得知了一个师父不为人知的大秘密,我……我回去滇南后便会
用这个秘密让师父将衣钵传给我,然后召集风老九回来,参加我的即位大典,哈
哈,到时候……我看风老九还怎么得意的了。』那沈师兄越说越是得意,忍不住
抬起头来哈哈大笑,我正心急的时候,忽然……他面前的那个女子,出其不意的
伸出一只手,正好一掌打在了沈师兄的头顶上,沈师兄连气都没咽一声,就这么
……就这么倒在草丛里了。」

  杨宗志听到师父的大秘密时,暗想:「坏了,原来七师哥得知当年师父去北
郡杀人抄家的事情了。」

  便暗暗对史艾克施眼色,想要她别再多说下去,只是史艾克话音一转,却又
说到沈阙为被人一掌打在了头顶,杨宗志迷茫的心想:「秀凤得知了师父的秘密,
他们北方蛮子一直想着便是怎么搅乱局,将中原大地弄的狼烟四起,又怎么会杀
了七师哥?」

  杨宗志猛地转回头来,怒瞪一脸素淡笑意的秀凤,倒是好生佩服她的养气功
夫,杨宗志斜眉问道:「可儿,那女子既然蒙着面孔,那你怎么知道是这位月姑
娘的?」

  史艾克脆声道:「风哥哥,那女子打了沈师兄一掌,她扬起手来,微风一吹,
脸上的丝巾便荡开了一个角,我趴在草丛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边,她露出的那
个角里,显出了嘴角和鼻子,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她现在这样子,笑不像笑,
哭不像哭的模样,一点也不会错。」

  杨宗志心想:「蛮子毕竟是蛮子,原来以为她跟着我一道出来玩玩,十日之
后便算是个头,没料到却是被她利用来武当山上生事的。」

  他恶狠狠的对着嘴角轻笑的秀凤道:「还笑个什么,究竟……究竟可儿说的
是真是假?」

  众人的目光一道转向秀凤清丽的脸庞,见到她眉头微微蹙了一蹙,嘴角的笑
意不变,看着如同盛开了的娇艳牡丹,荡人肺腑,只是她看见杨宗志转过头来质
问自己,才是笑着轻轻点了一下螓首,身后嗡的一声惊呼响起,接着一个粗豪的
嗓音悲愤的大骂道:「妖女,还我……还我七弟的命来。」

  众人回头一看,见到一个褐色的身影,腾身飞出了头顶,在天空中恍若一只
大鸟,遥遥的罩住了秀凤的面门脸颊,杨宗志下意识伸手一拦,快速的与那人交
了三招,那人身子不落地,在空中腾挪转移,瞬间换了三个身法,只是杨宗志头
也不回,大手向后一伸,那人无论怎么转换身法,都无法避过面前的这只手,那
人大吼一声,又落下地来,一头蓬乱的胡须长发,正是五师兄费决。

  费决落下地来,透过杨宗志的后脑,恍惚看见那妖媚的女子,俏丽的脸上笑
意更盛,不觉大怒道:「九弟,你作甚么,这妖女施诡计杀了七弟,你还要维护
她不成?你若还当自己是点苍剑派的人,便站在一旁看着五哥取她性命。」

  他一面说话,一面将呆滞的杨宗志拉到了一边。

  杨宗志方才拦在前面,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他目视秀凤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觉心头苦透,想起昨夜里,这个烟视媚行的小丫头,还娇痴婉约的被自己扔到
小床上,肆意的亵玩了个遍,好不香艳暧昧的可怜,此刻两人却已是行将陌路,
他呆呆的被费决拉到一边,心中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去说去做,史艾克言辞凿凿,
让人无法辩驳推辞,他更是知道秀凤跟着自己,八成有她自己的打算,此刻被人
当面揭穿,即便是自己再要欺骗自己,也是骗不过。

  费决怒吼道:「妖女纳命来罢。」

  说完双手向外一伸,施展着晓松剑法的绝招取了过去,秀凤随风站立,风儿
一吹,荡起她长长的百褶衣裙,看着如同要羽化登仙,头顶烈日照下,她忽然展
颜噗嗤一声娇笑了起来,让人只觉得日头也在这灿烂笑容下,变得黯然失色,她
轻轻的翘起两只阳春白雪般的小手儿,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如同两朵莲花一般
盛开在胸前,接着秀眸一闪,迎着费决的来势叮的一下弹了出去。

  杨宗志看的眉头一跳,这招式他自然熟悉,昨夜里,秀凤曾经用了这招对付
自己,不过他们两人昨夜不是真的比武,却是情侣间的打闹一般,互相都没有尽
全力,只是打的好看,眼下情况不同,费决招招要命,全是盛怒下出手,秀凤高
高翘起兰花指,模样好看之极,指尖却也发出阵阵叮叮脆响。

  杨宗志大叫道:「别伤他!」

  再看过去时,费决小山般的身躯便好像轻飘飘的棉絮一般,被秀凤弹了回来,
费决一跤跌的甚惨,但是落下地后,却又一弹而起,显然没受什么重伤。

  杨宗志暗暗吁了一口气,心想:「今日之局,倒不知该如何了结。」

  身边几个惊讶的声音一道响起来,嚷道:「观音……观音玉指?」

  杨宗志回头一看,身后史艾克,天丰和慧敦等人俱都面色惊恐的盯着秀凤千
娇百媚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杨宗志脑中一闪,忽然想起来,那日在西蜀的总
坛内,自己带了筠儿和天丰慧敦等人去找熊百平,让慧敦用少林寺的武功逼迫熊
百平露出破绽,当日熊百平所施展的招数古怪,好像女儿家一样羞答答的弹着兰
花指,用的……正是这招「观音玉指」现下这招被秀凤施出来,比起熊百平,无
论形态之美,威力之大,都不可同日而语,史艾克等人却也一眼就认不出来了。

  史艾克睁大双眼死死的盯着秀凤看,越看越是心惊,她一直觉得这秀凤背影
恍惚在哪里见到过,只是这几天,她的小心思都在杨宗志的身上,半点也顾不过
来,此刻她转眼看了半晌,再联想到这一式指法,忽然跳起小身子,大惊的尖叫
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她是……她就是杨秀!」

  慧敦和天丰戒备的退后一步,当日夜里,杨宗志带着大家一起去围剿熊百平
幕后的指使人,唯一与秀凤交过手的,便是史艾克,她那日被秀凤轻描淡写的几
招击退回来,自是印象深刻。

  杨秀是少林寺火石炸药的幕后魁首,天丰和慧敦正是带着被自己擒下的葛老
二去西蜀罗天教对质,在那里被人劫走了葛老二,才顺藤摸瓜的找到杨秀的身上,
他们二人都想不到杨秀原来是这么一个丽质妩媚的女子,联想起她有着神玉山凤
舞池的身份,天丰大喝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与天下英雄作对?」

  今日来的这万千宾客,都是冲着自己的婚宴而来,若是让他们在这里受到些
什么危险伤害,天丰这作主人家的当真难辞其咎,况且那日少室山头火药之计当
真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山毁人亡,不留一点痕迹,天丰赶紧吩咐师弟们去
山下四处巡视,他回头盯着秀凤孤身站在山崖边的石台上,嘴角依然是轻媚的纯
纯笑意,心道:「九弟怎么会和这个女子混在一起,难道是……上了她的当么?」

  杨宗志拉着秀凤一道来参加天丰的婚礼,本是推脱不过众人的盛情,浑然没
有想到众人要是得知了秀凤的真实身份,会如何的惊恐愤怒,他对秀凤自然知根
知底,眼见着史艾克话音一落,群情激奋之下,互相转头相告,人人都恨不得手
刃秀凤才是后快。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道:「是我害了她,我若不带着她来武当山,她怎么会
被人重重围住,插翅也难逃升天。」

  天丰道:「既然姑娘来了,就留下来将事情交代清楚,这里天下的杰出人物
都在,你若是说出事情的原委,在下自然会禀明师父,让他老人家处置。」

  他顿了一顿,又道:「姑娘可是凤舞池的人么?为什么要设下阴谋要害了我
们大家?」

  秀凤咯的一声娇笑,神情妩媚的道:「谁说我要束手就缚啦,你们天下英雄
好生大言不惭。」

  天丰怒道:「姑娘背后就是绝壁,难道还想跑得掉不成,这里在座的前辈高
人数也数不尽,漫说姑娘是来自凤舞池的人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
逃得掉。」

  杨宗志忽然纵声道:「不对!依你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怎么会杀了我七
师哥,便任由他倒在草丛里面,而不踢下到山崖下去,这不是等着别人发觉么?
再说……再说就算可儿躲在草丛里面,我心有旁骛发现不了,难道你……难道你
也发现不了?」

  秀凤咯的一笑,娇俏的转过头来,腻声道:「宗郎呀,我就是故意的,那你
猜猜秀儿想要作甚么。」

  杨宗志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心思聪颖,我从来都猜不透。」

  天丰怒道:「九弟,你被这女子给骗了,她知道自己的计划被你全数破坏,
所以处心积虑的骗你上当,九弟,你站在那边,待得愚兄拿下这个女子,再与你
一道问她的话。」

  天丰大喝一声,运转武当派的功夫抢了过去,方才费决含愤出手,没过两招
便被秀凤逼退后来,天丰性子沉稳,自然不会亡命抢进,而是步步为营,不急不
慢的拿向秀凤。

  秀凤朝杨宗志妩媚的白了一眼,咯咯娇笑的与天丰打在一起,清脆的笑声如
同银铃般的响在山头上,众人却是胆战心惊,这二人身子穿梭在石壁高台之间,
脚边就是万丈的悬崖,悬崖下方一道滚滚的大江穿过,人站在边上都会感到头晕
脑涨,分毫也不敢向下看一眼,这两人招招凶险,一个沉稳有余,一个灵动无比,
但是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下山崖,万劫不复。

  杨宗志也自心惊肉跳,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史艾克怯弱的走过来,轻轻拉
了拉他,讷讷的道:「风哥哥,你……你不会怪我吧,我可没敢说你师父的事情?」

  杨宗志回过头来,一脸沉郁之色,史艾克看的心头一跳,又哭道:「风哥哥,
可儿一直都好好的忍着的,若不是……若不是你方才蒙受不白之冤,有口难辩,
可儿当真不敢站出来说的,你别怪人家了好么?」

  杨宗志强笑道:「这怪不得你,这位姑娘……哎,这位姑娘……」

  他说到这里,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他明知道自己与秀凤呆在一起,是一件没
有任何结果的事情,也是最最痛苦的事情,但是……自己的内心为何总是忍不住
会念起她鬓边的残败野花,此刻她若是被天丰等人捉住,杨宗志也不知自己会怎
么去作,是会去偷偷的放过了她让她北去,还是……还是什么。

  悬崖边天丰猛地呵斥一声,众人一道喝彩,见到天丰大展神威,一掌斜斜的
击在了秀凤的手臂上,秀凤身子一顿,摇晃了几下,险些跌下山崖,眼神……却
是转回头来痴痴的看了杨宗志好几眼,幽目中隐含伤心辞世之意,杨宗志对上这
幽怨无比,伤心难禁的眼神,忽然心头猛跳,秀凤在他面前,总是浅笑盈盈的俏
丽模样,他心知这秀凤的心性坚定,所以也没放在心头上。

  此刻的秀凤显然受了重伤,下意识流露出她内心本来的柔弱颜色,杨宗志看
在眼底,心中咚咚的想道:「她……她为何如此不济,竟然连天丰师兄的几招都
接不下来了?」

  再多看几眼,一个怪异的想法忽然涌上心头,轰鸣道:「不好,她……她这
是要自己去寻死了!昨夜里她为何要将处子之躯都献给我?……那是……那是因
为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杀了七师哥,等人发现,再通过可儿引出她自己,??
ピ诘崮现概善呤Ω缂雍ξ沂保??静恢?牢医蟹缏?睿?膊恢?牢一够钭牛?衷
谒?诰沃?孪胍?八溃??圆攀裁炊汲腥希?谱盘旆崾π侄?郑?杨宗志面色大
变,猛地大叫道:」等等!「

  然后展开轻功翻了过去,秦东堂,邓先笛和费决等人看见,只见他身法快疾,
恍如一道青烟般便飞了过去,身子毫不落地,在空中转了八九个身法,一个比一
个更快,邓先笛恍惚的叹息道:「九弟……果然练成云龙九转了……」

  杨宗志在高空看的清清楚楚,天丰抢攻一招比一招快,秀凤娇躯摇摇欲坠,
又被天丰一掌切在了脖子上,鬓角边的那朵幽幽白色野花一闪,便随着狂风坠入
了无尽的深渊。

  杨宗志叫道:「快快住手!」

  更是运足内力,跳将下去,天丰全神贯注于比斗当中,眼见再过一两招,自
己就可以重伤秀凤,将她擒下来,身边恍惚一个人影蹿出来,他只以为是秀凤的
同党,前来救她,更是运足全力一掌打了下去。

  杨宗志不想与天丰师兄为敌,他本来与天丰相交莫逆,更是因为岳静的缘故,
对他有些愧疚,此刻他见天丰杀招一出,却是想也不多想的伸手拦在了秀凤的娇
躯前,天丰全力的一掌透体而入,杨宗志只感到胸口一阵巨痛,喷出一口鲜血,
身子向后倒飞出去,与身后的秀凤一道,落入了深渊绝壁之下。

            正文第364章同命之一

  费幼梅被娘亲死死的握住小手儿,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场上,她昨夜听到杨
宗志说过与秀凤呆在一起的原委,当然知道杨宗志是为了营救远在凤凰城中的赛
凤姑娘,念起赛凤姑娘那般坚强的心性,为了杨大哥甚至叛离了父王和亲人,放
弃尊贵的身份,费幼梅幽幽的叹了口香气,却也觉得自己好生没用。

  昨夜回去之后,自己将杨大哥的事情隐隐约约的都说给了爹娘听,爹爹倒是
呵呵一笑没说什么,娘亲听见这人曾经伙同过北斗旗的莫难和尚,来到长白山里
偷偷制住了幼梅儿,以好盗取「参王丹」更是死活也不松口,只说他不如柳顺意
那般老实忠厚,幼梅儿跟着他不免吃亏上当。

  所以今早杨宗志登上祭坛之际,费幼梅拼命想要唤他过来,可是身边娘亲面
色不好看,她又不敢太过当面拂逆,只得朝他甜甜的笑了几笑,便坐在凳子上,
眼神转也不转的跟在了杨宗志的身影上。

  直到事发变故,费幼梅才随着爹娘一道站立起来,杨宗志听了史艾克的话,
横眉一扫过来,费幼梅幽幽的低垂下小脑袋去,面红的暗想:「杨大哥,你……
你昨夜已经那般惩罚过幼梅儿了,就别再生气了好么?」

  过了不久,秀凤与天丰打作一团,杨宗志忽然大惊失色,展开身法飞向了悬
崖边,费幼梅心儿一颤,再也站立不住,而是用力甩开娘亲的手,没命的向悬崖
边跑了过去,她小步子虽然跑的疾,但是毕竟赶不上杨宗志轻功之厉,她娇喘细
细的跑到近前,正好看到天丰呼啸的一掌切在杨宗志的胸口,杨宗志和秀凤一道
被打飞下了悬崖。

  费幼梅惊恐的睁开双眸,眼水神里竟是失神的迷离,她娇唤一声:「杨大哥!」

  却是咬一咬小牙,也腾身跟在后面跳了下去。……

  杨宗志喘息几口,身边耳中灌入呼呼风声,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下意
识的向后一捞,抓住一个细软的柔荑捏在手心里,然后转气运气想要逃生。

  身子落下甚急,他左手死死的抓住秀凤的手腕,恍惚看见个黑乎乎的东西在
眼前一闪,杨宗志逃生之意大起,右手死命的抓了上去,手中一阵剧痛传来,耳
中只能听见咔嚓一声,急剧落下的身子却是晃悠悠的停了下来,只是他还没来得
及转过念头,头顶又是个香喷喷的小身子落下,正好落在他的右手之上,被他横
亘的手臂一拦,也晃悠悠的挂在了上面。

  杨宗志看仔细些,原来自己挂在了一颗长在悬崖边的枯松之上,枯松年代久
远,早已过了旺年之期,此刻苟延残喘的独活在峭壁之下,扎根在石壁之间,伸
出的这一段枝干难以承受自己的重量,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再转头看过去,身边一个白色的小影子,看清楚原来是个粉面红唇的俏丽丫
头,岂不正是费幼梅,杨宗志勉力喘息的道:「傻姑娘,你……你怎么也落下来
了?」

  费幼梅惊魂未定,一只小手拍在自己突突起伏的高耸胸脯儿,一只小手却是
抚在了他的面颊上,娇声哭泣道:「杨大哥,你说好了不再赶我呢,你可不会骗
我的。」

  杨宗志想要哈哈一笑,却是胸口剧痛传来,天丰师兄这一掌,乃是倾力而为,
他不闪避,硬受一掌,内腑的气息也乱作一团,杨宗志咳嗽几声,吐出一口鲜血
笑道:「好幼梅儿,你让我亲上一亲,我还从来没有好好亲过你呢。」

  费幼梅看的好生心疼,这等时刻了,这坏坏的杨大哥还说些毫无正经的轻薄
话,但是他此刻说几句话,仿佛牵动了内脏,脸色抽搐的扭了一下,费幼梅心头
柔情泛起,当真凑过香气扑鼻的小脸过去,捧着他俊逸的脸颊,吐出小嘴与他亲
了几口,口中咸咸的带些腥气,费幼梅品了一品,又轻轻哭泣道:「杨大哥,你
受伤了,先别多说话,我爹爹他们会来救下我们,到时候你想怎么来亲幼梅儿,
人家也统统依你,让你亲个够。」

  杨宗志咧嘴笑了一笑,恍惚听见石壁中的枯枝又噼啪的响了一响,他透过幼
梅儿娇花般的螓首看过去,见到那石壁中的树根已经翻出来了一半,再这般摇晃
片刻,便会整个都翻出土根。

  杨宗志面色一变,恍惚的回过头来,对费幼梅的小耳垂依恋的咬了一口,轻
笑道:「幼梅儿,你放心,我只是受了点轻伤,你杨大哥的轻功盖世,天下武林
都知道,这点峭壁山头我还翻得上去。」

  他说到这里,急剧的喘息几口,又艰难道:「只不过……现在我身下拉着的
那位月姑娘受了重伤,已经人事不省,你自己乖乖的顺着我的胳膊,爬到那颗树
根旁的尖石头上抓紧,待我……待我将月姑娘捞上来,咱们再一道上去!」

  费幼梅乖乖的嗯了一声,又展开小脸在他面庞上幽幽的啄了一口,才放心下
来道:「好,我现在就爬过去,大哥,你……你快点过来。」

  她本来身怀武功,这般受力之下,便顺着杨宗志手臂边的胳膊爬上了树根里
的石壁,石壁有一个小小的台子,她伸手拉住台子的边,又回身娇应道:「杨大
哥,我拉好了。」

  她回过身,才羞赫的发觉,自己如此姿势之下,却是整个香幽幽的下身都抵
在了杨宗志的脸上,狂风一吹,几个人在空中都有些摇荡,杨宗志热热的剧烈喷
气都吹在了那私密的小唇边,激得自己浑身敏感的抖了一抖。

  身前的枯枝越发的弯,不断有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传来,杨宗志面朝费幼梅那
香邑丰硕的秘处,忽然心想:「看来世事果然有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想起昨夜里自己还对幼梅儿说到,经后决不再骗她,若是再要骗她一次,
便让自己去投江而死,现下里,自己果然挂在了这高高的崖壁上,身下数千尺远
……便是滚滚的大江之水,而自己更是无力再上去。他方自想到这里,忽然手中
轻轻的一松,那枯枝再也受不住两人的重量,整个从石壁中脱落下来,杨宗志只
觉得自己心头也是一松,仿佛腾云驾雾一般,与秀凤一道迅疾的又向悬崖下,落
了下去。

  费幼梅却是目瞪口呆,她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的体内仿佛被巨锤击中,砰
砰的碎作了一片片,她大叫一声,正要松手跟下去,头顶遥遥的响起费清的声音
道:「幼梅儿别怕,爹爹这就来救你。」

  一根长长的布绢从山上快速射落下来,在费幼梅细细的小腰上缠绕了几圈,
然后拉着费幼梅的小身子,向山崖上飞了上去。

  费幼梅面朝山崖下,整个娇躯酥软作了一团,她与杨宗志一个不由自主的向
上攀升,另一个却是快速的向下坠落,各自划出了长长的轨迹,越离越远,费幼
梅又急又气,清泪倏地堕下,在空中化成晶莹的珠玉,掩住了杏眼和视线,渐渐
的,烟雾茫茫再也看不清楚,只是杨大哥的音容笑貌在自己心头总是若隐若现,
她急怒攻心,对着山下大哭娇喊道:「大骗子,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娇滴滴的嗓音绝望的在山壁间来回荡漾。

  她砰的一声落下了地,呆呆的跪在地上不哭也不笑,身边一个清脆的嗓音痛
彻的响起道:「风哥哥,都是可儿不好,呜呜……可儿呜呜……是可儿害死了你。」

  费幼梅转过头来,泪水已经模糊了小脸,愠怒的娇叱道:「胡说八道的,杨
大哥他……他才没有死,幼梅儿会一直等着他来,他……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董秋云在她身后焦虑的看着楚楚可怜的女儿,不禁将她细弱的香肩拢在怀中,
疼惜的道:「幼梅儿呀,他这般……他这般跌下山崖去,只怕十有八九……十有
八九……」

  费幼梅此刻的面色倒是慢慢沉静了下来,她听出娘亲口中的不详之意,只是
摇着小脑袋,娇声截断道:「不会的,他……他说过不会骗我,我答应这一辈子
都信他一个!」

  她小嘴微微抿住,表情又是妩媚迷人,更是坚定决绝,与其是说给爹娘等人
听,不如说是在心底对自己的鼓励。……

  岳静暗自吁了一口气,正当她快被若红师妹压弯了腰肢的时候,一个救命一
样的慌张声音传来,阻止了婚礼的继续进行,岳静脱力一般的虚软下去,心头暗
自庆幸,却……却又更加痛苦:「躲得过一时,总是躲不过一世,这事情过后,
婚礼自然还是要成行,什么也都阻止不住。」

  大红的盖头将她的幽幽面庞尽数盖住,场下没有一个人可以看见,她也不必
温婉有礼的作出平素的模样,而是……任由自己孱弱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滴落了
个够,她暗自心想:「也许今日这么哭过之后,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哭的出来
了。」

  后来事发变故,但是岳静也半点没有放在心上,她幽幽的站立在喜堂之上,
耳听着众人咋咋呼呼的乱作一团,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快意,只想着这事情闹得
越大越好,最好是……最好是将这婚事都搅翻了天。

  柯若红乃是最最爱热闹的小丫头,她看着这亲事成不了了,一拨人围着那个
娇媚无双的丫头质疑,打作一团,再看到费决被秀凤妙曼的几招逼得飞退回去,
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觉咯咯的拍手娇笑道:「好笨的粗汉子,岳师姐呀,那
些点苍山的人闹起来了哩。」

  岳静娇躯一抖,便想开问:「那……那风公子他有没有事?」

  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强行忍住,暗想:「那个人最是聪明多智,而且……功
夫出众,平时总是他算计人家的,别人想要算计到他一回,可是千难万难。」

  过了一会,柯若红瞧见杨宗志飞身来到悬崖边,不由得娇呼一声,担心的小
声道:「师哥呀,你……你小心一些,那边可凶险的紧。」

  岳静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通过若红师妹的解说大致知道一些变故,她听
到这里,盖头下的娇魇一窒,又暗自想:「师哥呀?咱们峨嵋派哪里来的什么师
哥?」

  她恍惚着正想说话,忽然身边的若红师妹又惊叫一下,然后整个小身子直愣
愣的向自己怀中倒了下来,岳静伸手一扶,忍不住呆问道:「若红师妹,你……
你怎的了?」

  过了半晌,盖头外传来的尽是惋惜和难过的低叹声,岳静的心头砰砰跳了一
跳,听不真切,仿佛起了什么感应,她又紧声问道:「若红师妹,你……你快说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柯若红嘤咛一声,幽幽的醒转过来,忍不住泪水如同开闸一般的滚落下来,
呜咽的道:「岳……岳师姐,师哥他……师哥他摔下山崖去了。」

  岳静头皮发麻,暗自觉得不妙,却又存着侥幸,轻轻抑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
颤声道:「哪……哪个师哥?」

  柯若红呀的一声,放声哭道:「就是杨宗志那个……那个坏师哥,岳师姐呀,
师哥没命了,我也……我也不想活了呀!」

  岳静的娇躯晃了一晃,再也顾不得新婚之时不可私下揭开红盖头的古训,伸
手猛地一掀,外面阳光灿烂的压头,照射之下,露出她那张粉泪密布的嫣红小脸
来,她来不及去看四周宾客的惊疑面容,而是转头急急的向山崖边看去,见到那
里果然围聚了一帮人,有男有女,各个神色悲痛,天丰更是不敢置信的呆望自己
的双手,大声道:「我杀了九弟……我杀了九弟了?」

  岳静大红吉服下的娇躯扑簌簌发起抖来,嫣红的小脸顿时惨白,梅淑芸恼恨
的走回高堂上,她见到今日弟子大喜之日,却是秦东堂带着手下徒儿来闹起事来,
她本来对杨宗志便没有任何好感,只觉得这小子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此刻见
到他护着那杀人寻事的妖女跌下山腰,更是心头暗叫:「这小子活该!」

  梅淑芸走上高台,对着目瞪口呆的青松道长等人喝道:「尊人,到底今日的
大婚还要不要继续?」

  青松道长回过神来,对着痴痴呆呆的天丰打了个手势,便有几个弟子拉着天
丰走了回来,青松道长心想:「今日宾客万千,虽然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情,但
是为了武当派的颜面,也为了天丰日后着想,于情于理这大婚都要继续进行。」

  他咳嗽一声,对着知客点了点头,知客又高喊道:「大婚继续进行,有请诸
位宾客落座!」

  梅淑芸又皱眉道:「静儿,你把大喜的盖头揭开作甚么,还不快好好的戴上,
你不知道,新婚之前私下揭开盖头是……是不吉利的么?」

  岳静咬紧自己嫣红的嘴唇,将那轻齿媚唇咬得紫白一片,嘴角隐隐透出血色
来,她听了师叔的训话,忽然一跪下地,伸手又将自己头上繁杂的凤冠珍珠都取
了下来,随手丢在身后若红师妹躺着的台边,露出凤冠下高高的素髻,她对着梅
淑芸和青松道长的位置,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小脸来,秀脸上已是珠泪点点,
她犹豫了一下,才哽咽的娇声道:「师叔啊,请恕弟子不孝,他……他若还是好
好的活在世上,弟子定然心如止水,只敢远远的偷偷看他,也会暗地里祝福着他,
不敢再与他有任何的瓜葛了,但是……但是他现在却是死了,弟子却已经不能再
嫁给他人了,他这一走,将弟子的心儿也带走了,弟子愿意孤灯青衣常伴,出家
为他一辈子诵经超度,只盼他来世好好的过着快活日子,再也……再也不会有一
丝一毫的不如意了,弟子……弟子一生循规蹈矩,对长辈从不违拗,只有这一次
……这一次师叔你万万不要劝我。」

            正文第365章同命之二

  江水幽幽,昨夜雨过,今日江上泛起一些浑浊之色,坐在船头便可以照出自
己的影子,倒影忽隐忽现,浪头打起来时,倒影便被尽数打得支离破碎,过了一
会,又重新汇聚在一起,随着轻轻的波涛层叠辉映。

  江面上不时传来号子和渔歌,此时大江的正中间缓缓的划过一叶小舟,操舟
人是个老者,坐在船尾不时拿出船桨化了一下,舟子便快如离弦之箭,在江面上
破开一道水影,只是老者并不着急,划开一下便又取出口袋中的旱烟,扒拉扒拉
的吸上几口,悠悠的吐出几口浓烟,在江面上化作圆圈,江风一吹,圆圈逐渐变
得扁平,荡漾开去。

  小舟的船舱里空无一人,船头上……却是坐了个窈窕的背影,那背影是一身
朴素的翠花紧身帆布,洗的微微发白,上面一朵朵荷花和莲叶的花印倒还可以看
清楚,老者抽了几口旱烟,忽然叫道:「印荷啊,咱们将舟子划到岸边去,不然
今日便载不了客人,回去可不好交代。」

  印荷被老者唤醒过来,慢慢转过头去,只见到一双清秀的面容印入水帘中,
身前两只洁白的纤足浸泡在江水里,小脚丫在水中一划一划,便将自己的倒影化
得杳无踪迹,她听见身后这声呼唤,便将小手儿下意识的收了一收,手心间微微
光芒闪过,拿着的是一锭足量的纹银,银子拿在手中久了,便带些她的体温,并
不会显得冰凉。

  印荷好端端的将纹银用一块碎布裹住,然后无比珍惜的收在怀中,正待起身
去赶桨,忽然头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冲击下来,落在小舟旁的江水里,掀起惊天
的波澜,咣当一声巨响,印荷被吓了一跳,江水翻滚蘸了她一头一脸,便是身上
紧紧的花衣也被尽数打湿,鼓蓬蓬的箍在了窈窕丰挺的娇躯之上。

  印荷与老者一齐走到舟子边所,放眼向下瞧去,不见任何东西的踪影,老者
暗想:「莫不是有人恶作剧,扔了块大石头下来,险些砸到我们?」

  他抬头看了看晴好的天际,见到头顶突峰迭起,怪石嶙峋,哪里还能看到一
个人影,再说了,这里……这里是大名鼎鼎的武当派道爷们的地盘,老者二人只
是些寻常的船夫,更加不敢惹事。

  老者将旱烟袋收好在背后,渭然叹息道:「印荷啊,咱们还是快快离去罢…
…」

  话音未落,身前的印荷呆呆的盯着水面,忽然呀的一声娇唤了出来,老者也
垂下头去,见到水面幽幽,慢慢的浮出一个人影,仔细看清楚,原来这是个画像
中才会有的女子,轻眉远黛,眉头紧紧闭住,小脸失色,却是一脸病态,那女子
全身浸泡在江水中,发髻刘海便服帖的粘在额头上,看着好不旖旎生辉,仿佛熟
睡的仙女。

  两人再向下看去,才看到那女子一声青色的锦衣,洁白的长裙随着水波荡漾,
身下却是有一只小手儿,紧紧的握在另一只大手当中。老者看的一呆,恍惚的察
觉到什么,猛地道:「快捞起来,这姑娘的身下还有一个人。」

  印荷一个机灵的醒悟,与老者一齐手忙脚乱的用船桨把那姑娘拨拉过来,印
荷蹲下身子,小手用力的一提,竟然提不起来,船身向一侧微微倾斜,老者常年
生活在江面上,见识自是不凡,他左脚向另一侧的船身一蹬,小舟立时恢复平衡,
印荷才吃力的将那女子从江水中拉了上来。

  印荷拉上那女子,急急的娇喘了几口气,这才发现原来那女子的一只手被另
一只大手死死的握住,她拉住这两人的手心中间,用手尽力的一分,这两只手竟
然丝毫也分不开,仿佛被嵌入在一起了一般,印荷无奈之下,只得又循着那只大
手,用力的拉扯着船下挂着的人。

  这人显然不是先前女子那般的娇小柔弱,只从背影看上去,一袭蓝色的戎装,
身材却是极高,印荷对着那背影看了几眼,不觉心头咚咚咚的乱跳几下,她止住
自己的胡思乱想,再用尽全力的拉了好几下,那人也是上不了船面。

  老者也走过来帮忙,两人一个抬手,一个抬脚,费尽全力才将那背影拉上小
舟,印荷脱力的坐在船舷上,呼呼的娇喘不已,本已湿透的花衣更是随着一起一
伏的喘息声,在她胸前泛起了惊人的波澜。印荷用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晶莹的汗
珠,又和老者一道将那背影翻了过来,那人一翻过来,小舟顿时又失去平衡,在
江面上左摇右晃的打圈,印荷与老者脚下透力,控制住小舟的方位,然后才好整
以暇的垂下头去。

  印荷只看了一眼,顿时如同触电一般的跳起小身子,激得小舟又是一阵乱颤,
她面色刷的一下红透,仿佛染了胭脂,小手儿更是激动的狂抖,呀的一声脱口娇
唤道:「他……他……」……

  黄昏之后,天空荡起了晚霞,照在这静谧的小小渔村里,渔村小道的尽头,
有个败落的小家,此刻余晖未尽,小家里已经点上了温馨的渔灯,印荷两只小手
儿捧着碗烫烫的鱼汤,一边迈着轻快的小步子,一边用微笑的嘴角对着鱼汤吹气,
她走几步,便转入了内室里面,内室灯火忽明忽暗,小床上躺着两个人,两人之
间的双手死死握紧,任凭印荷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无法分开一点。

  印荷站住身形,对着小床倾慕的看了几眼,幽幽的叹了几口气,才轻笑着跑
了过去,将手中的鱼汤放平在枕头边,然后轻柔的伸出一只小手,将那男子的脑
袋搁在自己的臂弯之中,再用另一只手取了汤匙,舀了一汤匙鱼汤在里面。

  她将汤匙放在男子的嘴角边,低头看着那男子嘴角紧紧的抿住,凸显坚毅之
色,便又面色幽红的将汤匙喂进自己香喷喷的小嘴里面,伸出红艳艳的小舌头舔
舐一口,鱼汤淡淡的,没有放入很多作料,但是味道正好,去了鱼腥气,对人将
养身子更是大有裨益。

  印荷满足的笑了一笑,又将小手儿一转,让汤匙轻轻顶开那男子干裂的嘴唇,
将鱼汤灌了进去,鱼汤入唇,半数流入口中,还有半数却被唇齿挡住,又从嘴角
流了出来,印荷蹙起小眉头想了一会,心知这是因为他牙关紧咬,才会喂不进去。

  印荷做贼心虚的转头向内室的大门看了几眼,面色更是红的比天边的晚霞还
要迤逦,她勉强止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思,忽然将汤匙中的鱼汤尽数喂入自己
的檀口中,接着……凑下自己的小脑袋,对着那男子的嘴唇深深的吻了下去,两
人唇齿相接,印荷心头好一阵迷乱,险些忘了自己的打算,而是用自己薄薄的红
唇在那大嘴上厮磨了好一会,才意犹未尽的将小香舌一顶,破开男子咬住的牙齿,
香甜的鱼汤顺着小香舌,滑入了那个男子的嘴中喉头。

  印荷嘤咛一声娇唤,猛地抬起自己的小脑袋,对着那男子痴迷的看了个够,
小嘴中呼呼的急喘,口齿清香俱都喷在那男子的面上,如此喂了半晌功夫,鱼汤
才下去了大半,男子咕噜一声,仿佛轻轻喘了口气。

  印荷面色大红,心慌意乱的将男子的脑袋又放好在枕头上,身后内室外一阵
尖尖细细的吵嚷声传来,印荷的眉头微微一蹙,委屈的嘟着小嘴,便又走了出去。

  出门一看,一个妇人叉腰站在小院子里,正对盘坐在院子角落的老者数落个
不停,哼哧道:「没用的王老头,今日又没有拿银子回来,再这样下去,咱们一
家……可要喝西北风去啦!我杜贞娘嫁给你这么个没用的老家伙,真是倒了八辈
子的血霉!」

  王老头只是瑟缩在篱笆下抽闷烟,对那杜贞娘快要指到鼻尖上的小手,装作
看不见一般,印荷却是忍不住道:「贞娘,你别再骂我爹爹了,他辛苦了一整天,
早就疲累的紧,你不服侍他倒还罢了,怎么还能……还能骂人?」

  杜贞娘转回头来,对着眉头竖起的印荷瞥了几眼,呵呵冷笑道:「怎么,骂
了你爹爹,你心疼了么?我还没说够你们呢,当时陆媒婆这骚蹄子骗得我贞娘好
惨,我以为跟了过来,可以一起享享清福,哪里知道,你们一家上还有卧床的老
太太,要我整天伺候,我还要说你,印荷,咱们家里本来就快要揭不开锅,你还
……你还从外面带了两个不知死活的废物回来,我可事先说明啊,让我再去伺候
他们,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印荷被贞娘一通抢白,不觉羞怒的眼泛珠花,颤声道:「才不用你来伺候他
们,我……我自然会服侍得他仔仔细细的,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杜贞娘哟的一声,哼哧道:「小丫头春心动啦?看上人家男子了么?哼,我
虽然没有看见那男子的样貌,但是只看他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便知道不是什么
大富大贵的人家,前几日,我给你说了好几门亲事,你怎么都不答应,也不去让
人家相一相,我贞娘给你找的,都是这景村里赫赫有名的船户,自然不会让你步
了我的后尘,下场这么凄惨。」

  印荷拼命摇头道:「我不要嫁出去,你这么做……你这么做,就是要用我来
换回人家的彩礼聘金。」

  杜贞娘愠怒的道:「这有什么不好?」

  她说到这里,眼珠子微微一转,又换成笑颜,柔声道:「印荷呀,我知道…
…你怀里藏了有一锭几十两重的纹银,不如……不如你将这一锭纹银取出来,咱
们一家去好好买些大米猪肉,打打牙祭下个酒,你看怎么样?」

  印荷惊恐的退后两步,两只小手儿下意识的护住了怀中碎布包裹的纹银,死
命摇头道:「不行,这银子……这银子是他给我们的,我说什么也不会拿去换吃
的,除非我死了。」

  杜贞娘冷笑道:「不换?那咱们就等着饿死吧,我可有言在先,家里本来就
不宽裕,还要让我养着那两个不死不活的废物,说不定还要给他们看病拿药,这
便作不到!」

  印荷娇声大喊道:「不让你来管,他们……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全部包在
我的身上,总之……总之你一点也不用操心就是了。」

  她说到这里,怒冲冲的回到内室里,对着那小床上熟睡的身影缠绵的看了好
几眼,才咬着细碎的玉齿走到一个柜子边,翻手打开柜门,里面……尽是五颜六
色的纸片,看清楚些,才发现都是剪纸和贴花。

  印荷将那些剪纸怜惜的抚在怀中,然后再看看小床上熟睡着的病容,才是下
定决心,将那些剪纸都包在一个花布里,背在身后,然后打开房门,冲入了迟暮
的夕阳之下。……

  印荷在冰冷的街头上坐了好几个时辰,深秋来临,即便是这江南岸上,也逐
渐起了霜雾,霜降引得行人冻作一团,身下的脚步便愈发匆匆。

  印荷将两只小手儿都缩在怀中,小身子更是蜷缩成一团,身前的石板上摆了
一块花布,花布上尽是双层,三层的剪纸贴花,但是……秋风大作,行人更是不
敢稍作停留,这么几个时辰下来,也没有几个人来这个剪纸摊位上看过几眼,更
是一块也没有卖出去。

  她的小脸已经被冷风吹得僵住,她心知……今日若没卖出去一些贴纸,明日
那公子便再也没有可口的鱼汤可喝,他身子本来就不好,睡了大半天功夫也没有
醒来,更何况……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呼吸越来越弱的小姑娘。

  印荷的鼻头一酸,便挣扎着站立起来,满含希冀的放眼向着市镇的长街尽头
看过去,街上人烟稀少,这般入夜之后,更是半晌也见不到一个,她捏了捏自己
的小拳头,嘴角紧紧的抿住,心里又担心起那公子是不是睡得好,不知道会不会
又饿了,这可怎么办?

  她心思恍惚间,突然身前走来一个毛裘包头的贵气女子,那女子一见便知不
凡,小脸素淡清丽,眉目如画,面容却是慈祥,印荷不觉心生好感,却又觉得有
些自行惭秽,被她气质一逼,即将出口的:「您要买些贴花么?」

  的问话,便哽在了喉中。

  那女子却是嫣然一笑,恍若面前开起了艳丽的昙花,那女子娇声问道:「请
问……这里是不是就是景村?」

  印荷迷茫的点了点小脑袋,那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恍惚道:「原来……原
来娘亲便是在这里长大,遇见爹爹的呢。」

  印荷见她面容可亲,并不拒人千里,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小姐,您……
您要买些贴花么?」

  那女子轻轻露齿笑了一笑,当真蹲下身子对那些贴花看了几眼,才娇笑着称
赞道:「好巧的手艺呀!」

  印荷的面色红了一红,讷讷的道:「那……那……」

  那女子又迟疑的道:「现在可不到年关,买了剪纸回去,岂不是要等到冬末
才能贴上?」

  印荷心头一沉,暗想这买卖还是做不成,不觉悻悻的好生难过,那女子抬头
将印荷的表情都看在眼底,又娇笑道:「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卖剪纸,
现在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坐在这大街上,岂不是要冻坏了?」

  印荷面色更是羞赫的红透,想起了小床上的公子,只得羞答答的回答道:
「这些剪纸都是我从小剪下来的,我本来是不想卖的,但是……但是我急着换些
钱去救人。」

  那女子哦的一声,点头怜惜的道:「原来是要救人?可是你家里人生病了么?」

  印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羞涩的摇了摇小脑袋,背后的两条大辫子
微微摇晃,闭口不敢作答,那女子又问道:「你家里人病得重不重?」

  她微微沉吟一下,再道:「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便说出来,我这里
有些银子,你先拿去给你家人看病,你既然不想卖这些剪纸,便全都收回去好了。」

  印荷拼命的摇头道:「不好的,不好的,我要是收了你的银子,便要将贴花
给你,不然……这银子我便不敢收下。」

  那女子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只是笑了一下,却又幽幽的止住,接着叹起气
来,一声声传来,让人心头也生了惆怅,她轻声道:「这样,我想找找景村的老
叶家,姑娘你知不知道在哪里,你带我过去,这些银子便算是付给你的报酬,行
不行?」

  印荷盯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看了半晌,握住那些银子的小手更是比银子还要
白上几分,印荷心想:「若是平时,我定然不会收人家送来的银子,但是今日…
…今日……」

  她念想起那公子可怜之极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不觉又是甜蜜,又是忧急,
她定下心神,咬着洁白的编贝道:「那老叶家就在我们家的后面不远,姑娘你要
去找叶家,正好跟我一道,但是这么多银子……我……我只能取走一半!」……

  我承认我食言了,本来说今天不码字了,但是回来又码了一章,就算前几天
更新不及时的惩罚好了!

  印荷姑娘想不起来的,请回去复习「痛吻」这一章的内容,我就不再复述了!

            正文第366章同命之三

  星月朗朗,略带寒意的北风一吹,夜空的云朵也被尽数吹散吹远,皎洁的月
光便毫无遮拦的漫射下来,照在这僻静的渔村小道上。

  印荷着急的抬头看了一眼家门在望,恨不得立时便飞奔回去,看看那公子到
底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渴了。身边跟了一个碎步而行的小姑娘,
两只小手拢在锦衣当中,气度雍容,印荷回过头来羡艳的看了她一眼,那姑娘与
自己的年纪相当,古话说同人不同命……她们两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气风华,
另一个……却是身份卑微的渔家丫头,若在过往,印荷丝毫也不会将这些事情放
在心里,但是……今日又再见到心中的那个人儿,印荷虽然高兴的险些晕过去,
可是看着他紧紧牵住小手的那个病容小姑娘,仪表容貌也是无比出众,印荷还是
生了些自卑之色。

  印荷神色微一恍惚,便即清醒过来,对着自家小院后的一排漆黑小竹园道:
「小姐,您要找的老叶家,就是后面那里了,只不过那家里早就没人住了,您要
找些什么人的话,可能难以找到。」

  「早就没人住了……」

  那女子轻轻抬起螓首,露出毛裘风衣下素雅的小脸,淡扫蛾眉,微微蹙在一
起,她看着眼前那破落的小竹园,没有半点星火透出来,瞧起来阴森的紧,不由
得恍惚道:「怎么会……没人了的?」

  印荷在一旁乖乖的嗯了一声,脆声道:「听爹爹说,是那家的小姐当年为了
嫁给外人,把自己的爹娘亲友都给得罪了,后来那家小姐顺利的嫁了出去,可她
的爹娘却再也不愿见她,带着家里人迁往北方去了……」

  「是这样么……」

  那女子渭或然叹息了一声,素雅小脸上尽是迷茫与难过之色,她止住自己心
头悱恻的思绪,慢慢转回头来,见到月色下,那清秀的渔家小姑娘眼神急急的望
向自己,仿佛欲言又止,这女子心思剔透,只一念间便会意明白,她嫣然淡笑道:
「哦,我险些忘了你家里还有重病的家人,姑娘,你家就在这附近么,可以……
可以带我去看看好么?」

  印荷正想回去,可是那女子还没付过银子,所以她着急的等在一旁,印荷听
了那女子的话,却也没想这么多,赶紧点头道:「好啊,可是我家里比较破,小
姐你千万莫要嫌弃。」

  那女子只是一笑,便跟着印荷进了小院,院中无人,想来王老头和贞娘早已
去睡下了,印荷径自领着那女子来到自己的内室里,内室的灯火早已被人吹灭,
灯火不透,只有暗暗的月光循窗而下,内室里便显得一暗一明,仿佛水波荡漾,
甚为旖旎。

  印荷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姐您请稍等等,我去点上油灯。」

  她摸索着方位,来到小床边,正要取出火石点灯,忽然身边的小床上伸出一
只火热的大手,在她紧身花衣包裹的雪白大腿上用力一捉,印荷呀啊一声惊叫了
起来,手心里的火石跌的不知所踪,身下的大手握住自己的腿,大手上热腾腾的
湿气传来……印荷转头望着黑茫茫的小床,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酥软了下来,使不
出一点力道,小身子便被那大手向回一拉,拉上了小床。

  那女子站在大门口边,猛然听到内室里这声惊恐的娇唤,那女子眉头一飞,
即想转身跑出去,只是转念又道:「你总是这么胆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他喜欢的那般,万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这么一想,便勉强平抑住自己的惶遽,大着胆子向里面轻喊了一声:「姑
娘,你……你怎么了?」

  里面此时一点声息也没有,只有……只有被紧紧压抑住的,仿佛痛苦的雪雪
娇吟哼声,那女子一惊,便又迈步走进去些。印荷横身躺在一具火热的躯体上,
身下浓烈的男子气息冲击得她小脑袋晕晕乎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印荷的小脸
被那热气一喷,更是媚红的发火,可那只握在她雪白大腿的大手,握得越发的紧,
恍若拿着树皮树干,印荷吃痛不住,终是轻轻的呻吟了两声,却又赶紧捂住自己
的小嘴,痴迷的脆声透过纤手儿,抖抖索索的响起道:「公子爷……还有……还
有外人在呢。」

  这声音小小的,隐约只有她自己心头可见。

  那女子再向前走两步,忽然听见身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喝道:「你们……你
们别杀她!」

  那女子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觉得自己身边空灵一片,密密麻麻的纷乱情愫涌
上心头,她再也顾忌不到什么胆小害怕,气氛诡异,猛地从自己的怀中取出火折
子,呲啦一声,打燃了起来。

  火星一起,内室里顿时大见光亮,那女子急急的向前看去,立时看到……小
床上歪歪斜斜的躺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躺在人家胸口上……素布花裙,满脸俱
都是迷醉的羞红,一只修直的大腿横在床头,被人死死的握住。小床内侧的一个
角落,却有另一个双眸紧闭的美人儿,娇魇失色,青衣长裙,一只小手儿却被一
只大手牵在手心。

  透过印荷散乱披下的长发,那女子看了一眼,呀的一声娇唤了出来,小手掩
住自己的小嘴,眼神中尽是不相信的颜色,印荷听到那男子大喊了一声,再急急
的喘了几口气,便又渐渐的安宁了下来,大手也脱力松了开,她心知公子爷定是
正在发噩梦,兀自沉睡不醒。可这么一想,她心底不免有些失落,床边亮起火光,
昏黄的火苗一闪一闪的,印荷失神的躺在那男子滚烫的胸口上,小手儿一摸,仿
佛摸在一座火炉之上。

  印荷啊的娇吟一声,立起自己的身子,低头也向下看去,见到那男子俊逸飘
洒的脸上,此刻却是通红一片,额头泛起斗大的汗珠,呼吸微微急促,喷出的也
是大股大股的热流,印荷心头一呆,下意识便想伸出去抚摸他的额头,却见身边
影子一闪,那跟着自己进来的小姐,早已伸出一只翠白的小手,抚在了那汗珠滚
落的额头之上。

  那女子一摸之下,顿时惊得小手儿弹起,手心里尽是火热一片,她惴惴不安
的又抚摸了好几下,才心疼之极的凝视那静躺着的男子,娇声哽咽道:「怎么…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受苦了么?风……风大哥!」

  印荷疑虑的转过小脸蛋来,见到那方才还处变不惊的,面容祥和的小姐,此
刻竟是花容失色,清泪扑簌簌的滴下,眼神痴痴的凝望公子爷,透出又是缠绵,
又是让人心碎的不舍目光来,印荷一呆,迷茫的问道:「小姐,怎么你也认识公
子爷么?」

  那女子低低的嗯了一声,目光却还是收不回来,印荷期期艾艾的伸出自己的
小手,在那滚烫的额头上轻轻抚了一下,才无比担心的蹙眉道:「难道是今日受
了风寒,得了脑热病不成?」

  那女子慌张的转回头,凝住小脸道:「姑娘,我这里有些银子,麻烦你去这
附近找些郎中大夫过来,尽管找些最好的,不然他这般头痛脑热的,岂不是要烧
坏了。」

  印荷想不到,这小姐语气中的担心之情,比起自己也分毫不差,她下意识的
点头应了一声,从女子素洁的小手中接过几锭银子,恋恋不舍的从公子爷怀里站
起来,只是她方自走了几步,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又转回头来急道:「天色这
么晚了,镇里的郎中只怕都已经回家去了,怎么找的到?」

  那女子凝住眉头,为难的道:「那怎么办才好?」

  她们两人一道向下看去,见到身下的男子呼吸愈发急促,乱人心神的俊脸上
火红的可怕,两人心头咯噔一声,互相转回头来对望一下,幽幽灯火下,印荷羞
涩的垂下小脸道:「他……他是得了寒气入体,造成头晕脑热,只要……只要去
了寒气,便可痊愈了,我们渔家人在江面上劳作的太晚,或者有时候落入江水中,
没有来得及喝些生姜汤驱寒的话,也会这样。」

  那女子迷茫的点了点头,娇声道:「那怎么才会好?」

  印荷用蚊蝇般的细声,羞怯的道:「要……要让他捂住发汗,只要出过了一
头汗,明日一早身子便可……便可大好!」

  那女子再点点头,转眼四顾寻找,这内室里面家居简陋,小床之上只有薄薄
的一层布被,现在尽数都盖在躺着二人的身下,她将火折子端好在一只小手上,
另一只小手儿却是垂下去,给他们紧了紧背身。

  印荷呼吸一促,颤声道:「这被子……这被子不够的。」

  她说到这里,咬了咬自己细碎的小牙齿,忽然整个浮凸的娇躯都扑了上去,
将男子死死的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小手儿向前一伸,将他的脑袋也靠紧在自己峰
峦迭起的酥胸上,然后拼命的闭住两只秋水盈盈的眼睛,嘴唇抿住,长长的睫毛
兀自还不断颤抖。

  那女子看的一惊,左手上的火折子一抖,登时落下了地,内室里又恢复幽静
一片,只有几个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响起,搅的人心愈发的乱成一片。……

  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杨宗志轻轻抬起头来,面前迷
雾中缓缓转过来一幅娇魇,那娇魇是如此让自己心仪,佳人露齿轻笑,又伸出一
只葱白的小手儿抚了抚鬓边的野花,看起来更是娇媚天成。

  只是佳人一笑而过,忽然面色变得惊恐,杨宗志看清楚时,才看到不断有些
刀枪剑戟向那女子花般的娇躯上刺了过去,而握着这些兵器的人,都是自己甚为
熟悉的,爹娘,师父,皇上,天丰师兄……人人面色狰狞。

  杨宗志低吼一声,猛地清醒过来,双眼一睁,外面天色大晴,刺眼的阳光透
过窄小的窗户照射进来,正好照在自己躺着的小床上,他赶紧闭上双眼,想要伸
出右手遮住阳光,却发现右手和整个身子都沉沉的,别说要好好的伸出来,就算
是动弹一下,也是不能。

  他又动了动自己的左手,左手微微麻木,竟是不听使唤,杨宗志稍稍活动一
下左手的手指,这只胳膊才算是有了知觉,手心里握着个温软的小东西,他无法
睁眼,只能下意识的捏了一捏,触感酥嫩,仿佛捏在棉絮之上。

  杨宗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听到自己胸口上传来两个低低的娇吟声,他勉
力垂下头去,见到两个春花般的艳丽小脑袋,死死的抵在自己的胸上,酣睡正香,
身上软玉温香,好不旖旎,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他无法分辨是谁,只能从她们头
顶不断散发出的幽幽香味上,分辨出一个有些熟悉,还有一个却是陌生的紧。

  杨宗志尴尬的咳嗽一声,身下顿时响起两个惊讶的低吟,两个花样的少女羞
怯的她们的螓首,杨宗志左右一看,惊讶道:「丁……丁姑娘,还有你……你是?」

  左边的佳人一袭裘皮风衣,只露出娇媚的小脑袋来,她见到自己醒来,只是
面色嫣红的垂头坐在床上,分毫不敢与自己目光对视,右边那个……则是个身穿
碎布花衣的小姑娘,头上梳了两个大大的麻花辫,从红透的双颊边披散下来,看
着脸蛋小小,娇艳似火。

  杨宗志又看了两眼,恍然道:「我们见过的,你是……你是那位王老船家的
女儿,你的名字叫……叫印荷,对不对?」

  印荷噗嗤一声娇笑,神色甚为欢愉,慌乱的跳下拥挤的小床,对着杨宗志点
头羞笑道:「公子爷,原来你还记得我的。」

  杨宗志回头又道:「丁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我这是在哪里?」

  丁娆娆自从杨宗志醒来,便不敢再看他,一直紧依在他身上的娇躯,也悄悄
离的远去,她姿势轻媚的下了小床,垂头道:「风……风公子,我们现在是在我
娘亲的老家景村里面。」

  杨宗志点一下头,暗想:「看来我从武当山上跌下来,是被她们救下了。」

  他回思起自己方才骤然一醒,暧昧的发现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躺在自己
的胸前睡觉,不觉尴尬的咳嗽一声,便想挣扎着起来。

  印荷伸出小手一扶,疼惜的道:「公子爷,你的脑热病还没好全,刚刚出过
了汗,还是躺下多多歇息一下罢。」

  杨宗志强笑道:「是印荷姑娘你救了我么,我记得你们是这大江上的船家,
那天我从山上滚落下来,怕是落到你们的船上了。」

  印荷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欢愉的道:「才不是呢,你们……你们是落在江
水里面,我……我爹爹将你们捞起来的。」

  「你们?」

  杨宗志登时想起与自己一道跌下来的,还有那个立志寻死的小丫头,他心头
一软,赶紧回头看去,见到小床的内侧,果然躺着个面容惨淡的佳人,只是她小
脸煞白,双眸紧闭,那一直挂在嘴角的似笑非笑表情,再也消逝不去。

  杨宗志叹了口气,目光更是复杂一片,背后的丁娆娆忽然颤抖着嗓音道:
「风公子,娆娆……娆娆要告辞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

  杨宗志闻言,回过头来,轻声道:「姑娘是要回北斗旗了么,代我向你娘亲
和洪老前辈问个好。」

  丁娆娆低垂小脸,泫然摇头道:「娆娆不回北斗旗,娆娆要……要到好生遥
远的地方去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不解道:「去哪里?」

  丁娆娆猛地抬起螓首来,娇面上已经换成甜美的笑意,轻声道:「娆娆还没
有谢过公子,是公子的一席话,教娆娆不要再活在自己的虚幻世界里,而是……
而是敢于面对这世上任何的艰难险阻,娆娆受了公子的大恩,总是无以为报。」

  杨宗志回想起北斗旗内的情形,不觉苦笑道:「丁姑娘,你不怪我害你杀了
人么,怎么还要谢我?」

  丁娆娆紧紧的摇了摇小脑袋,又道:「风公子,你……你能跟着娆娆出去走
一会么?娆娆……有些话想对你说。」

  杨宗志听出她口中离去决绝之意颇坚,迷茫的点头道:「好。」

  杨宗志翻身紧了紧秀凤身下的被子,随着丁娆娆走出小院子,这里是江岸的
渔村,晨阳照射之下,甚为幽静,看起来祥和的紧,丁娆娆回身不舍的看了看小
院子后那破落的竹园,轻声道:「那里便是我娘和外公的故居,可惜我娘亲自从
嫁给爹爹之后,便与外公不再往来,所以……所以我也一面都没有见过他老人家。」

  杨宗志点点头,转身看着明媚阳光下,她一袭裘皮长衣,将窈窕的小身子整
个包裹在衣服下,比起她当日初见时布衣钗裙,不施粉黛的素淡模样,相差何止
千里,他笑道:「丁姑娘原来是远足之前,回来省亲来了。」

  丁娆娆静静的道:「嗯,我本是想在走之前,回到娘亲口中说的叶家,看看
当年娘亲与爹爹相遇时的地方,可惜……时过境迁,有些事情一旦失去了,再想
找回来,更是千难万难。」

  两人顺着河道一路向下走去,不觉走到甚远的渡头边,那里有忙碌的船家舟
子,早起在此等候摆渡客,杨宗志看着江水上泛起的波鳞,想起小床上躺着的佳
人,渭然道:「天下之事,总是难以口说清楚,有时候人拼命追求的事物,却…
…却总是横亘无数的波折,而你并不在意的事情,倒又唾手可得。」

  丁娆娆回身,静看杨宗志的面容,仿佛要印在心底,低声哽咽道:「风公…
…风大哥,娆娆听你的话,想要去作一个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再也……再也
不会去作个那掩耳盗铃的无奈者,前几天,娆娆在山下碰见个老人家,她一见到
娆娆便夸娆娆的资质天赋出众,跟娆娆说,若是跟着她去,她不但将一身高绝的
本领倾力相授,更……更会让娆娆接了她的衣钵,作她门派的传人。」

  杨宗志笑道:「这是好事啊,姑娘遇见了高人,这是寻常人一世也难以遭遇
的机缘,哎……我师父也对我这么说过,可惜……可惜我却总是让他老人家失望。」

  丁娆娆抽了抽瑶鼻,咬住细细的红唇,娇泣道:「我师父说,她老人家收了
好些个弟子,其中最最中意的那个,也是好像风大哥你这般不听她的话,她又生
气又无奈,只得出门再找传人,她跟我言定,若是我答应了她,便在今日晌午之
前,到江夏县去找她,她就会带着我远去,娆娆一直心头矛盾的紧,直到方才,
娆娆才下定了决心去拜她为师。」

  杨宗志点了点头,正待说话,丁娆娆看着面前的男子,酸楚的心想:「风大
哥,我师父说,拜了她的门下,就要答应这一生……这一生再也不能嫁人,我那
不听话的师姐,便是违抗师命要去嫁人,才会被师父废黜了位置,风大哥……我
娘亲对你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娆娆……娆娆实在没脸见你,也……没脸跟在你身
边,只能期待来生相见,娆娆再也不会作个只知退缩的女孩子,风大哥……风大
哥……」

  丁娆娆想到这里,璀璨的泪珠止不住的滚落下来,她害怕杨宗志看见,慌乱
的转过小脸去,凄声哽咽道:「风大哥,你……你多多保重,咱们这一别,可能
再也无法见面,娆娆……娆娆受你大恩,来世接环相报!」

  她语气凄婉,说到这里更是泣不成声,狠狠的在自己的小嘴上咬了一口,放
开小蛮足飞奔了出去,径直跑到江边等候的一叶小船之上。

  杨宗志叹了口气,看着丁娆娆离去的背影发呆,那娇躯一晃一晃的飞跑,两
串珍珠般的泪水滚落身侧,头顶烈日一照,发出璀璨的光芒,消逝在滚滚的江水
之中。……

  昨天太忙了,实在无法更新,今晚会补上。

  PS:xx4434685兄,怎么会猜到倩儿的身上去了?上一节给出的
提示这么明显,当然是丁娆娆了,这是后面修改的情节,过去最初设定的时候,
是没有的,丁娆娆安排好了去向,也会为后面神玉山相见埋下伏笔,请努力去回
看一下《情义之二》这一节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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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67章同命之四

  小舟载了客人,舟身向下吃水沉一沉,船家欢喜的撑起桅杆,竹浆在水面上
一划,小舟便好像箭弦上的弩箭一般,再也无法回头的离岸而去,只不过一会,
小舟越来越小,在江心上只能看见一个黑点,舟上的船舱里,隐隐约约跑出来一
个人影,对着这岸边驻足相看,目光和面容依稀再也瞧不清楚。

  杨宗志收回自己的眼神,心头却是沉郁的想:「丁姑娘走了,自是不会再见
到,可是……可是身边这个难题却又要怎么处理?」

  他一边背着手,一边迈着沉沉的脚步向回走,顺着江边的阡陌小道回了渔村,
这渔村地处景村的边缘,乃是个废旧的村落,杨宗志没走几步,便看见几个嬉戏
的小孩携手冲了过来,嘴中欢声大叫道:「娶亲咯……娶亲咯……」

  杨宗志看着他们天真的面庞,心头却是一痛,遥想起不远的武当山上,自己
跌落山崖前的盛大婚嫁场面,现在……温婉文静的岳师姐应该与天丰师兄双宿双
栖了罢?岳静秀丽端庄,而天丰师兄沉稳敦厚,两人本来应该算是天作之合,可
是……婚典之前岳师姐那伤心的一吻,竟是让自己如此刻骨铭心,恍若嘴角的余
温和泪滴犹在。

  杨宗志没心思再看别人家的婚典,而是低着头往回走,走到方才离去的小院
子旁,只听到里面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门口层层叠叠围了好些个人,杨宗志
心道:「难道娶亲的竟是王老船家不成?」

  他推开围聚的人群,抬眼见到院内正有一群衣着鲜华的汉子们站成一排,前
面是一个头戴宝钗的素衣妇人,正对着瑟缩在院角的王老船家和印荷姑娘叉腰怒
吼。

  那妇人蹙眉怒叫道:「印荷胜啊,我贞娘也是为了你好,昨夜才找到了咱们
景村最最富贵的吴老爷家,吴老爷答应收你作他的小妾,那是你天大的福气造化
不是么?你去作了吴家的少奶奶,咱们老王家也可以跟着沾沾光,吴老爷更是和
我拍胸脯说,一旦你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出来,他绝对不会亏待你,你怎么还是
这么不知好歹?」

  印荷躲在王老船家的身后,却是小脑袋和衣角也不敢露出一片,她听了杜贞
娘的话,只敢惊恐的死命摇头,失声哭泣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杜贞娘冷笑骂道:「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我连吴老爷的三百两聘礼都收下了,
今日迎亲的花轿都到了家里,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怎么还能轮到你来做
主,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长辈做主,我既然嫁到你们王家来,便算是你半个
娘亲。」

  印荷拼命摇晃王老船家的肩膀,哭着婉求道:「爹爹,你去跟他们说,我不
要嫁给那个姓吴的老头子,他家里再是有金山银山,也与我们半点干系都没有。」

  王老船家将旱烟吸的扒拉扒拉直响,他回头怜惜的看了印荷一眼,才转头低
声道:「贞娘,你这又是何必,印荷既然不想嫁人,便由她自己作主就是了,咱
们也不是缺盐缺米,到了真的揭不开锅的地步……」

  杜贞娘掰着艳红的手指头,嗤声截断道:「不缺?你自己算算,你的老娘要
人养活,难道不是缺米?你的女儿不但自己要人养活,还带回来两个活死人,难
道不是缺盐,还有……马上就要到月底了,齐天派大爷们的泛船税眼下还没着落,
你让我这个家还能怎么操持,你这老家伙年纪也不小了,舟子还能再赶几年几月,
到了你双腿一蹬的时候,咱们这上有老下有小,孤儿寡母又要靠谁养活,天哪…
…我杜贞娘怎么这么命苦呀?」

  杜贞娘一边数落,一边偷偷掩住施满胭脂的脸庞,假作哭泣。

  王老船家被杜贞娘一通抢白,顿时无语的说不下去,贞娘口中的话虽说的尖
酸刻薄,但是句句实情,他也心知肚明,他将嘴中的旱烟袋吸的烟雾缭绕,却又
着急的没有半分主意。

  杨宗志站在人群当中,看着孤苦无依的印荷姑娘,眼神怯弱的躲避着旁人的
目光,身边村民们指指点点,有人羡艳的说好,又有人妒忌的说不好,杨宗志心
头一转,依稀见到那夜脸色惨白的岳师姐,也许……她心里也是万分不想嫁人,
可是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长辈做主,岳师姐伤心绝望之下,才会允诺来与自己
私会,也才会留下那般苦楚难禁的心碎之吻。

  杨宗志眉头一皱,胸口热血翻涌,排开众人走了出去,走到王老船家的身前
挡住,握拳呵斥道:「她既然不想嫁人,你们怎能逼她,这和强抢强嫁,卖儿卖
女又有什么分别?」

  贞娘被他气势一逼,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只是看清楚时,却又眉开眼笑的
心砰砰乱跳,这面前的少年英挺,俊逸出尘,当真是这景村内,不对,就算是整
个江南岸也从未见到过,贞娘过去多有见识,自会识人,他只看杨宗志虽然穿的
破破烂烂,但是气宇轩昂,眼见着便不是凡人,贞娘夸张的哟一声,嗤嗤娇笑道:
「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哥,怎么了,你也看中我们家的印荷了不成,还是……还是
看中了些别的……别的什么?」

  杨宗志冷眼看着面前的贞娘搔首弄姿,她一把年纪,可算是年老色衰,偏偏
打扮的依然花枝招展,看着与年纪毫不相称,杨宗志不悦的皱起眉头道:「我只
是印荷姑娘救回来的破乞丐,知恩图报,你们今天要逼她成婚,我万万不会让你
们如愿。」

  印荷眼见杨宗志高大的遮在了自己和爹爹的面前,那背影看着如同山岳般沉
稳,印荷心头娇吟一声,下意识便躲在了他的身后,待得听到他这句斩钉截铁的
话,印荷更是欢喜的心儿都飞上了天,她欢欣的伸出小手拉住他的胳膊,更将小
脑袋都靠在他胳膊上,对着身外的贞娘等人恨恨的皱鼻子发泄。

  贞娘咯咯娇笑道:「破乞丐?你以为我贞娘没有见识的么,像你这样气度的
人儿,在我们翠珠楼里面,便是几十年也遇不到一次的恩客,小公子,我劝你先
闪到一边去,吴老爷怕我劝不动印荷这死丫头,特意让他的手下家丁都跟过来了,
一会他们大爷们要是耐性不够,当真抢起亲来,失手伤了你这么俊俏好看的脸蛋,
那……那多可惜。」

  杨宗志顺着贞娘的手看出去,见到她身后果然站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们,
正怒眼瞪着自己,杨宗志嘿嘿一笑,讥讽道:「原来是吴老爷家养的狗来了,正
好,我是破乞丐,打狗我最最在行。」

  那群汉子听得心头怒起,这小子长得虽然高大,但是面相秀秀气气,毫无阴
鹜可怕之处,而且自己人多势众,更是不用担心害怕,其中一个满脸长满大胡子
的,怒骂道:「好个舌尖嘴厉的臭小子,大爷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给我们下酒
喝。」

  他从鲜华的家奴服后,取出一把明晃晃的柴刀,怒吼着冲了过来,贞娘一看
这情形,吓的魂飞魄散,杨宗志哈哈笑道:「你们来娶亲,怎么会身后还背着刀
子,莫非吴老爷家是杀猪的不成?」

  印荷被那刀影一晃,差点耀花了眼,她无比担心的斜睨了杨宗志一下,娇声
凄婉的道:「公子爷,你千万别管这些闲事,他们……他们吴家的都不是好人,
印荷……印荷还是嫁过去好了,只要你活得好好的,没灾没病,印荷也就无怨无
悔了。」

  她先前无论多少人逼在面前,也是咬紧牙关,宁死不嫁,眼下见到杨宗志遭
遇危险,却又赶紧的改了口,劝说道自己愿意嫁人,杨宗志回头过来,感动的看
她一眼,依稀也分辨不出这面前的女子到底是印荷姑娘还是岳师姐,他心头一狠,
嘴中却是笑嘻嘻的道:「别怕,花皮狗打架最是叫的凶,其实早就声厉内茬,我
打给你看看好了。」

  他说话间转回头来,那大胡子的柴刀正好递到面前,杨宗志对他怒眉一瞪,
那大胡子不觉楞了一楞,杨宗志一把伸手握过去,拿住他持刀的手腕,左右一分,
那大胡子顿时惨呼一声,倒飞着退了回去。

  这一式本是从何淼儿那儿学来的分筋错骨手,当日第一次在别离亭与何淼儿
见面时,何淼儿为了试探他的武功,使出来的正是这招分筋错骨手,只是可惜心
慌意乱之下,反而被杨宗志拿住了小手,后来事过多时,杨宗志与何淼儿回忆起
第一次见面的甜蜜情形,才说到了这一节,杨宗志缠着她让她将这一招教给自己,
何淼儿总是磨不过他,便将娘亲霸天门的武学都给他练了一遍。

  杨宗志迁怒于他们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更是因为岳师姐的原因,所以下手
便不留情面,只是他一招使过,胸口依然隐隐作痛,他心知天风师兄全力的一掌
打在胸口上,许是天风师兄看清楚自己,最后收了一些掌力,不然以天丰师兄的
修为,自己恐怕现在还下不了床,但杨宗志却希望他这一掌打得更重一些才好。

  那群家奴们却是满脸惊恐,那大胡子倒飞回来,众人围过去看清楚,才看到
大胡子的整个手臂都断成了两截,手臂自手肘处分开,更有一截骨头都活生生的
插出了皮肤,看着血淋淋的好不恐怖。

  这群汉子虽然平时里喊打喊杀,但是这般诡异的场面却不多见,况且这大胡
子是他们家奴中的魁首,平日里最是凶狠,他们不由皆是头皮发麻,再看向杨宗
志的眼神里,便充满了恐惧之色,杨宗志平息了一下自己胸口翻涌的气血,强自
笑道:「怎么样,我这狗打的赖不赖?」

  那群汉子们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去接话,印荷无比担心的瑟缩在他身边,
待得看到他快如光电火石的一下出去,那凶神恶煞的大胡子便没用的倒在了地上,
印荷没有看见大胡子凄惨的断臂,只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喜意,欢声笑道:「公子
爷,你这棒打恶狗的招数最最厉害了。」

  杨宗志回过头来,没好气的笑道:「印荷姑娘,你这到底是在骂我,还是在
赞我?」

  印荷羞赫的垂下小脑袋,一吐小香舌,低低的道:「公子爷,印荷什么都不
懂,说错了话,印荷……印荷不是在骂你。」

  那群家奴们眼见着他们二人转头低语了起来,互相打个眼色,一齐扶起大胡
子便要逃出小院子,杨宗志又回过头来,喝道:「站住,怎么……想跑么?」

  几个家奴抽出柴刀,颤着胳膊,心虚的吼叫道:「你还想怎么样?我们……
我们也不是怕了你,再说……你要是把我们都打伤了,吴老爷那里自是不会放过
你,到时候定会送你去见官!」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走到发抖如同筛糠的贞娘身边,喝道:「拿出来!」

  杜贞娘惊惧的尖叫道:「拿……拿什么出来?」

  杨宗志唬着面庞道:「把吴老爷给你的三百两聘礼拿出来!」

  杜贞娘站在那群家奴的身前,那大胡子的凄惨模样,她自是看的一清二楚,
再见到杨宗志这般恶性恶相的模样,与方才那个翩翩公子哥根本形同两人,杜贞
娘颤着手指,不情不愿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布包裹的荷包,放在杨宗志的手心里。

  杨宗志掂了掂那荷包的重量,回过头去,将荷包丢在那群家奴的脚边,恶狠
狠的道:「都拿回去,跟你们吴老爷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别让他再撞到我的手
里,不然嘿嘿……」

  那群家奴哪里还有勇气去分辨他口中的威胁,一个胆大的战战兢兢的蹲下身
子,慌忙的接过地上的荷包,然后大家招呼一声,飞快的便跑出了小院子,身后
一群吹鼓手,兀自还奏着喜乐,跟在后面快速的远去,不过多时,这静谧的小渔
村内,又恢复了一派宁静祥和。……

  补上昨天的,印荷的情节过去设定好的,看下去就可以了。

            正文第368章同命之五

  印荷神情欢快的奔跑在回村的阡陌小道上,两只小手儿上挂满了物什家当,
她抬头看了看天际边的斜阳,嫣红的嘴角边荡起了欢愉无比的笑意,不由痴痴的
心想:「世事当真无法预料,谁能想到……昨日的这般夕阳之下,自己竟然和爹
爹将他抬回了家里,咯咯!」

  她回家的脚步愈发的轻快,紧身花布衣服包裹下的柳腰香臀儿,一左一右的
扭摆个不停,身边的两只翠白的小手儿也是前后甩开,右手里是个荷叶包住的袋
子,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好几条江南特有的鲈鱼,鱼鳃用荷叶梗穿成了一串,左
手里却是捏着些细小的纸包,里面装着官盐,香料等辅味。

  印荷踏着小莲步,看着天边暮色渐渐与江水连成一片,迟暮的昏红染得日日
可见的大江也起了赤色,印荷虽然不懂得诗词歌赋,词曲达意,但是这般风景之
下,依然还是柔了小心思,她又想:「昨夜里给他熬的鱼汤里面,都没有放盐,
只……只放了一些生姜,虽然祛除了腥味,又可以御寒,但是……但是应该是没
有味道的紧罢?」

  在给杨宗志喂汤之前,她自己轻轻的尝了一口,后来因为杨宗志牙关紧闭,
她更是将每口鲜嫩的汤汁都喂进自己的小嘴中,再通过小香舌渡给杨宗志喝下,
可是他们大江边上的穷苦人家,本来就都是口味清淡,少吃调味,好像公子爷那
样的人儿,自然会有些不习惯。

  印荷得意的看了看自己左手里装满作料的纸包,所幸昨夜那位丁家的小姐将
纹银留下来,自己今日才可以偷偷跑出去买了作料回来,只是想起那位丁家的小
姐,印荷脸色幽幽的一红,登时又回忆起昨夜两人为了给公子爷驱寒,更是一左
一右的将公子爷都抱在了怀里,就这么黑灯瞎火的睡着了,一直到今早公子爷率
先醒来,被他……被他抓了个正着,那可是羞死人了呀!

  印荷急急的啐了自己一口,向暗道:「好不要脸的小丫头呀,公子爷不知道
会怎么笑话你哩。」

  她清秀的脸颊虽然羞得比天边的余霞还要娇艳,但是嘴角的笑意更是迷荡,
便是媚媚的眼眸,也充盈秋水,弯成了个月牙眉。

  眼前村落近近在望,印荷才是脚步稍缓,暗自叹息了一声,又自语道:「不
知道……不知道公子爷现在在作些什么,是好像他赶走了那些坏人之后,便一直
坐在小床边,痴痴呆呆的看着那个没有醒来的姑娘,不说话也不笑么?我还是喜
欢……我还是喜欢公子爷多笑笑的好,他一笑起来,真是不知有多亲切缠人,让
人心里又酥又软的。」

  印荷又啐了自己一口,人家公子爷笑不笑,干你这不要脸的小丫头什么事,
偏偏……偏偏要你来管,印荷不敢再多想下去了,赶紧脚步飞快的向家里跑去,
刚刚来到小院子外面,便听见院子里爹爹苍老的嗓音传来道:「公子啊,老朽对
你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将我的女儿印荷带走,让她给你当个丫
鬟。」

  印荷听到这句话,险些张嘴娇唤了出来,爹爹的话……爹爹的话,竟然是让
自己跟着公子爷走,印荷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当真不知自己听到的是真是假,
天边霞光弥漫,沉沉的斜射在这小院子里,印荷偷偷从篱笆墙角边探出一丝小脑
袋,眼神迷离的向院子内瞥了一眼,只是一下,不敢看实,又飞快的藏回小脑袋,
生怕被院中人看到一丝一毫,这一下,仿佛看见爹爹佝偻着腰身,吸着平日里最
爱的旱烟袋,而那公子爷……却是垂身靠坐在树藤之下。

  印荷的心儿砰砰乱跳,小手儿里的活鱼和香料都快要拿不住,差点跌下地去,
里面杨宗志柔和的嗓音笑道:「老人家,你这是说哪里话,我今日方才把强抢印
荷姑娘的恶霸赶走,自己却霸主了印荷姑娘,那岂不是和那些恶霸们一样了么?」

  印荷心头一拧,柔柔的暗想:「公子爷才不和吴家的恶霸们一样呢,他……
他最是贴心和善了,过了这么些时日,他还记得印荷的名字呢。」

  王老船家叹声道:「公子呀,你可是嫌弃我家印荷山野小丫头,上不了台面
么?」

  印荷心头一紧,不知公子爷该怎么作答,便急急的屏住自己的呼吸,害怕发
出一点呼吸声,让自己听漏了一个字去,耳听着公子爷又笑道:「我怎么会,印
荷姑娘这般秀外慧中,生得比花还美,而且她长在这大江沿岸,更是得了江边美
景的灵气,想来老人家你日后定可以找个乘龙快婿,怎么忍心让她随我作了个小
丫头。」

  印荷心头痴痴的念道:「我倒宁愿给你当个丫鬟,也不要……也不要嫁给什
么乘龙快婿。」

  王老船家吸几口烟,低声喟叹道:「不瞒公子爷你说,上次三月老朽送你去
洛都赶考之后,便回家娶了一门亲,前来说亲的是邻村的陆家媒婆,她把那女方
说的又是娴熟,又是勤劳,老朽年纪一把,哪里还想着能不能娶个好人家,只不
过想找个老实人家作伴罢了,帮老朽照顾照顾老娘,能够勤恳持家的就好。」

  王老船家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院子内烟火明了一下,他又道:「可没想到
娶来的这贞娘年纪虽也不小,可是一点持家的道理都不懂,她不给老娘吃,又克
扣老朽和印荷的月度,尽顾着给她自己穿衣打扮,买些翡翠首饰回来,那些玩意
怎么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家能用得起的,就这么过了半年不到,把这家里弄得家徒
四壁,欠债累累,现在……她又把主意打到了印荷的身上,老朽实在是对不起老
娘和印荷啊。」

  印荷听得心头一柔,珠泪在眼眶泛起,酸酸的心道:「爹爹也不容易,这怎
么能怪得到爹爹他老人家?」

  杨宗志道:「是了,我今日看那贞娘穿的奢华,头戴珍珠玉钗,而老人家你
和印荷姑娘都朴素的紧,原来事情是这样。」

  王老船家道:「怎么不是,我事后再去一打听,原来……原来这贞娘分明就
是妓院里出来的人,那黑心的陆媒婆两厢里哄骗,对贞娘说我家里乃是大户之家,
又对我说贞娘更是书香门第,哎,我们都上了陆媒婆的恶当,我上了这当不敢对
别人说起,而那贞娘在翠珠楼里呆惯了,我们这般清贫的苦日子她哪里过得下去,
要不是看着印荷还可以为她换回些银子,她只怕早就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跑了。」

  杨宗志怒道:「好个可恨的后娘,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她怎么忍心害了印荷
姑娘?」

  王老船家无奈的道:「所以老朽才会过来恳求公子爷你,只要印荷不在这里,
那贞娘无利可图,迟早也会自己散去,今日她被你教训了之后,便这么偷偷的跑
了出去,公子爷……我们上次在大江上见过一面,公子爷你仁善,将一锭几十两
的纹银付给我们这穷酸的父女俩作路资,老朽便知道你是个好人,而且……而且
我看印荷那闺女对你也是有些属意,你只要愿意点点头,老朽便去对我那闺女说,
想来……她也恐怕不会拒绝。」

  印荷心中急唤几声道:「我愿意呢……我愿意呢……」

  杨宗志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老人家,这事情便包在我的身上,咱们有缘,
我这次更是被你们从江水里捞了上来,你们一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论如何也
不会眼见着印荷姑娘被逼着嫁给恶霸,你尽管放心。」

  印荷听到这里,脑中轰的一声,痴痴呆呆的念想道:「公子爷这是……这是
答允了?还是……还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左手里的香料都跌落在脚边,还兀自不觉。……

  晚上用过了鱼汤,印荷便抢着将所有的碗筷都收拾了起来,然后脚步匆匆的
跑出了房里,来到一边的厨房刷碗,方才用饭之时,她心头复杂之极,甚至不敢
抬头去看杨宗志一眼,只是低垂着小脑袋,平日里很少吃到的香料鱼汤,此刻吃
在嘴中也是半点滋味也没有。

  印荷将碗筷收拾好在木头橱柜里,心中期期艾艾的想道:「不知……公子爷
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会不会嫌弃我这个傻丫头,既长得没有那么漂亮,又……
又什么也不懂,不通礼数,他要是带在了身边,脸子好生无光。」

  她刚刚想到这里,身后忽然有只大手轻轻在她酥软的肩头拍了一下,印荷哟
的一声娇吟,慌乱的转回头来,夜色之下,只见到一双清亮的眼神正看着自己,
嘴角带着自己最最倾慕的微笑,印荷面色一红,两只小手儿无措的收在身后,更
加凸显胸脯儿高挺丰满,她低声唤道:「公子爷……」

  杨宗志笑道:「吓到你了么?」

  印荷轻轻的摇了摇小脑袋,不敢抬头见他,尖尖的下巴都顶到自己的酥胸之
上,杨宗志又道:「你知不知道,今日前来抢亲的吴老爷家里住在哪里?」

  印荷听得一呆,茫然的娇声道:「公子爷问这个作甚么?」

  杨宗志见她甚是腼腆,这时才微微抬起一点螓首,瞥了自己一下,又对她眨
眼笑道:「咱们晚上去找找这位吴老爷好不好?」

  印荷听得一惊,身后的两只小手儿更是紧张的捏住了洗得发白的紧身花衣下
摆,将衣服捏的皱巴巴的,却将自己窈窕淑立的娇躯都印了出来,她结结巴巴的
艰难道:「你……你还是要让印荷嫁给他么?」

  杨宗志失笑道:「傻姑娘,我怎么会作这样的事情,哎,过去有一位温柔如
水的姑娘,她在成亲的前一天晚上找到我,对我大哭了一场,又在分别的时候…
…的时候嗯,作了一件让我大吃一惊的事情,可惜我过去从来没有意会过来,待
得醒悟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来她成了亲,嫁给了一位出众的男子,我却一点也不
开心快乐,印荷姑娘,我今日看到你拒婚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她,所以
也忍不住帮你出了手。」

  印荷低垂小脑袋,凄凄切切的听着他说着自己的往事,不时还会喟叹几声,
她慢慢抬起螓首来,眼神迷离的凝视着他,低声绯迷的道:「那公子爷,你……
你可是后悔了么,若是你早些知道那位姑娘的心意,又若是她不是直到成亲前的
一晚才找到你,你便会和那位姑娘在一起了是不?」

  杨宗志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强笑道:「天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若是如果,她
现在只怕早已嫁作他人妇,想来过得倒也宁静快活,跟着我的话,更是不知道要
吃多少的苦头。」

  印荷拼命的摇头道:「不是的,她若是不能跟自己最最心爱的人儿在一起,
便是锦衣玉食放在眼前,也是索然无味的紧,而且吃些苦头算什么,只要能和你
说说话,静静的每日看着你,我……她,她说不定便会甜蜜幸福的满足不已。」

  杨宗志晃了晃迷乱的脑袋,笑道:「我和你说这些无谓事情作甚么,没得污
了你的耳朵,你一会忙过了之后,便悄悄到房子里来找我,咱们瞒着你爹爹,去
吴老爷的豪园里去玩玩。」

  说完便走出了厨房。

  印荷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下,心中甜甜的道:「公子爷呀,你会
不会……会不会将印荷当成了那位姑娘的影子呢?只要你不嫌弃印荷,就算是让
我当那位姑娘的影子,我也心甘情愿的哩。」

  是夜,月上中梢,印荷在厨房里磨磨蹭蹭了许久,又将自己俏丽的长辫子整
了一遍又一遍,才惴惴不安的来到内室里,一入内室,里面热热的甚是暖和,印
荷晃眼看过去,见到公子爷又对着那位静躺在小床上的姑娘发呆,仿佛想着心事
想的沉迷了。

  印荷站了好一会,才低低的嗯了一声,杨宗志晃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幽
幽灯火下,身后是个清秀甜美的小姑娘,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身子长得已经颇
为丰满,紧身的花衣下包裹着,是怒突的胸乳和豪臀。

  杨宗志咧嘴一笑,回身紧了紧秀凤身下的被子,道:「我们走吧。」

  说完便和印荷一道出了小院子,循着月头向东而行,他们走一会,杨宗志忽
然回头道:「印荷姑娘,那位吴老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提起吴老爷,印荷弯弯的月牙眉不觉也倒竖起来,狠狠的娇声道:「那姓吴
的乃是我们景村的一霸,他仗着家里财大势大,养着一群恶奴到处收取泛船税,
咱们穷苦的船家日子过得不容易,官府要收一遍河道税,齐天派的老爷们要收一
遍泛船税,到了景村,这姓吴的又要收一遍泛船税,谁要是胆敢不交,他就会让
手下的恶奴们上门去打,打到交上为止。」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轩,拍手道:「好!」

  印荷奇怪的倪视他一眼,暗想:「这种恶人,公子爷怎么还说好?」

  两人来到吴家宽阔的门庭前,杨宗志带着她不走正门,而是避过眼线来到高
墙之下,印荷愣愣的看着眼前高墙,院内还能听见狗叫声,杨宗志忽然笑道:
「印荷姑娘,你闭上眼睛。」

  印荷听话的闭上自己的双眼,只感到身后一只大手搭在自己的细腰上,接着
脚下一轻,整个人好像腾云驾雾一般离地而起,印荷惊呼一声,却又硬生生的忍
住,赶紧将身边的人儿抱了个紧,待得两人落地,两只高大的恶狗泛着精光冲了
过来,印荷更是吓得浑身扑簌簌发抖,小身子一跳,便尽数挂在了杨宗志的胸前。

  杨宗志轻轻笑一声,伸出腿去,施出甩豹尾左右一踢,那两只恶狗便呜咽着
躺在了庭院的石阶之下,杨宗志笑道:「莫难大师若是知道他传了我这一记腿法,
却是被我拿来踢狗,不知又会气成怎样,定是娘的娘的骂个不停。」

  他转身一看,印荷姑娘整个娇媚的身躯都挂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个丫头的身
子真是发育的不错,胸前怒挺的双峰紧紧的挤在身上,她不似若红师妹,若红师
妹是带些婴儿肥,虽也丰满,但是软软的肥腻,而这印荷姑娘从来都跟着爹爹在
大江上泛舟,因此多了些锻炼,娇躯也更加的结实。

  杨宗志拍了拍她的后背,轻笑道:「狗都躺下歇息去了,你还不下来么?」

  印荷这才敢转头看过去,然后羞赫之极的跳下小身子,对着杨宗志俏皮的吐
了吐嫣红的小香舌,杨宗志拉起她的小手儿,循着灯火走入庭院,入内是个高堂,
堂中无人,灯火却是通明,正对面供奉的是个一人高的关老爷,一手扶着美髯,
另一手却是拿着长长的偃月刀,看着威武之极,关老爷的两边分别站着金童玉女,
各自手捧金元宝,笑态可掬,香案上却是毕恭毕敬的堆放了果礼无数。

  杨宗志与印荷静静的走近高堂,高堂边又两排檀木所制的沉香柜子,随手打
开一看,里面尽是珠光宝气的首饰衣服,杨宗志随手取了一些出来,便插在印荷
迤逦的发顶,然后又取了一些雍容的长衣披在她的肩上,站远一看,这姑娘经过
这么一番打扮,才算是脱胎换骨,她本有倾城倾国之姿,只是平素里缺少打扮,
而且穿衣更不讲究,无形中便将美色掩饰了几分下去。

  这世上杨宗志见过五官搭配最美的是筠儿那俏丫头,那丫头年纪也不大,但
是已经生的闭月羞花,小脸更是精致的好像魔魇,她练过似玉功,更是善于将自
己的美丽都外放出来,可是面前这印荷姑娘却是收敛的美,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发
自内心。

  杨宗志看了好几眼,不觉脱口轻赞道:「好美的印荷姑娘。」

  印荷羞涩之极的任他在自己身上发梢作弄一番,身边有个亮晃晃的铜镜,她
随眼看了一下,镜中是个粉面桃腮的小姑娘,小脸娇艳欲滴,这么一番打扮果真
是与平时相差千里,印荷眼神一黯,又将那些珠宝玉石都收好放回柜子里,然后
走到杨宗志的身前,垂头悄声道:「公子爷,这些都是人家的东西,印荷虽然过
得穷苦日子,但是……也知道同人不同命,不是自己的,印荷不应该要。」

  杨宗志点了点头,暗道:「好个要强的丫头。」

  正在这时,高堂内传来夸张的哭泣声道:「吴老爷呀,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杨宗志与印荷对望一下,均听得这夸张的哭声正是贞娘所发,接着一个怒冲
冲的嘶哑声音道:「出了什么事了,怎么我的小妾呢,还不送来?」

  杜贞娘尖声道:「本来事情办的好好的,接过半道里杀出个不知名的小子,
又将……又将印荷抢回去了,还打伤了您的一个手下,奴家也险些没命回来见你
了呀。」

  吴老爷怒道:「什么……倒是什么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杜贞娘仓惶的道:「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许是发了狂罢,连您吴老爷
的面子也不卖了。」

  吴老爷吼叫道:「我这就去叫人,多带些人去,定要将那小子打死了扔进大
江里,看看日后还有谁敢对我说个不字。」

  印荷听到这里,神情担心的拉了拉杨宗志的衣袖,见到杨宗志眯着眼睛转过
头来,凑到自己的小耳垂边,低低笑道:「什么同人不同命,印荷姑娘,人家的
东西你不愿取,那我们就让人家乖乖的给咱们送上来好么?」

  印荷听得一愣,那热热的吐话俱都喷在自己耳后脖颈边,她浑身痴迷的一酥,
灵魂出窍,小心思却是遥遥的飞到天上,心思恍惚间,更是已经不知道公子爷在
说些什么了。

            正文第369章命数之一

  幽月之下,高堂内灯火通明,印荷痴痴呆呆的站在高堂的烛火边,看着杨宗
志又取出沉香柜子里的珠宝玉器,往自己娇花般的头顶腮边插了个满,印荷心头
一凄,却又不忍心再次拂逆他,只是心头婉转的呻吟:「公子爷呀,你看来是喜
欢些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不喜欢印荷这般……朴朴素素,没有半分媚气的
傻丫头哩。」

  杨宗志弄了一会,满意的回身站远些,目中尽是顽皮之色,印荷悄悄的转回
小脑袋看了看身边的铜镜,铜镜里面反射出一个玉女般的至纯小姑娘,脸上涂满
胭脂,眉角还点了朱漆的状元红,看着当真羡煞旁人。

  印荷看的小脸一羞,公子爷帮自己这么一打扮,果然看着更是出众,红唇白
齿的好生旖旎,过去这十六年里,她从未注意过自己的样貌与气质,竟会翻江倒
海一般,变化的这么大,印荷抬眼见公子爷满意的在自己身前踱了几步,嘿嘿嘿
嘿的笑了几声,印荷嘴角一撇,再也不忍心将这些珠花头饰都取下来,重新放好
在柜子里。

  杨宗志轻轻拍手道:「妙极!」

  然后转过身去,在柜子里找了些画眉用的墨漆,双手抹匀了,往自己头脸眉
角胡乱一盖,印荷抬头一看,险些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公子爷本是个儒雅的俊
哥儿,这般乱涂一下,竟是紫黑着面庞,看着好像戏班里的黑面武生,样子怪异
之极。

  杨宗志咧嘴一笑,黑色肌肤映衬得牙齿更是白的发亮,印荷看的一呆,止住
绽开的红颜,油然间醉了小心思,便痴痴的看着他又倒腾一番,然后拉着自己过
去,走到关老爷和金童玉女的身边,一把扯下关老爷的长衫布帽,还拉下了关老
爷垂胸的美髯,往他自己身上一穿一戴,如此提须作势一看,竟是个活脱脱的关
老爷再世。

  杨宗志毕恭毕敬的将赤身无史须的关老爷放倒在香案下,又将那玉女叠放在
关老爷的身旁,再对里面施礼道:「对不住关老爷,小子看你在这站得累了,让
您老人家歇歇脚,再说您护佑世人,怎能忠奸不分,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
小子看的不过眼,借您老人家的身子名头使使,绝无不恭不敬之心。」

  印荷在一旁看的忍俊不住,终是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只是她欢愉的笑声刚
露,便又紧紧的伸出小手掩住小嘴,眉角怪异的皱起,忍得愈发辛苦,面前的公
子爷打扮怪异,偏偏还和关老爷一本正经的说着话儿,实在是又可气,又可笑。
杨宗志回身瞪了印荷一眼,黝黑的脸颊上目光炯炯有神,恍若刀锋划过,印荷被
他一扫而过,赶紧束下小脸去,朝他讨好的吐了吐幽幽的小香舌,眉目传情的意
思是:「印荷再也不敢了。」

  杨宗志回过身来,将那玉女手中的金元宝往印荷手中一放,接着拉扯着她走
到玉女原本站着的位置,给她摆好了姿势,印荷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公子爷
是让我假扮玉女呢?」

  金童玉女原是中原人笃信的守财之神,关老爷更是保佑天下社稷安康,印荷
抿了抿嘴,正想说话,杨宗志忽然伸出一只手指来,轻轻盖住了她欲滴的娇唇,
印荷面色一红,抱住金元宝的小身子兀自一抖,便是方才抹着厚厚胭脂的小脸,
也盖不住这媚气霞光之色。

  杨宗志咳嗽一声,将关老爷的偃月刀持在右手,左手扶起美髯站定身子,左
右一看,灯火太亮,站得近些还是可以看出端倪,他心头哈哈一笑,手中偃月刀
四处一挥,几盏烛火便蓦地熄灭,更有一盏被他刀气一挤,灯盏都碎作两块,叮
咛一声掉落了地。

  内堂里吴老爷与贞娘说过了话,正在细思该如何处置,忽然听到高堂中传来
这怪怪的声音,吴老爷惊疑的喝道:「什么人?」

  与贞娘二人走出高堂一看,堂中幽静,哪里有半个身影,只有一盏灯台落在
地上,碎作了几片。

  堂外幽幽的冷风一吹,吹起四周的纱幕,杜贞娘扑簌簌的打了个哆嗦,她今
日见到杨宗志那般杀神一样的恶相,早已被吓破了胆,所以才会来到吴家庄寻求
庇卫,半分也不敢回家,此刻这高堂中灭了好些灯烛,光线幽暗的照射,火光更
被冷风吹得一抖一抖,杜贞娘颤声道:「莫不是……莫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小
子,又……又找来了?」

  吴老爷皱着眉头吼道:「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小子,这景村里面只有我吴大有
才是真正的阎罗王,你怕个什么,贞娘你看,不过被风吹掉个灯盏,你便吓成这
般,成什么样子?」

  杨宗志垂眼看过去,那吴大有是个四五十岁的半老头子,一身上下珠光宝气,
头戴个员外帽,腰腹间鼓出了大大的肚腩,活生生便是个土财主,杨宗志嘿嘿嘿
嘿的阴森森冷笑几声,哑着嗓音开口道:「吴大有,你可知罪么?」

  吴大有话虽说的胆子十足,实则也有些惴惴不宁,他与贞娘听到这怪异之极
的说话声回荡在高堂之上,仿佛响在耳边,又仿佛远远的从窗外传来,他们二人
一道呀的一声,胆气尽失,便想大叫道:「来人啊……来人!」

  杨宗志手中的偃月刀向前一挥,又喝道:「还敢说话?」

  印荷看见吴老爷和贞娘出来,这二人一个是远近闻名的恶霸,另一个却自己
是凶煞的后娘,她不禁大气不敢透,怕得锦衣下的腿肚子瑟瑟发抖,公子爷今日
带自己来做的事情,她不但没有经历过,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此刻若不是公
子爷还站在自己身后,支撑着自己的信念,她只怕早就瘫软在地。

  身后公子爷怪异无比的嗓音传来,长长的偃月刀更是划过一道闪电般的砍向
身前,印荷险些娇呼了一声出来,定眼看去,那吴老爷额下的呼吸簌簌的落了一
截下来,只剩下突兀的半截挂在腮边,而贞娘头顶大大的宝珠更是嗤的一声碎作
了粉砾,贞娘双腿一软,啊的一声尖叫,身子如同一滩肉泥一般跌在地上。

  印荷心头好生想笑,却又强自忍住,暗暗喘息道:「公子爷呀,你可真是坏
透了顶呢。」

  吴大有定眼看清楚,自己供奉多年的关老爷居然……居然显灵了,他平日里
为恶一方,坏事作绝,每每半夜里发噩梦醒来,也自想会折阳寿,所以才会搬来
关老爷放在高堂最显眼的位置镇邪,而且更是对关老爷毕恭毕敬,虔诚的紧,只
从香案上堆积如山的供奉果礼便可见一斑。

  此刻那关老爷只是一刀砍下,不伤自己分毫,却又将自己额下的胡须砍掉一
半,这等神乎其技岂是吴大有这种凡人可见,他眼见关老爷收回宝刀,阖上精光
闪闪的双目养神,吴大有心头再无疑虑,猛地一跪及地,抄头便拜,高声哭喊道:
「关老爷饶命!关老爷饶命!小人……小人对您可没有不敬之处啊,每当逢年过
节,小人都会命人摆放供品无数,日日如此,月月不停,您可要明察。」

  杨宗志微微睁开眼禇,看着面前这二人一个吓破了胆面色如土,另一个却是
磕头如同捣蒜,他悄悄向印荷那边斜了一眼,见她拿着个金元宝,端端正正的站
直小身子,半点也不敢露出异色来,杨宗志大喝道:「好了,徒子徒孙,你知道
老夫今日为何要来找你么?」

  吴大有迷茫的抬起脑袋来,小小的眼珠子乱转一番,呆道:「这个……小人
不知。」

  杨宗志怒哼一声,道:「还敢推说不知道,你是要老夫一刀取了你的狗命,
才会想的起来么?」

  吴大有肥胖的身子向后一瘫,颤声道:「关老爷,小人……小人知错了,小
人想起来了,前年冬天,小人带着手下去村口的孙二家收税,那孙二家里穷的揭
不开锅,小的便……便命人将他家烧的干干净净,谁知他老娘躲在房里养病,闭
门不出,被活生生烧死在房中,那孙二……孙二回来得知,找上门来,一头撞死
在您的脚下了,小人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让那臭穷鬼冲进了高堂,打扰了
您的大驾,关老爷,那孙二家只剩下一个婆娘,模样还挺俊,被小人抓来抵债,
小人这就去后院给您带来,让您带走,给您消消气。」

  杨宗志听得钢牙一咬,怒道:「简直禽兽不如,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得罪过
老夫?」

  印荷本吓得发抖,直到听了孙二家的惨事,才是气的柳眉倒竖,方才那些许
惊恐也尽数丢在了脑后,顾及不到。吴大有又苦着脸道:「实在是……实在是,
对了,去年初夏,小人与邻村的黄太结拜了兄弟,后来他带着家眷夫人来小人家
做客,小人一时喝多了酒,见到他那夫人生的白白净净的,富态的紧,便……便
忍不住趁着黄太醉酒,在这儿调戏了她,哪知道……那黄太家的妇人性子如此刚
烈,小人只不过摸了几下她的白脸蛋,她便大哭一声,抢过来,将……将您手中
的宝刀夺了过去,然后脑袋一横,便抹脖子自尽了,关老爷,小人也想不到事情
会变成这样,那贱人的污血染得您浑身都是,小人事后给您换过了新衣,这也是
千真万确的……」

  杨宗志怒眼一睁,大喝道:「受死吧,畜生!」

  手中偃月刀猛地一挥,迎头便向吴大有的头顶砍去,正在这时后堂内响起一
个娇儿高啼之声,哇哇的传来,声嘶力竭的甚是乱人心神,杨宗志刀锋砍到吴大
有的头顶,刀气破开他的员外帽,将他一头长发都破散下来,杨宗志呆了一呆,
手中用力一止,忽然轻声问道:「这……这哭得又是什么人?」

  吴大有死里逃生,整个身子已经软绵绵的趴在了地上,脑中半是清醒半是混
沌,有气无力的抽搐道:「是……是小人今年新得的儿子,还不过一岁……」

  杨宗志抽刀回来,沉吟了一会,平息道:「我今日留你性命,但是你要作到
下面几点,否则的话,我迟早还会来取你的狗命,知道么?」

  吴大有唉唉了几声,忙不迭的挣扎起来磕头,可是还没跪下,便又倒在了一
侧,杨宗志道:「你去将孙二的老婆放了,然后给她几百两的盘缠,让她自行离
去,再将你这些年敛聚的不义之财尽数发给远近的村民们,你若是还敢留下一星
半点叫我知道,我定会将你砍得十截八截,拿去喂狗,听到了么?」

  他说过了话,转头看着一边扑倒在地的杜贞娘,只见她屎尿流满了一身一地,
臭烘烘的甚是不堪,嘴角呵呵呵呵的傻笑,目光呆滞,竟是吓得傻了。……

  杨宗志与印荷趁着月色回到王家的小院子,印荷头上腮边的玉器早已取下,
只是腮红胭脂还没洗过,残留在小脸上,看着活色生香,她惴惴不安的转头,看
了看背着手走在身后的公子爷,欲言又止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娇声唤道:「喂,
公子呀,那姓吴的作恶多端,害死了这么多人,连我听了都恨得咬牙切齿,你怎
么最后又轻易的放过了他呢?」

  杨宗志抬起头来,皱眉叹息道:「他虽然凶顽不冥,坏事作尽,但是……但
是膝下却还有个幼儿,哎,这天下间,最最不幸的事情便是为人子女的,没有办
法见到自己的亲身爹娘,我若一刀杀了他,倒是容易,但是那幼儿不足一岁,世
上便少了爹爹疼爱,岂不是可怜的紧。」

  印荷幽幽的叹息一声,转头看着身后的公子爷说话间,眉头深深的拧在一起,
仿佛感同身受,印荷心头一软,暗想:「原来公子爷也是个藏着自己心事的人儿
呢。」

  她见到杨宗志面色不愉,兴致索然,依稀想起临来之时,他笑嘻嘻的,毫无
正经的逗弄自己说话,印荷咯的一声,欢声笑道:「公子爷啊,你……你可是个
坏到家的人呢,印荷做梦也没想到,你会带着印荷去这么大大的胡闹一番,咯咯,
把那平日凶巴巴的吴老爷,还有贞娘一个吓得走不了路,另一个却是吓得傻了,
嘻嘻!」

  杨宗志抬起头来,见到月色下,一个乖巧的少女巧笑嫣然的轻言媚语,明亮
旖旎的眼神却是万分担心的瞥着自己,她嘴里说的无比轻松,面上却半点欢愉也
没有,杨宗志心头一柔,顿时也明白她这番话,乃是想逗得自己开心起来,便呵
呵点头道:「我自小便是喜爱胡闹,这也是没有一点办法的事情,我爹娘自然对
我这性子万分不喜,我师父更是因为这个恨之入骨,可我……可我偏偏却改不过
来,哎!」

  印荷低声旖旎的道:「你……你才不是胡闹的呢,你想为我们穷苦人家做主,
便带着印荷去找吴老爷算账,后来你又听到吴老爷家里有个幼子,便又放过了他,
只让他给大家伙赔钱,其实……其实你为人聪明,性子……性子也好的很。」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我有你说的这么好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身后拉出个鼓囊囊的布包,放进印荷同样鼓囊囊的小怀
抱里,笑道:「这里有三百两银子,全是吴家的大老爷陪给你们王家的,你将这
个带回去,交给你的爹爹,只将这银子的来历说一遍,不要说我们今夜去偷偷做
下的事情,好么?」

  印荷乖乖的嗯了一声,垂下小脑袋,娇声羞涩道:「人家知道轻重的呢。」

  杨宗志低头看着这小姑娘含羞带怯,两只小手儿无措的捧着一大笔纹银,两
根大辫子在自己面前一晃一晃的,看着摇曳生姿。天空一轮幽幽的明月照下,照
在他们二人的头顶,脚边便投下了半明半暗的倒影,影子在身下渐渐连在一起,
印荷低着小脑袋看了个分明,不觉悄悄移动了一些脚下的步子,这么看下去,自
己的小脑袋……便尽数都投入他的怀抱之中,而他也正好将自己都拢在了胸前。

  印荷羞答答的啐了自己一口,暗想:「你果真是个好不要脸的小丫头哩。」

  面前的杨宗志恍惚的看着头顶月色,幽幽的道:「对了,印荷姑娘,你们救
回我之后,我在床上躺了几日功夫?」

  印荷羞涩之极的抬起小脑袋,满脸俱是沉迷的晕红,想起今日公子爷对爹爹
说:「我们有缘,你们一家更是对我有着救命之恩……」

  印荷咯咯一笑,轻声旖旎的道:「你……你在床上睡了一整天的呢,直到第
二天早上,你发过虚汗后,才醒转过来。」

  印荷结结巴巴的说了这一句,顿时感到自己的小身子也被抽走了力道,这公
子爷若是能多睡几晚,那自己……那自己为了给他捂汗,岂不是……岂不是也要
多陪他好几个不眠之夜。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头暗暗盘算,一日过后,到了今夜已经算是第二日将尽,
屈指一数,十日之期,也仅仅只剩下两天好过,而秀凤却还是沉睡不醒。

  两人站在月色下,一时都不说话,气氛好生旖旎不平,身边冷风吹起,印荷
浑身上下仿佛着火一般,兀自不觉,杨宗志却是冷得想要发抖,他打了个机灵,
便醒转过来,见到面前的小丫头依然粉腮拂面,目中秋水盈盈,垂眉想着心事的
发痴,杨宗志低叹道:「夜了,印荷姑娘,我先回去歇息去了……」

  说完径直走回了内室。

  印荷这才敢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转过小院子的大门,消逝在稍稍透出灯火的
内室门里,印荷心头一阵痴迷,却又快乐的想要娇喊,她手中捧着沉甸甸的银子,
心底却更是沉甸甸的发甜,仿佛喝下了蜜酒,嘴角心头暗暗沉醉。

  今日与公子爷这般开开心心的说话,胡闹,可谓心想事成,印荷从未觉得有
一天能过的这般的快,又有一明天能如此让自己期待不已,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回
了小院子里,不敢再去本是属于自己闺房的内室歇息,而是悄悄的去*** 房外打
了个地铺,身下用小席子一铺,印荷丰满的娇躯往上面一趟,却还是半点睡意也
没有。

  心头翻翻转转的,尽是公子爷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皱眉的模样,印荷抿住小
嘴,害怕自己发出一丝不争气的娇吟,让里面沉睡的奶奶听见,这么一会坐起,
一会躺下,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窗外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印荷才昏昏沉沉
的睡了过去,睡梦里尽是公子爷逗弄着自己,羞得自己不敢抬头,公子爷才哈哈
大笑着抬起自己的尖尖小下巴,轻声道:「印荷啊,原来你生的这么漂亮……」

  耳边一阵喔喔喔的鸡鸣,印荷猛地坐起小身子,睡眼惺忪的揉了揉自己大大
的娇媚杏眼,昨夜睡下,两根长长的麻花辫也没打散,害得其中的一根撑在了脖
子下,将小下巴顶的生疼,她回忆起梦中所见,不觉又羞又气,暗想:「原以为
是公子爷抬起人家的下巴来,没料到……却是自己的辫子惹的事。」

  鼓囊囊的纹银还堆在头边,印荷伸手一摸,入手微微冰凉,她面色猛地一僵,
恍惚的回想起来昨夜,公子爷最后对爹爹说道:「老人家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
的身后。」

  当时她乍一听见,只以为是公子爷答应了爹爹的请求,事后想想,原来公子
爷早在不经意间便将自己家中的所有困难都解决了个遍,吴老爷再也不敢来抢亲,
家中也是不愁银子花,而那贞娘却又变得呆傻,更是无法兴风作浪。

  印荷昨夜心头迷醉下,半点也没察觉出来,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夜之间变得全
然两样,她这么一想,心头砰砰乱跳的揣测:「难道是公子爷太过聪明,早已经
……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么她昨夜答应爹爹的事情,便……便不是我想的那
样,那他……那他……」

  印荷再也躺不下去了,而是一跳而起,半分也注意不到自己钗发横乱,娇慵
无力的俏生生模样,她猛地从地上拾起沉甸甸的纹银,快步的跑到内室的门前,
来到门前,印荷稍稍呆了一下,小耳朵侧过来听了好一会,里面半点声息也没有,
她实在是忍耐不住,伸出小手儿轻轻推开内室门,里面冷清之极,自己的床铺已
经被人整齐的收拾好,桌上灯火熄灭不久,兀自还散发着煤灯的熏气,转眼一看,
那内室里让自己窒息的公子爷身影,和床上紧紧病躺着的小姑娘,却早已没了踪
影。

            正文第370章命数之二

  晨光穿窗弥漫洒入,看着空空如也的内室,印荷只觉得心儿片片碎裂,浑身
寒彻,仿佛浸泡在冰水当中,手中紧紧握住的纹银袋子,砰的一声跌在了脚边。

  她咬一咬细碎的编贝,从地上拾起银包,转身便向小院子外跑去,跑到小院
子的篱笆门口,王老头正蹲在地上吸着旱烟,烟雾从口中撩起,逐渐消散在晨光
里,印荷拼命吸气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清泪,咬着玉齿哽咽道:「爹爹,公子
爷……走了。」

  王老头脑袋也不抬,只是吸一口烟,嗯的一声。

  印荷将手中的银包塞进爹爹的袖带里,又哭了一声出来,娇气道:「爹爹,
这是公子爷留下来的三百两银子……」

  王老头看也不看怀中,只是又嗯了一声。印荷心头大急,哇的一声大哭,跪
下道:「爹爹,女儿……女儿要去找公子爷,女儿不想后悔一辈子。」

  王老头抬起头来,看了面前定玉滴缀满香腮的印荷一眼,转过头去轻声道:
「公子他向杏林县城的方向去了,他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走之前还问过我哪里有
好些的药堂郎中。」

  印荷听得心头一喜,一丝希冀又在胸中燃起,她慌忙抹了抹自己腮边的热泪,
朝爹爹和身后十多年朝夕相处的小院子看了几眼,然后什么也不拿,甩开小手儿,
沿着江岸跑了出去。……

  「济世草堂」杨宗志抬头看着这金字招牌,这里算是方圆附近最有名望的药
堂,门庭宽阔,不但挂了金字招牌,甚至还找来了当地的知府大人亲笔提了字,
用金粉装裱起来,门庭边却好像镖局一样,用插云旗画了草药的形态,横在路边。

  杨宗志看到这气派,心头叫一声好,便紧了紧自己怀中酥绵绵的秀凤,正对
走了进去。秀凤娇躯酥软,体香四溢,娇媚的脸颊上盖了一块手绢,帮她遮住了
头顶耀眼的阳光,一入草堂内,杨宗志才取下她面上的薄纱,开口唤道:「有人
吗?」

  跑堂的出来恭迎,客气的笑道:「来啦大爷,大爷,你身子哪里不舒服?」

  杨宗志找了张方桌,将秀凤柔若无骨的香躯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面,吁气道:
「是这位姑娘受了些伤,快叫大夫出来看看。」

  跑堂的点了点头,不一会便从内堂领出来个黑须方帽的郎中,郎中阔步走过
来,对杨宗志看了好几眼,才低头看向桌面,只见到一个娇滴滴,柔弱弱的小美
人横躺在桌上,娇魇失色,她侧躺之下,起伏的胸峦堆积下来,竟让自己心神摇
曳,郎中咳嗽一声,用手给她号了号脉,又翻开她秀色的眼帘看了看,忽然惊道:
「这位姑娘……没救了!」杨宗志眉头一轩,沉声道:「怎么会没救了?」

  郎中摇头道:「这位姑娘沉疴入骨,乃是内机闭塞之兆,公子你看,她眼晕
发白,呼吸时急时慢,瞳孔缓缓放大,这些都是断了生理之人的回光返照之像。」

  杨宗志垂眼看下去,秀凤面相柔和,仿佛熟睡了一般,娇媚天成,虽不是过
去的粉脸桃腮,面上有些失色的苍白,但是这几日来,他没事便呆在秀凤身边看
着她入睡,不觉将她的面容整个都印在心底里,此刻一见,便即心中温馨,只是
听了郎中的话,杨宗志才怒道:「胡说八道!」

  那郎中也不回答,只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伸手向门外一指,杨宗志顺着
他的指尖看出去,茫然道:「什么意思?」

  那郎中得意的气道:「看到门外的金字招牌了么?这济世草堂的大字可是现
下湖州知府大人亲笔,我说过的话,在这湖州境地也算是金律良言,这位姑娘病
入膏肓,而且更是自断生机,断然活不过两日。」

  杨宗志狂怒道:「什么金字招牌,我现在就拆了你这招牌,看你这庸医还怎
么骗人。」

  他伸腿踢飞一个凳子,凳子撞在门阑处,将整个大门装得咚咚直响,门顶的
招牌也摇摇欲坠,郎中大惊的叫起来道:「快去叫人,这人是来惹事的,许是城
东的那几家看我们生意不错,急红了眼,特地找来寻衅的。」

  杨宗志冷静下来,嘿嘿笑道:「你这庸医,我若就这么坏了你的招牌,你难
免不服气,罢了,我一定要救醒她,让你心服口服。」

  他说过了话,走过去轻轻的抱起秀凤的娇躯,又将薄薄的手绢盖在她的脸上,
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杨宗志又到城东的几家药铺挨个看了个遍,一路下来,人人都说秀凤无法医
治,多活不过两日,更有人劝他回去早早准备后事,免得误了丧期,杨宗志气怒
不过,却又伤心颓丧,抱着秀凤往回走去,走了一会,时辰不到晌午,霞光中一
道闷闷的秋雷响过,转眼又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他抬头看看天色,将秀凤护在
怀中,四顾到处去找,才找到路边的一个草亭里躲避。

  他抱着秀凤,将秀凤斜斜的靠在柱子上坐下,然后站起来伸手整了整自己湿
漉漉的发角和衣襟,草亭里本已躲避的两个妇人,忽然恐惧的看了他一眼,娇呼
一声,转身没命的牵着手跑了出去。

  杨宗志微微皱眉,转回看回来,才见到秀凤娇躯无力,本是斜靠在栏杆的柱
子上,可是靠了没多一会,她又虚弱的侧躺了下来,妖媚的小脸更是没有一丝血
色,看着恍若便是一个死人,怪不得将那两个妇人吓的不轻。

  杨宗志咬了咬牙,走过去将她扶着坐起来,突然悲从心起,几天之前,就是
这个心思剔透敏捷的小姑娘,柔情的陪着自己漫步于江滩之上,吟诗说话,逗趣
解闷,看着好不鲜活,也就是这朵酥媚入骨的娇花解语,被自己无赖的按在小床
上,轻嗔薄怒,自己将她肆意轻薄了个够,她却是羞答答的任由了自己,连句反
抗话也没说出来,时日一转,此刻她却是凄惨之极的躺在这风雨交加的路边草亭
里,恍惚着再也活不过两日。

  杨宗志鼻头一酸,哑口道:「两日……两日……再过两日便是十日之期到了,
难道你真是命数注定,陪我走过了这快活的十日,便要离我而去么,秀儿?」

  相比起两日后她便命赴黄泉,香消玉殒于这江南秀丽之地,杨宗志却宁愿她
是远远的离开自己,回到极北的大宛国去,作她高高在上的大公主,只要她还好
好的活在世上,自己也不会这般伤心难过。

  面前的秀凤呼吸渐弱,风雨声响起,更是将这细微的声音都盖了下去,看着
仿佛已经宁祥的去了天国,杨宗志想要放声大哭,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他咬牙不
再多看,走出草堂,站在细密的小雨中,任凭密密麻麻的雨点冲刷着发髻和头顶,
雨水落下,滴在树叶上便会沙沙作响,滴落地面却是无声的入了土,化作涓涓细
流。

  身边脚步声起,一个窈窕的身影快速冲到他的身边,脚步不停,嘤的一声,
好似乳燕投怀一般,搂住他的脖子扑入他的胸前,杨宗志一惊,继而大喜,便想
唤道:「秀儿……」

  只是他垂头看下去,只能见到两跟粗粗的麻花辫,和一袭紧致贴身的碎花布
衣,花衣被雨水冲透,温热而丰满的娇躯便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口,带起销魂蚀
骨的触感。

  杨宗志叹了口气,皱眉道:「印荷姑娘,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印荷将小脑袋藏在他的怀中,无声的哭泣了好一会,才拼命摇头道:「公子
爷,印荷找你找的好苦。」

  杨宗志宁息道:「你找我作甚么?」

  印荷咬住嫣红的秀唇,宛若下定决心的道:「公子爷,印荷……印荷有话对
你说,印荷不想作你说过的那位姑娘,明明心里面想着公子爷,念着公子爷,做
梦的影子里都是你的模样,却偏偏不敢说出口来。」

  印荷轻轻的抽噎了几声,才抬起泪花雨点密布的娇魇,深情的唤道:「公子
爷,印荷真的好怕啊……」

  杨宗志强笑道:「你怕什么?」

  印荷旖旎的止住哭泣,脆声道:「我怕……你就这么走了,印荷便再也见不
到你了,人海茫茫,印荷这辈子除了你,再也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男子,我又
怕直到我苍老死去之前的那一刻,才敢对你说出来,印荷爱你……实在是已经爱
到了骨子里,一日看不到你,印荷便根本活不下去。」

  印荷颤巍巍的一口气将自己的心里话,尽数都说了出来,直说到最后,已经
是娇躯酸软无力,小嘴里呼出大口大口的香气,熏得自己和杨宗志都是迷醉。

  杨宗志苦笑一声,将印荷丰满的娇躯拉开一些,然后伸出大手捏了捏她湿漉
漉的小鼻尖,鼻尖残余晶莹的清泪,他疼惜的笑道:「谁说我要走了,又要撇下
你不管了,我只不过……我只不过想带着那位月姑娘出来看看病,印荷啊,我昨
夜跟你说过那位姑娘成亲的事情,你后来问我是不是后悔了,我没有回答你,其
实我……其实我当真就是后悔极了,只不过我不愿意承认罢了,昨夜回去再想想,
我已经失去了岳师姐,便再也不能重蹈覆辙,你日后只要跟在我身边,我也会待
你千般的好。」

  印荷听得呀的一声,浑然不知此刻到底是真是假,她头晕目眩的呆了半晌,
杨宗志又道:「你说你不愿意作岳师姐那样的,直到死之前才将心里话说出来,
其实……其实我也是一样,昨夜我带你去吴家老爷的家里,抢了他的银两回来,
我分明是想要好好安顿你的爹爹和奶奶,解了你的后顾之忧,这样我才能放心的
将你带走,捆在我身边,一丝一毫也不松开。」

  印荷听得真切,不禁大喜过望的冲口娇笑道:「当真么?公子爷你说的是真
心话么?只要……只要你不嫌弃印荷是个笨丫头,人家便给你当个贴身的丫鬟,
一辈子尽心服侍你吃饭穿衣,让你半点烦忧也不会有。」

  杨宗志低头看着眼前惊喜无比的印荷,娇魇绽放出艳光十足的神采,她一边
说话,一边又蹦又跳,脑后两只大辫子甩出几股水渍到自己脸上,咯咯娇笑声中,
红唇白齿,高挺酥胸,细细柳腰,无不鲜活的明艳,杨宗志又刮了刮她俏丽的鼻
尖,没好气的笑道:「让你这么美貌出众,性格爱煞人的小姑娘来给我当个小丫
鬟,那我不成了暴敛天物的没眼家伙了么?我可不忍心。」

  印荷羞赫的嘤了一声,兀自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痴痴的看了杨宗志几眼,
伸出小手捏了捏自己香喷喷的小耳垂,入手疼痛之极,却又好不真实,印荷不由
得吐了一下嫣红小香舌,任由他在自己素洁的鼻尖上宠溺的刮了几下,扭着水蛇
般的细腰,咯咯媚笑道:「人家不要嘛,我爹爹答应了公子爷,将人家许给公子
爷作个小丫鬟,人家就要说到做到。」

  杨宗志点了点头,笑道:「你这丫头总是这么要强,好吧,一切都随你就是,
你想作新娘子便作新娘子,你想作小丫鬟便作小丫鬟,只要你高兴就好。」

  身后轻轻咚的一声传来,杨宗志与印荷转头看过去,见到方才靠坐在柱子上
的秀凤,不知何时又倒在了栏杆上,杨宗志心头一痛,又唉声叹气的走回草亭下,
伸手将秀凤扶了起来,印荷扭着香臀儿半蹲在他身边,小手儿撑在膝盖弯看了好
几眼,不觉凑近过来,娇声道:「公子呀,这位月姑娘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杨宗志叹了口气,不回头道:「她不是病的,她是……她是被人打伤的,哎,
她这般聪明的如同小狐狸一样的七窍女儿家,若不是自己一心寻死,又怎么会被
人打伤,救不回来?」

  印荷狐疑的道:「这月姑娘有着什么伤心事么?不然怎么会一心寻死?」

  她今日得了杨宗志的承诺,自觉地头顶阴霾一扫而空,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
即便是身边淅沥沥的阴雨天气,也恍若站在骄阳之下的快慰温暖,所以听说秀凤
是一心寻死,不觉颇为惋惜,又甚难理解。

  杨宗志心道:「秀儿爱我,只怕分毫也不必任何人少,她给我们定下十日分
别之期,分明是给自己定下了不离不散的死期,她在武当山上的所作所为,无一
不是要将所有罪孽的源头引到她自己身上,然后假借天丰师兄之手寻死,这样一
来,我虽悲痛,却也无可奈何。」

  遥想起当日众人责难于她的时候,杨宗志问她为何要这样作,她却是咯咯娇
笑道:「宗郎呀,我就是故意的,你猜猜秀儿到底想要作甚么?」

  当时情形危急,杨宗志一时不能分辨原委,此刻事后冷静回想,才是恍然大
悟。

  杨宗志摇了摇头,嗟叹道:「她原是异族的公主,若不是遇到了我,本可以
高高在上,运筹帷幄想要颠覆我们南朝的江山,可惜……可惜她却是遇见了我,
我们二人身份对立,她如果不是这样一位女子,我定然会不顾一切的将她娶回家
中,我这一生,最最难以忘记放下的,实在……实在就是这位聪慧出众,笑颜如
花的窈窕女子,可是我又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冷静下来,只怕与她接触的越多,
便越是难以自拔,也许……也许她心里也是跟我一般的想法。」

  印荷哦的一声,缠绵的娇声道:「公子呀,原来你这么喜欢这位月姑娘,嗯,
印荷也百般的爱你恋你,恨不得舍了自己的性命,只为了博你一个体贴的怀抱,
我想这位月姑娘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她……她不想你这么的左右为难,所以宁愿
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也不想你过得不开心罢。」

  杨宗志点头嗯了一声,一时泪水充盈眼眶,他轻轻转过头去,横下一条心,
愧疚自语道:「我杨宗志到底何德何能,能够得了你们这么多温柔女子的青睐,
秀儿你放心,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离我而去。」

  印荷转头过去,心疼之极的看着他难过消沉的背影,不觉轻轻依偎过去,高
耸的胸脯儿死死的顶在他的背上,凄声道:「公子呀,你别这么内疚了,印荷今
日得了你的钟爱,本是开心快乐的紧了,可是……可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人家
又酸楚的五脏六腑也疼坏了。」

  杨宗志听到这里,忽然眉头一跳,来不及分辨背上那香艳的厮磨,恍然急道:
「对了……对了,你说到五脏六腑,我身体里面,有一股秀儿种下的纯阴真气,
她种下这道真气在我体内,原本是想辖制住我,不让我过多的干预他们的阴谋,
不知……不知这道真气对她会不会有些用处?」

            正文第371章命数之三

  风声渐过,细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潮湿气息,杨宗志深深吸了一口
气,运转内力调息了一周天,他过去从不以江湖人士自居,因此对自己武功有多
高,内力有多强并未有所察觉,内力一道本是要勤修苦练,坐禅循环,日日增进,
而他也半点不放在心上。

  此刻浑身内力流转之下,到了胸腔微微有些滞涩,胸口一股酸酸的痛意传来,
他心知这是天丰师兄在这里打了一掌,天丰师兄是武当派的首座弟子,一身功力
自是不凡,虽然他事后收敛了一部分真力,但是自己依然受创不轻。

  杨宗志再吸一口气,内力在胸腔运转几次,渐渐倒也感到暖气涌起,终是冲
过了那些阻塞,他所习所练颇为庞杂,有终南山的玄门正宗,也有莫难和尚的枯
木心法,还有一些更是说不出名堂来,他过往从不想着怎么去驾驭这些纷杂的内
力,只是顺其自然,此刻这么运起,才发觉这些内力左冲右撞,显然并不和谐。

  杨宗志叹了口气,勉力将内力束成一股,右手的掌心拍向秀凤肩井穴,玉人
娇吟一声,内力源源不断涌入,到了她的体内却是虚空一片,仿佛大军入了空城,
半个人影子也找寻不到。

  杨宗志脸色一变,寻常普通人体无内力自然容易理解,但是秀凤乃是凤舞池
的传人,一身修为早已不在自己之下,内力怎么会自行消散?除非她积重难返,
当真已到油尽灯枯之时了。

  杨宗志心头发慌,内力催发七的愈加急切,也不管这内力到底是哪一股,只
管一股脑的逼进秀凤体内,可是秀凤脸色依然惨淡如同金纸,过去粉面桃腮的俏
丽模样半分也看不出来,兀自昏睡不醒。

  印荷小手儿捏着花衣的衣角,站在杨宗志的身侧,见他敛眉静气,面相庄严,
浑然没有一点过去嬉笑顽皮之色,不觉也是屏息下来,两只小手儿紧张的握在一
起,如玉的酥胸却是微微俯了下来,小脑袋斜斜的弯下看着公子爷的面色,也不
知多久,杨宗志颓然的叹了口气,缓缓的睁开双眼,便对上一双清亮而又迷茫的
眸子,印荷喷出口齿幽香,紧张的娇声道:「怎么样,公子?」

  杨宗志转过头去,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抚在秀凤肩头,宁息摇头道:「没
用的,我内力到她体内,丝毫也唤不起她的感应,只怕是……只怕是……」

  印荷听得心儿一颤,这等娇媚如仙的小姑娘,难道再也没有办法医好了么?
印荷心软的蹙起小眉毛,也愣愣的看着秀凤的背身,轻言安慰道:「公子呀,你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的呢……」

  她刚刚说到这里,忽然眉头一动,恍惚的又急道:「我刚才看见她……她好
像动了一下,是不是公子?」

  杨宗志仔细看过去,秀凤酥软的香肩整个依靠在自己的手掌之上,他方才伤
心难过之下,眼神里都是空洞无物,此刻定眼看清楚,玉人哪里有半点醒转的痕
迹?他惆怅的叹息道:「哪有动过,你看错了印荷。」

  印荷迈动小步子,来到秀凤的身前,见到秀凤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在
眼帘上,若不是脸色惨白,只让人以为是个熟睡的俏仙子,和自己将她从水中捞
起来时分毫不差,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忽然又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红馥馥的小嘴,
结结巴巴的道:「公子呀,这位姑娘真的动了哩,她的睫毛……她的睫毛……」

  面前的秀凤睫毛微微眨动几下,竟是缓缓的睁开了一道缝,媚人的秋水自那
道缝里透射出来,印荷又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半点也不会错,印荷喜悦的娇呼
一声,赶紧拉着杨宗志也转到身前。

  杨宗志让秀凤靠坐在亭栏边,两人一道凑过眼神看下去,秀凤的双眸只睁开
了一小半,接着……又沉沉的阖上,只留下长长的眼缝,任由他们再怎么唤她,
也不起任何的反应。……

  三人一道往回,杨宗志抱着酥软的秀凤,心道:「为何醒了一下,却又睡过
去了,难道真是……真是那郎中所说的回光返照么?」

  印荷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角,不觉展眼四处看去,见三人走到一片无垠的田
园边,江南岸的地形大多是平原,这里气候温和,雨量充足,更适合种植水稻,
每当秋季来临,长长的稻田便是收割的好日子,黄灿灿的水稻长得快有一人高,
而田间的农夫们更是急着收取稻谷,庆贺着一年的丰收好景象。

  印荷幽幽的叹了口气,转头担心的看着面色沉冷的公子爷,见他不知是想到
了什么,恍惚的眉头抖了一抖,印荷忍不住娇唤道:「公子呀,你……你累了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自己薄薄的花色衣袖,想要去擦拭他额角匀细的汗珠,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这小丫头如此体贴的跟在身边,清幽的目中尽是缠绵之意,
他虽然此刻感觉不到累,却也是微微俯下额头,将脑袋凑近她喷香的衣袖,任由
她温柔的擦了几下。

  杨宗志斜过身子,秀凤在怀中便失了平衡,向另一边倾了一倾,他又赶紧回
过头去,右手大力的抱住秀凤的肩角,仔细向下看去,瞬时之下,秀凤却是缓缓
的娇吟了一声,轻轻的又醒转了过来,睫毛抖动几下,双眼却是猛地睁开。

  杨宗志兀自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眨了几下看过去,见到秀凤的眼眸一睁,
便又紧紧的闭住,他暗自叹了口气,只以为还是上次那样,接着秀凤却又咯的一
声,露齿轻轻的笑了几声出来。

  杨宗志看的一呆,身边印荷忽然意会过来,娇声道:「月姑娘……月姑娘真
的醒了呢,公子!」

  杨宗志看下去,怀中的秀凤娇唇失色,但是嘴角荡漾微波,却是真实无比,
杨宗志大喜叫道:「秀儿……秀儿,你果真醒了么?」

  秀凤轻轻的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眸,她方才睁眼一看,天空大放晴朗,细
雨过后,空气潮潮的带些凉意,但是雨过天晴,阳光直射下来,没有乌云和灰尘
阻挡,更见敞亮,因此她才会闭上双眸,想要躲避日光。

  秀凤轻轻的娇吟了一声,低声柔弱的道:「宗郎,你好不知羞的呢,这么个
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却是一会子哭,一会子笑的。」

  杨宗志嘿嘿一笑,只以为自己脸上还挂着残泪,被她醒来看见,不觉哈哈笑
道:「谁说我哭过了,方才下过大雨,将我淋湿打透了而已。」

  秀凤嗤的一声娇笑,却又低婉的咳嗽了起来,杨宗志担心的皱着眉头,轻声
道:「怎么样,你可感觉好些了么?」

  秀凤轻轻摇了摇小脑袋,小声喘息道:「宗郎啊,秀儿……秀儿内息紊乱,
是不成了,若不是你现在将手掌抵在我的肩井穴上,你体内的纯阴真气逼进来,
我还是醒不来的呢。」

  杨宗志听得一呆,皱眉道:「那我开始将一身内力都催进你体内,你怎么半
点也不醒?」

  秀凤咯的一声娇笑,柔弱的咳嗽了几声,娇嗔道:「笨宗郎,你那些旁门左
道的内力,混杂的紧,一股脑的都往人家体内催发,弄得人家才是……咳,咳,
才是不舒服,只有现在这样,你一点力气也不用,人家才能感到纯阴真气的用处。」

  杨宗志点了点头,暗道:「原来是这样。」

  只是念起她方才口中所说不成了的话,不觉又接口道:「秀儿,你少说些话,
我再去找些好的郎中来,一定将你这内伤治好了。」

  秀凤脸色幽幽的惨白,转头来对他微微潮湿的胸襟瞥了一眼,忽然定下心来,
娇魇上涌起一丝残晕,如同两酡边扑了水粉,娇声道:「宗郎,人家的伤势自己
知道,我想……我想问你几句话,你可愿意据实回答我?」

  杨宗志摇头道:「有什么话,不能留在你伤好之后再说,你别再胡思乱想,
好好休息一阵就是。」

  秀凤倔强的摇着螓首,细微道:「宗郎啊,你就依我一回,人家再不说,恐
怕日后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哩,咳……咳……我问你,咱们在凤凰城中认识之后,
你有没有……你有没有想起过我,还是说你从来也不记得人家这个,坏过你大事
的狠毒丫头?」

  杨宗志听得心内一柔,他自凤凰城中莫名其妙的回到点苍山,事后曾经多次
回想起那个鬓角边,插着幽幽白色野花的小姑娘,只是每次想起,他便会强自喝
止自己,不得胡思乱想,这番话,秀凤若是在前些日子问起,他定然不会点头回
答,更是会岔开话题,但是此刻秀凤命在须臾,他不觉回过头去,自印荷身边的
稻田里拔下一颗黄灿灿的稻谷,然后插在秀凤娇魇的鬓角边,强笑道:「怎么没
想,你鬓边的那朵野花就好像梦魇一般,任我怎么告诫自己,也是挥之不去。」

  秀凤虚弱的咯咯娇笑几声,笑声中尽是欢愉之色,她沉沉的点了点自己的小
脑袋,幽幽的道:「人家也是,自从在凤凰城中见过你后,人家便满腹心思的都
是你,后来听说你败在霍得山上,赛凤急得恨不能插翅飞上山去,人家却是一点
也不担心,我就知道,我的宗郎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固摄给杀了,咯咯。」

  她说到这里,转头又避过直射而下的日光,将整个小脸都深埋进杨宗志的怀
内,喘息了好几下,又道:「后来人家在少林寺中见到了你,却又不能和你相认,
你在天下群雄面前大展神威,人家着实好欢喜自豪的,若不是……若不是少林寺
中的比武招亲本是个骗局,人家当真想就这样嫁给你了,嫁给个江湖上吐气扬眉
的少年英侠,可惜……可惜人家却是作不到,我只能暗自提醒你早些离开,便不
能和你说再多的话了。」

  秀凤幽幽的抬起小脑袋来,静静的倪视面前的杨宗志,见他此刻目光深邃而
悠远,仿佛听着自己柔情蜜意的话语,也想起了过去的时刻,秀凤抿住苍白的嘴
角,轻笑道:「后来你在西蜀一时心软,着了人家的道,临走的时候更是说下那
等绝情的话来,说什么……说什么再见便是死敌,不死不休!坏宗郎啊,你真真
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思哩,人家在你身上种下寒气,根本不是想要害你,而是…
…而是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希望,只希望凭借这些纯阴真气牵线,你才会理睬人
家,不会将人家当成个陌生人,就算你对人家发发脾气,骂骂人家,也好过你冷
过脸去,再也不愿意看人家一眼。」

  秀凤缓缓闭上眼眸,一滴晶莹的珠泪顺着香腮慢慢的滚下,娇声又道:「可
是再好的梦也总有醒来的时候,再过不久,固摄和我父王他们便要对南朝用兵,
人家一想到这些,心儿便碎成了一片一片,宗郎啊,为什么老天爷要折磨秀儿呢?
秀儿这么想你念你,却又无法与你在一起,人家万般无奈之极,才想了个法子将
你捆在身边十日,这十日里,你一会冷着脸庞对人家不理不睬,一会子……却又
那么无赖的轻薄亵玩人家,你这一远一近,实在是让人家再也将你割舍不下哩,
现在十日转眼便过,每过一日,人家便会绝望一分,后来我蒙头蒙脑的便想出了
个笨主意,只有死在你的面前,你才会……你才会将人家记在心底,永远也忘记
不了……」

  杨宗志看着怀中佳人面容惨淡,再也不复前些日子总是似笑非笑的俏模样,
想起那日她对着自己巧笑嫣然的道:「宗郎啊,你猜猜人家到底想做什么?」

  不觉深深皱起眉头,当真无言以对。

  印荷悄悄的抹了抹自己腮边的泪珠儿,心头旖旎的道:「这月姐姐对公子真
的这般的好,可怜她又是异族的人,不能与公子天长地久,自己虽然只是公子身
边的一个小丫鬟,但是比起月姐姐来,却是幸运的多了。」

  秀凤细细的娇喘了几声,面色猛的红透,娇魇绽放出璀璨的神采,酥胸向上
一挺,娇声又道:「宗郎啊,秀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若是……若是下辈子
还有来世作人,秀儿与你再也没有争斗,秀儿给你……秀儿给你作个温柔的乖乖
小妻子,你……你愿不愿意要呢?」

  杨宗志冲口道:「说什么下辈子的事情,就这辈子,我也要你乖乖的作我的
小妻子。」

  秀凤凄婉的一笑,甜蜜满足的道:「宗郎啊,你何必说这么自欺欺人的话,
你我身份不同,漫说我现在内力全失,命在顷刻,就算我好好的呆在你身边,十
日之后,你我分别在即,你能舍得下你的朝廷么,我又能舍得下我的父王么?我
们两人都是孤傲之人,却又对父母亲情看的比什么都重,任何一方将就了对方,
都会后悔难过,是不是?」

  杨宗志茫然的嗯了一声,暗想:「爹爹多年教诲,让我叛了南朝,违背皇上
的敕令,我确实是作不到。」

  身边微风吹来,吹得稻谷俱都倒向一侧,仿佛路人侧避,微风吹散了杨宗志
的发角衣襟,更是将他的心吹得混乱无比。……

  订阅不佳,经营惨淡,编辑最近几天发了几道通令,让我快速的结束本书,
全力开展那本新书,说这样才会有效益,但是我想了好几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
么快速结束,还有这么多情节和场景没有写出来,收笔了只能是虎头蛇尾,哎,
我的心也很乱,下笔都写不出东西来,枯坐半晚,才搞了这么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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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72章命数之四

  穿过稻田,便可看见一望无际的平地丘陵,细雨下过,农夫们收割稻穗更急,
生怕一年的辛苦皆被大雨冲掉,到头来才是后悔不跌。农夫家中所有的劳力此刻
都下了田,家中的孩童们便无人照看,在田间结伴嬉戏,他们此刻正当幼年,浑
然不知道世间有着苦涩辛酸和残忍,只知道快乐时日。

  秀凤倚在杨宗志的怀中,侧眼看着身边满地的金黄,微风吹起,沉甸甸的稻
穗弯腰低头,风过之后,却又兀自挺立,只有稻谷的香味残留,秀凤轻叹道:
「这里好美……宗郎,秀儿死后,你便将秀儿葬在这里,然后带个讯给我的父王
和妹妹,若是日后你想念秀儿,便不用跋山涉水的远赴北疆,而是……而是来到
这江南岸边,就可以看见秀儿的孤坟啦。」

  杨宗志听得心中不忍,转过头去不敢面对秀凤凄婉的笑容,印荷背着小手儿
走上来,强自荡起欢愉的甜笑,娇声道:「月姐姐,你快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公
子爷本事最大的了,他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治好。」

  秀凤咯的一声,转眼看着面前这清丽无匹的花衣少女,展颜娇笑道:「你便
是景村的印荷姑娘吧,宗郎果然好福气哩,身边跟了你这么个美貌的俏丫鬟。」

  印荷面色一红,暗暗扭捏了一番,却又惊讶的问道:「咦,月姐姐,你怎么
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前几天……可一点也没有醒来呢?」

  秀凤咯咯娇笑一声,只是笑又过却又喘息起来,杨宗志手不能离开她的肩头,
不觉皱眉道:「你少笑一些,等你好过了,再笑也不迟。」

  秀凤乖乖的嗯了一声,又道:「印荷妹妹,我其实早就醒来了,只是我内力
失了,经脉紊乱,便无法睁眼看,也不能开口说话,那天夜里,你和另一位丁姑
娘两人将宗郎抱在怀中,给他取暖,我虽然看不见,但是你们俩那抖得好像打摆
子一样的样子,我却是一清二楚的呢。」

  印荷听得蒙上红透的双颊,拼命跺着小蛮足,娇声不依的道:「哎呀,月姐
姐,你快快别说了,人家……人家实在没脸见人啦。」

  秀凤咯咯一笑,放过了娇媚羞怯的印荷,又转头深情凝望杨宗志,柔声道:
「还有我的这位公子爷,他每天晚上拿着人家的小手儿,一遍遍的轻唤『秀儿…
…秀儿……』人家虽然不能回应,但是心里面着实甜的好像喝了蜜酒一般,宗郎
呀,你这几日与我说的深情话儿,人家可都一一记在心底了哩,若是前几日我好
端端的,你定然不会这么说出来,哎,宗郎呀,你当真是个心高气傲的坏家伙,
别人若不是这么放下姿态的赖在你身边,又落得这么个模样,你就会狠下心肠来,
对人家不理不睬的,这么一想,我便觉得死也并不那么可怕了,至少……至少人
家能带着甜蜜的回忆进了孤坟。」

  印荷虽然紧紧的捂住小脸,但是听到秀凤这番话,却也频频点头,暗道:
「公子怎么不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呢,人家姑娘结婚的前一夜去找他,把什么都告
诉给了他,他还能这么忍下心来不管不顾的,只是自己偷偷的难过,还有我……
我若不是这么不要命的追出来,他说不定看到月姐姐这般模样,伤心之下便就走
了,我便再也找他不到。」

  杨宗志只是淡淡的一笑,点头道:「听到就听到了,我偏偏还要多唤几声,
秀儿……好秀儿……」

  秀凤咯咯的娇笑着,甜腻腻的喘息道:「好宗郎,你再多唤几声来,咳……
咳……」

  身前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传来,三人抬起头,才发现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却
是走到了田园的深处,这里四周都是高高的稻穗,稻田里尽是忙碌的农夫们,而
那些奔跑着的少年,不知何时却被人集中到了一起,仔细看过去,才看到一个背
影,行迹潦倒,穿着文士衫,仿佛是个教书先生,他指着稻草人下挂着的一个木
板,朗声道:「相濡以沫……」

  稻草堆里横七竖八的坐着几十个稚年学童,用稚嫩的嗓音齐声接口念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教书先生又道:「庄子曰: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大家知道是什么意思?」

  孩童们嘻嘻哈哈的笑了一番,齐声应道:「我们不知道,先生请教我们。」

  那教书先生长叹了口气,又手指木板道:「相传庄子看到两条鱼被困在车辙
里面,为了生存,两条小鱼彼此用嘴里的湿气来喂对方。庄子就感叹说,这样的
情景也许令人感动,但是,这样的生存环境并不是正常的,甚至是无奈的。对于
鱼儿而言,最理想的情况是,海水终于漫上来,两条鱼也终于要回到属于它们自
己的天地,最终他们相忘于江湖。在自己最适宜的地方,快乐的生活,忘记对方,
也忘记那段相濡以沫的生活。」

  秀凤听得发呆,下意识紧了紧自己依偎在杨宗志怀中的娇躯,幽幽的叹了口
气,低声念道:「相濡以沫……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宗郎啊,人家便作
不到这样的意境,能够忘记的鱼,也许便是最快乐的,但是……但是秀儿对你根
本难以忘怀,若让我孤零零的独自回到北方,只是这股子相思之情,便让秀儿再
也多活不下去,所以人家也不想让你忘了我,即便就是留下一座孤坟,也要让你
记得清清楚楚的。」

  杨宗志笑道:「好秀儿,你就算不是现在这样,我也对你半分都忘记不了,
只不过以前我从来也不敢承认,现在既然被你看透了,我再也装不下去罢了。」

  秀凤咯的一声,欢愉的道:「宗郎呀,你说话做事最是迷人,我还记得在凤
凰城的时候,你将那朵白色的野花插在人家的鬓角边,将人家迷得晕晕素素的找
不到北,直到后来你说起要带我回去见南朝的皇上,人家才是慢悠悠的醒转过来,
记起了自己的使命。」

  杨宗志哈哈一笑,身前众多书童一道转过惊奇的目光,静看着这慢慢走来的
三人,那教书先生也转过头来,杨宗志晃眼看的清楚,不觉大吃一惊,那先生面
相清癯,额下留了长长的黑须,头戴文士帽,目光却是炯炯有神,正是在点苍山
脚下,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卓天凡,杨宗志不觉惊喜的脱口道:「卓老前辈。」

  卓天凡凝住眉头看了好一会,面前是三个少年男女,男子高大俊秀,而她身
边的花衣女子却是娇小妩媚,那男子怀中更是抱了个软绵绵的娇躯,面相看不清
楚,只从露出来的一点后颈看上去,也是肌肤赛雪般的洁白,卓天凡想了一想,
恍然道:「你是……你是点苍剑派的风贤侄?」

  杨宗志快步走过去,欢声道:「正是小侄,老前辈一向可好,怎么会到这僻
静之地来教书的?」

  卓天凡呵呵微笑道:「我老朽一把,每日云游天下,早已游遍了名山大川,
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才在叫幽静的农家找了个教书的差事。」

  杨宗志听得一呆,若说这世人公推的天下第一剑客,铁剑卓天凡每日里在这
穷乡僻壤里教书识字,这话自己说出去,恐怕任是何人都不会信,卓天凡又笑道:
「风贤侄,你师父最近可好?」

  杨宗志想起在武当山上与师父会面,可惜……自己听到了师父的陈年往事,
而且师父最后见到自己护着秀凤被打下山崖,只怕又是失望,又是难过的罢,杨
宗志眉头一皱,恍惚道:「还好。」

  卓天凡仔细的凝视杨宗志几眼,再道:「风贤侄,你现下内力比起上次相见,
又大有长进,当真可喜可贺。」

  杨宗志心头一黯,暗想:「功力再高又有何用,还不是救不了秀儿这丫头。」

  卓天凡回过头去,对身后草垛上叽叽咕咕轻笑的学童们挥了挥手,道:「今
日就到这里,你们都散了吧。」

  那群学童哈的一声欢叫,顿时牵着小手跑的没影,想来是相邀着捕鱼捉扇去
了,杨宗志心头一动,忽然跪下来道:「卓老前辈,晚辈想要请你来救一救命。」

  卓天凡一惊,恍惚的转回头来,伸手扶起他,和声道:「怎么了,出了什么
事?」

  杨宗志低头看了秀凤一眼,见到微微眯住双眼,面色更是惨淡的发紫,他咬
牙道:「这位姑娘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儿,她现在受了重伤,还请卓老前辈帮忙看
一下。」

  他自心想:「卓天凡成名多年,在江湖上的辈分和地位都是尊崇,若是内伤,
说不得他便有些法子,总好过自己半点不通,死马当成了活马医。」

  卓天凡哦的一声,微微低下头来,一只手捏着额下的黑须,一只手却是搭上
了秀凤的脉搏,过了半晌,才沉吟道:「这位姑娘受了极重的内伤,造成内力反
噬,而且……而且这位姑娘半分求生的欲望也没有,心脉已经不济,实在是回天
乏力。」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沉,先前他听着那些郎中大夫说起秀凤不治,只在心头对
自己说道,那些都是庸医,挂着悬壶济世的牌子欺骗世人,直到卓天凡此言一出,
他才明白再也骗不了自己,秀凤确实是难以医治。

  杨宗志迷茫的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转头便要走去,秀凤眯眼看的清楚,此
刻的宗郎失魂落魄,哪有他过去半分神采飞扬的模样,秀凤心疼的劝慰道:「宗
郎啊,人家被你这么抱在怀里,已经什么都心满意足的了,再多的奢望人家想也
不敢想,你……你……」

  她说到这里,只觉得泪水又充盈了眼眸,却是娇喘着说不下去。

  卓天凡在背后忽然唤道:「风贤侄,你且等等,我有一个办法,凶险大了一
些,但是可能对这位姑娘有用,你愿意不愿意试一试?」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振,转头轩眉道:「什么样的法子?」

  卓天凡捏着黑须道:「风贤侄,你现下的功力,与我也相差不远,咱们两人
将内力逼入这位姑娘的体内,以她的经脉作桥,作个比拼,她的体质若还能受的
住,阻塞的经脉或许能通,但是这法子的凶险之处在于,若是任意施术的一方有
个闪失,不但救不了这位姑娘,反而自己也要被这内力吞噬,万劫不复。」

  秀凤听得心儿一颤,大声道:「不要!不要!」

  她喊了两句,又放低声音,婉求着道:「宗郎啊,人家本就治不好了,只要
死之前能和你在一起,便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你千万不要为我冒了这天大的风险,
好不好?」

  杨宗志抿住嘴唇,摇头道:「秀儿,你既然先前是醒着的,便自然听到了我
一定要将你治好的誓言,秀儿,你好了之后,无论是回去北疆,还是会留在我身
边,这些我都不在乎,但是要让你死在我的怀中,我却是万万作不到。」

  他说过了话,再也不管秀凤答应不答应,便对卓天凡道:「卓老前辈,晚辈
自己的心愿,还要让您和我一道冒风险,实在是过意不去。」

  卓天凡呵呵笑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早就活的够了,尘世
俗物,实在留恋不多。」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知他说的必定是实情,只看他盛名之下,却屈身在这不
起眼的小村落里教人识字,分毫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也不留恋江湖上的虚
名权势,杨宗志重重的点了点头,感激的道:「多谢老前辈了。」……

  多谢大家的理解,我前几天一直无法动笔,就是要按照编辑所说的浓缩,然
后结尾,情节要浓缩,人物也要浓缩,怎么浓缩?这又不是精华液,越浓缩越好,
我实在是没有法子。

  还有……看盗贴的人,一分钱不花,还好意思跑到我的QQ上来骂娘,说什
么岳师姐如何如何,我都一直忍了,*** ,看盗贴还唧唧歪歪,真的还能说什么?
这么多支持者,每章都订阅的有多少个,若不是因为只看盗贴,不来投票支持,
也不来发个言鼓励这种人的原因,我能被编辑浓缩了么?

  不好意思,发发牢骚!实在是心情太糟!

            正文第373章命数之五

  傍晚一到,农夫们也渐渐忙过了一天的农活,收割的麦垛高高的堆积如山,
斜阳残照下来,透过厚厚的乌红云层,带起迷离的光线,卓天凡回家去准备了些
器具,然后走回到田园边,轻笑道:「风贤侄,你将这位小姑娘抱到麦垛里面去,
然后……然后将她的外衣都解下来。」

  杨宗志和秀凤听得脸色都一红,杨宗志讷讷沉吟道:「这是……这是为何?」

  卓天凡捏着额下的胡须,呵呵笑道:「以我们两人联手之力,当今天下能受
的住的,只怕十之有一,到时候小姑娘浑身经脉俱被催发,热力散不出去,便会
被热气灼伤,你将她抱进麦垛里面,然后解开她的衣裳,今日下过暴雨,她吸着
麦垛中的天地寒气,对她大有裨益。」

  杨宗志听得点一点头,秀凤却是羞涩难抑的娇唤道:「坏……坏宗郎,不要!」

  杨宗志摇了摇头,却也毫不理会她出言反对,而是轻轻凑到她茸茸的小耳朵
边,伸嘴咬了一小口,轻笑道:「你再说什么不要的话,我便将放在你肩头的手
撤回来,这样一来,你睁不开眼,也说不了话,就算再怎么不要也是无用。」

  秀凤听得心儿一颤,油然间怕潮湿了媚媚的杏眼,乖乖的倚进他的肩窝中,
再也不敢抬头出来见人,印荷背着小手儿站在一侧,见到公子爷抱着月姑娘钻进
麦垛里面,不过一会,里面便传来一声暧昧的,被紧紧压抑住的娇呼之声,印荷
小脸一红,暗自绯迷的心想:「公子爷……公子爷他果然解开月姑娘的衣衫了呢。」

  这么一想,印荷心头又是羡艳,又是害羞的摇曳不止,她慌忙啐了自己几口,
转头去看着残阳,见到夕色将尽,心知自己几人今日定然回不了家,便悄悄的迈
开小莲步,跑到附近的农家中去。

  卓天凡沉吟了一会,伸出右掌探入麦垛之中,轻声道:「风贤侄,你将小姑
娘的后背灵台穴凑上来。」

  杨宗志应了一声是,调转秀凤的娇躯,让她盘坐在自己的怀中,用胸部支撑
住她摇摇欲坠的小身子,只是这么一番,右手便下意识要碰到秀凤高高抹胸下紧
紧束缚住的胸脯儿,秀凤的胸脯儿豪耸挺立,更是尖尖的划出个媚惑的圆弧,在
自己手心中一划而过,杨宗志心头一跳,暗自垂头扫了一眼,这里光线不透,看
的若隐若现,只觉得那一对挺拔的双峰被抹胸暗红小肚兜捆住,却是在抹胸的上
方呼之欲出,挤出一道极其夸张的深沟。

  杨宗志咳嗽一下,鼻中嗅着她身上清淡好闻的香味,一时也是神思迷惘,秀
凤的这对胸脯儿当真是天下至宝,无论尺寸,圆度和肉腻腻的弹性,都是难得的
紧,两颗大大的玉石葡萄,突出的顶在抹胸的上端,前面八九日,杨宗志曾不止
一次的轻薄这轻媚的小佳人,当然也不会放过这媚死人的酥胸,只是越多抚弄一
次,便觉得越是沉迷一分,只希望每日都能握在手中,才觉得快意。

  当日在西蜀的大山中,他若不是这般暧昧的摸在了秀凤的酥胸之上,也不会
那么轻易的便着了秀凤的道,让她将寒气种在自己的体内,此刻乍一摸到,杨宗
志虽是无意,却也无赖的在那高高的尖顶上作坏的转了一转,带起一阵惊人的战
栗。

  秀凤呀的一声娇吟,顿时感应到杨宗志的坏手,她浑身虚软无力,更是呼吸
急促,带得酥胸一起一伏的煞是惊人,此刻上面过电一般的热流弥起,秀凤便是
嘴角都软软的瘪了一下,轻声浓浓的唤道:「坏……坏家伙。」

  杨宗志哈的一声,正待再要多羞羞她,麦垛外卓天凡清冷的声音传来道:
「风贤侄,宁息气定,不可动了妄念。」

  杨宗志心头好生惭愧,此刻乃是秀凤生死存亡之际,自己却是欲念丛生,当
真来得不应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中尽是稻谷和着雨水的味道,其间又夹
杂着秀凤身上发间的淡淡香味,杨宗志感到秀凤娇躯一挺,嗯的一声闷哼,心知
卓天凡此刻已经发劲,便也在秀凤的肩头透力而出,两股气劲在秀凤的娇躯内盘
桓往复,一个高高在上,另一个是却是托住了下方。

  过了一会,两股气劲同时脱离了各自据守的要穴,渐渐交汇到了一处,秀凤
只感到背后一痛,浑身上下的经脉都仿佛被扩充放大,她抬头痴痴的看了面前的
杨宗志一眼,见到他紧紧的皱着眉头,面色沉静如水,秀凤心头一痴,回想起往
日如昨,自己与他之间可谓经历人生最最波折的磨难,虽然此刻两人甜蜜相处,
可是一旦自己伤好之后,便会……便会面临生离死别,自己这般行尸走肉的回到
北疆去,更是有可能在沙场上与他生死相拼,到时候两人便会好像他当日在西蜀
诀别之前所说的那样,当真再见便是死敌,不死不休……

  秀凤心头一痛,便再也感觉不到浑身的热气灼烧,而是心底里涌起一阵难抑
的情潮,她本已接受自己的宿命,自以为可以巧手安排,当真殒命在杨宗志的眼
前,让他半点也放不下自己,此时情形一变,自己可能又死不了,而是要受那生
生的相思苦痛煎熬,秀凤咬了咬自己苍白的嘴唇,忽然欺身向前,却是紧紧的嗜
住了杨宗志的大嘴,小香舌学着前几日他轻薄自己的那般,用力的向前一顶,探
进了他的大嘴中做起坏来。

  杨宗志一惊,嘴角尽是酥软的香甜津液,还有一根灵动之极的软软小舌头在
自己嘴中徜徉,鼻息里充满了秀凤痴痴的吐气,甚至那若有若无的丝丝管吟也娇
滴滴的回响在了耳边,杨宗志心头一苦,他的内力被卓天凡压制住不得收回,而
此刻的秀凤却是浑然不顾时间场合的与自己亲热,引得自己旖念丛生,便是整个
胸腔内也是火热一片。

  杨宗志念头一转,便即醒悟过来:「这小丫头还是一心寻死,她方才得了生
机,却是半点喜悦也没有,而是……紧紧的哀求自己不可为她冒险,她此刻这般
胡乱打岔,定是要扰乱自己的行功,好让这疗伤之法进行不下去。」

  杨宗志心头虽然感动不已,但是心底却是傲气上涌:「你不想好,我却偏偏
要让你好起来,你好了之后,我便不让你回凤凰城去,而是……将你留在我身边,
看你父王,师父能把我怎么样?」

  他暗自平息自己心头的纷乱,而是聚力于掌心中,让自己的内劲与桌天的浑
厚的内力相交。

  卓天凡不愧是当今天下少见的高手,杨宗志纵然运足所有的内劲,依然在秀
凤体内讨不了半分便宜,甚至……甚至只能苦苦的支撑,才得保不被内力反噬。

  两股内力在体内不断撺掇,秀凤却是感同身受,她的心儿一凄,更是害怕杨
宗志有个闪失,与自己一道命赴黄泉,因此她不但甜甜的嗜咬杨宗志的嘴唇,更
是……死命抑制住心底的羞涩,用尽全力的将自己高挺的酥胸都顶到了杨宗志的
胸前,然后吃力的上下摩挲打圈,让自己敏感的两颗小葡萄,痴迷的为心中爱郎
尽最后一番心力。

  杨宗志的钢牙咬得吱吱作响,秀凤原本便是他心头所爱,这女子媚气出众,
无论个性和聪明才智,都是他暗暗佩服的,此刻秀凤忍住娇羞,十足媚惑的在自
己怀中作坏,杨宗志却是又急又气,心底的深处却又被勾起了熊熊的欲火,前面
八九日,杨宗志虽也多次将秀凤按在身下抚弄亵玩,但是往往停在了最后一步上,
他怜惜秀凤身为凤舞池的人物,更是因为她是大宛国的公主,与自己身份敌对,
不想留下遗憾,但是这么一来,心底里压抑的欲火却是逐渐增多,不得发泄,现
下秀凤这般讨好讨饶的求欢媚态,杨宗志只感到心头蹭的一声火气,浑身的真力
便无以为继,耳中听到啊的一声娇吟,秀凤被两股真力一催,整个娇躯便翻倒出
了麦垛,更是吐了一口红红的鲜血出来,趴在了草堆上。

  杨宗志赶紧腾身站立钻出麦垛,跑到秀凤的身后,一时不知自己到底应该恼
怒还是应该怜惜这可怜的小丫头,他咬定自己的牙根,站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
忍不住蹲在身子去,便要扶起秀凤光洁的后背,他用手一扶,身边的卓天凡忽然
大惊道:「风……风贤侄,你且等等。」

  杨宗志迷茫的抬起头来,见到卓天凡清高的身子,此刻却是整个都斜倚下来,
目光紧紧的盯着秀凤的后背,眼神中尽是震愕和痛苦之色,杨宗志微微一惊,目
光顺着卓天凡的视线看下去,见到……昏沉沉的夕色下,秀凤只穿了件束胸的裹
兜在身上,此刻躺在草地上,便显露出洁白无暇的香肩和一部分后脊,那后脊紧
紧的束在香肉之上,将香肉捆出了个深深的肉痕,便是那肉痕的尽头,隐约可以
看见个凤鸟的纹身之画,只不过凤头上却是横了一条刀疤,斜斜的垂落下来,将
凤头割下了身子。

  杨宗志看的一呆,想不到秀凤的身后还有这般的纹身,而且还有刀疤留在上
面,他前些日子虽也多次将这小佳人剥的干干净净,但是要么是在暗夜之中,要
么这羞怯的小佳人将她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自己的注意力大多都在她那高耸无
比的胸脯儿之上,却浑然没有注意过她的背脊有着旧伤。

  杨宗志心头一软,便轻叹了口气,正要再将秀凤扶起来,卓天凡看了个清楚,
却是惊声道:「小姑娘,你……你是不是姓……姓柯?」

  卓天凡说话之时,要么是云淡清高,要么又是感慨无限,如同此刻这般颤着
嗓音说话,却是见所未见。

  杨宗志将秀凤扶着抱起来,轻轻擦了擦她嘴角红馥馥的鲜血,见她轻轻娇喘,
脸色更是白了几分,不觉心疼的皱起眉头,他听了卓天凡惊疑未定的问话,只是
轻轻摇了摇头,代秀凤答道:「卓老前辈,这位姑娘本名姓月,却不姓什么柯。」

  卓天凡捏住自己额下的黑须,将那黑须捏成扁扁的一片,理也不理杨宗志的
答话,继续问道:「小姑娘,你家里是不是北郡的幽州城人,你……你或者还有
一个姐姐,或是妹妹,你好像你背上一样,自幼便在背上长了北燕飞的图案出来?」

  秀凤喘息了好一阵,才幽幽的晃过神来,娇软的吁气道:「我老家不是北郡,
而是……而是……」

  她说到这里,却是说不下去,将眼神婉转的斜斜瞥了杨宗志一眼,眼神中尽
是不舍和依恋,又回头道:「不过我家里有一个妹妹,她……她和我的背上都长
了只飞鸟的图案,这倒是不假。」

  卓天凡听得心头一震,轻声道:「这便不会错的了。」

  他说完了话,竟是想也不想,倒头便向下跪拜了下来,杨宗志扶着秀凤蹲坐
在草地上,见到眼前的情形,直叫大吃一惊,他腾不出手来,无法阻止卓天凡,
只能目瞪口呆的见着这位天下第一剑客,虔诚十足的跪下身子,对着秀凤和自己
磕了三个响头,杨宗志惊道:「卓……卓老前辈,你……你这是作甚么?」

  幽幽暮色下,长排的草垛之间,微微轻轻吹起,吹得草垛左右摇晃,这里处
身大江边,本是一幅江南水乡的精妙景色,卓天凡抬起头来,清癯的脸颊上尽是
懊悔和痛苦之色,他沉声道:「小姑娘,卓某这般拜你,一是……一是要拜你和
你妹妹,二是要拜你家里的族人,桌某生平作下最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便
是领着天下数个门派的掌门,到你北郡幽州城的家里大肆烧杀了一番,错手将你
家族的男女老少杀了个片甲不留,桌某……桌某实在是万万对你不起。」

  杨宗志听得心头大惊,暗想:「卓……卓老前辈也曾跑到人家家中大肆烧杀
过一遍,那不是……那不是和师父一样的么?」

  秀凤轻轻摇了摇小脑袋,娇喘着道:「老人家,你……你可能是认错了人,
我父王……我家中父母都还健在,妹妹也是无灾无病,再说我老家更不在北郡里,
实在……实在不会是你所说的那样。」

  卓天凡沉吟的站立起来,捏着额下的胡须道:「这怎么会错,这背生北燕飞
的图案,几百年来也不见一个,更何况是生在了一对双胞胎姐妹的身上,那更是
上千年也见不到一例,老朽怎么会认错了人?」

  杨宗志心头一动,不觉轻声道:「卓老前辈,你口中说的后悔事情,到底是
怎么回事?」

  卓天凡想了一想,拧住厚厚的眉头道:「十七年前,老朽正是春风得意的时
刻,那一年,我在雁北仗剑挑了雁北十三雄,又回到中原独战中原十几个门派的
掌门,这些门派的掌门自来都是对我天下第一剑客的虚名甚是不满,我一个一个
的战而胜之,打的他们心服口服,一致推许我盛名之下,果无虚士,那个时候的
我,实在是……实在是得意之极,浑然不将天下英豪放在眼里。」

  卓天凡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杨宗志抬眼看上去,见到面前却是个苍
迈的老者,只从他潦倒无碍的行迹中,哪里能看出半分过往盛气凌人的锋芒毕露
模样,杨宗志心中不觉大起惺惺相惜之意,暗道:「自己一年之前,何尝不是与
这老前辈一模一样,在北郡十三城的大战中,尽数叫敌寇败北,又杀了契丹的两
员领兵大将,心中的确是快慰的紧,只是我们二人一个在江湖上扬威,一个却是
在沙场上建功,处境不同而已。」

  卓天凡又道:「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姓董的朝官却是无意碰到了我,他在酒
楼上喝酒,身边围着好些护卫,那些护卫中有人识得我上了酒楼,便对他说起我
的事迹,他见到我那般意气风发,只是叹息着摇头,仿佛不屑一顾,我心中不服
气,便去问他,他言道:」阁下勇猛之士,在我南朝疆土内可谓难逢敌手,可有
没有想过男儿大丈夫,真正建功立业从来都是在御外之土,不然岂不都是逞些匹
夫之勇,阁下要在历史上抹下自己浓重的一笔,得了这江湖第一剑客的称号,却
不尽然有用。『我听得心头一凛,将腰上的铁剑解下放在酒桌上,不服的道:
「那依大人看,要怎么才算是实至名归?』那董大人想了半晌,才道:」眼下倒
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看阁下有没有这个胆子,敢不敢去闯上一闯?『
「秀凤娇弱的喘息道:」老……人家,那姓董的大人是在激你呢。「

  卓天凡摇了摇头,苦笑道:「老朽那时候年轻气盛,明知道他话中隐含激将
之法,却仍是忍不住道:」你尽管说出来,只要是合情合理,就算是龙潭虎穴,
我也笑着进去,笑着出来。『那董大人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不惧死的猛士。』
他屏退身边的从人,只在酒楼上留下我们二人,才压低嗓音道:」阁下是我南朝
的忠义之士,当然知道此时天下到底谁才是我等的大敌。『老朽心想:「他说的
大敌,只怕不会是内人,而是说的外乱。』便试探着问道:」大人说的是北方四
国?『那董大人拍手道:「正是,壮士高明,咱们南朝百年来,与北方四国大小
数十战,从来分不出高低胜负,咱们虽然无力将北方四国尽数灭亡,但是他们要
占了我们南朝的江山,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说到这里,将声音压得更
低,再道:」不瞒阁下说,本官此次出游,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老朽听
得哦的一声,心想:「蛮子杀我南朝百姓无数,每一代蛮子的大将打到北郡或是
燕回之地,往往烧城屠戮,的确是丧尽天良。』」杨宗志和秀凤听到这里,面色
微微尴尬的对视一眼,他们二人本就一个是南朝的领兵大将,另一个却是蛮子的
公主,身份对立,面对的更是百年来解不开的仇杀纷争,情形正如同卓天凡口中
所说,杨宗志咳嗽一声,不觉转开眼眸,问道:「卓老前辈,这位董大人如此神
神秘秘,到底让你去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卓天凡叹息道:「那董大人说道:」当今皇上膝下无子,只能在两位诰命的
亲王中选了继位之人,岂知……岂知消息无意间泄露了出去,这两位亲王为了王
位大宝,不惜倾尽全力谋夺,其中一位……其中一位眼见大势不好,却是横下了
心,想要引得北方四国的狼子入室,才好假借外族之力帮助自己登上王位……
『老朽听到这里,不觉恨声骂道:「好个卑鄙无耻之徒。』董大人又道:」卓壮
士,此事原本隐秘之极,本官悄悄得到内线消息,心中五内俱焚,那位亲王在朝
中德高望重,伪装隐藏的极深,本官若是不怕死上谏,只恐话还没说出口,便会
被他所害,无奈之下,本官才会退隐朝野,想着联络些不畏死的江湖豪杰,一同
谋事。『老朽其时怒气心想:「朝堂之争本就不是我等江湖草民可以掺杂的地方,
但是……但是若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残害天下百姓,引狼入室,这等没有良心
的人一旦登上皇位,这天下黎民百姓定然也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杨宗志嗯
了一声,道:「老前辈想的不错,这样的事情但凡不被我知道,若是叫我得知,
我也不会放过不理。」

  卓天凡幽幽的道:「老朽当时见那董大人一幅悲天悯人的清官形象,心中对
他说的话不觉信了八九分,便问道:」董大人,你是当朝的宰辅大人,兀自在朝
堂上说不上话,我只是个寥寥草莽,能有些什么作用?『董大人笑道:「不然,
不然,壮士胸怀家国天下,便是不站在朝堂上,也可以为社稷分忧,本官刚刚得
到消息,再过十几日,那位亲王便要亲自率着家从到北郡的幽州城去探亲,然后
密会蛮子派来的使者,一道商议如何引兵入关,占我河山的大事,兹事体大,本
官现在回朝调兵已经来不及,只好仰仗众位江湖上的豪杰之士,大家跟着本官尾
随上去,破了那卖国的亲王与蛮子使者的盟约,甚至是……甚至是最好能将他们
一道悄悄的杀掉,才可得保社稷安康。』老朽听得大惊,哑口道:」杀朝堂的亲
王……那……那我等岂不是犯下诛灭九族之罪?『董大人笑道:「壮士尽管放心,
那亲王随身会携带一幅瓜分天下的地图,你到时候将这幅地图呈送给本官,本官
再秘交给皇上一阅,如此一来,诸位壮士不但无罪,而且更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一件,皇上龙颜一开,便会嘉奖诸位,卓壮士才会真正的扬名天下,岂不是两全
其美?』」暮色愈发暗淡,他们三人在寂静的草地里说了一会话,不觉天气渐渐
转变,刮了北风,这里地处江边,江风一起,将四周的草垛都刮得呜呜作响,仿
佛起了共鸣之声,秀凤向杨宗志的怀内更紧密的瑟缩了一下,便是整个小脑袋也
尽数都靠在他的怀中,娇声道:「老人家,原来你说……你过去曾经到北郡的幽
州城里大肆烧杀了一气,便是说的这件事情了,但是……但是这不是件大好事的
么,你为何又要拜我的后悔不跌?」

  卓天凡长叹了口气,摇头道:「过了几日,那董大人当真使人传来讯息,说
到那位亲王已经从洛都出发,径直向北而去了,老朽害怕如此大的一件事情,不
是自己一己之力可以完成,况且那位亲王既然势力庞大,身边随从的高人自然更
会不少,老朽便派了门下弟子去各个地区,找到些忠肝义胆的掌门高人过来,一
道在幽州城内聚齐,那时事情还不明朗,老朽不敢让门下弟子传扬出去,只说天
下武学精英汇聚,共谋国事,对了,风贤侄……老朽便是那一次,邀了你师父东
堂公过来,也……也害了你师父与你师娘反目。」

  杨宗志听得大惊失色,继而又恍然大悟,联想起那日夜里在槐树林中听到师
父与师娘对话,才是明白……师父原来是受到卓天凡的邀约,才会义不容辞的赶
赴北郡,那师娘……师娘岂不是错怪了师父么,不但是师娘,即便是自己,也不
是同样错怪了师父么?

  杨宗志想的面色一拧,点头道:「小侄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前几日在武当山
上听到师父说了一点,但是……但是师父说他过去答应过别人,事情的原委半点
不能泄露,所以师娘对师父依然还是恨得多。」

  卓天凡叹了口气,又道:「你师父东堂公是个守信守义之人,这些老朽深深
佩服不已,下次若是再能见到你师娘,你便让她到这江滩边来找老朽,老朽愿意
帮他说项,其实那次老朽孟浪行事,不但是害了你的师父师娘,更是害了好些个
江湖鼎鼎大名之人,丐帮史老帮主的儿子与媳妇,也是接到老朽的传信赶来,史
敬老爷子当时不在帮中,他们丢下不足一岁的婴儿,便义不容辞的赶到了北郡的
幽州城,没料到……却是将性命也搭在了幽州城里,哎。」

  杨宗志面色一愣,回想起史艾克那不脱男儿形象的小丫头,暗自心头却是软
了一软,心想:「原来她的爹娘也是死在了这次事件中,怪不得她总是这么大大
咧咧的。」

  在西蜀罗天教的时候,史艾克曾经在那幽静的客房中,说起到她是个孤儿的
事情,这些杨宗志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这小丫头的性子不让自己喜欢,所
以才在无意轻薄了她之后,便会紧紧的躲避着她,此刻回想起来,才算明白,她
那副性子的养成,委实也有着她自己的原因,她从小都没有父母关爱,跟着史敬
这般不着行迹的爷爷长大,史敬虽然对她慈爱无比,但是到底比不过父母心细,
也让史艾克的性格越发的野。

  杨宗志叹了口气,将怀中的秀凤拢抱的更紧,才道:「那后来幽州城内到底
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跟这位……这位秀凤姑娘有什么干系?」

  卓天凡垂头道:「老朽随着那董大人赶到幽州城里,身边高手越聚越多,有
天夜里,老朽便去找那董大人问问情形,他坐在桌边喝茶,道:」那位亲王本在
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此时却无端端的跑来探视一位故人老友,不是奇怪的紧么,
这位故人一家姓柯,在幽州城内也算是响当当的大家族,家中亲族奴仆数百,那
位亲王入了柯府,不过多久,便有一辆北方来的马车也在柯府门前落下,看来时
机已经成熟。『老朽忍了很久,最后仍是开口问道:「大人,到底这位亲王是朝
中的哪一位,还望将他的姓名告知,以好行事。』那董大人不回话,只是将茶杯
放下,伸出右手的食指沾湿了茶水,放在灯烛下的桌面上写了一个字,老朽凑身
上去,只见到桌面上是一个歪歪斜斜的『敬』字。」

  杨宗志听到这里,不觉大吃一惊,恍惚道:「敬……敬字?那莫不是后来叛
变投敌的敬王爷?这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二,卓老前辈,那位敬王爷可不是死在北
郡的,我听我爹娘说起过,说敬王爷事发之后,率着从人向北方逃窜过去,被朝
廷派去追击的将领正是我的爹娘,我娘亲那时候身怀六甲,肚子里怀着我的妹妹
倩儿,也是因为那次追到长白山附近,大战一场,动了胎气,所以我妹妹自小生
下来身体便弱,受不得累,一旦累得紧了便会喘不过来气。」

  (记不得这一节的,请回去复习第024章…劫信…之一的章节)

  卓天凡惊奇的哦了一声,哑声道:「风贤侄,原来你也知道十几年前的这件
事情,但是以我当夜的经历来看,那位敬王爷……那位敬王爷的行为着实让人心
生疑笃……」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闭上双眼道:「当夜我们二十多个人汇集在一起,
蒙了头面翻进柯府里,不过一会,史敬老爷子的公子史勇便被柯府中人发觉,我
等心想,这柯家人帮了敬王爷密谋叛敌,显然一家也不是好人,便抢杀过去,杀
了好些个下人,只留下一个活口,逼问他道:」洛都来到人现下住在哪里?『那
柯府甚是庞大,我们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出头绪,那下人眼见身边死人无数,早已
说不了话,只能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不——知——道。』老朽心道:」事已至
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便杀了那个下人,再让大伙儿分头去找,我们行藏已
露,便也顾不得留下活口,只能见人就杀,见火便烧,哎,老朽这一辈子杀人无
数,只是这一次……这一次却让老朽于心难安,这些柯府的下人,大多是妇孺老
幼,老朽等人害怕他们将消息泄露出去,又怕放过了一个本该杀之人,当时情急
之下,只能一个也不放过,直将柯府中杀了个底朝天,却兀自仍没找到敬王爷的
住处,老朽与你师父等人汇在一起,各自头上面巾上都是鲜血沾满,便是双眼都
被鲜血模糊住,大家清点一番,却是没有找到史勇夫妇的下落,大家不得已又只
能返身回去找,终于……终于在柯府里面一个最幽静的别院门边,找到了他们二
人的尸体。「……

            正文第374章归路之一

  身边北风越吹越劲,不但荡起草栗稻谷横飞,更是吹奏着三人的衣角发梢,
绕是以杨宗志胆大,见惯战场杀伐的场面,听到卓天凡说出这般残杀之事,心底
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战场上杀人,往往看不清楚对方的脸面,便已经分出生
死,况且各自都是为了不同的国家效命,杀了之后,心头也不会时时想起回念,
只觉得过程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但是好像卓天凡和师父东堂公这般的杀人场景,
而且杀的大多数都是妇孺老幼,更是同宗同姓的南朝人,意义却又不同。

  杨宗志暗道:「怪不得师父对这件事情会那般的后悔,又要去收养了十五个
孤儿算作抵罪,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他稍稍紧了紧秀凤的娇躯,发现秀凤缩在怀中已经瑟瑟发抖,目光呆呆滞滞
的,仿佛想着心事想的痴了,杨宗志心头一柔,轻轻抚弄了一下她被北风翻飞的
柔顺长发,待得听到可儿的爹娘死在柯府的后院,杨宗志才是忍不住狐疑的道:
「老前辈,既然府里面大多都是老幼,那……那可儿,那这史勇夫妇怎么又会死
在里面?」

  卓天凡一身衣襟被北方刮得猎猎作响,他摇头道:「我们循着他们二人的尸
身找进去,正好有人从院中仓促的逃出来,大家在院子门口碰个正着,我们就着
火把仔细的看上去,那些人……那些人有男有女,大多数正是身着蛮子的衣服,
大家心头怒火一起,顿时明白原来这史氏夫妇是命丧于蛮子之手,大家立时起了
同仇敌忾之心,便放下心事,又杀了进去,那些蛮子士兵倒也不弱,其间有几个
更是武功高绝,脚下的步伐轻功怪异的紧。」

  杨宗志点头道:「不错,蛮子的冥王教中有一种特异的轻功,确实是精巧的
紧,晚辈见过几次,倒是难以对付。」

  卓天凡嗯的一声道:「老朽等人算是当时这南朝江湖上的精英之士,这下里
二十多人聚在一起,那些蛮子兵初始倒还抵挡得住,到了后来也只能且战且退,
又乖乖的退回到别院当中,他们不顾自己性命,将其中一个贵衣打扮的女子护在
当中,显然那女子才是这次蛮子主事的使者,我们耗费了数人的性命,才将那些
蛮子兵一一杀掉,便将那女子围在了当中,老朽当时心已麻木,只对着那女子喝
道:」拿出来。『那女子浑身乱颤,抖的不成样子,脸色苍白的回答:「你……
你们要些什么』老朽就着别院内的烛火,仔细看过去,原来那女子竟然姿色样貌
出众,便是在咱们南朝的江山内,也算是少见的佳色,老朽冷笑道:」还装糊涂,
敬王爷给你的东西,还不快快给我们交出来?『那女子尖叫一声,双手死死的护
在了贵衣的怀中,老朽看的眼中一亮,心想:「她这么着紧自己的怀中之物,那
地图定然是藏在了怀里不可。』老朽将血迹流淌的铁剑收在身后,用小擒拿手的
法子抓了过去,却没料到那蛮人女子半点武功也不通,她手下各个都是高手,而
那女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一个照面,她便被老朽拿住了手腕,老朽不理她
的挣扎,从她怀中搜了一会,果然搜出来一张薄薄的绢布,正要拿过油灯打开来
看,岂知外面忽然传来两个稚嫩的同音,大哭着喊道:」莺儿姑姑……莺儿姑姑,
我爹娘他们……他们都死了!『「杨宗志与秀凤听到这里,不史禁对视一眼,心
知卓天凡此时才是说到了重点上,秀凤浑身紧张的握住了杨宗志的手臂,幽静的
眼眸里尽是无助和惊恐之色,卓天凡道:」老朽等人回身看过去,见到两个身穿
南朝小花袄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跑了进来……「

  他说到这里,眼神不由得倪视了杨宗志怀中的秀凤一下,又恍惚皱眉的道:
「那两个小姑娘年方二三岁,长相和打扮都相似的紧,头顶也都梳着南朝小姑娘
的双丫髻,她们跑进别院,兀自还没察觉出气氛的不对,而是对着那女子哭喊道:」
莺儿姑姑……莺儿姑姑,我们好害怕呀,你快去救救我爹娘,亭哥哥他们刚刚才
走,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卓天凡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那时站在老朽身后的是青城派斗玄道长,他
看见这两个小姑娘跑进来,猛地大喝一声,将那两个小姑娘都踢翻在地,那异族
的女子见此情形,不要命的将那两个小姑娘护在身下,斗玄道长大骂一声,将那
女子一剑戳了个对穿,剑尖透过女子的背身胸襟,斗玄道长拔出短剑,不知下面
的小姑娘有没有被刺到,便踢开那殒命的女子,只见到……只见到那两个小姑娘
一个已经吓得昏迷过去,另一个却是痴痴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她们身后的小花皮
袄却是被短剑锋芒划破,露出两个小姑娘血淋淋的背身,上面……上面各自都有
一副北燕飞的图案。」

  杨宗志和秀凤听到这里,不觉都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若说这两个小姑娘便是
当今的秀凤和赛凤姐妹,那她们岂不是……岂不祖籍都是南朝的北郡,更不会是
什么大宛国的无双公主,但是……但是此事确实匪夷所思,仅仅凭借两人背上的
燕双飞胎记,便指认两人就是那对可怜之极的小姐妹身份,不但是秀凤,即便是
杨宗志本人,也是将信将疑。

  卓天凡仰天道:「斗玄道长对其中的一个小姑娘说道:」小姑娘,贫道来问
问你,这位死了的女子是个什么人?『那小姑娘虽然年幼,但是脾气却是硬得很,
她呸的一声道:「你……你们杀了莺儿姑姑,你们都不是好人,我绝不开口告诉
你们。』斗玄道长又笑着问道:」原来你是不知道,那贫道再问你,那亭哥哥又
是个什么人,是不是看你们讨厌,所以不理你们走了?『那小姑娘又呸的一声,
大叫道:「才不是的,亭哥哥是被他爹爹带回洛都去了,他们刚刚走了不久,亭
哥哥才不会觉得我们讨厌,他喜欢我们的紧。』斗玄道长哈哈大笑,便要对这两
个小姑娘动手,此时老朽大叫一声,他才是停下了手。」

  秀凤默默念道:「亭哥哥……亭哥哥……」

  这名字似乎熟悉的紧,但是已经被封锁于内心的深处,一时却是半点影像也
记不起来,她想的头痛欲裂,呆呆的蜷缩在杨宗志的怀中,哑口无言,耳听着卓
天凡道:「老朽摊开绢布,就着火烛看下去,才发现自那女子身上搜出来的绢布,
上面哪里有半点地图和分割江山的画卷,上面……上面却是绣着鸳鸯戏水图,旁
边还题了小字,写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老朽等人看的
哑口无言,便舍了那两个小姑娘,任由她们在火势冲天的府内自生自灭,我们失
魂落魄的连夜去找董大人,到了董大人的宿处,那董大人早已走的没影,离踪渺
渺,哪里还能见到他的人影?「

  卓天凡叹息道:「自那以后,老朽每每回思这一段往事,便会心惊肉跳,老
朽想要建功立业,却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对是错,那敬王爷到底有没有叛敌,
老朽说不出来,但是那绢布上,缠缠绵绵的题字老朽看的清清楚楚,决计不会错,
后来老朽回门闭关,争雄的心思也淡了,便舍了门中的位置,而是孤身去云游天
下,哎……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老朽实在是想做一个能够忘记过往
的人,但是这件事情犹如梦魇压在心底,怎么忘也是忘不了……小姑娘,老朽今
日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只是因为看见你背身上的雁北飞触景生情,你这背身的胎
痕与那对小姑娘背身的胎痕可谓一模一样,小姑娘,你说你家中父母健在,而且
也从未遭逢过任何劫难,这一切也许便是天意,老朽这一生不堪回首,若是再遇
到那对小姑娘,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虽然事后江湖上盛传那敬王爷的确是叛敌
被诛,但是老朽那夜里所杀的人,大多数是些不相干的妇孺,这也都是不争的事
实,哎。」

  卓天凡说完了这些话,慢悠悠的转过身去,任由凛冽的北方吹起胡须头巾,
仿佛意兴阑珊的紧,他默默朝远远的江边上走了过去,行了几步,他又回头道:
「对了,风贤侄,方才这位小姑娘的体内蕴有南派凤舞池的内力,这凤舞池相传
是前朝的南茗公主所创,她老人家的一身功力得自于一个叫阴葵门的王姓祖师爷,
老朽道听途说,这位王姓祖师爷在传给南茗公主功夫的时候,颇有一些私心,在
内力中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命门……这位小姑娘体弱之至,我们方才合二人之力,
也没有冲开她的血脉,她此时经脉受损严重,再若强行冲脉,只恐她承受不住,
老朽帮不到你,你们……你们自己好自为之罢。」

  杨宗志听得心头暗叫惭愧,这冲穴失败分明是自己受不住秀凤的诱惑,乱了
气劲所致,可卓天凡灰心之余,却是尽数揽上了身,杨宗志心头一柔,逆着北方
高声道:「卓老前辈,您要走了么?」

  卓天凡不回身来,呵呵笑了几声,声音清冷的传来,只让人更是惆怅,他挥
了挥手,便漫步远去。杨宗志看着卓天凡渐行渐远,身影逐渐消逝在夜幕之下,
才缓缓低下头来,见到怀中的秀凤珠泪横流,轻轻哽咽出声,他不觉心疼道:
「秀儿,你还在想方才卓老前辈说过的话?」

  秀凤娇声轻泣道:「宗郎啊,不知怎的……不知怎的,人家听了这些话,心
里面好生的难过,你知不知道,秀儿一直都觉得对幽州城好生亲切,甚至……甚
至秀儿还在幽州城里买下了一处老宅子,过去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秀儿便会去
那老宅子里面住下一段时间,只是住在里面,秀儿便会心头宁静,现在回想起来,
你说……你说……会不会是……」

  杨宗志心头叹了口气,哑口道:「我心底里自是万分希望你们姐妹都不是北
方四国的人,但是……但是我又万分的不希望,你们便是那对苦难的小姐妹。」

  秀凤抬起惨白的小脸,静静的看着杨宗志,忽然娇声哭道:「宗郎呀,人家
反正也没有一两日好活了,秀儿死了之后,你便去将赛凤那个苦命的丫头偷出来,
然后带了她在你身边,不要让她受了半点委屈,好不好?秀儿没有福气,不敢叛
了父王跟着你,但是赛凤那丫头自来寡言少语,内心却比秀儿坚强,她可不会管
什么身份地位,心里面便只有着一个你,秀儿原本答应你一道回去凤凰城中去找
她,但是看来……但是看来秀儿是要对你和赛凤食言了。」

  秀凤的话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弱,直说到最后,却是小
脑袋一歪,斜靠在了手臂之上,杨宗志看的心头大惊,恍惚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鼻
息,方才暗自吁了一口气出来,他心知此刻秀凤身子羸弱,今日下午以来,又发
生了这么多事情,只怕她的身子便更加受不了,他遥想起那个曾经在凤凰城内,
摇荡手腕铃铛的媚气逼人的大公主,再看看此刻怀中躺着的秀凤,楚楚可怜,仿
佛是另外一个女子。

  杨宗志慢慢站起身来,将秀凤拢身抱在怀中更紧,转头看去,却发现一直呆
在身边的印荷早已不知踪影,他们二人方才听着卓天凡说起往事,自是难以注意
到印荷的动静,此刻再来找,却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杨宗志心想:「莫不是……莫不是已经回去景村了么?」

  转念又道:「即便是走了,怎么会不与我打个招呼?」

  刚刚想到这里,他忽然抬头瞥见远方夜幕的矮树之下,正有个娇小的人儿对
着自己这边挥手,银铃般的声音随着北风若隐若现的传来,仿佛在娇喊:「公子
……公子,我在这边。」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暖,下意识抱着秀凤走了过去,走到那颗矮树,便要穿过
一条小溪,江边溪水大多与江水同源,只是从不同渠道分了流,这里的溪水清澈,
漫过田野,隐约还有些小鱼在溪水中徜徉,杨宗志跳过小溪,仔细看过去,正好
对上一个笑颜如花的清丽脸庞,不是印荷又能是谁?

  杨宗志笑道:「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走了。」

  印荷本是喜笑颜开,听了这话,却是不乐意的嘟起了红彤彤的小嘴,扭着细
细不盈一握的腰身,不依的道:「公子呀,你……你这是讨厌印荷了么,所以…
…所以才要想着法子赶她自己离开?」

  杨宗志面色一愣,失笑道:「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

  他稍稍低下脑袋,凑近印荷香喷喷的小脸,浅笑道:「对不住,是我方才说
错了话,印荷姑娘,你大人有大量。」

  印荷噗嗤一声放开紧绷的小脸,羞怯的背着小手儿,跺脚道:「哎呀,人家
只是个小丫鬟,哪里能当得你这大公子来赔礼道歉呢。」

  她掩住小嘴咯咯娇笑几声,又望着杨宗志怀中兀自不醒的秀凤,旖声问道:
「怎么样,月姐姐救过来了么?」

  杨宗志听得眼神一黯,低头看了几眼,见到怀中的秀凤呼吸均匀,仿佛熟睡
的紧了,暗想起这小狐狸一般的佳人,何曾这般柔弱无依过,杨宗志叹了口气,
只是摇了摇头,印荷瞧见,不觉心疼的蹙起细小的眉头,开颜道:「公子啊,你
别多担心了,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呢,嗯,公子,你抱着月姐姐这么久,是不是
也该饿了,印荷给你准备了些好吃的呢。」

  杨宗志听得一呆,这里荒郊野地的,他们出门也没有带着任何烹煮器具,怎
么能够准备好吃的?印荷见杨宗志展眼四顾去看,不觉促狭的眨了眨明媚的大眼,
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伸手一牵杨宗志的衣袖,才甜腻的道:「公子爷,你跟着
印荷来,人家在前面农户家里给咱们借了个茅屋呢,而且……而且印荷还给你和
月姐姐作了可口的鱼汤。」

            正文第375章归路之二

  北风呜呜的刮在茅屋外,房顶不时有些捆绑不牢的茅草被掀了下来,屋内却
是燃起灯火如斗,昏昏黄黄的烛灯照射过来,便见到简陋的小桌上摆了饭菜,这
里是农家的外堂,一般并不住人,只是平日堆放些柴火农具用,看着更是四壁清
贫如洗。

  桌上摆了几个小碗,碗中有白花花的米饭,农户家中大多自给自足,自己耕
田,也自己享用,算是一种便利,况且印荷自幼心灵手巧,奶奶卧病在床,老父
也近暮年,家中的家务事自然是她一力承担,整治出这么一桌朴素,但又颇为可
口的饭菜倒是轻而易举。

  杨宗志闻着桌上浓香扑鼻的鱼汤,也真是有些饿了,他仓促的扒了几口大白
米饭,又喝了几口鱼汤,满足的啊的一声,便要站起身来,身边的印荷小手儿一
拉,娇声道:「公子,你是要给月姐姐喂饭的么,这些小事,便让印荷来做好了。」

  她说完了话,径直从杨宗志手中接过鱼汤浸泡的饭碗,取了一根小汤匙在小
手里,转到一边的矮矮小床边,拿起汤匙,放在嘴角微微吹几口气,才伸出嫣红
的小舌头舔上一舔,小手儿一伸,圆润的汤匙轻轻顶开秀凤失色的红唇,将鱼汤
灌了进去。

  杨宗志在身后看的一柔,印荷这小丫头如此善解人意,无怨无悔的陪伴在身
边,自己今日答应她跟在身侧,着实是有些冲动之下,此刻遥想起不远的武当山
上,岳静与天丰师兄只怕早已情义涟涟,成就好事,就仿佛洪崁离当年拿了重礼
去北斗旗贺喜,却是见到自己心头属意的叶若碎跟在大哥丁晚成的身边,牵手漫
步而行,吟诗作对,好不郎情妾意。

  杨宗志深深的叹了口气,不以知道自己日后若是见到岳静与天丰师兄微笑携
手而来,会是怎么一幅反应,当年洪崁离一见之下,惊怒如狂,止不住的站在江
滩边大声吼叫,但是杨宗志却是暗暗知道,自己就算见到这番场面,恐怕……也
只会默默的转回头去,只盼着再也看不见一分才好。

  叮当一声,印荷将小碗中的鱼汤尽数都喂进秀凤的小嘴之中,又伸出小手儿
清理了一番秀凤的嘴角,小手儿还未收回,抚在酥嫩的软肉上,暗自绯迷的道:
「月姐姐的嘴儿真是好小巧的,红唇白齿的当真好看,现下她大病在身,已经如
此的美丽可人,若是她痊愈之后,更不知……更不知会如何的迷死公子爷呢。」

  印荷想的心头一羞,暗暗抿住自己同样娇艳的红唇,转身站立起来,只是她
心思不属之下,浑然没有注意到杨宗志一直站在身后没有离去,她慌乱的站起小
身子,鼓囊囊的胸脯儿便在杨宗志的胸口上顶了一顶,印荷只觉得酥胸一软,继
而浑身迷乱的发麻,握着小碗的小手儿一抖,小碗便再也拿捏不住,叮咚一声就
要跌落下地。

  杨宗志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一扶,接住落在半空的小碗,低头看下去,见
到印荷晕红着小脸,哎呀一声却是跌倒在小床上秀凤的身边,此刻身下躺着的,
是两朵容颜清丽的并蒂莲花,左边那个花衣丫头打扮虽朴素,但是娇美如花,姿
色却已是掩饰不了,右边那个双眸紧闭,花枝惨淡,但是媚尽世人的风情却又同
样触目惊心。

  杨宗志微微一笑,伸出大手扶起娇躯轻颤的印荷,调笑道:「怎么如此不小
心呢,还是我吓着你了?」

  印荷娇滴滴的摇了摇头上的大辫子,不敢抬头去看他,更加不敢将自己心底
里,方才那浑不知羞的想法说出来,她举足无措的将两只小手儿在衣角下暗自揉
搓,高耸的胸脯儿一起一伏,娇媚的呼吸却愈发的急促,喷出大股大股的如兰香
味到杨宗志的胸口上。

  杨宗志鼻头心下皆醉,只是瞬时又清醒过来,暗自摇了摇头,便转过印荷窈
窕的小身子边,扶起床上兀自不醒的秀凤,抱着她一道走了出去,印荷看的心儿
一痴,小手儿挥起待要说话,只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忍不住,只在心头委
屈的想道:「公子呀,外面天寒夜冻的,你……你怎么还要出去呢,是……是不
想让印荷陪在这里的么?」……

  杨宗志抱着秀凤走到方才印荷等候的矮树底坐下,树边有小溪潺潺流过,叮
叮咚咚声音清脆入耳,北风吹起,刮得头顶树枝左右摇晃,也刮得天空的云朵纷
纷北去,夜空晴朗,星光和月光渐渐露出头脸,照耀在这江滩边的田园之中。

  杨宗志紧了紧怀中的病佳人,将自己的手心又抚弄在她冰凉的肩头,浑然没
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个窈窕的黑影子静静的站在北风中,扑簌簌如同醉柳。
过一会,身下咯的一声,秀凤缓缓睁开如梦的星眸,大眼睛一眨,比起头顶的星
光也是璀璨不遑多让。

  秀凤紧了紧自己的小脑袋,尽数都纳入杨宗志的怀内,只是这么相互依靠着,
便让自己活得如此充实,她不觉稍稍抬起小脑袋,深情无限的倪视住头顶杨宗志
的侧面,轻笑道:「宗郎啊,你……你在想些什么?」

  杨宗志叹息道:「世事如棋,往往看不真切……一年之前,我带兵打到阴山
脚下,在阴山上碰见个白发的老道长,他给我摆了一局残棋出来,只是要点醒我
万勿仓惶北进,而应该转师回朝,我当日年轻气盛,浑然也不放在心上,而是自
顾的带兵去了凤凰城……」

  秀凤听得凤眸一亮,咯咯娇笑道:「是了,若不是你来到凤凰城里,我们…
…我们也不会那样遇见,人家……人家也不会这般受你的欺负,让你……让你将
人家的小心思里占了个满,你还兀自不如意,更要人家将自己的小命也交到你的
手心里,才算得意。」

  杨宗志摇头笑道:「咱们身份如此,就算那次在凤凰城里不碰见,日后指不
定在其他什么地方,或许是沙场之上,又或许是庙堂阴谋之争中会面,你这小狐
狸向来足智多谋,又甚是得到你父王的宠爱,我要对付你可不容易。」

  两人同时抬头看着夜色,天空透亮,遥想起前尘往事,相交风月,不禁心底
里都泛起快慰的涟漪,秀凤缓缓闭上星眸,娇声道:「宗郎啊,你……你再抱的
人家紧一点,嗯……你说说,若不是那天夜里,你稀里糊涂的闯进人家的小院子,
拉着人家,就让人家跟着你回家,我们要在其他场合下匆忙擦身而过,你……你
还会将人家的心儿,勾得这般彷徨无主的么?」

  身边清冷,秋夜起风后,空气中带着丝丝的水汽水雾,但是秀凤斜倚在杨宗
志的怀内,但觉此刻才是自己有生以来,罕有的甜蜜满足,说了几句话,她不但
羞红了嫩白的双颊,更是娇躯内也温暖如火,杨宗志低下头来,点了点朱漆般的
大眼睛,不觉失笑道:「我不知道,我到了此刻才明白世事总是难以预料,有时
候你万分笃定的一件事情,到了手上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而你从来琢磨不到的
事情,却又顺风顺水,哎,就好像今日碰见那位卓老前辈,他正当风头正劲的健
年,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件事情,使得他自己心灰意懒,放掉了多年浴血打拼下
来的江湖地位,而是孤身去游山玩水,寄情于山水当中,他的心底里,委实也有
着他的痛苦,自责和后悔。」

  杨宗志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再说到我师父,他老人家忠肝义胆,
为了对别人的一句承诺,便守口如瓶,十多年来都不敢将这件事情宣诛于口,却
也惹得师娘对他猜忌不断,后来师娘更是离了他的身边,回到了峨眉山,师父他
老人家这辈子守信守义,何尝心中又没有自己的难过和郁结。」

  秀凤幽幽的叹了口气,娇滴滴的道:「宗郎啊,你说的不错,他们都是响当
当的好男儿,可是……可是却又受到朝官的挑唆,犯下了错事,宗郎你说,那个
什么敬王爷留给什么莺儿姑姑的绢布上,写着的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
暮暮这两句话,到底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宗志想了一想,摇头叹息道:「这两句话字面上,只是在说情,看起来与
国家纷争,江山社稷可搭不上任何的干系。」

  秀凤咯咯的娇笑一声,梦幻般的星眸直直的倪视住杨宗志的面庞,缓缓喷着
口齿晕香,低声道:「许是……许是那个什么敬王爷,也好像宗郎你这般,千方
百计的勾住了莺儿姑姑的小心思,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一个是南朝的王爷,更是
有继承社稷的寄望,而另一个……另一个却是个异族的不知名女子,又怎么能有
好的结果,所以才会留字写道:长久时……朝朝暮暮。」

  秀凤说到这里,念想起自己的情形,哀哀的低叹了一声,声音酥软的入耳,
不觉让杨宗志的心头也起了共鸣。

  敬王爷和莺儿姑姑之间的情事,他由来也没有听人家说起过,他对敬王爷的
生平为人,仅限于爹爹在回忆当年长白山追剿之时,说过的几句话,此刻回头想
想,敬王爷在皇位争夺最激烈的时刻,竟只身带着家从赶到北郡去,难道……难
道只是为了与这莺儿姑姑会上一面,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责任么?

  而那柯家一族更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被一群江湖汉子们冲杀进去,杀了
个满门不剩,那对小姐妹虽然并未葬身刀口,但是……她们年纪幼小,又体弱无
力,家中遭遇此等惨事,大火四起,想来她们要独自去逃命真是千难万难。

  杨宗志叹了口气,唏嘘不已的道:「这事情的内幕只怕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
单,事情过去十多年,当事人大多死的死,散的散,而且当年皇位之争早已落下
帷幕,先皇惠宗皇帝即了位,又过十几年,惠宗皇帝驾崩,才传位给了当朝的仁
宗皇帝,卓前辈和我师父等人想要建功立业,为南朝子民谋福祉,却不知道自己
作的是对是错,若是杀对了人,那倒还罢了,只不过落下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
名声而已,若是……若是杀错了人,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死在手底,当真
有些接受不了。」

  秀凤轻叹道:「可惜秀儿命不久矣,不然……不然秀儿当真想回去问问父王
和老臣子们,看看……看看当年那莺儿姑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再来看看……再
来看看……」

  她说到再来看看,本是想说,再看看她与赛凤到底是不是当年柯家留下的后
人,只不过这话到了嘴边,她不知为何,竟然不忍心让杨宗志失望,便住口不敢
再提下去。

  杨宗志呆坐了一会,身边北风吹奏,倒也让他的脑子愈发清醒,他回思起卓
天凡临走之前留下的话,忽然心头一动,轩眉道:「对了,方才卓老前辈说你们
凤舞池的内力里面,被人留下个命门,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凤咯咯的娇笑一声,笑颜如花,看在夜色下更为分明,她轻启樱唇,媚声
道:「宗郎呀,阴葵门和王老祖师的事情,人家倒是隐约听师门的几位师叔说起
过,但是……但是我师父她老人家自来不苟言笑,从来不会像你这般一会板着脸,
一会毫无正经的逗弄人家,所以命门的事情,人家可是半点也不知道。」

  杨宗志舒缓开眉头,点头道:「我在西蜀罗天教的时候,曾经听了阴葵门两
位后人说起过这件事情,当年南茗公主被人捉到了北疆,好像是长白山附近,朝
中派了一位副都统去追,那位副都统姓王,单名一个妥字,便是后来的王老祖师,
他在道上救下了南茗公主,带着南茗公主到了一处山水田园养伤,就这么静静的
渡过了几个月的时光,就在这段日子里,他们朝夕相处,王老祖师对那位南茗公
主暗暗生了情愫。」

  秀凤咯的一声,娇气道:「那这位王妥可没有本事的紧,他跟着祖师婆婆这
么多岁月,却一点也没有摸到人家的芳心,可不像某位蛮横的少将军,将人家强
行掳走了,也……也将人家的心儿偷得一点不剩。」

  秀凤说完了话,不觉抿嘴娇笑了起来,声音顺着北风响起,再低头看她此刻
晕红着双颊,当真是艳丽不可方物,如同一朵怒放的幽兰。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动,不觉哈哈笑起来,宠溺的道:「你这小狐狸又拐弯抹
角的骂人,王妥有没有本事我可不清楚,但是他对这南茗公主可谓情深义重,后
来前朝兵败,他们二人在市镇得到消息,便结伴回了大都,南茗公主眼见山河破
落,便偷偷率众谋事,王妥都甘愿无悔的陪在身边,他们几番密谋也不得成大事,
最终南茗公主却是丢下王妥一人,独自去了神玉山创下凤舞池,这……这王妥倒
是有些可怜。」

  杨宗志说到这里,忽然眉头一昂,仿佛想起了什么,但是一时又丝毫捕捉不
到,秀凤在身下轻笑道:「才不是你说的这样呢,我听派内的师叔们偷偷议论说,
说是……说是那王妥本是个粗汉子,一点也不像你这般整日笑吟吟的害人,那王
妥不苟言笑,却又……却又……」

  她小声小气的说到这里,忽然脸色更是印红一片,倏地住口说不下去。

  杨宗志低下头来,浅笑道:「却又什么,秀儿你怎的不说了?」

  秀凤抬头看着他那嘴角的一抹微笑,不觉心头一痴,咬住小嘴道:「师叔们
说,王妥他……他好几次大着胆子轻薄祖师婆婆,这王妥是挂职的副都统没错,
但是却不解半点风情,祖师婆婆原本对他感激的紧,但是她身份自来就高,就算
是想要和王妥成就好事,面子上总是挂不出去,再加上王妥莽里莽撞的几次非礼
祖师婆婆,祖师婆婆才会失望之余,独自跑到神玉山去的呢。」

  杨宗志静看面前的怀内佳人,见她悄声说了几句羞人话,隐约是想起了什么,
香韵的呼吸不自觉急了一急,璀璨的双眸更是媚眼如丝,荡起摄人的秋水,杨宗
志看的心头一亮,猛地拍着自己的脑门,哈哈大笑的道:「是了……是了,就是
这样!」

  秀凤心头旖旎想道:「坏……坏宗郎,你还不是和那王老祖师一样,见了人
家一会子不苟言笑,一会子……一会子又肆无忌惮的轻薄非礼人家,只是人家不
是祖师婆婆,硬不下来心肠,才会被你所趁,将人家女儿家的脸子都丢尽了……」

  她方自想到这里,却又抬头看见杨宗志放声大笑,瞧着得意之极,她心头更
是一羞,忍不住花枝乱颤的娇嗔道:「坏……坏宗郎,你……你还笑话人家,你
还笑话人家!」

  杨宗志笑声一止,却又变得柔情,轻轻嗜咬了秀凤红的透红的小耳垂,凑低
声道:「秀儿,你看这里风景怎样?」

  秀凤听得一呆,茫然道:「这里自然是好,不然人家也不会想着埋骨在此,
怎的了?」

  杨宗志重重的点了一下脑袋,抿住嘴唇道:「当年王妥救了南茗公主,也是
和她在一个山水田园里养伤,王妥一面照顾南茗公主,一面还要传授给她武艺,
想来……想来他的内力,也是这个时候传给南茗公主的,是不是?」

  秀凤乖乖的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螓首,杨宗志又道:「秀儿,你说那位王
妥对南茗公主多有失礼之举,这些……这些实在都是人之常情,天下间若有一个
女儿家,长得好像你这般的风情万种,却又宜嗔宜喜的无比可人,那不但是我,
就算是任何一个世人,与你呆久了,只怕也管不了自己的心,管不了自己的手脚。」

  秀凤听到心头一喜,杨宗志好像此刻这般当面夸耀自己,那是从未有过,这
家伙从来只会冷冰冰的对着自己,又或者气骂自己是只小狐狸,此刻杨宗志真情
毕露,秀凤看在眼底,不禁潮湿了双眸,颤着红唇娇唤道:「宗郎……好宗郎!」

  杨宗志对着秀凤眨了一下眼睛,再道:「秀儿你说,王妥面对南茗公主,一
面要传她内功,朝夕相对,另一面却又要忍着心头的万千绮念,岂不是好生辛苦,
他传给南茗公主内力,却又不尽全力,而是留下个命门,他应当是怎么想的?」

  秀凤听得一呆,茫然念了几遍,喃喃的道:「是……是怎么想的?」

  杨宗志笑道:「你不是男子,自然不了解男儿家的苦闷……」

  他说到这里,眼神闪亮的一转,又将嘴角凑近秀凤的耳垂边,轻轻笑着说了
几句,秀凤一听,啊的一声娇唤,不但是小脸,即便是雪白的脖颈和小手儿都是
羞红涌起,眼角弥荡动人的秋水。

  秀凤抿紧红唇,默默念想了下,猛地将整个螓首都抵死在他的怀内,颤巍巍
的嗓音甜甜的传来道:「坏……坏宗郎,你……你想要轻薄玩弄人家,便……便
你自己下蛮劲来作,反正秀儿现在也没有一点力气,抵挡不了你这霸王,你……
你干嘛要千方百计的,绕着弯将人家诓进你的套子里,你真是……你真是坏也坏
死呢!」

            正文第376章归路之三

  印荷束住小手儿,站在远远的草垛之间,天色逐渐幽蓝暗淡,头顶映射出星
光余晖,照在她的秀发上,也照在她润润的似水秀眸中,她的眼神却是瞬也不瞬
的盯着远方的一颗矮树下面看。

  那矮树下有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凑在一起,合着身边广阔无垠的田野,也
合着诗情画意般的山水丘陵,印入眼帘只让人心生羡艳和旖旎。

  不时的,还有些咯咯咯咯清脆银铃般的娇笑声,顺着疾面刮来的北风传入耳
中,印荷的眼眸更加潮湿,红馥馥的嘴角也越抿越深,看着此情此景,她忍不住
情思翻涌:「公子他……他对月姐姐可真真是好,哎,其实这也难怪,月姐姐身
子愈发的弱,可是对着公子爷却又更加娇痴婉转,我若是位男子……也会对这般
无双的佳人转不过眼,便不会……便不会去在意一些不起眼的小丫头。」

  想来想去,公子爷毕竟还是将自己当成了那位不知名姑娘的影子了,他虽然
口中不说,但是每次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会若有若无的提起那位姑娘的事情,
其余的时刻,公子爷大多是对着月姐姐发呆,自己这毫不起眼的小丫鬟又……

  印荷低低的娇吟一声,害怕自己这不争气的细声,会随着北风被身前的两人
听见,矮树左摇右晃,树下月姐姐的甜笑声也越来越媚,越来越低,甚至……甚
至隐约已经听不清楚了。

  印荷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却抚了抚自己冰凉的嘴角,红唇也是同样的小巧,
不知道……不知道公子爷会不会留意到过,回想起再见他的第一晚,自己给他喂
下鱼汤,他兀自张不开嘴,后来……后来自己还是灵机一动,用自己的小嘴给他
喂了下去。

  印荷心头忍不住一羞,嘴角这才挂出一丝梨涡浅笑,正在此时,印荷忽然惊
讶的看到矮树下的杨宗志放声大笑几下,然后一把抱起秀凤,意气风发的朝回走
了过来,印荷呀的一声,赶紧垂头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有没有不妥,又伸出小
手儿,将秀眸中欲滴的清泪抹了开去,才展颜娇笑一下,脚下小步子惴惴的向前
迈过去。

  还没走到近前,却又见到公子爷抱着秀凤,秀凤仿佛被他说的抬不起头来,
而是将整个小脑袋都死命的藏进他的怀里,他们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往这边方向
过来,而是……而是身子一折,径自朝茅屋的方向走了过去。

  印荷心儿委屈的一沉,身前的茅屋还有昏暗的灯火透出来,她眼见着公子爷
哈哈大笑着,将秀凤抱了进去,然后只听见呀的一声娇唤传来,仿佛月姐姐被吓
了一跳。

  印荷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来到茅屋的门前,大门虚掩着,只有微微的光亮
透出,印荷不知自己是该跟进去,还是……还是只能站在寒风里,等上一宿,不
过一会,秀凤娇滴滴的嗓音,透过门缝传来,轻媚的道:「哎呀,坏宗郎,你…
…弄得人家痒死啦!」

  继而嗓音转为痴痴的媚音,又媚声道:「宗郎啊,人家的……人家的身子好
看不好看?」

  杨宗志喘息的嗓音传来,胡乱的道:「你这玉体横陈果然窈窕丰挺,真是个
迷死人的小妖精!」

  印荷听得心头一痴,暗自也伸手抚摸了下自己碎布花衣包裹下的,高耸胸脯
儿和柔细的腰肢,暗自唤道:「公子爷……印荷……印荷的身子也不差的呢!」

  门缝里秀凤的嗓音愈发媚得滴水,咯咯的传来道:「宗郎……宗郎……秀儿
求求你,你去将灯火灭了好么,这样子……这样子秀儿真是羞也羞死了!」

  印荷听到灭灯两个字,顿时想起那夜里自己和丁家的小姐姐灭灯之后,偷偷
摸摸的爬到公子爷的胸前,然后一左一右的抱住了他,将他死死的抱在怀内,给
他捂汗的事情,印荷心头想的砰砰乱跳,暗自娇喘了几声,旖旎的心想:「公子
爷这是要……这是要……啊呸呸呸,公子爷好大的胆子啊!」

  果然里面公子爷的声音哈哈笑着传来道:「灭灯作甚么,我还要好好看看秀
儿身后的雁北飞胎记,到底是怎么样的稀世罕有!」

  接着秀凤柔腻的嗓音骨碌碌的娇吟一声,顿时没了声息,只能听到窸窣的衣
衫裂空之声,印荷只感到脚下一软,顿时整个娇躯酥软无力的斜靠在半掩的木门
之上,心头跳的飞快,两只小手儿拼命压住急剧欺负的妙曼酥胸,止不住的浮想
联翩:「公子爷他就是这么大胆的呢,要不然……要不然也不会带了人家去吴老
爷府上大闹一通。」

  房内静默了一会,隐约只能听见啾啾的暧昧声响,印荷一时还没明白端倪,
便……便颤着小手儿,偷偷将自己的秀眸贴住门缝向里面看了进去,房外黑灯瞎
火,但是茅屋内却是在桌上点了油灯,首先印入眼帘的却是白色的墙壁上,两个
人影子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从这里看进去,床铺整个都被桌子挡住,便只能模模糊糊的见到墙壁上的倒
影,倒影中那两人仿佛距离甚近,而且两人的嘴角一晃一晃的贴住,过一会,便
可以看到那钗发的女子从自己的小嘴中仿佛吐出个什么小小的东西,接着公子爷
的影子便凑上前去,对着那东西百尝不厌的吞嗜,啾啾的媚人声便随即传来。

  印荷心头如痴如醉,一时想起那夜回家时,自己躲在月光下,偷偷将自己的
影子,投身到公子爷的影子里面,一时又想起了自己给公子爷喂鱼汤的时刻,曾
经……曾经用自己的红唇在他的嘴角厮磨了好一阵,可是……可是月姐姐嘴中吐
出的又是什么东西呢?是……是她自己的小舌头么?

  印荷啊的一声娇吟,更是面红耳赤,秀凤的红唇之美,如同樱桃般的娇艳欲
滴,就算自己身为女儿家,看过之后仍然会砰砰心动,更何况公子爷这般的鲁男
子,印荷咕噜一声,暗自咽下口中的唾沫,却也……却也偷偷的伸出自己的小香
舌,学着那墙壁上的女子模样,一伸一伸凑到面前,一边心头痴痴的念道:「公
子啊,印荷……印荷的小舌头也……也给你吃,你……你要不要?」

  吐了几下,几缕相思的津液顺着舌尖滴落下来,印荷又将舌头一收,在嘴中
抿了抿自己的津液,暗自也觉得好生甜腻无比,此时里面的公子爷忽然咳嗽一声,
喘息道:「秀儿……你乖乖的爬起来,让我……让我好好看看你身后的胎记!」

  秀凤娇滴滴的甜腻嗓音,如水道:「不要!不要嘛,宗郎,你别这么羞人家
啦,人家实在是不敢!」

  杨宗志哈哈大笑,哼道:「你知道王祖师爷是怎么留话给他的后人的么,咳
……咳,他的遗言便是每代阴葵派的男弟子,一生都要紧记,要让凤舞池最最出
色的女弟子趴伏在自己的面前,高高的翘起香臀儿,不但自己做下恶事,还要禀
告让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嘿嘿,秀儿,你如此秀外慧中,而我也算是阴葵派的半
个门人,据说我身上有股龙欲神功的真气,我心想:王祖师爷传给你们祖师婆婆
内力,却又留下命门,他定是……他定是想要等个合适的时机,让你们的祖师婆
婆亲自回去恳求于他,甚至……甚至自己扒下了衣衫,乖乖翘着香臀儿跪在他的
面前,如此才算解了被她遗弃之恨!」

  秀凤呸的一声低唤,娇声不依的道:「坏宗郎,只有你……只有你这样的坏
家伙才会作出这样的打算,人家……人家才不会是像你说的那个样子!」

  杨宗志喘息着笑道:「你先听我说完,到底怎么样才算是个合适的机会呢?
王祖师爷既然传了内力出去,定然……定然是想,南茗公主以后若是与人比拼,
受了重伤的话,才会追根溯源,回头去找到他……」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而转柔,轻声又道:「秀儿,你现下内力不济,实在是
已到油灯枯寂的时刻了,我只能赌上一赌,若是那王妥在天有灵,但请保佑我救
回你,如此我定然去寻到他的祖坟,给他上香磕头!」

  印荷在门外听到一柔,暗想:「公子爷才不会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儿,他作每
一件事情,都有他自己的打算,只是外人不明白,看不懂的罢了!」

  正在此时,她忽然又面红耳赤的看见墙壁上的人影一转,跪着的男子身影,
果真将身下的女子娇躯转了个头,让那女子面朝床铺,背朝着自己跪下,然后伸
出手去,握住那女子比垂柳还要柔细的腰肢,身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猛地向前一
顶,顶进了那高高翘起的女子香臀儿内。

  门内秀凤啊的一声娇吟传来,仿佛雪雪的呼痛,又仿佛委屈的细细呻吟,不
住价的轻泣道:「宗郎……我恨死你了,人家……人家恨死你了!你……你为什
么又要对人家这么好,人家真……真恨不得将自己完完整整的都让你吃下去,让
你嚼烂了一滴都不剩下,再也离不开你一步呢。」

  公子爷的影子停了一会,仿佛怜惜的伸手摸了摸身前女子的如云秀发,接着
却又是嘿的一声传来,公子爷便是再无一丝怜惜的激烈动作了起来。

  印荷看的头晕目眩,油然间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时,身逢何地,那墙壁上的公
子爷龙精虎猛,仿佛威不可当的大将军一般,而他身下的柔弱女子却好像是胯下
骏马,任他骑纵,只能虚软的在身下发出阵阵糜得媚死人的喘吟。

  印荷只感到自己口干舌燥,她自幼以来,一直都跟爹爹和奶奶生活在一起,
除了这次与杨宗志,便再也没有孤身出过远门,她常年和爹爹呆在舟子之上,虽
然沿途去的地方多,但是这般男女之间的火热情事,她也是一点也没接触过。

  此刻乍一看见墙壁上突突的倒影,印荷目瞪口呆,却又……却又感到一股对
公子爷的痴痴情火聚在心中,发不出去,回想起公子爷的一容,一貌,一笑,一
皱眉,各个生动无比,此刻公子爷在房中紧抱着另一个女子,嘴中哼哼有声,仿
佛又是得意,又是满足,印荷却丝毫感觉不到寒风的冷意,而是……浑身上下火
热异常。

  她抿了抿自己失水的红唇,忽然感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下热的厉害,她下意识
伸手一按,哆哆嗦嗦的娇声道:「公子呀……公子,印荷……印荷好想你!」

  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秀凤痴迷的嗓音不断的传来,时而……宗郎,秀儿的
亲亲宗郎般乱叫,时而又……宗郎啊,人家快死了,你……你快把秀儿的命拿去
罢的说话。印荷听在耳中,也不知月姐姐到底是痛苦还是快慰十足,只是在自己
心头痴想:「月姐姐也好大胆呀,若是……若是公子爷也会这般的对我,我……
我可不敢说一句话,说一个字的呢!」

  印荷的呼吸愈发的急促,急到声音慢慢汇聚到细细的喉管里,快要抑制不住
的从那喉管中迸发出来的时候,里面的秀凤忽然啊的一声尖叫,然后……印荷凑
眼看到,墙壁上的两个人影死死的抵在了一起,秀凤浑身乱颤,高高的美臀儿朝
后更是惊人的耸起,将美臀儿和公子爷的小腹之间,挤得没有一丝缝隙,接着月
姐姐才瘫软的痴唤一声,浑身无力的跌落下去。

  印荷看到这里,只感到自己一身酥骨媚肉止不住的哆嗦涌起,自身下潮热无
比的羞人处,猛地喷薄出大股大股的相思粘液,俱都喷在紧紧贴着的亵裤之上,
印荷死死的咬住自己细碎的小玉齿,两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小脸上也绽放出妖
冶的媚红,只是紧致的双腿间,一抖一抖的,乱成了一片,不经意时,浑身早已
没有一丝力道。……

  咿呀一声,推开房门,外面天空大放晴朗,晴好的微风吹拂在面上,带着稻
谷的花香,也带着淡淡的余温,秀凤的脸颊上挂着满足之极的余韵,便是嘴角也
是那般的似笑非笑,回头瞥了一眼乱糟糟的床铺,她不禁羞赫的啐了自己一口,
却又好生甜蜜无比。

  脚下叮咚一声轻响,一个软绵绵的小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在了自己的脚边,
秀凤微微一惊,低头看下去,才是面色更加通红,念想起……昨夜里自己那般不
知羞耻的,被心上人儿按在身下,好生亵玩了这般久,此次不但是将自己浑身上
下亲吻了个够,甚至……甚至连夫妻间最最亲密无比的事情,也让那爱郎尽数都
做过了,自己心醉之余,却是……忽略了他身边一直紧紧跟着的俏丫鬟。

  秀凤不敢回头再去看屋内,赶紧走出去,又悄悄的掩上了房门,身下的这俏
丫鬟靠坐在门栏边沉睡,那岂不是……那岂不是她昨夜听了自己一宿的春戏?

  秀凤娇躯噗通一下颤了一颤,更是强自忍住身下的不适,轻轻弯下腰推了推
俏丫鬟的胳膊,印荷嘤咛一声幽幽的醒来,睡眼惺忪的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望见
……一张红晕密布的娇媚小脸,那小脸上此刻是如此春情灿烂,阳光照射下又仿
佛带些圣洁之光,印荷看的一痴,俏声傻傻的道:「月姐姐,你……你好美!」

  秀凤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又暗自啐了自己几口,才拉起印荷的小手儿,与
她向远远的矮树小溪边走去,印荷走了一会,才是渐渐清醒过来,抬头见身前的
秀凤行走如常,再也不复前几日病恹恹,无法下地的模样,不觉又开心的道:
「月姐姐,你果然被公子爷给治好了?」

  「治好了!」

  想起昨夜那坏宗郎治好自己的手段,秀凤着实是羞得无地自容,况且这一切
说不定都被这娇痴婉转的俏丫鬟给偷听了去,此刻虽是清晨,但是秀凤依然感到
自己浑身上下热浪涌起,她低头看着潺潺的小溪,溪水中有着清丽倒影,影子里
是两个人比花娇的小姑娘牵着小手儿,一个明媚,一个娇柔。

  秀凤腾身坐在了溪水边,然后解开自己的小蛮靴,露出光滑的脚丫子,浸泡
在了溪水当中,此刻虽是秋日,但是白天依然带些炎热,而且这里此处江南,更
是花开繁密,秋后,沉香的桂花幽幽的菊花,灿烂的芙蓉,俱都开在溪水两岸,
秋风吹过,吹皱一池溪水,也将两岸的花瓣吹进了小溪当中,花瓣自脚丫子两边
流过去,看着好不惬意,却又满足无比。

  印荷羡艳的看了好几眼,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自己足下的绣鞋脱了下来,
然后垫坐在丰满的香臀儿下面,展着两只葱白的小脚丫,叮咚一声放进池水当中,
溪水很清澈,也很浅,隐约可以见看到游动的活鱼,但是更能看见两对丰腴无骨
的洁白小脚。

  两对小脚比在一起,当真是难以分出轩轾来,一对微微修长些,脚趾根根轻
盈,另一对却是细细小小,好像金莲一般,它们同样的白,也同样的撩人心扉。

  秀凤转过头来,咯咯的娇笑一声,忽然道:「印荷妹妹,你怎的……你怎的
昨夜不敲门进来?」

  秀凤转过娇魇,微风便将她慵懒的长发吹拂到印荷的面上,印荷吸了一口气,
暗自觉得好香,却又撩惹得自己好痒,她低低的垂下自己的小脑袋,泫然的道:
「公子爷……他才不喜欢人家进来打扰,他眼里……他眼里便只有月姐姐你一个!」

  秀凤咯的一声,杏眸促狭的眨了几眨,忽然又凑近印荷的香腮边,低声笑道:
「哟,小丫头这是受了情郎的委屈了哟……」

  待得看着面前的印荷更是将整个小脑袋都羞赫的藏进她高高的胸脯中,秀凤
才是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其实你的公子爷对我这般的好,也是……也是有他
自己的打算的,他……他眼见我就要死在他面前,自是半点也不会违拗我,可是
我现在却又痊愈了,哎,又不知他会怎么样的冷着脸庞对我呢。」

  印荷听得一呆,缓缓抬起艳丽十足的小脸,脚下溪水叮咚作响,小脚在水中
一划一划,便将水中的倒影尽数划散,恍若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抬头看见秀凤眼
角漫漫的仰望苍穹,眼波中秋水迷离,恍惚这身下的溪水一般,起了波澜,印荷
低声问道:「月姐姐,你……你怎么了?」

  秀凤美眸一闭,几滴清澈的秋水便顺着香腮滑入溪水中,待得她再睁开美眸
时,已经是笑的灿烂无比,得意非凡的娇声道:「没事的,我只是高兴罢了,嗯,
印荷妹妹,我与你说说知心话,再过不久,我便要回到遥远的北方去了,这次我
回去之后,一定……一定要弄清楚几件事情,到时候再来见你家公子时,我……
我一定会让他刮目相看的!」

  印荷被她笑容所感染,不觉也是放开娇魇,低低的嗯嗯两声,秀凤一见,又
狡黠的娇笑道:「印荷妹妹,你跟在你家公子身边不久,最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他这人啊……他这人啊,实在是傲气的紧,若要让他对我们女儿家,说出贴心贴
己话,那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况且他身边出众的女子繁多,各具姿态,假如
你想让他对你另眼相看,便要……便要好好想些法子才是。」

  印荷听得心跳加速,下意识脱口道:「要想什么样的法子才好?」

  只是抬头瞥见秀凤眼角促狭的巧笑,印荷立时脸颊绯红,垂下小脑袋,死命
的摇头道:「月姐姐,你说的什么胡话呢?再说了,公子爷……也……也不是什
么我的公子爷。」

  秀凤咯咯的娇笑,丰挺的娇躯起了阵阵催人的波澜,她今日心愿得偿,实在
又是开心,又是喜悦快意,便是头顶的蓝天也愈发的璀璨,生机勃发,此刻调笑
这娇痴无比的俏丫鬟,倒也好生有趣,秀凤娇滴滴的咳嗽一下,然后肃下面容,
又一本正经的道:「印荷妹妹,你过去对我很好,虽然我知道你是看在你家公子
爷的份上,才会那样对我,但是我总算是承了你的情,我也许不久后就要回去北
疆,咱们下次相见更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姐姐自然要
给你出个好主意,叫你也心愿得偿,成不成?」

  印荷死命的垂着小脑袋,身下明澈的溪水中便倒映出一个明媚无比的小姑娘
模样,此刻这小姑娘桃腮绯红,但是那眼神中的风情却是十多年也不曾出现过的,
印荷听着秀凤说的诚恳真挚,虽然不敢抬头与她对视,却是低低的,不可察觉的
嗯了一声,小脑袋也下意识的点了一点。

  印荷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即便是池水中的游鱼也发觉不了,心愿得偿这话儿,
实在是暧昧的紧,如何才算是心愿得偿,难道……难道要像昨夜里他们那般,才
算是么?

  但是印荷自认为足够细微的动作,秀凤却是清楚无疑的看在眼底,她轻轻的
叹了口气,又娇笑着道:「你家的公子爷他……他实在是太好面子,或许……或
许他那爹爹便是这样,一身傲骨,遇见什么的事情都不愿意低头,请他很难,激
他反而容易些,印荷妹妹,你将耳朵附过来……」

  印荷听得心头一跳,虽然小心思里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切切不可附耳过去,但
是小身子还是斜斜的靠了过去,红彤彤的小耳朵更是高高的竖起来,秀凤对着这
迷人的小耳朵吹了一口香气,惹得印荷扑簌簌的抖了一抖,才是娇笑着说了几句
话悄悄话。

  两人说话还没完毕,身后忽然传来腾腾的催马声,只过一会,便来到了溪水
边,两人一道转过头去,见到二三十个汉子骑马过来,座下都是非凡的好马,当
先一个,棕红色的长发,鹰脸弯弯的鼻梁,秀凤一见来人,面色顿时僵住。

  扎西哈多坐在高马上,马脚在溪水边骨碌碌的一转,激得池中的游鱼四下散
去,印荷看过去,只觉得这些人生的好不奇怪,看人的眼神也是倨傲的紧。扎西
哈多张嘴咕咕噜噜的说了几句话,印荷一句也是听不懂,秀凤只是娇笑一声,然
后点了点小脑袋,站起身来穿戴好自己的小蛮靴。

  印荷看的一愣,茫然抽出曲线毕露的丰臀儿下压着的绣鞋,脆声道:「月姐
姐,你……你要走了么?你不和……不和公子爷说一声么?」

  秀凤凄婉的转回头来,对着印荷露齿一笑,又凑到她的小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然后跳上扎西哈多身边的一匹健马,再悄悄转过秀眸去望了望远处静谧的破旧茅
屋,茅屋动静全无,或许……或许宗郎昨夜那般折腾自己之后,兀自还未醒来,
秀凤微微叹了口气,驾的一声轻斥,才与众人一道放开马蹄,奔了远去。

  印荷呆呆的看了半晌,渐渐晃过神来,便扭着柔细的腰肢,急急的朝小茅屋
跑了过去,来到屋边,她站定了一下,再又不管不顾的闯进了小屋,走进去一看,
昏暗的屋内,小床上却是没人,再转回头去,才看到……公子爷不知何时,正背
手站在破烂的纸窗户边,眼神静静的看着窗外,也许正对着秀凤离去时扬起的尘
土发呆。

  几缕阳光从窗外射入,照在杨宗志的面上,印荷跑过去,急道:「公子啊,
月姐姐……她,她走了哩!」

  杨宗志轻轻的嗯了一声,并不转回头来,印荷走到他的身后,又娇声道:
「月姐姐她走的时候,让我留了一句话给公子,她说……她说,一旦有了赛凤的
消息,就会在老家窗栏边的花坛下,留下纸讯,公子爷你若是想她的话,便去…
…便去那里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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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77章归路之四

  斜风细雨沾湿了青石板路面的街道,两排三四层绫花木楼的中间,一辆黄镶
边的贵气马车踏着淅沥沥的青石板,跑过狄野县城,银黄色的厚厚车帘上,绣了
展翅斜飞的归雁图,归雁随着车厢起伏颤抖,仿佛栩栩如生,翱翔在青天之巅。

  马车穿过窄窄的巷道,地上是一块一块的青石连接而成,石块间隔了宽宽的
沟壑,填着青草,季节一过,青草慢慢枯萎,马儿踏步自是少受波折,但是车辙
走在上面便会一埂一埂的乱响,不过一会,归雁车窗被一只翠白如玉的小手儿掀
起,车窗角露出半张翩翩姿彩的羞红小脸,大大媚媚的杏眼好奇的盯着路道两边
看。

  狄野距离洛都只有两三百里路,自古便是南来北往,经商通衢的要地,南方
的丝绸和盐茶,北方的骏马,药材和皮货大多经过此地中转,继而运往南朝各府,
因此狄野一看便知是个商都,天下商贾汇集,四壁繁华,高楼林立,翠条红荫中
间,却又透着一股奢靡之意。

  天气阴沉,斜风细雨撒过眼前,印荷对着车厢外轻轻的吐了一口香气,香喷
喷的暖气一遇冷流,顿时化成白稠的丝缎,飘向车后,印荷倒是觉得有趣,便又
咂起红嘟嘟的小嘴,轻轻向外吐了一口,如此一路向北……已是两日过去了,越
到北方,天气也愈发的寒冻,秋后,江南此时倒也感觉不明显,但是中原沃土早
已是凉意大起。

  两道的景色着实雅致,红灯翠柳,不时还有莺歌燕舞声轻媚的传来,眼下不
过晌午刚过,但是这狄野倒一丝慵懒也没有,仍然繁花似锦,透过两边木楼隐现
的纱窗,依稀可以看见些红粉女子们,咯咯媚笑着簇拥在窗栏边,手里摇着小团
扇,向着街心上频频挥手。

  印荷看的小脸一红,这幅场极景与自己和爹爹泛舟大江时,看到宽大富丽的
花船,却又何其相似。印荷羞啐了自己一口,便又打算悄悄将车窗扯下,让这窗
外纷乱的美景一丝一毫也透不进车里来。

  转头看过去,公子爷正襟危坐在锦垫上,右手拿了一本破书,正看的津津有
味,印荷幽幽的叹了口气,却又觉得好生孤寂难耐,这两日来,公子爷要么是闭
目养神,要么……便是捧着这本书来回的看,对着自己在一旁娇笑,轻言,解语
浑若不妨在眼里,印荷心头委屈的紧,便没有将车窗放下来,而是……又百无聊
赖的盯着窗外去看。

  印荷跪坐在窗边,丰满的美臀儿挤压在小脚丫上,将小脚丫服帖的挤在车板
上,美臀儿却被挤出个淫靡的梨形,两个臀瓣自细腰而下,由窄到宽,直到最底
部变成夸张的梨坨,将那紧身的花衣也险些就要挤破了。

  杨宗志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不知何人留在车厢里的《王难子诗词歌》王难子
是当代北郡望月城的爱国诗人,一生留下了诗词数百首,每一首却都是说的北方
战场的战事,和战后当地黎明的苦痛。

  杨宗志看到:「壮士当饮胡虏头,战如飞,凄赛雪,抛却儿女情柔……」

  不禁摇头叹息,时而又看到:「背身去,钢刀裂,直叫异蛮授首,邀擒千里
浮云……」

  不由得又在心头大骂:「荒唐!荒唐!」

  这王难子一生都在北郡,自少而始,多次见到北方蛮子侵犯南朝境地,因此
胸腔中也对北方蛮子们布满恨意,他诗词里大多写景写实,偶有提到敌人,皆是
痛骂北方狗人,恨不得亲身上战场,杀敌万千才算甘心。

  但是杨宗志这等经历过数起大战的将官,心里才深深的知道,若是天下和平,
自己这些人无所事事,那才算是真正的祥和安宁,战事一起,受苦的永远是两边
的黎明百姓,当权者驱使兵将,或者好像固摄一般为了南朝富饶的财宝,又或者
好像皇上那般,为了秀凤这等绝代佳人,总是一己之私,强加于百姓头上,到头
来,遭殃的还是孙奉北这等背井离乡的庶民。

  身前一个被紧紧压抑住的娇唤传来,杨宗志才从自己的沉思中醒悟,抬头看
去,正见到印荷那般媚人的端坐在车窗边,长长黑黑的大辫子垂落腰际,小脑袋
紧张的望着车外,一只小手儿捂在她的小嘴上,仿佛吃了一惊。

  印荷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眼前美景繁复,但是……她心底里尽是委屈和不
甘,暗想起那日月姐姐离去之时,在耳边对自己嘱托的话语,却又……只说了一
半,便被身后骑来的烈马打断,月姐姐调笑着说道:「你呀,娇纯倒是娇纯,但
是也要懂得男子的心呀,你这位公子爷可不是个普通的男子,他见惯了美色,心
肠又硬,寻常胭脂在他眼里,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致,所以呀,你便要……便要…
…」

  「便要什么?」

  这两日来,印荷不知多少次的偷偷羞问过自己,但是她娇纯的便如一张白纸,
漫说是好像秀凤那般狡黠无限,便是好像筠儿那般的风情万种,也是半点不懂,
正在此时,她忽然抬头看见对边的木楼顶层,静静的矗立着一只白羽小猫,那猫
儿站在窗栏上,孤零零的受着风吹雨淋,望着下面的繁华街道,仿佛寂寞聊赖的
紧,岂不……岂不正像此时的自己么?

  印荷幽幽的吁了一口气,望向那白猫的眼神中便充满了怜悯的惺惺相惜,小
猫身后的花楼中一阵喧闹涌起,接着……一个粉衣女子被人推搡着撞在了木栏之
上,那只小猫身子一抖,不由自主的便从四楼之上坠落了下来。

  印荷啊的一声惊叫,捂紧自己的小嘴,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小猫坠向青石板地
面,若是那小小的身子落在这硬硬的石板上,岂不要摔成了肉泥,印荷来不及细
想,便将这个窈窕丰满的身子都挤出了车窗外,想要伸手去接住那只小猫,但是
……她那身下的丰臀儿实在是太过丰满,挤在车窗上,一时里却又挤不出去,身
子便尴尬的挂在了车外。

  印荷死命的勾起细腰,想要伸手去握住那落下的猫影,但是失之毫厘,那影
子顺着指尖还是落了下去,印荷尖叫一声,心头又是难过,又是不忍目睹,便想
闭住杏眸不敢去看,只在闭眼的那一瞬间,忽然发现车厢边一个快快的身影抢了
出来,就在猫儿落地的一瞬间,将猫儿又捉了回来,捉在手心。

  印荷看的心头一松,瞧仔细些,才缠绵的唤道:「公……公子爷……」

  猫儿浑不知方才在生死道上走了一圈,被杨宗志拿在手心,兀自还伸出小舌
头去舔舐他的手指,印荷想要露齿一笑,只是身后美臀边一松,整个娇俏的身躯
便顺着车壁边倒跌了下来,无巧不巧的,正落在一个污脏的小水塘里。

  杨宗志失笑的看下去,见到身前小佳人羞赫的抬起脸来,羊脂小脸上却是黑
一团,红一团,模样比起手中的花猫儿也是不遑多让,而且她那一直穿在身上的
紧身花衣,此刻也尽数被地上的雨水浸湿浸透,香艳的贴在肉躯上面,更加显得
身材浮凸有致,娇俏莹然。

  身后吁的一声拉马,马夫从车架上跳下来,张皇的叫道:「怎的了,公子爷?」

  杨宗志将印荷从青石板地面是拉起来,见她两只小手儿紧紧的握在身前,小
脑袋低垂,羞得不敢抬头见人,便回头道:「没事,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眼神一转,又落在印荷湿淋淋的花衣和大辫子上,又笑道:
「伙计,不如我们今日不再赶路了,而是在这附近找个清静的人家投店好了。」

  马夫应了一声好,转身拉过马,放下半开的归雁窗布,寻了就近的花楼进去
住店,狄野南来北往的大多是商户商贾,商贾腰缠万金,便离不开花天酒地,因
此狄野的客栈大多披红黛绿,马夫和杨宗志三人方一走进客栈,迎面便涌上一群
粉衣招展的女子,挥着手中的小团扇,咯咯媚笑着抢了过来,口中娇唤着:「哟,
大官人,您怎么才来呀?」

  印荷娇怯的躲在杨宗志的身后,花衣和秀发全都湿了,小身子冻得哆哆嗦嗦,
薄薄的花衣穿在江南自是无碍,但是到了江北后,越到阴雨天气,越是不够解寒,
她羞涩的自视几眼,这模样实在没脸见人,但是她稍稍抬头看过去,便见到一群
喷着浓浓香味的庸脂俗粉,燕瘦环肥,各个挤在了公子爷的面前,露出开心惊讶
的目光,恨不得一把抢过来将公子爷紧紧搂进怀中,再也不放开半点。

  印荷小眉毛一蹙,两只小手儿紧紧的将公子爷的胳膊拉进怀中,对着那群女
子们横眉斥声道:「都……都让开了,好……好不知羞的么?」

  那群女子呆滞的转过眼神,这才注意到这俊俏无比公子哥身后的小丫鬟,仔
细一看,这群女子顿时咯咯大笑,有人忍不住掩嘴嗤鼻道:「咯,原来是这么个
不起眼的小丫头,官人呀,这丫头貌不出众,你怎么……你怎么也把她带在了身
边?」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印荷这狼狈的模样着实是可怜的紧,原本清丽无匹的小
脸上花一道,黑一道,遮住了红唇白齿,长长的刘海过水后垂落下来,更是遮住
了妩媚的杏眼,看着就好像是个邋遢的小乞丐,杨宗志咳嗽一声,无奈笑道:
「姑娘们,我们都是过路的穷苦人,身无纹银,请不起各位的大驾……」

  那方才说话的姑娘,摇着手中的小团扇又道:「大官人,你这一笑起来真是
好看的紧,樊小莲不要你金银相待,只要你……只要你……」

  那樊小莲话说到这里,竟是忍不住娇羞倏地住了口。身边咯咯咯咯的娇笑声
涌起,更多姑娘打趣道:「咦,小莲啊,你不是自视清高的紧么,怎么……今日
要作那倒霉的倒贴之事了么?」

  印荷浑身颤抖的站在人群中,两只小手儿将杨宗志的胳膊握的紧紧,洁白的
玉齿咬得吱吱作响,「自己跟在公子爷身边,果然……果然给他失了脸子哩,便
是那些不要脸的女子们,都……都瞧不起自己。」

  她本来便对自己不自信,但觉公子爷好像天边不可琢磨的浮云,自己这种身
份的小丫头,只能仰头痴痴的凝望着,就算触手去摸,也是摸不到。

  此刻听了这身边嘈杂的嘲讽声,印荷只敢将小脑袋垂得越发的低,整个小身
子都恨不得躲进杨宗志的怀内,杨宗志失笑的皱一皱眉,转头去看马夫,马夫会
意过来,扬起马鞭嗤的一声,怪叫道:「对不住,各位姑娘,这位公子爷不请你
们的场,还请让开路去。」

  马夫长得瘦小,日日受到风吹雨淋,皮肤早已干裂在面上,黑黑的煞是怕人,
这群姑娘对着印荷半点退却也没有,但是这马夫凶模凶样的却又不同,马鞭一挥
起,这群姑娘顿时好像惊马一般退后了几步,待得见到马夫抢进中间,这群姑娘
才是悻悻的散了开去。

  马夫引着二人来到二楼,杨宗志开了三间客房,嘱咐店家烧好热水送进房内,
才放开怀中的印荷,笑道:「你先进去梳洗一下,一会再出来吃饭。」

  印荷死死的拉住他的大手,小声的娇怯嗫嚅道:「公子……印荷……印荷给
你丢脸了……」

  杨宗志哈哈笑道:「哪有的事?」

  便放开她的小手儿,将她推进幽静的客房中,客房内黑黑的,只有一个水桶
放置在房中,水桶内早已被人灌满热汤,热气袅袅的散满这个屋子。

  印荷期期艾艾的走进房中,返身闭上房门,客房内没有灯火,显得凄静的很,
她走几步,忽而心头一酸,忍不住呀的一声轻泣了起来,黑暗中,好些晶莹的泪
珠儿落在滚滚的热汤中,她呆呆的站立了好一会,才哎的幽叹口气,放手解开湿
淋淋的花衣,放下了一直紧紧捆束着的大辫子。

  印荷紧张的坐在水桶当中,心头才稍稍平静了些,想起这两日来与公子爷单
身上路,一路里公子爷都不与自己说什么话,也许……是他心里有话不愿对自己
来说,又也许是……他根本找不到与自己要说的话,总之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这
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才会败了公子爷的兴致。

  印荷委屈的将整张小脸都埋在热汤中,继而又想:「月姐姐说,公子爷见惯
了美色,寻常胭脂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中,果然是没错!」

  方才那樊小莲姑娘,打扮入时,高髻黛眉,手摇小团扇看着好不女子风情,
站在一群粉衣女子当中也是出众的很,但是公子爷就连看她一眼,也是不看,紧
紧的转过了头去。

  印荷心头稍稍好受了些,再又追问自己:「月姐姐最后说,我若要让公子爷
对我刮目相看,便要……便要……到底是便要什么?」

  印荷想的头痛的紧,小脸憋闷在热水中久了,早已透不过气,更是胀的通红,
她呀的一声浮出水面,紧紧的娇喘了几下,猛地听见……暗暗的客房门,被人从
外间突突的敲了几下,印荷心头猛跳,双手下意识护在了峦起的双峰,结结巴巴
的问道:「谁……谁呀?」

  自己孤身一人跟着公子爷来到这陌生之地,识得自己的,会来找自己的,只
有……只会有公子爷一人,印荷羞怯的垂视了一番热汤中的媚躯,只感到浑身猛
地抽搐发痒,仿佛……仿佛前天夜里听着公子爷与月姐姐在房中成就好事,那种
纷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又涌上心头。

  房门外一个咯咯的清脆嗓音传来道:「小丫头,你开开门,你家公子让我…
…让我给你送一身新衣过来哩!」

  印荷听得清楚透彻,这声音……分明是方才那樊小莲的嗓音,印荷静静的吁
了一口热气,心儿倒也渐渐沉寂了下来。

  她悻悻的起了身,找到自己挂着的皱巴巴的花衣,慌乱的披在身上,然后跳
着小脚丫跑了过去,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入眼的正是樊小莲那轻笑密布的红颜,
这对面的姑娘画了浓浓的胭脂粉唇,印荷只感到心底里厌烦的紧,便紧声问道:
「什么事?」

  房内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双亮澄澄的明媚大眼,樊小莲微微呆了一呆,又
娇笑道:「喏,你家公子爷倒是对你好的紧,着人去外面买了最好的新衣服,让
奴家给你送过来哩。」

  印荷被她说的心头发甜,便偷偷从门缝边伸出一只小手儿去,娇声道:「那
……那便给我罢。」

  樊小莲伸手一递,却又眼神一转,用力推门道:「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我来教你怎么穿戴打扮!」

  印荷死命的阻住房门,羞怯道:「不要!」

  樊小莲咯咯娇笑几声,又道:「我倒要看看,你那天下少见的公子爷,到底
看上你些什么?」

  印荷听得一呆,「公子爷看上我了么?」

  这么一个乱糟糟的想法涌上心头,小手儿顿时脱了力,房门空气一冷,樊小
莲滑腻腻的钻了进来,客房内幽暗的紧,樊小莲啧啧了几下,借着昏弱的光线上
下打量,这小姑娘……这小姑娘的身材果然是喷火内媚,年纪不大,但是胸脯儿
高挺,美臀儿紧紧的翘在身后,两只修长的玉腿紧紧的闭在一起,更将小腰衬托
的无比柔细。

  樊小莲在这狄野县城也是响当当的名花,但是看着印荷这般哆哆嗦嗦的模样,
也是心生暧昧,这姑娘身材好则好矣,更为关键的是她玉雅的双腿贴住,花衣遮
掩不住的腿心儿,内收的羞人处淫唇紧阖,一看便知是娇滴滴的处子之身。

  樊小莲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这一处,便是自己永世也比拟不上的,更何况
……这小姑娘前凸后翘,身材好的惹火,就算是脸相长得差了一些,在这狄野县
城里也算是翘楚之辈。

  印荷手里捧着软绵绵的丝衣,心头又羞又甜,对面的樊小莲朝自己上下仔细
的打量,印荷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当面换衣,但是……一想到这身衣服是公子爷送
给自己的,她又忍不住心花怒放,遥想起上次在吴老爷的家中,公子爷抢过吴老
爷珍藏的玉佩首饰戴在自己头上,自己虽然时候拒绝了这些贵品,但是……这身
新衣却又不同,这是公子爷送给自己的,才不是那讨厌的凶神恶煞的吴老爷的东
西。

  印荷嗯哼的咳嗽一下,忍不住心头翻飞的喜意,便又悄悄的跑到高高水桶边,
曲着小身子将柔顺的丝衣套在了身上,这衣服穿上身上当真舒适,更加保暖,印
荷忽然好想知道公子爷此刻在作些什么,拉着他的大手,乖乖的坐在他的身边,
总好过这般羞怯的站在暗室当中。

  印荷稍稍理了理自己至顺的瀑布长发,检视自己的衣着,然后便想打开房门
出去,身边呆呆的樊小莲挥手一阻,房门正开,樊小莲凑过眼神看过去,便见到
……黑瀑的长发下,露出一张清纯至极的妙媚俏脸,那脸上正当新沐后,带着淡
淡的娇羞余韵,嫣红的小嘴边泛着柔腻的甜笑,樊小莲只看一眼,便……便差些
眩晕了过去。……

  杨宗志端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这狄野确实是繁华,自己不过在这大堂
中坐了一会,便进来不下十几波客商,这些客商中有南有北,操着各地的方言,
有些杨宗志可以听得懂,更有一些却是半个字也听不清楚。

  愈近洛都,他的心也愈发的忐忑,此次逆了皇上的密旨,实在是他平生从未
有过的事情,前些日子在江湖上闯荡还不觉得什么,此刻即将回到洛都,才想起
皇上那半是利诱,半是胁迫的旨意来。

  马夫威风凛凛的站在他的身后,才使得他可以独坐清静的喝一喝酒,想想心
事,只不过大堂中热闹的紧,不一会,那群粉衣姑娘们便尖叫着涌上了大门,大
门外走进一个贵气长衣的年轻人,姑娘们亲热的雀跃唤着:「黄三公子……黄三
公子,您可来啦?」

  黄三公子哈哈大笑着,解下外衣,露出一身遒劲的内装,随手将外衣递给了
这些姑娘们,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俗话说窑姐爱俏,这黄三公子长相不俗,浓眉
大眼,操着北郡的口音,身后的从人手上更是挂满了鹿皮鹿茸等值钱物,所以才
得了姑娘们的钟爱。

  黄三公子志得意满的在杨宗志对面的茶座上坐下,哈哈大笑着,随手解下胸
边的锦囊,排出几锭金锞子放在桌面,才笑道:「怎么,小莲姑娘为何不出来见
我。」

  身边姑娘看着桌面的金锞子,双眼放光的应道:「在的,在的,奴家们马上
就去唤她出来。」

  门外又快速的涌进来一拨人,这波人穿戴打扮整齐,一色劲装,头上更是捆
了头巾,杨宗志看的一凛,这些人打头巾的方式,却是……却是军中人,黑头巾
斜挂,脑后围了劲髻,这帮人十多个,落座下来,开口便大喝要酒,对着身边莺
莺燕燕浑然不在意。

  杨宗志坐在角落,心想:「莫不是这附近大营里的军士们苦闷了,所以相邀
着出来喝酒作乐的?」

  他自然知道,军中清苦,常年累月的操练和对战,自然叫人厌倦,所以军中
人偷偷出来喝个酒,称兄道个弟,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杨宗志对那贵商打扮的黄三公子自然不多在意,但是对这些隐身的军士们却
多了些留意,眼见着他们把过酒壶,仰头便饮,时而又低头耳顾的小声议论,杨
宗志与他们坐的远,虽然凝神注力,却仍听不清楚,只隐约的听见几个字道:
「大将军……速速赶到……」

  杨宗志眉头一轩,暗想:「大将军?此时整个朝中能称得上大将军三个字的,
只有那么三两个人,这些人眼见着陌生的紧,那自然不会是自己的手下,那么…
…北有呼铁,镇守望月城北疆,南有陈通,變州大营乃是为了防范罗天教的布置,
东边还有擅长水战的鲜于无忌大将军,却是陈兵于浙宁府,他们口中说的大将军,
又是哪一个?」

  眼下无论是哪一个大将军,都没有道理派人来到狄野,除非……除非他们当
中的某一个人遭遇了变故,又或者北方的蛮子,西蜀的罗天教,或者海贼乱世,
才会派了手下来报。

  杨宗志正自沉吟间,门外又涌进来七八个人,这些人中有男有女,形象打扮
怪异的紧,大堂中的粉衣女子正待迎接出去,便听见一个笑嘻嘻的熟悉声音传来
道:「站远些……站远些,弄湿了你们宝贝的衣服,可怪不得我们?」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那些人七七八八的走进大堂,当先一个年轻人摇着
手中水珠四溅的花篮,捏着鼻子将那些粉衣女子们赶得四下乱散,他身后走着一
个拐脚大汉,怒眉轩昂,正是那……正是那西蜀别离亭见过一次的淮南八仙。

  杨宗志看的一笑,心头回忆起这些义气汉子们,为了西门松当年滴水之恩,
便义无反顾的去罗天教帮手助拳,后来他们尽数被何淼儿用迷药迷住,险些失了
性命,又被自己给偷偷的放出了西罗天教,自那以后,便没再见。

  八仙众人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坐下,那黄三公子喝了一会水酒早已不耐烦,拍
着桌子大喊道:「小莲姑娘怎的还不出来?这等怠慢我黄三,莫不是怕我付不起
银资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荷包,他身后的随人更是大叫着鼓
噪,粉衣女子们又是给他添酒,又是给他摇着小团扇,忙个不迭,他兀自还不消
气,又一把推开身边一个女子,哼道:「要不是看着小莲姑娘姿色秀丽,在这狄
野县里算是最最艳丽的一枝花,这荒小的破店,本公子是来……」

  他话刚说到这里,二楼的拐角处便响起樊小莲清脆的嗓音,咯咯娇笑道:
「怎么了?奴家……奴家咯咯,这不是来了么?」

  众人听到这清脆的嗓音,不觉下意识抬头看上去,只轻一瞥,便见到娇俏的
樊小莲荡着媚笑走下木楼,这小莲姑娘妩媚出众,果然有着艳名,难怪贵气的黄
三公子一来,只点她的牌子,只是此刻……她小手儿边还牵着另一个女子,随眼
看上去,那女子……那女子……众人不觉又一道看傻了眼。

            正文第378章归路之五

  此时未时已过,申时不到,窗外天气阴沉,细雨不停,这大堂中早已红灯高
挂,众人就着灯火一起看上去,便只见到那出众的樊小莲姑娘身后,却又跟着另
一个娇滴滴,婉转转的轻媚女儿家,看那女儿家一脸杏眼桃腮,模样实在是清纯
中带足娇痴妩媚,眼波琉璃,似羞似怯的向着堂下轻瞥一眼,面对悠悠众目,便
又不敢看实,而是飞快的收回了幽幽目光,嘴角兀自还挂着荡人心魄的浅笑。

  樊小莲姑娘也是这狄野大名鼎鼎的秀色,但是与这位姑娘站在一起,不免显
得有着云泥之别,这姑娘穿着桃红的丝衣,腰翘上挽着慵懒的素结,更加显得胸
脯儿高挺,小腰柔细的惊人,长长的裙摆垂下楼间,包裹住浑圆的长腿,却又显
得整幅身段修直的腻人,配合那微微湿漉的晶莹长发,嫣红小脸,妩媚眼眸,当
真是个足以乱世的佳人。

  堂下一阵寂静,便是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就算方才对着身边
粉衣女子不屑一顾的那些军士们,也抬头尽数望上去,目中射出灼热的神采,黄
三公子更是惊艳的合不拢嘴,好半晌才幽幽的找回了魂魄,呵呵干笑道:「这位
姑娘……这位姑娘是新来的么?实在是……呵呵,实在是……」

  他忙乱的说了好几句实在是,才是醒悟过来,一把解开身下的荷包,倾出囊
中所有的金锞子,握在手心里,大声道:「这位姑娘,我黄三要定了,哪怕再要
多少金银财宝,我黄三也在所不惜。」

  黄三家里显然有着万贯家财,财可压人,也能让人主动投怀送抱,这身边的
粉衣女子繁多,哪个不是奔着他的财物而去,此时那些坐着的军士们立起来一个,
威武大喝道:「慢着!这位姑娘,我们老大才是要定了,谁若要和我们抢,小心
自己的命来!」

  黄三公子回头斜睨一眼,见跟到这些人貌不出众,穿的普普通通,显然不是
什么富贵人家,只是眼神颇为阴鹜,他却不怕,他自身也是个尚武之人,北郡处
于乱世乱局,家中有些家财的,大多都会请武师和护院,才能得保平安,再说战
事一起,家产转移起来更会迅速,黄三公子斜眼看了看身后的随从,漫不经心的
道:「好大的口气呀?」

  杨宗志摇头苦笑,众人在堂下喝酒,本来相安无事,没料到印荷甫一惊艳登
场,便惹得大家起了冲突,不过印荷今日这番亮相,着实也让杨宗志吃了一惊,
他过去曾在吴老爷家中见识过印荷娇美的秀色,但是那个时候印荷还是一头大麻
花辫子,搭配了几件珍珠首饰,倒也让他并不太过惊讶。

  此刻的印荷早已将如云的秀发放落下来,秀发带些水渍,晶莹的贴在小脸上,
至顺却又让人心生柔软,杨宗志叹了口气,扶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如许佳人饮
酒当真是濯濯快事。

  印荷手足无措的站在楼梯上,眼见着下面乱哄哄的吵作一团,她的小心思更
是惴惴的落不了地,仔细向下面看去,见到公子爷一人坐在角落里自顾喝酒,想
着他方才说道:「梳洗完毕,便一起出来吃饭。」

  印荷心头一甜,下意识流露出妩媚的娇笑,便朝着那边迈开小莲步,跑了过
去,黄三公子看的目中神迷,这姑娘一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跑起来更
是酥胸轻摇,香臀儿的乱翘,当真是个迷人的尤物,黄三公子咬住牙齿,伸手一
拦,轻柔的道:「慢着,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小可黄三,可否……可否一会姑娘
芳泽?」

  印荷被他阻在半道,不觉小脸一呆,转头来看着黄三,结结巴巴的道:「你
……你要作甚么,我……我只会听我家公子爷的。」

  「公子爷?」

  黄三神色一愣,什么公子爷?自己岂不就是黄三公子爷?印荷趁着他愣神间,
赶紧闪开小身子,快步跑到了杨宗志的身后,然后乖乖的躲了起来,再也不敢抬
头出来见人,她自来跟着爹爹泛舟在大江上,平日里都是花衣大辫子示人,素面
朝天,更是少见这般的场面,不知如何应对。

  杨宗志抬头看过去,印荷躲在自己身后,堂上众人的眼光便齐聚在自己的身
上,那群粉衣女子更是想不到,方才那个污渍满脸,脏兮兮的小丫头,居然摇身
一变,变成……这般出众的一个轻媚佳人,大家方才看来都走了眼。

  黄三嘿嘿冷笑着走过来,伸手一拍桌子,喝道:「小子,这位姑娘到底是你
的什么人?」

  杨宗志微微一笑,正待说话,那群军士中一声惊呼,然后抢出来一个汉子,
猛地拔出身后的军刀,一刀砍在了黄三搁在桌上的手臂,将那手臂砍得鲜血四溅,
才喝骂道:「瞎了你这奴才的狗眼,连当朝的护国大将军大驾也看不见了么?」

  堂中事发变故,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便见到黄三厉吼一声,抱着半条
惨臂飞退几步,他身后的武师们更是大惊失色,忙不迭的抽出腰间的宝剑和分身
刺,迎着那群军士砍了上去,粉衣女子们更是花容惨淡,尖声乱叫的四处逃窜。

  堂中一团乱麻,军士们和黄三的手下斗在一起,不时可以看见残肢和粉色的
衣角纷飞,印荷面色苍白的躲在杨宗志怀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她自然
料想不到,自己的出场居然引得其乐融融的堂下变成修罗的炼狱。

  她看了几眼,便不敢再看,而是娇吟着将小脸都躲在杨宗志的额下,两只小
手儿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浑身颤抖不止,不过一会,黄三的手下便被军士们制
伏在地,他们虽然也是武师出身,但是比较起训练有素的军士们便差了太远,而
且他们心肠更不够狠,下起手来不如对方干脆直接,只是几个照面,便尽数给砍
翻在地。

  那当先的军士跪倒在杨宗志的桌边,喘息着道:「大将军受惊了,小人等救
驾来迟!」

  杨宗志哦的一声,皱眉道:「你们……你们是从哪个大营出来的,跟着的是
哪一位大将军,找我有什么事么?」

  那军士被问的一愣,踌躇道:「小人们……小人们是跟着呼铁大将军的,刚
刚从北郡赶回来!」

  杨宗志听得一呆,铁大哥回来了?他被自己留在望月城中死守,难道是……
难道是北方战场有消息传来?他正想的愣神,那面前的军士忽然又大吼一声,操
起手下的军刀,猛地一式直劈了下来。

  印荷羞怯的躲在杨宗志的怀里,直到堂上纷乱平息,她才期期艾艾的露出秀
美的小脸,稍稍朝堂中看了一眼,方才那拦住自己的黄三,竟然已经躺在地上生
死不知,而那凶神恶煞的汉子们,却又慌慌张张的跪在了公子爷的面前,难道这
些也都是公子爷的手下么?

  印荷呆了一呆,见到那汉子吞吞吐吐的说了句话,蓦地扬起手中的军刀砍了
过来,军刀划过闪亮的弧线,直直的砍向了公子爷的面门,印荷惊叫一声,军刀
离着公子爷这般的近,公子爷就算是想避也避不开。

  印荷心头一痴,想也不多想,便扬起自己方才被众人痴看的秀脸,迎着面前
的寒风和刀影,凑了上去。刀子一闪而来,快要劈到印荷的鼻尖,才又硬生生的
止住,刀气划过,划得印荷的鼻尖隐隐作痛。

  印荷闭目受死,心头翻转出万千个念头,一时想起半年多前在大江上第一次
见到公子爷时的场景,一时又想起半年后离奇的再次相遇,自己更是大着胆子向
公子爷请求跟在他身边,公子爷竟是想也不想的,便应诺了下来。其时印荷曾经
想:「公子爷将我当成了那位不知名姑娘的影子了,但是只要他让我跟在身边,
我也是无怨无悔,只会开心快乐。」

  但是直到此刻,印荷才是深深的明白,就算让自己跟在他的身边,可是自己
若是受到他如此的轻微怠慢,半点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才是更加的难过,月姐
姐临走之前说:「你呀,要让他对你刮目相看,便要……便要……」

  印荷猛地醒悟了过来,月姐姐那是说,自己便要主动一些,去讨得公子爷的
欢心,自己心思单纯,娇纯的无依,只知道陪伴在他身边,默默的为他作着各种
生活琐事,可不会像月姐姐那般风情万种,一会子轻嗔薄怒,一会子又娇笑甜美,
引得公子爷的心思从她身上转不下来,自然也想不起别的无谓事情。

  印荷低低的娇吟一声,顿时璀璨的泪花溢满秀脸,自己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
情,可是……可是又迟了好多,眼下这一刀砍过来,自己万难活命,公子呀……
公子呀,印荷好不甘心的哩!

  只是这一刀近在眼前,却是迟迟也不落下,甚至自己的小身子也被身后的公
子爷抱回怀中,印荷呆滞了半晌,转头看着公子爷脸上的怜意大盛,才是呀啊一
声娇唤,扑进他的怀中死死的哭了个够。

  哭了几嗓子,印荷猛地回过神来,又转头仓惶的去看那军士,才看清楚,原
来那军士一刀还没砍下,便又被身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刺穿了对穿,顺着那黑乎
乎的东西看出去,见到个拐脚的大汉,哈哈大笑着将手中的木拐抽回去,轩目道:
「小兄弟,咱们好久不见了,上次我们八仙欠了你一条命,现下总算是一命抵一
命,全都报还给你!」

  杨宗志温柔的拍了拍印荷的小脸,扶着她无力的酥软娇躯站起来,才走到蓝
七弟等人制住的军士身边,蓝七弟笑嘻嘻的道:「我们方才在后面看这帮家伙,
认出你后便大吃一惊,那短命鬼一边跪在你面前说话,一边在身后偷偷的抽刀子,
而这些人,更是惊恐的死命握着刀子不放,好像等着那短命鬼动手,所以才帮你
出手制住了他们。」

  杨宗志点一点头,笑道:「多谢了!」

  这些汉子们虽然训练有素,但是定然不会是淮南八仙的对手,他低垂下头去,
对着其中的一个喝道:「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还不说实话么?」

  那军士哆哆嗦嗦的抖了半晌,结结巴巴的道:「不……知道!」

  杨宗志嘿嘿冷笑道:「你们叫我护国大将军,自然是认出了我的身份,不会
认错了人,呼铁大哥的手下,大多是我们在北郡领兵的十五万大军中人,这些人
我都带过,怎么会半晌才认出我来?况且我不在大军中,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才
会知道,你们不去丁山镇见我,怎么会找到这里?」

  那军士贴服在地上,脸色惊恐的苍白,身边一个怒眉汉子猛喝道:「不说也
是死,说了更是要抄家灭九族,大家想想清楚。」

  他这话音一落,杨宗志心头便叫不好,待得再仔细看下去,那群军士们果然
各个面容扭曲,嘴角溢出了血迹,打开嘴巴一看,竟然都嚼舌自了尽。

  蓝七弟等人看的一惊,倒也没有料到这伙人如此硬气,三哥文士捏着黑须道:
「小兄弟,你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对头么?看来人家要致你于死地才肯罢休。」

  杨宗志看着此情此景,心头翻转思忖,知道自己在这回程道上的,只有……
牛再春和马其英等人,还有筠儿婉儿那些小丫头,筠儿等人自不必多说,牛大哥
和马二哥更是没有道理害自己,他皱起眉头,茫然的摇了摇头,何八妹在一旁娇
声道:「小兄弟,你自己可要仔细一些,小心人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嗯,我
这里……我这里有个草药锦囊,你带在身边,万事好有个依靠。」

  杨宗志回过头来,见到那清丽的何八姑一手拿着莲花座,另一手却是持着拿
个药包递到自己面前,他本想摇头拒绝,他身边的淼儿便是用药的大行家,一身
得自《毒经》真传,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杨宗志笑了一笑,便抬手接
了过来,纳入怀中。

  客栈里死了人,大家便不好再在这里吃饭喝酒,而是相邀着找了个郊野静谧
的亭子坐下,蓝七弟等人去买了熟食过来,就着清酒一道饮下,酒过三巡,杨宗
志转头一看,印荷只是微微吃了些熟食,便不再多吃,而是在身边乖乖服侍自己
喝酒。

  杨宗志笑道:「本想和各位多聚些时日,不过我身有要事,还要紧着赶路,
这就要告辞了。」

  八仙中都是豪气之人,虽然对杨宗志多有感激之意,但是也不宣诛于口,只
是笑着起来送别,杨宗志拉起印荷,走到黄镶边的马车旁,抬头看了看车窗上的
归雁镶嵌,想起秀凤背上那栩栩如生的雁北飞,才叹了口气,扶着印荷一道上了
马车。

  马夫驾的一声,拉马头向北,淌着淅沥沥的雨水,渐行渐远……

  印荷抬头一看,公子爷喝过了清酒,脸色微微有些印红,嘴角抿住,看着儒
雅中多了些生动之气,印荷小脸一羞,想起自己临死前的那些纷乱想法,不由得
朝他身边又挤了挤。

  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杨宗志喷着酒气,转头呵呵笑道:「怎么了?冷了
么?」

  印荷被问的一呆,吐出幽香的口齿味道,娇声道:「没……没有的。」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这丫头今日这番装束,才当真将她天成的娇媚气息尽数
都表现了出来,婉转琉璃的秀脸,红晕如波的秋水,看着就好像红彤彤的芍药一
般,静静开放,猛地看过去,才觉得如此的媚人,杨宗志笑了一笑,便不再多看,
而是闭目眼神。

  身下轻轻的娇语,嗫嚅的传来道:「公……公子呀……」

  杨宗志缓缓睁开眼睛,奇怪的看下去,见到印荷此时的小脸,红的透血,仿
佛美艳的芍药花开到了极处,杨宗志一呆,正要问话,面前的印荷蓦地呼吸一促,
然后……一张羊脂翠玉般的小脸猛地凑近,喷香的小嘴便抵住了自己的大嘴。

  印荷大着胆子,颤着小娇躯,两只小手儿死死的抱住公子爷的脖子,闭上如
梦的杏眸,小嘴却是嗜住他的大嘴,一点也不松动,她过去从未与人有过亲吻,
只是在杨宗志病时,曾偷偷的厮磨了一下他的嘴唇,只是那么几下,便让她羞得
无地自容,更是半点也不敢多动。

  此刻她也好像过去那次一般,用软绵绵的酥松樱唇含住他的大嘴,只是一瞬
间,她又……她又联想起前夜在灰白的墙壁上看到的淫靡画面,接着小心思一痴,
又哆哆嗦嗦的缓缓探出自己的一小截嫩滑丁香,探进了杨宗志的嘴里。

  杨宗志正酒气上涌,没料到印荷这丫头忽然变得这般大胆,回想起这丫头跟
在自己身边的过程,当真是……当真是有些巧合离奇,若不是……若不是自己失
了岳静之后,眼见着秀凤又快要归西,自己心情苦透,恰逢印荷那般凄婉的哭诉,
对自己哭道:「公子爷,印荷好怕啊……」

  杨宗志实在是硬不下来心肠,他知道自己答应了印荷,着实算是意气之举,
这小姑娘自己见过两次,对她了解的不深,只是从她死命拦住武老六不让他上船
搜查,再从她面对贞娘逼嫁,宁死不从的事情里,知道这是个要强的丫头,其余
剩下,便所知不多,此刻这要强的小丫头将整个小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为了自
己去迎刀口,而且更是从未有过的大着胆子,吐出自己香喷喷的小舌头任凭自己
嗜咬吮咂,杨宗志心头也不禁软了一软。

  他酒气之下,又闻着这般喷香的小娇躯,这娇躯上尽是女子的天然香气和沐
浴后的甜腻,杨宗志大手一掳,将印荷浮凸的娇躯整个纳入怀里,又伸出一只手
挑起她酥腻的小下巴,让她可以稍稍抬高些螓首,如此深吻下去,便能将她整个
羞怯的小香舌都吮入大嘴里面,摩挲打圈,伴着这小丫头鼻息中下意识嗯嗯的娇
气哼声,着实好生快慰。

  悠悠然过了好久,印荷才嘤咛一声,被他放走了小舌头,娇娇的呼呼喘气,
一面摸摸被他吮的发麻的小舌头,一面深情痴迷的傻看着他,杨宗志舔了舔香酥
的嘴角,失笑道:「傻丫头,方才那位樊小莲姑娘,是不是在楼上对你说了些什
么?」

  印荷娇滴滴的摇了摇小脑袋,梦呓道:「没……没有的。」

  杨宗志又道:「那就奇怪了,你怎么会一反常态,我自想你这般要强的小姑
娘,陪在我身边作个小丫鬟已经是委屈的紧了,又怎么会……」

  印荷听得小脸一羞,又扑进他怀中,咯咯甜笑着道:「人家才没有觉得委屈
的呢,公子爷让我陪在身边,你不知道人家心里有多高兴的呢,可是……可是公
子爷前几日又对人家不理不睬的,若不是……若不是月姐姐她……」

  印荷话儿说到这里,猛地意识到自己狂喜之余,却是说漏了嘴,才恍惚着伸
出一只翠白的小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嫣红的小嘴,不敢再说下去。

  杨宗志大手一伸,将她的小手儿牵了下来,狐疑的笑道:「哦……秀儿?她
对你说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印荷不依的扭着小腰肢,将本就柔细的小腰拧成了麻花,却也闭住小嘴半点
不敢多说,杨宗志笑道:「罢了,你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迫你,不过我想秀儿
那鬼精灵,出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主意。」

  印荷小嘴一撇,慌忙道:「没有的,月姐姐可没有说公子爷的半句不是,她
只是说……她只是说公子爷的性子是那种请你很难,激你反而容易些的,所以…
…所以她才让印荷,嗯……嗯……」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他自然听得懂请你很难,激你反而容易些的原意,秀
凤平日里最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便是与他定下了十日之约,她偶尔说起这件事情,
总是又得意,又狡黠,仿佛做下了生平最最快慰的举动,秀凤心思聪颖,自然知
道若是要这般去求他唤他,定然会让他看不起,甚至会冷着脸呵斥于自己,所以
才会想尽办法,引得他与自己定下十日之约,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十日,两人之间
才多了些了解和接触,也才会这般心心相印,这也便是请他和激他的区别。

  现下秀凤将这法子教给印荷小丫头,显然是因为她见着印荷着实爱煞人,对
她甚为喜欢满意,不过印荷用起这法子来,却又有着不同,她不会好像秀凤,明
明心里千肯万肯,偏要千方百计的勾着引着杨宗志,而是……直来直去,爱恋公
子爷便主动将小嘴凑上来,让公子爷可以肆意品尝,秀凤若是知道了,更不知该
作何想。

  杨宗志想的透彻,不觉心事放缓,将方才那些军士的事情都丢在脑后,而是
转头过来,眯着眼睛看着惶遽的印荷,喷着满嘴酒气,嘿嘿笑道:「秀儿那丫头
自己走了,不但给我留下个老家花坛的哑谜让我来猜,还想着法子将我身边最最
听话的小丫头教坏,这事怎么了得,嗯哼,乖乖的印荷,你把方才那甜死人的小
舌头再吐出来,我来告诉你怎么才不会被她带坏……」

  印荷本来心头还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这事情被公子爷知道了,会不会生了
自己的气,直到听了公子爷这毫无半点正经的话,再看着他故意眯着的双眸,印
荷心头一痴,娇滴滴的颤声唤道:「公子爷……」

  然后鼓胀的酥胸一挺,香馥馥的小脸朝前轻凑,果然吐出自己唇间的小丁香,
带起一阵淫靡的晶莹丝液,向着面前公子爷的大嘴,迎逢了过去。

            正文第379章御酒之一

  细雨不息,傍晚的山路更是有些昏暗,山道两旁苍天的密叶盖住参天,遮住
风雨,车辙滚在松软的泥土上,车轮微微浸入土层中,润滑无声的跑得飞快。

  越近洛都,地势也越来越平坦,偶有山道,也只不过是小小的丘陵,踏遍天
下各种地势的骏马自然毫不放在眼里,车厢中稍稍幽暗,杨宗志深吸一口气,垂
头看下去,面前乖巧十足的美丫鬟偷偷吐出嫩红的小香舌,双眼微闭,如丝的鲜
活眼角,隐隐透射出深海般的媚色。

  印荷小脸的俏丽,隐隐可以直追筠儿那美丫头,甚至还有些自己清纯健朗的
特色,此刻她小脸红透,呼吸急促,喷入鼻中的都是暗香涌动,杨宗志再深吸一
口那小舌头上的香气,才嗯的一下柔声笑道:「乖乖的印荷,你可实在是漂亮的
紧,现下你年纪还不大,便已经这么活色生香的模样,美人胚子十足,若是再过
两三年,真真让人想象不出你会长得何等美法。」

  印荷听得目中闪亮,恍惚觉得入了梦境,在那番甜梦中,公子爷也曾这般轻
轻挑起自己尖尖的小下巴,对自己说道:「印荷啊,原来你这般美丽……」

  印荷一时分不出今昔或是往日,只感觉美梦成真,当日做下的梦儿此刻竟然
一一实现,她忍着羞晕,咯咯媚笑道:「公子呀,你是想说你的小丫鬟漂亮,还
是……还是要说你买的这身新身衣服才好看的哩。」

  杨宗志哈哈大笑,别人不知算道这小丫头是个怎生出众的美人儿,他却深知
自己身边跟随的小丫头不是凡人,杨宗志毕竟是少年人心性,看到樊小莲等人笑
话落水后的小丫鬟平庸不堪,而印荷也在自己面前哭诉道:「公子啊,印荷给你
丢了脸……」

  他虽然不说什么,倒也留下了心,暗忖外人若笑话他,他并不放在心上,但
是笑话他身边的俏丫鬟么……

  后来,杨宗志忍不住替她想了个主意出来,着人买了最最精致花哨的丝衣,
让樊小莲给她呈送上去,想要帮印荷扬眉吐气,但是印荷今日这般惊艳的登场…
…桃丝的百褶衣,及地的长裙,秀发垂纤腰,妩媚羞怯的俏模样引得堂下众人为
她打作了一团,却是超出了杨宗志的想象,小丫头的美色被掩盖了多年,便好像
一块极品的璞玉,被泥土封存住,此刻骤然拍土开封,绽放出的确实是灼灼神采。

  不过杨宗志更没有想到的是,印荷因为今日这一遭,倒也信心大增,过去她
总自卑的紧,暗暗觉得自己身边万事都没有如意的结果,此刻骤然得到公子爷的
夸赞,那比……那比起什么鼓励安慰话儿都要强上百倍。

  印荷抿住双眸,嗯嗯两声娇吟,甜甜的小舌头微微沾湿唇角,又大着胆子媚
声蛊惑道:「公子呀,你……你还要吃些么?」

  印荷说的小脸通红,周遭实在是黑的紧,她心头羞啐道:「公子爷说的没错,
自己果然……果然被月姐姐给带坏了哩!」

  杨宗志暗自喘息一声,点头轻笑道:「好!」

  便又将小丫头的双腿分开,抱过来让她跨坐在自己的怀中,一边凑过大嘴深
深的吻了进去,惹得她瑶鼻中轻轻哼哼,身下的大手却是向上一探,掳进了小丫
头鼓蓬蓬的酥胸上,隔着几层丝衣捉了个结实,印荷的酥胸不但鼓胀,而且……
更是坚挺,如同一个圆圆的锥体刺入手心,他轻而易举的便捉住了锥心上的小葡
萄。

  印荷衣内没有身着肚兜,这软软的丝衣便将那坚挺兀立的小葡萄都透了出来,
杨宗志伸手一把,竟是拿捏不住,他大嘴含住印荷的小舌头,用门齿微微在上面
嗜咬了一口,身下印荷娇吟一声,整个小身子便酥软的好像棉絮一般,翻身瘫倒
在了腿上。

  平躺着的娇躯虽软,但是耸起的乳尖却更加的硬,杨宗志被引得呼吸急促,
便想更进一步,大手向下一牵,找到了细腰上丝衣的扣角,这丝衣的手工精致的
紧,腰翘上用一根金丝边的素结捆缚住,杨宗志今日喝了不少清酒,晕头晕脑的
伸手解了几下,竟是半点不得其法。

  杨宗志放开小佳人的甜嘴,不由得恼恨的朝下看去,这可算是自作自受,原
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容光登场,却没想到苦了自己的欲念,黑暗中,杨宗志皱着眉
头再弄了几下,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印荷微微睁开一丝秀眸,看见公子爷那般苦着脸,对着自己柔细的柳腰皱眉
发呆,印荷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接着又咬住嫣红双唇,紧紧的闭上双眸,身下
压住的两只小手儿却是飞快的探出,放在素结上动了两下,然后又将小手儿死命
的藏在了丰臀之下。

  杨宗志朝下一看,小丫头的丝衣竟然无风自开,马车稍稍震了一震,便露出
丝衣下白得耀眼的细致肌肤,和那看得人心跳疾速的水蛇柳腰。

  杨宗志哈哈一笑,叹服道:「乖乖的小丫头……」

  倒也不会辜负了佳人的美意,又从印荷的丰臀儿下抽出她的一只火热小手儿,
大手牵引着这只小手儿,一同抚进了丝衣之中。

  印荷的小手儿本已热的渗汗,浑身上下都好像着了烈火,但是公子爷还要把
自己那小手儿羞耻的抽出来,探进自己赤身的丝衣内胡乱抚摸,印荷的小手儿摸
到腰际,心下娇羞无限的呻吟:「呀……好细的腰肢,好细的皮肤哩,不知道公
子爷会不会……会不会喜欢的呢?」

  这番想法还未闪过,热热的小手儿便又被牵引着触到了一颗含苞欲放的硬硬
花蕾之上,印荷忍不住娇躯一抖,整个小脸更是羞得烟波四起,怯声细吟道:
「公……公子啊……人家好热的……」

  杨宗志笑道:「热么?」

  便轻轻解开丝衣的两边,低下头去,对着那热气蓬勃的酥葡萄吹了口凉凉的
酒气,印荷嘤咛一声,浑身乱抖个不停,杨宗志凑近看的分明,再笑着道:「怎
么……又冷了么?」

  说完探低下头,伸出火热的大嘴,对着那樱桃般的乳尖放肆的嗜咬了一口,
舌尖方一碰到腻肉上,印荷的小身子便敏感的伸直绷紧,鼓胀的酥胸下意识的凑
上来,深如沟壑的鸿沟便将他的俊脸都埋在了其中,杨宗志喘息一口,鼻尖尽是
处子新沐后的素淡香味,杨宗志放开印荷的小手儿,然后大手将印荷只盈一握的
细腰把住,脸颊却是往深沟中钻了一钻。

  印荷只感到心头一痴,这种怪异而又让自己砰砰心跳的感觉,熟悉却又陌生
的再度涌起,这感觉……这感觉依稀是自己前夜在门外偷听时,最后月姐姐高昂
起小脑袋,尖叫着将豪耸的美臀儿顶在公子爷下身的那一刻,自己才切身的感受
到一次,但是……但是现下却又完全不同,自己此刻心中被甜蜜和迷乱充满,再
也不是那刻心中空空如也的孤寂。

  印荷的小脑袋里乱乱的,公子爷在自己那对傲立的酥胸上又抓又亲,她只感
到那酥胸上热的可以烤火,长发堆散在秀脸边和公子爷的小腿上,不经意间,急
剧喘吟的小嘴失水的张开,一声抑制不住的愉悦娇呼从喉管中,猛地迸射了出来,
尖叫道:「公子呀……印荷……印荷好生喜欢你,喜欢的发疯哩!」

  马车外的车辕上震了一震,接着那马夫干干的咳嗽声传来,马鞭嗤的一声抽
在了马匹上,烈马更是尖啸一下,放开马足狂奔,车厢内不再平稳,印荷才猛地
醒悟了过来,抬起头与杨宗志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惊讶和欲色。

  印荷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死命的捂紧丝衣,将整个小脑袋都钻进了他的怀中,
再也不敢抬头见人,遥想起……遥想起那夜她曾听到月姐姐在茅屋中媚人无比的
深情大叫时,印荷站在门外还轻轻的对自己啐道:「月姐姐她好大的胆子呀,若
是……若是公子爷也会这般对我,我便……我便不敢说一句话,说一个字出来。」

  此刻印荷才算是明白,自己……自己恐怕是比月姐姐更加不堪的,根本禁受
不住公子爷的一点点挑逗和肆玩,公子爷还没怎么作势,自己……自己便首先忍
不住,脑子里乱哄哄的,发出了那般羞人的叫声,甚至还让车前赶马的马夫给听
到了。

  印荷浑身轻颤,却又掩饰不住对公子爷的爱意,将丝衣半解的小身子整个都
挤到他怀里,感受到两人之间砰砰的纷乱心跳声,渐渐的……也要合二为一,不
知不觉间,竟是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嘤咛一声,印荷再昏昏然的醒来时,才发觉……自己乖模乖样的蜷缩在公子
爷的怀里,车厢里已经不再昏暗,明媚的日光自那车窗边透射了进来,暖融融的
照在自己的后脊之上。

  印荷抬头羞看了几眼,公子爷昨日饮多了酒,此刻甜睡更酣,英挺的面庞近
在咫尺,嘴角兀自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印荷心头一甜,不知公子爷这笑意之
中……有几分是为了自己,又有几分是……是为了那不知名的姑娘呢?

  印荷低叹一声,垂下小脸去,小手儿在公子爷胸前轻轻触摸,暗想道:「原
来……原来与他这般不知羞的腻在一起,是……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情,过去的
自己当真是个痴傻的丫头,竟是半点也不开窍,若不是一刀之下,自己恍然大悟,
更不知公子爷要冷落自己到什么时候哩。」

  小脸边服贴的垂满长发,发角卷入鼻端,带起清香甜腻,也带着一丝公子爷
的味道,更是带起一阵酥痒,印荷阿嚏一声,打了个娇媚的喷嚏出来,身下杨宗
志一动,便悠悠的也醒了过来。

  印荷呀的一声低唤,回思起昨夜那般羞人的场面,此刻再见到他,便有些放
不开手脚,更是不敢抬头见人,杨宗志伸手抚摸了一下胸口落满的如云秀发,阳
光透射下,照在发角,不觉泛起丝丝的涟漪,杨宗志笑道:「醒了……还不起来
么?」

  印荷小身子一颤,嘤的一声赶紧立起上身,身子方一脱开他的怀抱,便觉得
胸前一凉,垂头一看,印荷更是害臊的无地自容,原来昨夜里被自己偷偷解开的
衣角,一直都没闭上,此刻自己茫茫然的坐起小身子,酥胸稍稍一挺,便顶出了
散乱的丝衣外,自豪的矗立在了公子爷的眼前。

  杨宗志眯着眼睛哈哈一笑,伸手便探上来抚弄,印荷微微向后一躲,慌忙的
就要闭住胸衣,只是心思混乱再加手脚忙乱,腰翘上的扣角更是怎么都扣不上去。

  杨宗志哈哈大笑,看着羞怯如同桃花般的印荷,不禁开口揶揄道:「怎么了
……自己也系不上了么?」

  印荷羞唤道:「公子爷……」

  朝他万分风情的白了一眼,才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的理好衣束,然
后坐在一边将秀发打散,便又要盘起长辫子,杨宗志伸手一阻,轻声柔道:「不
用,你这样子便好看的极了,可不用再盘着大辫子来吓人。」

  印荷低低的嗯了一声,放开自己的小手儿,任他捉在了手心里,杨宗志立起
身子,打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看,昨夜细雨已过,窗外是蓝天白云,小道两旁植满
桂花树,秋天后桂花香味正浓,涌进车厢内与小丫头身上的处子媚香合在一起,
一较长短。

  眼神穿过桂树枝叶,便能看到远处有三座大山,呈现品字形巍峨耸立,杨宗
志看的一喜,不觉脱口道:「快到了……」……

  马车赶至当中一座大山下,便能见到高高的祠牌上,中正大字写着:「丁山
镇。」

  丁山镇是洛都大城的南边门户,入了丁山镇,只要小半日时间,便可骑马赶
到洛都,杨宗志与印荷下了马车,沿途找人打听大军的驻地,才知道牛再春和马
其英使人霸了此地富豪郞员外的宅子,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便不多说话,而是
背着手在前面引路。

  郞员外姓郞名榆中,家里高堂本是先皇身边的顾命大臣,后来告老还乡回到
丁山镇,先皇惠宗还让人赐了自己亲手书写「精忠一世」的匾额以示褒奖。

  多年前郞榆中的先夫与先皇前后辞世,这事情自己听到爹爹提起过,郞榆中
的父亲生性耿直,为官清廉,爹爹也颇多赞许,他告老后,先皇着人在丁山镇主
峰的宝地给他修缮了宅子,又封了他不少的领地,没料到牛大哥和马二哥却是将
这宅子给占作己用。

  杨宗志心头微微有些怒气,暗自想:「两位大哥在吐蕃国历经生死,创下了
不少的军功,原本胡闹些倒也罢了,自己只作眼不见心不烦,但是……这霸占忠
臣之后的宅院,却是过了一些。」

  前些日子赶到天安城时,牛再春和马其英曾经自作主张的命令手下众军士,
将天安城的大财主蔡老爷轰出府邸,让来给自己养病,杨宗志看在眼底,只感念
他们二人待自己真诚,所出所念尽是为了自己考虑,可眼下见到自己明明不在军
中,两位哥哥的行径依然好像在天安城中一样,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快步来到山脚下的郞宅前,外面水泄不通的守了兵将,看到杨宗志走来皆是
大喜于色,忙不迭的跑上来嘘寒问暖,印荷哪里见过这等架势,被众人围在当中
手足无措,心下想:「原来……原来公子爷平素是这么威风的,哪里……哪里需
要你这无知的小丫头陪侍。」

  只是这么一想,心底里也暗暗甜蜜,又想:「看来公子爷留我在身边,说不
定也是……也是……」

  杨宗志强自笑着一一点头应承,过一会,问道:「牛将军和马将军何在?」

  军士回答道:「牛将军和马将军昨夜饮多了酒,睡下了现在还没起身。」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哼道:「叫他们起来见我。」

  军士们应道:「是。」

  便有三两个冲进院内,杨宗志看着眼前的庭院矗立在山脚下,当真是占了风
水宝地,庭院修的富丽堂皇,高树和青藤攀出院角,怪不得牛大哥和马二哥一眼
便看中了这里,但是……自己等人是军中之人,一言一行更要谨慎,免得落下口
实。

  杨宗志想了一会,不觉又念起筠儿等人,心情才是缓缓柔下,又问道:「神
医姑娘她们住在哪里?」

  军中人不知何淼儿姓名的多,但是所有人都见过她妙手回春的场面,大家日
来称呼何淼儿,都是亲热的尊称神医姑娘,何淼儿性格孤僻,对人家怎么看她,
怎么称谓她并不放在眼底,因此也就慢慢的形成了习惯。

  军士们笑道:「大将军,神医姑娘住在最里面靠近山麓的别院,那里风景才
是最美。」

  杨宗志笑了一笑,便点头道:「好,我进去看看她们。」

  说完牵起印荷的小手儿,脱开众人走了进去,宅院内尽是阡陌幽径,盘盘桓
桓不知走了多久,来到山麓之下,院子后的大山上烟波袅袅,蒸腾的雾气此刻才
被阳光催发,随着清风绕山而上,眼前美景,不吝于蓬莱仙岛,几乎让人怀疑身
染仙气。

  印荷心头一柔,看的美目微微痴讷,心底里却又是惴惴不安,抬头看着公子
爷仰望山景,印荷娇声讷讷的道:「公子爷……这里……这里便是你的家了么?」

  杨宗志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家里可没有这么美,我家里……普通的很。」

  他说到这里,不觉回想起洛都家中残垣断壁的萧败模样,又回思出使之前,
皇上对自己说道:「你若是凯旋而归,朕答应你的事情,便绝不食言,而且朕还
给你找了一处新宅子,以后你的大将军府自然也是小不了。」

  家宅府邸可以修缮一新,甚至可以丢舍掉了另觅一处,但是……亲人至爱逝
去,又怎么能找寻回来?杨宗志的眼神迷离一下,便又拉着印荷缓步向内走去,
走到一处幽静的别院边,还没叩门,便能听到里面不时传来少女娇滴滴的呵斥声,
以及……刀剑磕在一起的清脆响声。

  杨宗志听得一呆,不由得心想:「莫不是家里出事了?」

  便想破门而入,只是转念又想:「这里是人家的宅子,坏了大门岂不是更加
失礼。」

  他心头发急,忍不住拉着印荷左右的看,见到别院高墙的尽头有一处葡萄藤
架子,架子上围满了枯萎的青藤,那里是围墙的顶,连接在山脚之下,山坡上还
有竹亭方凳俨然,杨宗志来不及细想,便拢着印荷柔细的腰肢,和她一道纵跃上
去,两人一道站在山脚边的围墙上,看下去,原来里面更是别有一番天地,这里
风景比起外院更是不知强了多少。

  这小小的别院中,荷塘小桥紧伴,小桥的尽头还有一处听雨亭,此刻天空没
有细雨,天气晴好,那听雨亭中便有几个穿花蝴蝶一般的娇媚少女,当中两人手
持红袖短剑打在一起,衣炔伴着寒光闪过,口中不时发出轻轻的娇叱,身旁的小
亭围栏边还坐了一个静谧的小姑娘,手捧一本新书,漫不经心的看着身下的池塘,
偶尔回身看看身后美丽飘逸之极的翻飞打斗。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惊,那打在一起的两个少女正是美丽出众筠儿,和性格刚
烈淼儿两姐妹,而坐在她们身边的却是清淡睿智的秦玉婉,他霎时心下跳脱的想:
「难道是……难道是筠儿与淼儿又一言不合了么,那为何……那为何婉儿却是一
句也不劝?」

            正文第380章御酒之二

  杨宗志与印荷站在繁乱的枯藤边,眼见着别院内筠儿和淼儿打作一团,筠儿
今日穿着素白的羽衣,打斗时长长的羽袖伸缩,衣炔翻飞,当真如同羽化的小仙
子,而反观淼儿却是紧身的紫色翻袄,翻袄衣领上紧束,露出一截毛皮的白色小
翻领,浑然看过去,更将她修长雅致的纤细身段,突胸高臀的特点表露无遗。

  淼儿手中拿着短剑,杨宗志看的眉头一皱,那红绫短剑看在眼中恁的熟悉,
短剑在亭子中高低挥过,带起冰凉的寒光,嗤嗤劲声,杨宗志眉头一跳,恍惚着
记忆起这短剑乃是筠儿之物,先前在罗天教时,短剑风情万种的给自己表演舞剑,
拿着的……便是这一柄好像女儿家玩意一般的袖剑。

  杨宗志嘴角微微抽动一番,便想跳身下去阻住她们相斗,他自然知道筠儿和
淼儿两姐妹过往便相交不睦,虽然筠儿的性子柔和的紧,与世无争,但是淼儿因
为她娘亲何若仪的缘故,对筠儿向来不喜欢的很,口中唤她一直都是「死丫头…
…死丫头」的乱叫,此刻他见到筠儿的短剑落在淼儿的手里,心中便有些不痛快,
暗想说不得是一言不合,淼儿挑衅在先,抢了筠儿心爱的佩剑,所以惹得她们大
打出手。

  继而再多想一些:「自己身边的女子们可谓身份繁杂,里面既有异族的公主
佳丽,又有……又有反贼的掌上明珠,还有皇上的宝贝妹妹,个个身份不俗。」

  杨宗志心中一直为这件事情头疼,暗自不知该如何转圜迎奉,才可让这些小
丫头们和睦相处,她们出身来历不同,有很多更因为家中长辈的恩怨纠缠,造成
她们自小的立场便不一样。

  远的不说,便说筠儿这丫头,虽然她性子柔顺,从不与人争执,但是她叫起
皇上来,依然是开口乱叫:「那昏庸的小皇帝……」

  杨宗志知道,筠儿叫仁宗昏庸,并不是她自己心中里的界定,而是……听着
西门松一直这般叫唤,不觉便受了她爹爹的影响。

  再者说,自己答应了虞凤要停将她娶过门来,虞凤贵为当朝唯一的公主,身
份崇高,朝中内外都呵护之极,皇上见了她,三皇子见了她,各个拿她没有半点
办法,她若是知道自己身边跟了这许多小丫头,心里必定不痛快,大发娇嗔一通
只怕还是最轻的,她若是知道筠儿等人的身份来历,只怕……只怕……

  杨宗志微微叹了口气,身边紧紧靠着幽幽喷香的印荷,他暗地里甚至觉得这
些丫头都好像印荷一般,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光彩出众的来历才是最好。他轻
轻捏紧印荷的小手儿,便要跳身下去,忽然亭中的秦玉婉转过头来,幽幽叹息着,
脆声道:「筠儿姐姐,你们……你们不累的么?」

  筠儿和淼儿听得一愣,手中的招式不由得缓了一缓,筠儿稍稍娇喘着笑道:
「婉儿妹妹,你不是最最熟悉天下武功的来历么,你来看看,我和姐姐两人的武
功,到底谁高谁低?」

  何淼儿也脆声道:「婉儿妹妹,你别整天闷在房中闷闷不乐的,那坏冤家抛
下我们独自走了,你难道便不能和我们一起说说话,你身子本来就不好,阴气太
盛,现下更加需要调养的呢。」

  杨宗志听得一呆,怎么……怎么筠儿和淼儿口中半点火气也没有,甚至在劝
说着婉儿与她们笑闹一番,淼儿更是将矛头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这和自
己有什么相干?

  秦玉婉脸色微微苍白,听了这些,不觉娇笑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思,你们
是不想我闷坏了,对……对他不好,所以才要在我面前练武,给我找些事情出来
作,咯咯。」

  印荷拉着杨宗志的大手,不由看得目瞪口呆,她常年泛舟江上,见过的豪客
佳侣何止万千,但是如同身下亭子里这样三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却是平生也不曾
见过几个,印荷过去在江上认识了秦玉婉,更是知道这身穿淡黄色小裙子的姑娘
便是公子爷的身边人,看到她开颜一笑,印荷不禁心生旖旎,暗道:「这……这
位姑娘又美丽了许多。」

  正自遐思间,忽然亭子后的内屋中急急的冲出了个窈窕身影,印荷转头一看,
更是看傻了眼,那小姑娘穿着绿色的清逸小袄,身下是短短的百褶裙,裙下露出
洁白发腻的秀腿,又长又直,那小姑娘长得很高,身子却清瘦,腰肢细的离谱,
而腰下的美臀儿却是挺翘无比,她手中端着热热的汤菜,一边飞奔而来,一边却
是娇声轻唤道:「让开些……让开些,紫儿特制的莲藕汤来哩。」

  不过一会,索紫儿便飞跑进听雨亭中,将手中滚烫的青花瓷碗端放在亭中的
石桌上,筠儿和淼儿一道收了招式,抚了抚额头边鬓角的香汗,也凑近过来,索
紫儿转过素白的小脸,朝着秦玉婉讨好的娇笑道:「婉儿姐姐,你来尝尝紫儿的
手艺,看看入不入得了你的法眼?」

  杨宗志看的心底一柔,他离去之前,紫儿曾经追出老远,便是要自己尝尝她
的手艺,事后他们一道在烟波楼上用饭,紫儿吃了烟波楼上的大菜,才是恍然大
悟自己的手艺平平,更是发下誓言要让自己刮目相看,此刻再见,紫儿愈发的娇
痴出众,更没想到的是,原来她一直在苦练做菜。

  秦玉婉淡淡的笑了一笑,当真扶起碗中的汤匙,伸出一截嫣红的小舌头尝了
一下,面前烟气飘过,她抿住樱桃小嘴细细的品了一品,不觉开颜笑道:「紫儿
的手艺越来越好呢。」

  索紫儿一听,更是开心的合不拢嘴,天蓝色的秀眸皱成了弯弯的月牙眉,咯
咯娇笑道:「真的么?婉儿姐姐,你可没有骗我?你若是喜欢,便……便多吃一
些。」

  筠儿甜笑道:「乖紫儿,你这么懂事,大哥日后恐怕越发宠你的没边哩。」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洁白的小手儿,抚了抚紫儿秀气的鹅蛋脸,索紫儿方
才做菜时,不觉沾染了一些烟灰在脸颊边,她还兀自不察,筠儿伸手在她脸颊上
抚了几下,才将那些黑灰抹在了手心里。

  四人坐在亭中将莲藕汤喝了一些下去,不觉各个香汗外冒,筠儿和淼儿本来
就比斗了一会,索紫儿更是一直呆在热热的锅灶边,几人转头互相一看,俱都看
见对方粉面桃腮的香汗淋漓,何淼儿咯咯一笑,轻声道:「听说这丁山后面有好
几个天然的温泉,泉水常年恒温,便是最冷的冬季也不会冻结,不如……咱们一
会去那里泡泡澡,这一身臭汗的,早也臭死了。」

  其余三人一听,顿时眼神一亮,索紫儿历来听说过有恒温之泉,但是却从未
见过,此刻听到身后的山上便有,立时来了兴致,她轻叫一声:「好呀!」

  便欢快的跳起小身子,恨不得放开小蛮足飞跑出去,只是跑了一步,又回过
头来,悻悻的坐下道:「还是……还是不了,紫儿要在这里等着哥哥,哥哥若是
这时候回来了,紫儿便看不到他了。」

  筠儿等人一听,眼神中的明亮登时又熄灭了,四人垂头呆坐无语,心底里却
是哀声叹息了几下,看着好生凄凉,正在这时,身后的院墙上传来哈哈大笑声,
有人道:「几位姑娘,在下对几位姑娘仰慕的很,希望几位姑娘能陪在下一道去
泡泡温泉,不知可否?」

  四人听得心头猛跳,急忙转过头去看,见到院墙下落下两个身影,其中一个
……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么?淼儿和索紫儿欢呼一声,顿时飞快的跑了过
去。……

  丁山上恍悟的紧,远近看不到人,昏黄的草栗间,只能看到升腾的烟气袅起,
杨宗志走到个大大的池水边,看着身下咕咕沸腾的吃水,方才明白……原来自己
在山下看到的烟气,都是山上的温泉水池里发出来的,站在山下,看不到山上的
情形,只以为是雾气围绕,恍惚到了仙境,来到山上一看,才发现是温泉水遇到
冷空气形成。

  头顶烈日照下,索紫儿大大的欢呼一声,便想放足跳进去,只是回头又看了
看哥哥身边期期艾艾跟着的桃衣小丫头,才狡黠的笑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跟……跟我哥哥又是什么关系呢?」

  筠儿等人心头有着同问,只是方才在别院内,大家看到杨宗志开心之余,忘
了问出来,她们听到紫儿咯咯娇笑着凑近那艳丽的美丫头,不觉都下意识围了过
来,印荷不敢抬头见人,只觉得自惭形秽的紧,昨日来累积起来的一些自信心,
又被这身边天仙般的四位姑娘给瞬时击溃,她捏着柔滑的桃衣角,结结巴巴的道:
「我……我姓王,名字叫印荷……只是……只是公子爷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丫鬟……」

  索紫儿呆了一呆,转头回去问秦玉婉,娇声道:「婉儿姐姐,丫鬟是什么意
思?」

  索紫儿常年生活在冰雪不化的金顶山上,虽然身边有着一些侍女照拂,但是
对丫鬟这等中土用语依然半点不通,筠儿噗嗤一声娇笑道:「丫鬟便是男子身边
服侍的小姑娘,给主人家作吃的,作喝的,有的还……还会陪侍在窗间。」

  筠儿话说到最后,隐约回忆起自己与大哥笑闹,总是自称小婢筠儿,那……
那与丫鬟也相差不大,索紫儿一听,顿时不乐意的拼命摇晃杨宗志的胳膊,楚楚
可怜的娇声道:「紫儿不嘛,紫儿不嘛,哥哥,紫儿……紫儿也要给你作丫鬟!」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正待说话,身后传来急急的欢呼声,有人叫道:「三
弟……三弟,是不是你回来了?」

  杨宗志回头一看,牛再春和马其英两人,衣冠不整的跑上了山坡,正朝自己
这边挥手,杨宗志回头道:「你们先进去,我一会子,会命人守住这上山的要道,
你们只管放心泡澡,我先去会一会两位哥哥。」

  筠儿等人点头嗯的一声,便牵起印荷的小手儿,亲热的拉着她一道走进山丛
中,杨宗志回过身来,走了几步,还没开口说话,牛再春和马其英已经一道拉起
了他的左右手,两人对着他仔细的上下查看,见到他一身如常,与离开洛都时没
有半分差别,牛再春喜气道:「太好了,三弟,你总算是完好如初了,哥哥们原
来还担心你留下些伤疤回来,心里一直愧疚的很。」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马其英也是嗯嗯两声,目中微微红润,他心底里叹
息一下,本想说出的责怪话,便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与两位哥哥一道远征吐
蕃,本是件千辛万苦的事情,两位哥哥冲锋在前,奔袭忽日列粮草大营,单身斗
忽日列,擒了忽日列回来,这些都是天大的功劳。

  况且两位哥哥再见自己之时,面上真情毕露,心中的忧虑和现下的狂喜都从
眼神中透射出来,杨宗志心头也不禁感动,再说话时,只能道:「我自己受了伤,
两位哥哥愧疚什么?」

  马其英道:「三弟,我们本是废人,呆在洛都里无人搭理,就算是最最低等
的守门人,有时候见了我们都会指指点点,说起到他们两人的祖辈在北疆折了朝
廷的军马,是你劝说皇上让我们重上沙场,并且戴罪立功,哥哥平日里虽然嘴上
不说,但是心底里对三弟却是感激的紧了。」

  牛再春捏着杨宗志的大手,接道:「不错,这次三弟你在吐蕃负了重伤,哥
哥们实在又难过又愧疚,哥哥们守在身边,却是看着你被大火点着,哎,哥哥们
一来是内疚的自责,二来……也是担心回到朝中无法向皇上交代,现在好了,三
弟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咱们三兄弟又可以纵横沙场了,岂不是快哉?」

  三人说的哈哈大笑,杨宗志笑了一会,又道:「两位哥哥,你们对我的好,
我自然记在心底,但是……但是你们这次也是过了一些,那郞榆中的先祖是朝中
的忠臣,你们占了他的府邸,总是……总是……」

  马其英神秘的一笑,道:「三弟你有所不知……」

  他方自说到这里,身边的牛再春猛地朝他打了几个眼色,马其英才醒悟过来,
又笑道:「罢了,这事情我们答应人家不说出口,三弟,你只管放心下来,你不
喜欢我们占了郞家的大院,我们都退出来便是,现在三弟你回来了,一切都依照
你的吩咐行事。」

  杨宗志狐疑的左右一看,见到他们二人眼神热切的看着自己,眼神中还有揶
揄之色,他笑道:「什么事情是不能给我说的?」

  牛再春推着他的身子,大笑道:「总之是天大的好事,三弟,你风尘仆仆的
赶回来,先去好好的梳洗一番,然后哥哥们再来找你喝酒,我听手下的军士们说,
你要带着神医姑娘她们去泡温泉水,你只管放心进去,我们着人给你守着山道。」

  杨宗志见他避过不提,又听到他后面的几句,不觉心头也有些惭愧,他虽然
开口斥责牛马二人,但是自己也不是一样,听到筠儿和紫儿等人要去泡温泉,想
着她们等待自己良久,为了自己放掉她们的兴致,便冲动的邀约了下来,占了这
山上的温泉活水,自己的行为和两位哥哥又有什么区别。

  杨宗志被他们二人推着向前走了几步,只得哈哈大笑着道:「好,你们莫推,
我进去就是了。」

  孤身走过一片繁密的丛林,便能听见咯咯咯咯的欢愉娇笑声不时传来,走过
去一看,见到个大大的清澈池塘,池水不深,隐约可以看见池底的绿草,水面袅
袅,依稀有些烟气透出来,筠儿,淼儿和索紫儿早已各自占了一个角,穿着紧身
的中衣泡在里面,只有婉儿和印荷抱着她们的外衣站在池边,并不下水。

  筠儿,淼儿和索紫儿,三个都是轻媚的佳人,此刻穿着薄薄的中衣泡在池水
中,不禁好像三条美人鱼一般,池水温暖,沾湿了她们的发角,更将她们三人的
秀脸都染上了晕红,看着粉面清唇,更是诱得自己心底一跳。

  杨宗志放开心事,轻笑着走了过去,对着秦玉婉和印荷道:「你们怎么不下
去?」

  两人听得脸上都是一羞,印荷只敢低垂着小脑袋,将三人香喷喷的各色外衣
紧紧抱在怀中,不敢抬头答话,秦玉婉却是转过头来,深情的凝望着杨宗志,嘴
角泛起柔腻的笑意道:「九哥哥,我……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下水了。」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走过去心疼的道:「怎么又不舒服了,是不是……是
不是这些日子天气凉了,染了风寒?」

  秦玉婉乖乖的摇了摇小脑袋,羞笑道:「才不是呢,你……你……我迟些再
和你说。」

  杨宗志拿起婉儿的小手,看着面前的小师妹果然有些脸色苍白,他心知小师
妹身子一直都弱,脸色也不太好,而且她为人聪慧,跟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排忧解
难,所思所想更比常人多的多,所以才会这般的累,杨宗志道:「你既然不舒服,
便该多多歇息才是,怎么筠儿她们还要拉你起来,让你看着她们比剑,真真是…
…」

  秦玉婉接口道:「九哥哥,筠儿姐姐和淼儿姐姐也是一番好意,这怪不得她
们,她们也是为了……为了……」

  她话说到这里,隐约有些说不下去,只得拼命的推着杨宗志,羞笑道:「九
哥哥,你便下去梳洗吧,紫儿那小丫头,等你老半天啦。」

  杨宗志笑道:「好。」

  转头看见印荷可怜兮兮的站在身边,娇媚的眼神偷偷的倪视自己,看到自己
转过头来,赶紧又低下了小脑袋,将尖尖的小下巴都垂在了高耸的胸脯儿上,他
哈哈一笑,不觉又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印荷一听,顿时整个小
身子都着火般的颤抖了起来,她不敢抬头来看杨宗志,晕红着小脸盘,将手中的
外衣交到秦玉婉的手里,才猛地飞跑过去,解下身上的桃丝外衣,噗通一声跳进
池水中,将整个小脑袋都掩进了水面下。

  杨宗志哈哈一笑,也拉开外套丢在草丛里,走到温温的池水边躺下,前些日
子风尘仆仆的赶路,一直都在车里吃,车里睡,车厢里温暖的紧,浑身上下早已
汗渍充满,此刻舒适之极的躺在温泉边,身边轻轻的泛起波澜,仰头看着头顶蔚
蓝的天际和浮云,不觉心头快意的呻吟一声。

  此次北来之旅,不但结识了幼梅儿那痴情的傻丫头,更是……更是与秀儿结
下了合体之缘,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浮云仿佛缓缓汇聚着这两个小丫头的笑脸,
一个对着自己深情的唤道:「杨大哥……」

  另一个却是似笑非笑的娇媚眨眼:「宗郎呀……」

  杨宗志叹了口气,身边一阵水声响起,浮云被一张妖媚的洁白小脸代替,索
紫儿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哥哥啊,你……你现下不许动,紫儿……紫儿要……」

  杨宗志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紫儿已经将整个浮凸有致的小身子都八爪鱼一般
的抱在了自己的胸上,酥软的娇躯隔着薄薄的中衣,合着温暖的池水尽数贴在身
前,胸前……是两个微鼓的小馒头,身下却是滑腻无比的酥骨媚肉,杨宗志轻轻
拍了拍她那身后挺翘无双的翘臀儿,浅笑道:「你要作甚么?」

  索紫儿脸泛妖冶的媚红,唇齿间喷着素雅的香味,结结巴巴的道:「紫儿…
…紫儿要将你拿下了。」

  杨宗志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喘息道:「乖紫儿,怎么叫拿下了?」

  索紫儿脑中一闪,想起那夜里在金顶的破庙里,矮小的徐军师曾经对着哥哥
大笑道:「哈哈,原来如此,这吐蕃国的小公主,竟也被你干脆利落的拿下了…
…」

  她的小脸更是红的透火,唇齿间颤音一片,娇吟道:「反正紫儿不管,你作
也是作,不作也是作,紫儿……紫儿一定要将自己的身子,完完整整的都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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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81章御酒之三

  身边人多,杨宗志总不成要在这露天的池水中破了紫儿那丫头的处子之身罢,
他好说歹说的哄劝了好一会,才哄得紫儿乖乖的得意放过他,索紫儿转头看着印
荷身子如同滑腻的美人鱼,躲在池水的一角子有徜徉,不觉又是羡慕的紧,才娇
呼一声,跑去与印荷学习如何游水换气。

  印荷自幼便生在江边,长在江边,更是将泛舟当作了吃饭的活计,因此这水
中的功夫自然是出众的紧,而索紫儿长在金顶之上,金顶上缺水,漫说这般好大
一片汪洋般的温泉,就算是涓涓细流也是少见的紧,因此她下了水,便好像旱鸭
子一般,笨手笨脚的,喝了好些温泉水下肚。

  印荷方才听到杨宗志在她耳边戏谑道:「乖乖的印荷,昨夜里……你那身下
湿了好一片,连我的衣巾也都被你的媚水儿打湿了好多。」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夜被公子爷挑逗,为他流了数不尽的媚水儿出来,小身
子下早已是潮潮的难受,只是被公子爷这般开口说出来,印荷依然是挂不住小脸,
所以才慌里慌张的跳下了温泉中。

  她半分也不敢靠近公子爷那边,只是躲得远远的,独自擦拭了下身羞人处,
才悠然的在池水中泛起轻波来,她孤单一人离开江南,跟着杨宗志到了中原,见
了筠儿这等美貌的丫头,便有些诚惶诚恐,不敢放开自己的心迹,直到活泼的索
紫儿找上了她,她才是半羞半怯的应承下来,手把手的教起索紫儿游水。

  索紫儿的水上本领着实是差的紧,而印荷虽然自身擅长游水,但是这般教起
人也是头一遭,所以索紫儿还没游出多远,便又沉到了水底,喝了好几口水才冒
出小脑袋来,池水温暖,她又闭了好一会气,更是将她的秀色小脸衬托的愈发艳
丽,晶莹水珠从鬓角边滚下,活脱脱便是一朵出水芙蓉。

  杨宗志看的哈哈大笑,正自成笑间,忽然自己的耳朵被个香喷喷的小东西给
咬住了,接着淼儿那清冷的嗓音委屈的传来道:「冤家呀……你……你好偏心哩!」

  杨宗志转头一看,见到身后的淼儿穿着短短的中衣,显露出莲藕般的细腿和
腰肢,腰翘间媚惑之极的小肚脐,在水波上若隐若现,看着香艳的紧,杨宗志伸
手一搂,便将淼儿柔细的腰肢都抱进怀里,又在她嫩红的耳垂边回敬一口,才笑
道:「我怎么偏心了?」

  何淼儿被他大嘴嗜咬住小耳垂,忍不住整个浮凸的小身子都酥软了下来,半
推半就的靠进他的胸怀,晕光小脸上,却是瘪着嫣红玉唇,委屈的腻声道:「为
何那日在大帐里,你把……你把死丫头和婉儿妹妹的身子都取了,独独放过了我,
却是不要?」

  杨宗志听得一愣,回想起那日她所说的大帐中,当日筠儿为了用她的身子给
自己治愈寒气,所以想了个办法,让婉儿和淼儿陪着她一道诱惑自己,自己心醉
之下,当真是将筠儿和婉儿的花丸拿走,只不过……当夜里自己已经在水桶之中
将淼儿的身子上下都亵玩了一遍,所以害怕她有些经受不住,再者一夜连取两位
佳人的处子,这是自己过去从未有过的事情,其时大军还在瘴气的困扰之中,因
此在要了婉儿之后,便放过了淼儿,沉沉的睡了过去。

  现下回头一想,料不到敏感的淼儿已经对这事有了猜忌,淼儿的娘亲何若仪,
正是因为当年西门松另娶筠儿那娘翠翠后,在西门松面前失了宠,所以对西门松
怀恨在心,也紧紧的劝说自己女儿不可对天下间任何男子动心。

  淼儿与自己在一起后,虽然总是说自己会改,但是她这些观念根深蒂固,一
时半会根本转不过来,因此她平时里看着性子愈发冷淡,但是对自己的在意更是
细到了骨子里,便是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她也要来争一争宠。

  杨宗志想的分明,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淼儿淡雅的鹅蛋脸,轻声道:
「我可不是不想要你,那天夜里我应付了筠儿她们后,看你已经累的紧了,后来
……我们一直在金顶上引兵作战,也没有个好的时机,等我这次回到洛都办好家
中的事情,便和你,筠儿一道回去西蜀,将你们姐妹娶过来,看看你爹爹见到这
般光景,还能出个什么难题出来。」

  何淼儿听得心中一喜,不觉露齿荡起诱人的甜笑,转而又细思他话中的余味,
才不觉皱眉道:「为何……为何要等到这么久后,反正……反正人家的心儿早已
被你偷走,这辈子除了你这个坏冤家,人家根本连第二个男子见一见都讨厌的紧,
你……你还不如早些将我的身子也拿走了,这样那个人……那个,爹爹就算是想
为难你,也是拿你没有半点主意。」

  何淼儿说到这里,已是媚眼如丝,唇齿间喷着撩人的丝丝晕香,杨宗志一听,
不禁心怀大动,他一直担心西门松不会这么轻易的嫁女儿,何况更是两个宝贝女
儿,当日离开西蜀的时候,西门松说道:「你要娶筠儿,便要将我的淼儿也娶过
门……」

  杨宗志听在耳中,只当他是推托之词,既不想让自己娶了筠儿,更不想让自
己染指淼儿,只是他被何若仪逼得紧了,所以才找到自己这么个冤大头。此刻淼
儿这般娇滴滴的来求恳自己,全心全意的要将女儿家最最重视的身子交给自己,
杨宗志不觉哈哈笑道:「好,你爹爹出难题给我,那我也出道难题给他老人家,
好淼儿,你这身子又酥又软,还香味十足,我早已不想忍了。」

  何淼儿一听,顿时欢呼的娇吟一声,只是听见他这般大声的说出来,赶紧又
羞怯的回头去看,才看到索紫儿和筠儿早已和印荷闹在了一起,三个小丫头同样
是湿湿的长发垂腰,身上的中衣紧紧的贴在腰臀之上,透出里面晶莹的肉色,这
番模样,比起不着片缕更是诱人的多,淼儿晕着小脸,回头朝杨宗志瞥了几下,
见他轻笑着看着自己,目中神色又是得意,又是揶揄,何淼儿登时不依的捶了捶
他的胸口,羞愠的道:「都是你……都是你这坏冤家,老是那么撩拨人家,让人
家什么脸子都丢尽了。」

  杨宗志无辜的笑道:「怎么又怪我了?淼儿啊,你这样子与我在别离亭中第
一次见到的模样,真是千差万别,我若不是一直与你在一起,当真会以为认错了
人。」

  何淼儿低低的嗯了一声,开心的叹道:「我还会变得更加温顺的呢,勾死你
……勾死你这个坏冤家,看你还敢不敢小看人家了。」

  何淼儿与他笑闹了一会,终是放不开面子,也跑到筠儿她们一堆里去嬉戏,
杨宗志躺倒下来,心想:「紫儿那丫头娇痴的紧,就连想要献出小身子也是这般
可爱,而淼儿却就不同的多了,她找到自己,先是苦苦的哀怨,然后才……」

  他想到这里,忽然心头一跳,又想:「她们二人不约而同的来找我,却是同
一个目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稍稍坐起来些,那边粉拳秀腿正闹的欢愉,印荷被几人围在中间,大家自来
打听她的来历,只听到她是个泛舟的渔女身份,大家也不放在心上,更是对她多
了些亲近之意,印荷性子乖顺,与人无争,大家与她相处久了,更是觉得这小姑
娘可爱娇纯的紧,也都是印荷妹妹,印荷妹妹的叫了起来。

  筠儿与她们说了一会子话,转头见大哥独自一人坐在池水边,看着这边发呆,
才是目中一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潜入水底,朝那边划水过去,来到大哥
面前,噗的一声露出水面,伸手轻轻抚了抚面颊上温热的水迹。

  筠儿低头一看,大哥依然在皱眉发呆,不禁噗嗤一声甜笑出来,娇声道:
「大哥呀,你在想什么?」

  杨宗志恍惚道:「筠儿,前几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筠儿听得一呆,茫然道:「出了什么事了么?没有呀……」

  杨宗志将筠儿柔嫩的娇躯抱进怀中,深深吸了一口她脖颈间的媚气,才笑道:
「方才紫儿和淼儿都来找过我,她们找我……她们找我……」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放低声音,凑在筠儿的耳角边说了几句话,筠儿一听,
顿时脸飞红霞,急急的啐了几口,媚声道:「姐姐她们好大的胆子哩。」

  她说了一句话,隐约眉头一跳,又抱紧大哥的脑袋,酥声道:「大哥呀……
筠儿……筠儿也想给你生宝宝!」……

  洗了一会,外面草丛外有人大喊:「大将军……大将军……」

  秦玉婉站在岸边走出去,不一会走回来道:「九哥哥,三皇子听说你回来了,
派人来找你。」

  杨宗志正抱着筠儿百般拷问小娇娃,只是筠儿都鼓起了小嘴,死活不透出一
个字,他听了这话,不禁皱起眉头道:「三皇子……三皇子怎么会在丁山镇?」

  秦玉婉道:「前几日三皇子便赶来了,说是皇上犒赏三军,赐了御酒给你,
他讨了差事先来会你,只是你一直不在阵中,他也等了好几日。」

  杨宗志听到这里,猛地想起崔代的事情,不觉脸色一变,赶紧道:「那他还
有没有说些什么?」

  筠儿躺在怀中细声道:「他问过出军吐蕃的情形,后来听说我们扣留了那史
中郎崔大人,便要提走崔大人,说是拿回洛都去审问,只不过婉儿妹妹一直不答
应,说是你不在,大家都做不得主。」

  杨宗志冲口道:「果然如此……」

  崔代暗通忽日列的事情,这些是自己亲耳听到的,当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自
己,紫儿和那徐军师,自己知道此事重大,任何人都没敢透露半句,紫儿更是不
知实情,那么只有那徐军师才是难测的紧。

  现下大军还没赶到洛都,三皇子便率先找了过来,焉知他不是要寻回崔代然
后杀人灭口,三皇子与忽日列有干系,则说明三皇子心有不轨,皇子外通异族,
八成是想扩充势力,他在朝中本是位高权重,除了皇上之外,已经位极人臣,那
么他还这么积极的扩张,便是……便是想要谋朝篡位才可能。

  前些日子杨宗志每每想到这里,便止住心念不再细想下去,他万分不想夹杂
在朝中党阀之争里,而且爹爹多年来拉着自己云游天下大营,也是告诫过自己,
万万不可泥足深陷,因此他拿到了崔代,一不审讯拷问,二不通传朝野,便是想
要等到回洛都后,私下将这件事情通禀皇上,一切都由他做主决定。

  杨宗志知道自己作为当事人,很难撇清立场,婉儿也曾经说过,皇子朝堂之
间,往往不很太平,外人掺杂当中,便要表明立场,杨宗志只是个武将,不想弄
权一时,也不希望通过打压某一方来换得高位,但是事到临头,依然还是躲避不
开,三皇子素有贤明,可是没有如愿即位,别人不知他怎么想,也许他心有不甘,
暗暗谋事。

  杨宗志转头一看,淼儿和紫儿印荷等人依旧笑闹正欢,她们今日等到了杨宗
志回师,前些日子悻悻嫣的相思之情得解,又得了杨宗志亲口许诺,不觉放开心
情玩水,杨宗志叹了口气,身下筠儿低声道:「大哥……你怎么了?」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见到身下娇美的筠儿睁着明媚的大眼睛,正担心的倪视
着自己,杨宗志笑了一笑,放开她道:「没什么,我出去会会三皇子,你们自己
先玩吧。」

  杨宗志走出去,换下湿衣,重新穿上婉儿准备好的戎装,新沐之后,脸颊泛
红,仿佛饮了烈酒,威赫的领夹下,是俊逸出尘的面庞,婉儿看的目中一痴,脆
声道:「九哥哥,你自己当心一些,莫说错了话,婉儿……婉儿等你回来,有些
……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杨宗志神思不属的回过头来,对她笑了一笑,然后出去丛林外,外面站了个
黑瘦师爷打扮的中年人,一众军士守在门口,那人站在军士面前,背着手仰头看
天,杨宗志走过去笑着作礼道:「原来是余先生来了,在下刚刚伤愈回转,余先
生便找上门来,有什么事么?」

  余擅侯低下头来,见到杨宗志迎出驾外,不由收起脸上的倨傲之色,开颜笑
道:「少将军……啊不,大将军身子都好了么?三殿下听说大将军在吐蕃受了火
伤,一直忧心忡忡,急急的便赶到了丁山镇,若不是朝中诸事繁忙,只怕恨不得
杀到吐蕃去,将那该死的忽日列一刀剁了,才算解恨。」

  杨宗志笑道:「都大好了,前些日子我听说江南有位名医,妙手回春,专治
刀伤火药,所以便去投奔于他,那位老先生果然本事的紧,我这小小的火伤到了
他手里更是毫不费力,三殿下这般挂怀在下,实在是让在下惶恐的紧。」

  余擅侯推手道:「大将军怎么客气起来了,三殿下当大将军是自己的亲生兄
弟,日常都对小人掰着手指头说,朝中众臣子里,文数宰辅卢圭大人,武便推大
将军您了,皇上听说您染了火伤在身,也是发了雷霆大怒,将那回报的内务总管
太监杖了二十军棍,险些将那太监打得呜呼哀哉了,皇上听说你们回师,第一个
便想着要犒赏三军,三殿下趁着这个机会,才想到来亲自见见你,总是要亲眼见
到你分毫不差,才算能安心下来。」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余擅侯又道:「大将军笑声中气十足,看来果真已经
大好了,这实在是我等社稷之福,那便请吧。」

  杨宗志点头道:「我正好想要拜会三殿下,还让三殿下久候便不好了,余先
生请引路罢。」

  余擅侯引着杨宗志下了丁山,穿过郞家的别院,出门……门口却是等了从人
和骏马在侧,杨宗志踌躇道:「怎么……三殿下没有亲自来么?」

  余擅侯跨上骏马,拉马回身道:「大将军,三殿下在这丁山镇有个别院,三
殿下好不容易看见大将军一回,自然想要好好叙叙话,拉拉家常,便不想让人打
搅,让大将军直接去他的别院便好了。」

  杨宗志听得脸色一沉,他听出这余擅侯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前些时候在洛都,
三殿下多次找人来让他去见面,自己若不是推脱事情繁忙,又或者是皇上有请,
总是能避就避过了,因此劳烦这余擅侯往返奔波,他便有了些怨言。

  杨宗志放缓面庞,哈哈笑道:「正该要去拜见下三殿下,前面在洛都之时,
眼线庞杂,很多话便不能尽兴,今日正是好机会。」

  余擅侯听得一喜,与他一道拉马向北,绕过丁山的山脚,过了个宁静的村庄,
便能见到远处茫茫山野边,有个巍峨的庄院大门若隐若现。余擅侯轻车熟路,与
杨宗志骑马到了庄亭前落马,三皇子早已等候在此,亲热的跑过来握住杨宗志的
大手道:「兄弟你怎么才来?」

  杨宗志哈哈一笑,顿时想起那日在金顶的大营里,婉儿曾笑话自己笑的好贼,
他赶紧又肃下面容,拜礼道:「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挥手一阻,皱眉道:「自家兄弟,又没有外人在,你这么客气作甚么?」

  杨宗志笑道:「应该的。」

  抬头一见,三皇子英气的面庞更有了些苍迈之色,眼神灼灼的倪视着自己,
仿佛在打探自己浑身上下的伤势,他们二人前次相见,还是洛都花魁之夜的事情,
后来……三皇子虽然多次相邀,但是杨宗志总是避而不见,因此也没有见面机会。

  三皇子拉住他的手,将他拉进宽宽的庭院,庭院内也栽满了绿树长藤,只是
与郞榆中家不同的是,三皇子这庭院内的这些绿藤还未枯萎,看着枝叶繁盛,正
当结果之时。两人屏退从人漫步在緑滕遮盖的树荫下,三皇子满意的道:「兄弟,
你看我这别院怎么样,还入不入的了你的法眼?」

  杨宗志垂头道:「我今日到过丁山郞大人的别院,那里虽然景色迤逦,内秀
无穷,但是比起三殿下的这个庭院来,只怕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皇子转头道:「你过去不是叫过我三哥么,怎么又改了口了?」

  杨宗志笑道:「正是,多时不叫险些忘了,三哥!」

  三皇子点头道:「兄弟,我这别院在丁山镇占了几十顷的田地,便是院内的
奴仆花丁也有数百人,从外面看上去,实在是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到了内间,才
算是别有天地。」

  他说话间,牵着杨宗志来到个雅亭里,雅亭的石桌上早已备下了美酒佳肴,
这雅亭坐落在水池之上,头顶是枝叶相连的緑滕,风吹鸟叫声不绝于耳,当真是
个风水圣地。

  三皇子拉着他走下,端起一杯水酒笑道:「兄弟,这杯酒本是皇上御赐给你
的,今日三哥借花献佛,恭喜你再次得胜回朝,你离开吐蕃之后不久,吐蕃国当
朝主政的回卓王哈克钦便使人送来国书,国书上说,他吐蕃国与我南朝间结为兄
弟之亲,只要他哈克钦在位一日,便永不进犯,兄弟啊,你这次的功劳可立的不
小呀。」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轩,暗想:「怎么哈克钦这么快已经顺利即位了么?」

  遥想起他离开逻些城时,哈克钦曾经前来送别,在耳边说起到朔落王身体逐
渐不济,朝中大事已经归了他一力掌管,没料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哈克钦
便已经坐上了新的赞普大王,并自命什么回卓王。

  杨宗志叹了口气,强笑道:「些许微末功劳,怎敢劳动皇上大驾亲赏。」

  便接过他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酒气甚烈,入喉化作利剑,冲入肺腑,三
皇子哈哈大笑着道:「贤弟果然好酒量,咱们再喝一杯,这杯便是我亲自敬你了,
我这别院你既然看的上眼,便全都送你贤弟你当作个玩意,你喝了这一杯酒,就
算是答应了三哥,好不好?」

  杨宗志慌忙道:「无功不受禄,三哥这别院既然这般气势庞大,我怎么能接
手过来,再说了,我是个闲散之人,要我管着这么个大宅子,还要管好手下数百
人的口粮,我可是囊中羞涩,万万作不到的。」

  三皇子笑道:「贤弟你先别忙着推拒,我这别院内不但种满了花草树木,还
有些……还有不少有趣的玩意,你要不然慢慢的去转一转,看到什么满意的,再
来和我说,也是一样。」

  杨宗志摇头道:「实在是受不起这么大礼,三哥若是喜欢的话,便赏我些花
种草种,我拿回洛都去种下,也好沾沾三哥的福气,但是这么大一座庭院,吃也
不能吃,带也带不走,对我来说半点作用也没有。」

  三皇子将酒杯端放在杨宗志的面前,轻轻转眼看了几下,才笑道:「对了,
我想起洛都来的一个公文还没处理,你先在这里坐一坐,我去书房看一看,即刻
便会回转,贤弟你稍等片刻。」

  他说完话,也不管杨宗志答应不答应,便自顾顺着亭边的窄道走了出去,杨
宗志看的目瞪口呆,微微摇头叹气,方才烈酒入喉,到了喉头处实在是火烧火燎,
此时酒气上冲,不觉热的面红耳赤,身边幽静清冷,这亭子坐落在宽宽的荷花池
上,从这里看出去,这荷花池竟然一眼望不到头,杨宗志这才心知方才三皇子所
言不虚,这庭院至少也有几十顷的占地,只不过那数百人的园丁花丁却是一个也
不见。

  三皇子离去,这渺渺的庭院中便只剩下杨宗志一个人,他低头瞪着桌上的酒
杯发呆,暗道:「他一心要送我这个别院,到底是为何?」

  转念又即恍然大悟,明白三皇子此举只怕还是要收买人心,自己对他虽然恭
谨,但是若有若无的推拒了他多番好意,因此他许是觉得出手不够阔绰,才会将
这浩大的庭院相送,杨宗志心头冷笑几声:「这庭院自己又何曾会放在心上,漫
说是一座宏大的庭院,便是他搬来金山银山的放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丝毫不会动
心。」

  爹爹多年来的教导,让他对钱财宝物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只不过……三皇子
盛情之下,他说不出决绝之语来罢了,正想到这里,身后忽然叮咚一声脆响,琴
音划破了宁静的水面,琴声响起仿佛烟波一般催入耳中,杨宗志下意识回身去看,
找寻了好一阵,才发现原来这宽大的荷花池上,还有另一个雅致的亭子坐落上面。

  那对面的小亭子里,此刻坐了个孤绝的身影,其身前的石桌上摆放着瑶琴,
正低头轻抚。杨宗志看清楚些,看见是个姑娘的侧面,便想转过头去不再多看,
这里的人,自然便是三皇子的家眷,人家私眷在这里抚琴为乐,自己便没有道理
死盯着去看。

  只是他转眼回头间,忽然又看的更清楚一些,那姑娘梳着高髻,身着宫装,
侧面看,当真是个轻媚的窈窕佳人,杨宗志的视线迷离了一阵,他晃晃脑袋再看
的仔细些,忽然心头猛跳,下意识的大惊脱口道:「凤……凤儿!」

            正文第382章御酒之四

  头顶烈日照射,耀眼的阳光穿过连天的緑滕,丝丝缕缕的垂射身边,杨宗志
摇了摇微微迷糊的视线,仔细看清楚些,那边小亭中静坐抚琴的姑娘,一身皓洁
的素雅宫装,头上挽了秀髻,鬓边斜斜的垂下两缕。

  阳光照在小亭边,荷花池中绿水泛起波鳞,反映在那一人一琴之上,琴声悠
远,响在这无人的静谧独院中,当真是好一派春情富丽,那姑娘的侧面瑶鼻高挺,
粉面红唇,眉宇间饱含春意,秀丽的眸子一睁一闭下,却是自己最最熟悉的紧,
不是自己那未过门的小妻子,又能是谁?

  杨宗志离开洛都两个月,日常回思起洛都的情形,记忆最最深刻的便是婕儿
和虞凤两位姑娘,这两位姑娘一个如同邻家小姐一般亲切宜人,另一个却是娇蛮
的天之淑女,性子截然相反,但是却有着共同的爱好,便是……抚琴。

  琴声透过水波传入耳中,杨宗志心底暗暗的共鸣,不觉举步向那边走去,沿
着长长的小道阡陌,一边走一边却是心下狐疑:「凤儿……怎么会离开洛都来了
这里?还是说她思念自己日切,忍不住便偷偷的来找自己相会?」

  抬眼向那清静的小亭中看了几下,虞凤落落大方的端坐在亭中央,低头抚琴,
仿佛对着自己的到来一无所知,甚至连眼角……也未曾向自己这边瞟过一下,杨
宗志心下一笑,回想起离开洛都前,曾经到虞凤的寝宫去拜候,这娇痴的凤儿也
曾这般落落大方的端坐在书台上看书,一边装模作样的拿着自己问话,其实内里
的意思……却是万分希望自己去询问婷姑姑的事情。

  虞凤的心思难测,更有些小变女儿家的不依和婉转,见了自己一时是清绝的
千金公主,一时又是乖乖的未婚妻,总之是容颜百变,无论哪一个都有着让人心
感的缠绵。

  走到小亭子边,杨宗志忽然又想:「还是不对,凤儿怎么会呆在三皇子的独
院中呢?方才三皇子话里有话,说到:我这别院内不但种满了花草树木,还有些
……还有不少有趣的玩意。难道说的便是凤儿这丫头?」

  三皇子提前赶到洛都,显然是有着他自己的心机和打算,凤儿这丫头说不得
还蒙在鼓里,偷偷跟着他跑了出来,也说不定。

  杨宗志走近前去,微微咳嗽了一声,身前的琴音一乱,蓦地响了个噼的脆声,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面前的虞凤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前来,所以秀丽的小脸上稍有
局促,面色更是透出一股不可察觉的慌乱来。

  杨宗志心头不禁好笑,便不想打断她这般装模作样的抚琴,这小丫头明明思
念自己的紧,偷偷来会自己这未婚夫婿,却又要端着架子,惹得自己上去对她轻
怜讨好,她说不得才会转嗔为喜。杨宗志背着手,静静的站在面前,石桌上放置
着精致的瑶琴,虞凤纤巧的素手在瑶琴上抚弄,不由更是乱上加乱,一如她此刻
的内心。

  杨宗志倒也耐得住性子,戏弄这娇蛮的小公主实在是生平一大乐事,他深深
吸了口气,但觉酒气上涌,心头不禁默念:「没料到皇上赐的这杯酒竟是如此猛
烈。」

  他是个好酒之人,平素饮酒很少大醉,酒量不错,但是今日只不过喝了一杯,
便头晕晕的脚步虚浮,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杨宗志踉跄的走了几步,噗通一声却是坐在了虞凤的对面,伸手一按,便止
住了虞凤乱乱的琴音,面前的虞凤一直低首垂眉,直到此刻才是花容失色,大惊
的退后一下,娇滴滴的嗓音惶遽的惊叫道:「你……你不许过来,也不许对我有
任何的想法。」

  杨宗志疑惑的皱了皱眉,暗道:这小丫头莫不是还没有和自己玩够么?他抬
头看过去,面前的虞凤不但惊慌的后退几下,坐到了石凳的边缘,更是整个艳丽
无匹的小脑袋都躲到了酥胸之上,自己看不清她的面颊,只是那宫装下的酥胸好
生挺拔,仿佛巍峨的奇山将宫装顶的怒突。

  杨宗志叹了口气,眨了眨眼,汇聚方才有些模糊的视线,笑道:「怎么……
凤儿这是生我的气了么?」

  面前的虞凤听到这个声音,猛地抬起颤巍巍的素洁小脸来,小脸上绽放出惊
喜十足的神色,嘴角一弯,哇的一声却是大哭了起来,接着整个小身子便飞一般
的投入了杨宗志的怀中,隔着石桌将他抱了个紧。

  杨宗志拍了拍她丰挺的后背,心想:「这丫头终是忍不下去,真情毕露了。」

  他心头不由得柔软下来,轻轻拍抚她的香肩,让她在自己的怀抱中哭得昏天
暗地,好半晌,才是稍稍推开她,笑道:「总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面前的虞凤浑身喷香,娇媚的小脸上此刻是深情无限,仿佛多时无主的心思
一旦找到了去处,她轻轻抽噎道:「公子,我还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料到还
是你主意多,将我找了出来。」

  杨宗志听得一笑,继而发呆,「公……子?」

  虞凤素来唤她坏相公,坏家伙的时候多,但是叫他什么公子,那是平生的第
一遭,虞凤的身份高,地位尊崇,天下任何一个男子除了皇上,都当不起她这一
声敬称,杨宗志嘿嘿笑道:「傻凤儿,你叫我什么?」

  虞凤听到娇容一呆,讷讷的启动樱唇道:「公子,我是烟儿,怎么你……你
不认得我了么?」

  她这话说的好不委屈,低柔婉转的仿佛伤心欲绝,但是听在杨宗志耳中不吝
于雷劈。

  杨宗志悚然一惊,不禁后退两步,聚目道:「瑶烟……苏瑶烟?」

  他心头一时乱糟糟的,头脑中更是酒气酣畅,不禁愈发迷乱,只说了两句,
便觉得头皮发麻,好似有多个亲切的甜蜜嗓音在自己耳边催促自己入眠。

  他猛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冷汗长流,再看清楚些,面前的姑娘确实是身材
挺拔,丰乳肥臀包裹在宽大的宫装之下,即便是如此,那宫装也似乎容纳不下,
快要被那极其夸张的巨乳和翘臀儿将宫装都顶破了,当日之时,杨宗志曾在皇宫
内第一次见到虞凤那一刻,误将虞凤认作了苏瑶烟,此刻时光流转,难道竟然又
再错一次?

  苏瑶烟可怜兮兮的眨巴着娇眸,见到面前的杨宗志一袭蓝色戎装,正如自己
在北郡望月城中第一次见他那般,当真是气宇非凡,俊逸飘洒,只不过此刻的杨
宗志眼神迷乱,面色红的透血,看清楚自己后,仿佛又惊又怕,苏瑶烟心头更是
惴惴不安,忙不跌的迎过去,扶住他的胳膊,哽咽道:「公子呀,你真的……你
真的把烟儿给忘掉了么?哇……」

  杨宗志甩了甩脑袋,呵呵笑道:「烟儿我怎么能忘得了,你这望月楼上的女
掌柜,少林寺中娇媚的苏右使,万般风情,岂是我想忘便忘的掉的?」

  苏瑶烟听得娇魇一喜,转过头来看着杨宗志又是那般若无其事的轻笑,不觉
好生亲切缠人,忍不住便将这个小脑袋都依进了他的怀中,杨宗志问道:「对了
烟儿,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丁山镇的别院里的?」

  他话中不提三皇子,只是因为他心中存疑,不知苏瑶烟到底为何也在此地,
苏瑶烟是罗天教的右使者,掌管着罗天教整个北方的教众,前次罗天教大难临头,
她一边与自己说要赶回罗天教去相救,另一边却是丝毫也没露面出来,杨宗志心
底不免犯疑,不知这一切到底和三皇子又有什么干系。

  苏瑶烟止住脸颊上的泪痕,心头终于不再彷徨无主,而是恢复万般风情的咯
咯娇笑道:「公子呀,上一次咱们在少林寺中匆匆一别,我本是要快马赶回西蜀
去的呢,结果……结果就在当天夜里,我下了少室山,赶到个客栈去投店,在那
客栈中遇到大批的军马战车,我心里好生惊讶,却又不作声色,而是……入了店
铺打尖用饭,少室山离我西蜀很近,只不过两日功夫便可抵达,这么大堆的军马
围在一起,难说不是要对我们罗天教有所图谋,我轻轻走近客栈中,见到不少将
官围在一起喝酒,高谈阔论,我一进店,所有人便不说话了,只是偷偷的打量我,
哎,我不动声色的坐下来,便悄悄听到其中几个大惊着叫出来道:」公……公…
…『「烈日下,苏瑶烟轻轻的抬起头来,见到螓首上的杨宗志微微闭住眼眸,面
色沉静如水,苏瑶烟忍不住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娇滴滴的又道:」公子呀,你
先别犯困嘛,听烟儿跟你把话说完,你再想想怎么带烟儿走哩。「

  杨宗志微微清醒过来,摇了摇头,笑道:「今日怪了,我好像困得紧,怎么
忍都忍不住。」

  苏瑶烟不依的扭了扭水蛇细腰,将丰硕的一对酥胸儿尽都顶在他的胸前,美
艳的厮磨了几下,才倏地亲了他一口,娇声道:「坏公子,看到烟儿了一点都不
高兴的么?人家……人家可是开心的差些晕过去了哩,人家一直都担心再也见不
到你了,你却还是这么没精打采的……」

  她说到这里,眨巴几下媚眼,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后来我正在用饭,微
微用余光见到几个将官打扮的人凑到客栈的各个角落,眼神……却是一眨也不眨
的对我飞瞟,你也知道的,人家在望月楼上打理酒楼,这样色迷迷的客人应付的
多了,自然常见的很,人家便抬起头来对着四处一笑,才听到那些人抚掌着说道:」
好像……确实是神似……『其中一个领头的,大概五十出头,穿着红彤彤的战袍,
他忽然叫起来道:「把这姑娘给我拿下了,带回去!』人家心想:」这死老头子,
年纪一大把,竟然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便与那些将官们打了起来,
没料到那些将官的功夫倒是不弱,而且人数众多,人家当时正是似玉功大进的时
候,本来想试试到底进境如何,哪里想到人家练成了媚影天生,内力却是半点长
进也没有,那些人实在是多,人家与他们斗了一整夜,最后还是失了手,被他们
给捉了回去。「

  杨宗志看着面前的苏瑶烟轻言婉转,似水的风情不觉流露出来,让人心头砰
砰乱跳,他也算是见识过脂粉阵的人,但是在这苏瑶烟的面前仍旧是抵挡不住,
他笑道:「只怕你这似玉功练成绝境,并不是在奇招内力上有所长进,而是……
而是锤炼了你这万般的风情,只要你这么朝别人轻轻眨一眨眼,世上男子……大
多便矮了一截下来。」

  苏瑶烟听得小脸一羞,却又快慰十足,咯咯甜笑道:「当真么?那烟儿朝公
子你眨了这么些个媚眼,怎么也不见你矮了一截下来?」

  她抱紧杨宗志的胳膊,将浑身软绵绵的弹性娇躯都挤在他的身上,才是叹息
着道:「后来我被他们关进一个轿子里,抬了不知几天几夜,来到个靠海的庄园
住下,我本来心想他们若是要逼迫我从了那老不死,我便咬舌自尽给他们看,总
之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不起……对不起你这坏公子,公子呀,烟儿的心给你一个,
这嫩嫩的身子……也都是你一个人的,这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能够来碰,能够
来摸,别人就算是瞥到一眼,烟儿也会将那男子的眼珠子剜下来,只不过那些人
将我囚禁起来后,却不是逼迫我作别的事,而是……而是整日里叫些琴师来教我
练琴,哎人家从小到大,在教中都是打打杀杀的,这种闺秀的女儿家作的事,人
家哪里做的惯,他们逼我的紧了,我就装模作样的练一会,若是没人逼我,我便
偷偷的躲在靠海的窗边,听着海潮声,想想……想想公子你,不知是回去洛都了
么,又不知是与哪位至交好友喝酒去了么,再或者是意气风发的调戏了别人闺中
的小姑娘了么……就这么时间飞快的过了三个月。」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柔,烟儿这话中真情隐现,但觉娇婉的话声在耳,夕阳下,
她孤零零的坐在窗边想念自己的场景却是浮上心头,杨宗志皱眉道:「练琴……
这些人到底要作些什么,你住在海边,那地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苏瑶烟凄婉的摇了摇小脑袋,答道:「那些人不准任何人来见我,前来教我
的琴师,大多不是聋子就是哑巴,显然他们对这事情看的重要之极……」

  她说到这里,又委屈的摇了摇杨宗志的胳膊,气道:「公子呀,你怎么又睡
着了,你就这么不关心烟儿的事情么?」

  杨宗志困顿之极的醒悟过来,呵呵笑道:「实在是对不住。」

  他的脑子比起平日里运转不知慢了多少,晕晕乎乎的半醉半醒,强自支撑起
身子,才道:「接着怎样?」

  苏瑶烟瘪嘴道:「直到几天前,那些人又急着将我从海边庄园捆了出来,人
家自从三个月大斗一场,身子一直没有大好,便潜心下来等待逃跑的时机,哪知
他们对人家看的紧,分毫也不离人,他们手下众多,很多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官,
人家孤零零的一个人,被他们运送到这荒郊的庭院中,他们对我嘱咐说:」只要
我今日依照他们的命令,好生伺候了这位贵客,便会放人家自行离去。『人家心
想:「所谓什么贵客,八成便是个老迈的达官贵人,色迷迷的讨厌的紧。』人家
虽然不愿答应,但是他们刀剑加身,人家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他们的吩咐坐在
这里弹琴,后来对面来了个人,人家紧张的浑身乱抖,一点也不敢抬头去看,直
到……直到公子你伸手按住了人家的琴弦,人家才发现是你赶来了,你是来救我
的么,公子?」

  杨宗志深吸一口气,心头微微有些恍然:「三皇子此举,只怕……还是以色
诱为主。」

  遥想起前次余擅侯在洛都相邀之时,供自己乘坐的花轿当中,兀自还有个什
么秀丽的青青姑娘陪侍在内,显然三皇子认定自己是个好色之徒,才会如此安排。

  杨宗志抬头想了想,自己在外的名声确实不大好,远的不说,就是花魁之夜
的当晚,三名显赫一时的魁首佳人,各个邀约自己前去会面,李十二娘,颜飞花
等人放开不表,便是那冰清玉洁的,从不露面的唐小婕,也是邀请自己入内深谈。

  这等事迹,放在外人眼中自然会产生遐想,认定这小子乱情乱性,纵横花间,
也最是耳根子软,受不住佳人挑逗,杨宗志摇头道:「恐怕我便是你要伺候的那
位达官贵人,虽然我不至于七老八十的年迈,可也是色迷迷的,名声不好,看来
烟儿你起先说那句『你不许过来,也不许对我有任何想法。』倒是说的对极了。」

  苏瑶烟听得一呆,继而吃吃娇笑,捧着豪耸的胸脯儿笑个不停,娇喘道:
「这是……这是真的么?那……那这些人还着意安排个什么劲,只要公子你来,
人家只恨不得将自己都撕碎了黏在你身上,哪里……哪里还需要什么刀剑逼着?」

  杨宗志艰难道:「他们安排你的身份,只怕别有图谋,烟儿,你自己或许不
知道,你的模样……与当朝一位千金公主可谓像足十分,而且那位姑娘更是以擅
长抚琴称道于世,所以他们将你关押起来,让你学琴,十有八九是让你模仿那位
公主的。」

  苏瑶烟嗔目结舌的道:「公主……怪不得他们一见到人家,便惊呼什么公的,
原来是误以为人家是那位公主了……」

  她说话到这里,娇俏的眼神一转,又玩味的盯着杨宗志道:「公子呀,你方
才叫人家什么凤儿……凤儿的,口气好亲密呀,这凤儿就是那位公主了么,这么
说,你方才也是认错了人?」

  说起虞凤的事情,杨宗志顿时觉得只怕三皇子他们的安排不是只让自己见一
见这么简单,恐怕另有图谋,但是……此刻他的脑子混沌,想事情半点也不灵光,
不觉手抚额头的道:「烟儿,你让我歇一会,我实在是……实在是困的极了。」

  苏瑶烟心疼的抚了抚他的脸颊,将他的脑袋半抱进自己怒突的胸怀里,怜惜
的道:「公子呀,看来你果真是累的紧了,你这么强横的性子,此刻如此没精打
采的,实在是苦了你。」

  苏瑶烟轻轻的娇哼两声,仿佛给他催眠,忽然又道:「对了公子,他们还让
烟儿问今日来的贵人几个问题,说是至关重要,你要听听的么?」

  杨宗志无意识的哼哼两声,摆了摆手,苏瑶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听,还是
不想听,只得闷在心底,在心头回想,那些人让问,第一个便是:「你到底是不
是那敬王爷的后人?」

  苏瑶烟不知道敬王爷是谁,为人如何,但想公子是当朝的少将军,自己曾在
北郡见过他亲自带过军,那是威风凛凛,不让外人的,第二个问题又是:「你这
么曲意的掩伏下来,到底……到底是不是要反了朝廷,自立为王,给你父王报仇?」

  苏瑶烟的心头惊了一惊,当初人家交代她这几个问题的时候,她只以为来的
会是个高官豪客,他们看中了自己的姿色样貌,所以才会叫自己打起风情来,偷
探来人内心的私密,只是此刻来的却是自己最最深爱的公子,而且……方才听他
半是迷糊的说了几句,这事情显然都是针对于他,计谋可谓安排的天衣无缝。

  自己扮演那位琴艺出众的小公主,陪着这般花前丽日的光景下,公子又被人
灌得醉醺醺的,难保内心话不被人套出来,苏瑶烟紧抱杨宗志的小手儿一抖,恍
惚着又赶紧了摇了摇他无力的脑袋,轻声急叫道:「公子呀,你……你快醒醒,
烟儿有话要对你说的哩。」……

  一大堆人在下面哭喊不要太监,我……

  虽然波折很多,但是我也没说过要太监吧,我完成这本书,算是对自己的一
个交代。

            正文第383章御酒之五

  苏瑶烟垂头看下去,任凭自己怎么用力的去摇晃,怀中躺着的杨宗志也是双
眸紧闭,面色幽静,看着已经睡得深了,鼻中微微还会发出些匀细的鼾声。

  苏瑶烟心头一怜,实在是不愿意打扰他这般酣畅的甜睡,再说此刻风光冷暖
正当恰好,天气渐凉,但是头顶烈日暖融融的照在这静谧的小亭子中,身边静的
便是一声鸟鸣也不闻,此时深秋,鸟儿说不定也都飞到了温暖潮湿的南方,但是
……苏瑶烟的心头却是静静的流淌着甜蜜,在被人囚禁了三个多月,不得出门之
后,乍一见人便又碰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仿佛三个多月前离开他身边,哪
里都没有去过一般,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苏瑶烟看着身下绿色的荷花池,轻轻的叹了口气,接着又泛起柔柔的嘴角笑
了一笑,抱住杨宗志的小胳膊,忍不住又紧了一紧,亭外一声冷笑传来,一个男
子不阴不阳的嗤声道:「好亲热呀,苏姑娘,想不到你平日里冷言冷语的,也会
有这般风情一面。」

  苏瑶烟听得小脸一冷,倏地将杨宗志的身子斜靠在亭子围栏边,冷哼一声,
束手站立起来,气势一收,顿时让人觉得这又是一朵山巅的玉莲花,只可以远望,
不可触摸。

  随眼瞥了一下,有三个男子一道顺着阡陌走过来,自己方才的心思都在公子
身上,险些坏了大事,苏瑶烟是何等剔透的七窍心,察言观色更是其擅长,只看
一眼,便瞧清楚说话的是三皇子身后的余擅侯。

  余擅侯的眼眸深处有着浓浓队的烈焰燃烧,这苏姑娘的气质时而妖冶的如同
惑人的妖精,时而又能冷眉冷眼的好似触到寒冰,这般千变的娇娃实在是个人间
难寻的美色尤物,只是主子站在身前,他那狂热的视线只能深深的隐在眉宇之后,
半点也不敢透露出来。

  三皇子也是一般上下的打量苏瑶烟,只不过他的眼神却又不同,这姑娘容貌
与自己的亲妹子像足十分,若不是自己知道妹子此刻还呆在好好的皇宫当中,当
真几可乱真,就连自己也是丝毫分辨不出来,三皇子的心头又有唏嘘,还有些得
意之色,暗想大事必备,只怕又多了几分把握。

  三皇子笑道:「怎么样苏姑娘,他方才对你都说了些什么?」

  苏瑶烟偷偷瞥了一下杨宗志的睡相,心中念头翻转:「公子这么突兀的睡下
了,到了人前也不醒来,八成……八成是着了人家的道。」

  苏瑶烟长在罗天教,只是西门松带回去的一个孤儿,跟着容嬷嬷习了似玉功,
便孤身到北郡去掌管北方教众,直到……直到在望月城中遭遇杨宗志兄妹那一刻,
苏瑶烟心思玲珑剔透,偏偏在他面前小女儿家情态毕露,数次相交已是芳心暗许,
在少林寺中更是激荡之下,差些将自己的身子都交托了给他。

  此刻杨宗志不知生死的躺在亭中,苏瑶烟反而冷静了下来,审时度势下,淡
淡的摇头道:「他方才什么也没说,这位公子心性坚定,任凭我左右旁敲侧击,
他也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透出来。」

  「什么也没说?」

  余擅侯耐不住激动起来,怒喝道:「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方才……
方才你们二人亲亲热热的在这抱成一团,我们站在书房的窗帘边看的一清二楚,
他既然入了你的蛊,怎么还能守口如瓶?」

  苏瑶烟咯咯一笑,仿佛冰雪之中开了一朵山花,她这似玉功练到极处,气质
与容貌发生转变,连她自己也是分毫不知,过去她的眼神妩媚,荡人心魄,但是
却一味妖艳的逗人,实际落了下乘,直到现下才是端庄之后绽放娇柔,仿佛谪仙
之姿,苏瑶烟娇笑道:「你以为人人都是好色无厌之徒么?这位公子既解风情,
又把持得住自己的底线,虽然意识已经迷迷糊糊的,但是每每说到关键的地方,
总能忍不住不说下去。」

  三皇子沉吟道:「那我们让你问的那两个问题,你可都问过他了?」

  苏瑶烟心儿一沉,暗想:「看来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这两个问题呀。」

  便点头道:「问过了。」

  三皇子道:「那他怎么说,或者他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你都说说清楚。」

  苏瑶烟眯住狭长的眼眸,煞是风情的回想了一阵,才轻轻笑道:「第一个问
题么,他听了之后,只是……只是哦了一声,并不接话,第二个问题嘛……他听
了之后更是笑了一笑……」

  方才这两个问题,苏瑶烟分明一个也没问出来,此刻为了敷衍他们,只能凭
借自己的想象来作答,她回思间,想起什么时候的杨宗志最最高深莫测,只怕…
…只怕便是他那般好看的笑起来,让自己心头甜腻腻的想要依靠他,又让自己对
他半点也拿不定主意。

  三皇子皱眉道:「只是哦了一声,又……又笑了一笑,这……这算是什么表
情和回答?」

  他说到这里,回头与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苏瑶烟淡淡的道:「我可不管这
是什么回答,现在你们交代的事情我都作过了,我便可以自己离去了罢。」

  三皇子身后一个红袍老者宏声道:「慢着,苏姑娘,我们先前虽然答应你作
了这件事,便可让你自行离去,但是……但是你这结果实在不像话,少不得我们
还要另行安排,你便……你便走不得。」

  苏瑶烟听得小脸更冷,看着脸色已经素洁的好像冰雪,三皇子笑道:「苏姑
娘你也莫恼,总之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不但重金伺候,而且更会让你有想象不到
的荣华富贵。」

  苏瑶烟愠怒道:「空口白牙的谁都会说,你们事事都瞒骗着我,偏偏还要说
给我什么好处,那我问你们,这位俊俏的公子爷,他到底姓什么名什么,家里又
是何方人士,你们为何要将他带到这里来半哄半骗?」

  余擅侯冷笑道:「苏姑娘这就发火了么?」

  他说话间,大手向后一扬起,四周静谧的丛林中便回响起抽刀拔剑之脆声,
方才还不闻鸟鸣的庭院中顿时整齐的一响,苏瑶烟回头一瞥,烈日下,整个庭院
的丛林中到处都是兵器反射日头的寒光,照在荷花池中,照在冰冷的石桌上,肃
杀一片。

  三皇子温和的笑道:「总之苏姑娘还是稍安勿躁的好,待得时机成熟,咱们
自然一一相告。」……

  叮咚一声脆响,琴音回荡在耳中,却又硬生生的止住,杨宗志吁了一口气,
缓缓睁开眼帘,入眼的是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坐在石桌旁,低头看着桌面,「烟
儿……」

  杨宗志正待下意识开口唤出来,忽然视线一清,面前坐着的却是个英气出众
的男子,腮边已留有短短的胡茬,看着更多了些萧索之色。

  「三……三哥?」

  杨宗志慢慢支起身子来,三皇子抬起头来,温和的笑道:「贤弟,怎么你醒
了么?」

  杨宗志点了点头,转头四处看去,空山独影,院墙边已经是日落西山之时了,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沉沉的脑袋,懊恼道:「小弟怎么会睡着了,现在可是酉时了
么?」

  三皇子呵呵笑道:「看来贤弟你一路紧赶,倒是疲乏的很了,方才我去书房
处理些朝中的文书,再回来时,你已经喝醉了躺倒在桌上了,哈哈。」

  杨宗志回思先前,几个时辰前的事情一点也是记忆不住,仿佛被人活生生的
抹去了一般,他想了片刻,隐约觉得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要作,但是又一点
也想不起来,只得不好意思的笑道:「让三哥看笑话了。」

  三皇子大笑着站起来,走到围栏边,伸手扶着木头柱子,看着面下的幽幽河
池,笑声渐止,口中轻叹道:「空山不闻孤鸟声,万径只留一抹红。」

  此刻夕阳已经斜斜的挂在了枝头上,午时太阳当空,显得烈日炎炎,眼下这
余日却又变成昏黄,微微透过緑滕看出去,远处有孤雁飞过,呀的一声,回响在
人的心头,让人心生凄意。

  杨宗志走过来,与他并肩站在凭栏边,看着此情此景也是心生感慨,不知不
觉间,离开洛都已是两个多月后了,爹娘的事情还没着落,自己更是违抗了皇上
的密旨,此番回朝,当真不知会是幸事还是不幸,三皇子喟叹道:「有时候真想,
就这么找个无人的庄园里住下来,无事的时候闲来听听风吹歌舞,看看残阳美景,
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杨宗志浅笑道:「三哥好兴致啊。」

  三皇子微微瘪了瘪嘴,欲言又止的一会,才道:「贤弟,你说,咱们皇家之
人,一生下来便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无时无刻不念着家国天下,既想要施展抱
负,又想着身边阻碍重重,为了这些不得不勾心斗角,有什么好?」

  杨宗志听得一呆,他不是皇家之人,当然说不上话,只是心下暗想:「外人
常言皇室一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威风八面的紧了,怎么会有这么些个感慨?」

  回想起那日里忽日列曾跪在自己大营中,狠厉道:「人人都羡慕我们这些出
身高贵之人,以为得了上天恩赐,可是生在帝王之家又有什么好,从小开始便整
天勾心斗角,只有……只有在紫儿那里,我才能觉得自己活得充实而舒适。」

  那话中之意与现下三皇子口中所说,竟是有些异曲同工之意。

  三皇子转头见他默默思忖,闭口并不答话,他眼神一闪,接着又道:「贤弟
你机智聪明,朝中上下人人佩服,你出师在外,屡立战功,可是朝堂之上不见得
你有勇猛便能行事无碍,想当年先皇还未即位的时候,翰宗皇帝甄选太子,洛都
曾经掀起二王争霸的血雨腥风,这些……贤弟你都听说过的罢?」

  「二王争霸?」

  杨宗志茫然的摇了摇头,道:「爹爹曾经跟我说了一些只字片语,但是语焉
不详,我实在是所知有限。」

  「哦……」

  三皇子呵呵笑了起来,语气悠远的道:「是么?翰宗皇爷爷是我南朝的第三
位皇帝,自太宗皇祖从前晋手中取得江山,短短百余年间,我南朝已经先后出了
五位天子,太宗皇祖登基的时候五十出头,在位不过十余年便归了天,太宗皇祖
驾崩后手下五个皇子夺位,闹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最后大家伙争持不下,不得
已分成了两大派,大皇子也就是后来的神宗天子联络两位皇子,搬出了年迈的皇
祖母,拼命打压节制了四五年,这才如愿即了位。可惜神宗老祖宗皇位也没坐多
久,十来年后便又驾崩,这才传位给了皇爷爷。哎!」

  三皇子话声中唏嘘不已,杨宗志听在耳中也是心悸,此刻天色宁定,昏黄的
落日渐渐掩下枝头,遮在高高的院墙后已不得见,身遭冷冷的空气弥漫上来,他
只觉得衣衫单薄,禁不住想打个寒战,三皇子道:「翰宗皇爷爷是淑妃所生,神
宗皇祖汲取了五皇子夺位的教训,早早的便立下了继位人,但是翰宗皇爷爷名不
正言不顺,并非皇后的嫡子,皇后一派自然不满,可是神宗皇祖一意孤行,任是
谁的话也听不见去,朝中上下自然无人敢当面反驳,直到神宗驾崩归天,国舅爷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翰宗皇爷爷的血统,翰宗的淑母只是寻常的江南选妃,身后并
无过硬的靠山,国舅爷仰仗着皇后的余荫,处处挑衅翰宗皇爷爷的血统,就算是
登基大典的庆宴上,也借醉闹事,皇爷爷忍无可忍,派龙虎卫将官当夜抄了国舅
爷的家,将他投入大狱,候时问斩,皇后自然坐不住了,便派手下的亲子献臣们
轮番去喊冤,又在慈宁宫前大吵大闹,皇爷爷的淑母本是个心慈手软的妇道人家,
被她实在吵得受不了,便叫人偷偷将国舅爷从天牢中放了出来,官复原职,只是
如此一来,国舅爷的气焰愈发嚣张,朝中无论大事小事,他都要管上一管,大至
疆土封吏,小到节选秀女,后来皇爷爷一生膝下无子,朝中人议论纷纷,都言道
只怕这还是入了国舅爷的蛊,他是当朝大员,想要安排皇爷爷宠幸妃嫔的事情,
还不是轻而易举。」

  杨宗志听得一惊,恍惚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他前些日在江南听卓天凡说起过,翰宗膝下无子,造成只能在两位近亲的亲
王中选出一人继位,也正是这个原因,造成卓天凡等人北扑幽州城,犯下终生难
安的罪过。

  三皇子哈哈一笑,奚落道:「只不过可笑的是,那国舅爷忙碌一辈子,他拥
戴支持的那乖侄儿却又不争气,二十多年来生下女儿无数,却是一个子嗣也见不
到,到了皇爷爷四十多岁时,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眼见着大寿将尽,无可奈何
之下,才决议在两位有德才的亲王之中选出一个继任者,当日朝中,惠王善战,
敬王主内,群臣一致推许了这二人,皇爷爷心想:两个都有贤能,一个能文,一
个擅武,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要选他们哪位,就在这个时候,洛都爆出二王争霸,
一个亲王败走被拒之城外,忿然引北方蛮子进攻北郡,父皇惠宗这才名正言顺的
坐上了皇帝之位,一坐又是十多年光景。」

  杨宗志嗯的一声,叹息道:「如此说来,咱们南朝的天下,每过十几二十年,
只怕便会有着一场浩劫和大难,轻则一方家毁人亡,重则生灵涂炭,搅的天怒人
怨。」

  三皇子道:「贤弟说的极是,这些浩劫的起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个『权』
字害人,我自幼苦读诗书,朝史中记载的若有若无,这些都是家丑,自然不愿流
传百世,但是总有些耿直之辈,偷偷将这些事情记录下来,以警示后人,我读到
其中一些,往往痛心疾首,深以为戒。」

  三皇子说到这里时,语气一派坚毅,杨宗志晃眼看过去,此时天色逐渐黑尽,
冥冥的院外幽火照射进来,自己并不看得真切,只能依稀瞧见三皇子眼神中光芒
大盛,嘴角抿住,仿佛想起前事,下意识真情流露。

  杨宗志心底叹息一声,先前多次听到过朝中议论,三皇子有贤能,是先皇最
最器重的后人,也是皇位大统的最佳人选,现下听到他口中说起过去的想法,暗
道:「三皇子倒也是个贤者,怪不得先皇传位给皇上的时候,没听说他怎么闹过,
二王争霸的场面自然也没见到。」

  继而又想:「那他先前与忽日列勾结,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皇子转过头来,静静的倪视杨宗志,见他皱起眉头,刀削刻画的俊脸上肃
色一片,三皇子拳头一握,道:「贤弟,三哥今日与你说一些知心话,三哥当你
是自家兄弟才会对你说起,你可要保证不得对外宣泄,否则……只怕咱们二人谁
都人头难保。」

  他说到这里,微微咳嗽一下,又道:「父皇坐了十六年皇位,初时倒也勤政
爱民,到了后来……到了后来天下宁定久了,他老人家的心思自然也转了个向,
对起美色愈发的在意,朝中每年甄选秀女,他老人家都会亲自去看,看到中意的
便直接带往后宫,几天几夜也不出朝,不理政务,那个时候我还年弱,茫然不懂
得趋炎附势,看到这样的行为倒也闯了几次后宫,一开始的时候,先皇口中虽然
不说什么,越到后来他老人家也愈发的不悦,愚兄我熟读经史子集,向往孔丘一
家之说,做梦也是要以儒家治国平天下,先皇他老人家看我年少时便能背诵四书
五经,对我倒是宠爱的很,后来我的性子与他老人家愈发冲突,他便对我冷淡下
来了。」

  三皇子口中说的密事,实在是杨宗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不知三皇子口
中说的是真是假,爹爹平日里也不会说起这些朝中的事情,所以只得噤声不言。

  三皇子顿了一会,再道:「后来贤弟你回朝之前,前年末,先皇已经病入膏
肓,我依照儿孙之礼,自然是节守在床侧,汤药针石候着,那些日子,每到夜深
人静的时候,先皇都会宣召京兆驿福大人和……和他的女儿觐见,并且屏退从者,
就连……就连愚兄也不能呆在皇宫内。」

  他说到这里,咬一咬牙,语气已经变成恨声,气怒道:「我起先只是有些奇
怪,只当先皇有些要紧事与福大人商议,只是……一个多月来,日日如此,有天
夜里,我便……我便没有当真离去,而是到了皇宫门口转个弯,又从朱顶红花园
的侧面绕了进来,偷偷躲在花坛下面等着,直到……月上三杆,那福大人果然又
来了,侍卫太监在前面引路,那福大人径直到了父皇的寝宫外,便垂手站在外面,
太监们却是……却是引着那福小姐独自进了内间……」

  三皇子的话说到这里,杨宗志哦的一声,惊道:「竟有有这等事?」

  眯住眼睛想了想京兆驿福大人,实在是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京兆驿主管城
隍布兵,照说自己应该见过,但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三皇子点头道:「这事是愚兄亲眼所见,怎么不是真的,贤弟,愚兄当时在
花坛外看到后也是大吃一惊,便……便蹑手蹑脚的翻到寝宫窗户外偷听,愚兄当
时又惊又怕,生怕被人发觉了,又对此事放不下心,只能大着胆子凑近去,只听
了一下,便……便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吃吃媚笑声,那女子媚言媚语的蛊惑父皇道:」
皇上,宁儿将自己的身子都交了给您,您……您可要记得自己答应宁儿的事情呢。
『父皇本来身子便已经很差,细细喘息着回话说:「好……好宁儿,朕……朕说
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了?』那女子才娇吟着道:」好皇上,那宁儿就多伺候
伺候您,让您今个飞到天上去,好么?『「三皇子说到这里,脸色微微一红,显
然下面的话儿有些说不出口,杨宗志听到他模仿那宁儿的嗓音,细细娇喘,不觉
心头也是尴尬的紧,那宁儿半夜三更的腻在惠宗的寝宫中,孤男寡女相处,两人
自然可以想象发生了些什么。

  杨宗志咳嗽道:「这就怪了,那福大人我很少听说过,也没听见在朝中得权
得势,为何他……为何他要献了自己的女儿给……给先皇,这事实在是蹊跷的紧。」

  三皇子哼的一声,咬牙切齿道:「后来他们两人在里面浪荡了好半夜,愚兄
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才听见那女子娇吟一声,急急的喘息了起来,先皇身子骨虚
弱的紧,在内间有气无力的轻叫,那女子忽然急道:」皇上啊,您可先别闭眼,
您赶紧命人写下来……写下来呀,传位给……传位给四皇子虞禄!『「

            正文第384章回朝之一

  幽暗中,杨宗志听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虞禄……虞禄,先皇惠宗生有四子
一女,这最小的小女儿便是自己没过门的妻子赵虞凤,美号「鸾凤公主」那四个
皇子却是从大到小,分别称的是窦,煌,修,禄,大皇子赵虞窦幼年早夭,二皇
子赵虞煌却是个痴痴呆呆的傻子,一直养病在家,而面前这位三皇子便是赵虞修,
而那最小的四皇子,自然是当今的仁宗天子,名号也是叫作赵虞禄。

  他耳听到三皇子说起这里,不觉大吃一惊,暗想:「那福小姐在先皇临终之
前,急声蛊惑先皇立下皇上作为储君,这是为了什么?难道……难道那福小姐本
就是皇上为了投其所好,派往先皇宫中谋事的么?」

  转头一瞥面前的三皇子,说话到此已是脸色铁青,面相阴鹜的可怕,显然此
事一直按捺在心头,成为平生恨事,三皇子有才干,得到朝中上下众口一词的称
赞,却因为先皇喜爱美色没能顺利即位,因此他心头有些怨恨,这也是实属人之
常情。

  杨宗志讷讷的道:「三……三哥,这福大人和福小姐在此事中到底扮演着什
么角色?」

  三皇子哼的一声,怒极而笑,哈哈道:「贤弟你少在朝中游走,很多官员和
朝事不知道,这位福大人事后平步青云,从一个小小的京兆驿一跃擢升为甘陕总
督,位即一品,又……又,嘿嘿,至于那位福小姐嘛,那更是贵气的不得了,现
下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你说他们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杨宗志听得更惊,皇后娘娘长……那……那便是先前在洛都拜见过的端敬皇
后了?他脚下微微退后一步,回思起那端敬皇后彬彬有礼的举止,和落落大方的
清素风情,真真很难将那荡妇淫娃一般的宁儿和那母仪秀丽的皇后联系起来。

  杨宗志皱着眉头,忽然又回忆起,忽日列曾经惨笑道:「你们南朝人便都是
谦谦君子了么?哼,在我忽日列眼里,你们南朝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衣冠禽兽,哼
哼,你不信自己回去问问,你们现在的仁宗皇帝,他……他是如何登上宝位的?
若不是他把自己的老婆献给老皇帝,老皇帝一个高了兴,又怎么会选他即了位?
哈哈哈哈!」

  忽日列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只怕十有八九还是从三皇子这里听说的,当日
杨宗志听在耳中,兀自半点也不放在心头,甚至以为这是忽日列气急败坏的肆意
诋毁,所以敕令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道,狠狠的打了忽日列一通耳光。

  此刻再回头想起来,原来忽日列那夜里根本不是信口开河的胡说八道,而是
言之有据,杨宗志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阵阵冰凉,三皇子才干出众,自以为稳
稳可以即位,没料到半道里杀出个端敬皇后,媚声媚态的将先皇给迷得找不到魂
魄,所以害得他失了大统,他将这些都偷听在耳中,心头自然气恨难平。

  杨宗志皱眉暗道:「还是不对,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听三皇子一个人嘴里说
出来的,无论是忽日列那晚还是今夜,若是三皇子故意诋毁,那岂不是任凭他一
个人口说,无从对质。」

  杨宗志心头将信将疑,缓缓的吁气道:「三哥……你说这些话,我本来自是
相信无疑,可是……可是你为何要将这些私密事都告诉给我,我只是个武将,自
来少问政事,况且现下江山社稷稳固,皇上即位已久,朝中重臣均都夸赞于他,
此刻就算是旧事重提,只怕……只怕也是于事无补,你又能奈何?」

  三皇子摇头道:「贤弟啊,你我本是同病相怜之人,自该互相帮协,三哥信
得过你,相信你不会来害我,再说这些事闷在我心底里,若是再不找个人来说说,
只怕早已闷坏了我,贤弟呀,你这趟回到洛都,万事都要小心从事,现在洛都里
传言纷纷,都说的是……都说的是,咳咳,总之贤弟你一切小心,若实在支撑不
下去,便来找三哥,三哥虽然坐不成皇位,但是为你出谋划策,息事宁人,倒还
做得到的。」

  杨宗志听得一呆,三皇子说到洛都里传言纷纷,便倏地住口不往下说,他自
然不好逼问,只得拜头告别,一路出了黑黑的庄院,三皇子送出路口,杨宗志走
了几步,不禁回望,心头讷讷的好生怪异,今日在这庄院中昏睡一觉,隐约觉得
有些事情忘记掉了,但是事后却又回想不起来,他平日里自诩记忆出众,此刻却
是茫茫然不得解。

  回头再走几步,身后跟着骏马,马蹄踏在路面,得得有声,他忽然脑中一闪,
想起自己醒来之际,下意识的便要出口唤出:「烟儿……」

  「烟儿……」

  想起瑶烟那风情万种的美色姿态,杨宗志心头一柔,却又更加迷茫,暗道:
「难道是……难道是自己思念起烟儿了么?」

  或许梦中所见,都是瑶烟那吃吃的轻笑声,和那着实冠绝天下的丰乳肥臀。

  杨宗志叹了口气,骑马回了大营,回去一看,大营两万官军果然搬出了郞家
大院,在山脚下扎起了营帐,营帐外燃着篝火,烈烈的熊熊火焰冲天,将烟气飘
渺的丁山也照的分外通亮。

  杨宗志骑马入营,在营帐门口随手将骏马交给军士们,入内一看,主营内空
空无人,先前那五个娇滴滴,婉转转的苏媚佳人,此刻竟是一个也不得见。杨宗
志心想:「说不得她们泡过温泉之后,便找个无人的地方说说女儿家的贴己话,
也是平常。」

  便放开心思,在营帐内坐下来,大座上桌面放置了一杯热茶,打开茶盖一看,
里面一股热气透出,冲到面上,涌起一阵茶香,杨宗志心思一柔,想起筠儿那丫
头最爱给自己泡茶,每到一个地方,她便会联络当地最最著名的土产茶叶,买些
时鲜回来给自己尝尝。

  杨宗志微微一笑,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气,茶水透热,入喉化作淡淡的余味,
分明是上好的乌龙茶,杨宗志哈的一声,忽然又面庞愣住,手抚滚烫的茶杯,心
想:「这茶水明明是新泡不久,怎么……怎么这些个丫头却是一个也见不到?」

  帐中高挂的铁架上燃着干柴,噼噼啪啪的响在心头,杨宗志转眼看过去,帐
内清冷,忽然又想:「到底……到底今日三皇子口中所说,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为何一句也不问崔代的事情?」

  遥想起那一面之缘的端敬皇后,通过虞凤拜托自己去查实李尚英的出身来历,
这女子显然是有智计,不是鲁莽之辈,若是寻常妃嫔,看到李尚英那般得了皇上
恩宠,只怕气恨之下,哪里还顾得上礼仪礼法,早已问上门去,捉住李尚英这假
太监好一通训斥了。

  皇后手下掌管后宫三千佳丽妃嫔,李尚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太监,虽然皇上
给他撑腰,但是毕竟成不了什么气候,皇后若要寻事挑衅一番,总有自己的手段
和由头,但是这端敬皇后却不然,她死命的隐忍下来,暗暗拜托自己这位将官去
查实后,才做定计,这端敬皇后也是个有心机之人,不像凤儿那般,无头无脑的,
只是凭着胸中对自己的爱意,便什么也不管不顾的了。

  杨宗志叹了口气,又念起凤儿那娇蛮的小丫头,暗想明日便可回到洛都,前
些时候,白发老公公来吐蕃传旨之时,曾经替凤儿给自己带了话,话中轻言媚语
的说道:「相公……凤儿,凤儿好想你。」

  杨宗志心中不禁也儿女情长,正待站起身来,吩咐大军连夜赶路,忽然帐门
处轻轻微风传来,门口走进来一个素淡的佳人,杨宗志看个分明,不觉笑道:
「婉儿,怎么你一个人在这?」

  帐中无人,杨宗志料想她们一道去哪里游玩,或者说话谈天去了,此刻细看
秦玉婉,才发觉小师妹今日打扮得体宜人,淡黄色的紧裙捆束在娇躯上,头顶却
是梳了个双丫髻,看着这机智沉稳的女诸葛,今夜也多了些俏皮喜庆之意。

  秦玉婉嘴角挂着淡淡的柔笑,轻轻走进来,笑道:「九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婉儿……婉儿可等了你好一阵……」

  她话说到这里,微白的秀脸上晕红了一片,火光下看着艳丽不可方物,杨宗
志哈哈大笑,伸出大手拉住她的小手儿,下意识道:「等我作甚么?」

  话刚一出口,便想起今日离开丁山之前,小师妹曾经在耳畔低语道:「婉儿
……婉儿等你回来,有些……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杨宗志心头更是柔腻,忍不住低下头来,轻轻点了点秦玉婉朱漆一般的深深
眸子,笑道:「对了,你说找我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秦玉婉咬住细细的唇皮,引得鼻息上皱起了一丝浅浅的褶痕,看着睿智的脸
庞此刻却是娇婉一派,灯火下,杨宗志看的一呆,不觉又道:「是了,婉儿,前
些日子,我在武当山上见到师父他老人家了。」

  秦玉婉放掉嫣红的唇皮,露出嘴角白玉一般的小玉齿,讷讷的娇声道:「爹
爹?他老人家身子可还好么?」

  杨宗志点头道:「都好,这次不但见到了师父,而且……而且还见到了师娘。」

  秦玉婉更是吃了一惊,又脆声道:「娘亲也去了?那……那他们最后可见到
面了没有?」

  杨宗志心头一柔,暗想:「这事情该怎么说才好?」

  他心想,小师妹聪明睿智的紧,自己若是不实话实话,只怕字里行间难免被
她听出漏洞来,不得已只能将师父与师娘见面的情形,已经事后铁剑卓天凡的一
番解说都大致说了一遍。

  秦玉婉听得清泪盈盈,从怀中取出一根喷香的丝帕抹了抹素洁的小脸,才哽
咽道:「原来娘亲是为了这个才离开爹爹他老人家的,哎,九哥哥,你们男子为
了自己的一句承诺,便真能恨得下心来,就算是对自己最最珍视的枕边人,也噤
口不宣,害得娘亲与爹爹十几年不能团聚。」

  杨宗志低头一看,温婉的小师妹,此时口中说的恨恨的,仿佛咬牙切齿,便
是连带自己,也一道骂上了,杨宗志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
「婉儿,方才我告诉你这件事之前,心中还翻转了几遍,到底是不是实言相告,
但是……但是后来我还是决定对你毫不隐瞒,日后我若是有什么为难事,也一定
对你据实相告,绝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一丁半点。」

  秦玉婉听得心头一甜,轻轻的嗯了一声,抬头细细的凝视着他的面庞,忽然
道:「九哥哥,你……你下次再能见到爹爹,便不能叫他老人家师父了。」

  杨宗志听得一惊,急道:「为……为什么?」

  杨宗志父母双亡,这天下唯一的一个长辈便是师父,就算是当初听到师父那
般阴暗的往事,杨宗志心中有些不安宁,但是也对师父半分违拗都不敢,此刻听
了婉儿之语,不觉大惊失色。

  秦玉婉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眼波里泛起荡人的秋水,玉齿咬住红嫩嫩的唇
皮,羞涩之极的道:「傻哥哥呀,你都是要作父亲的人啦,若是你还叫我爹爹师
父,那我们的孩儿怎么又叫得出外公来?」

  「父亲……外公……」

  杨宗志的嘴巴张成了巨大的噢形,目瞪口呆的半晌也没回过神来,秦玉婉一
见,顿时又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眼角媚媚的飞瞥着他,杨宗志看的切实,小师
妹那眉飞色舞的春情当真是从未有过,杨宗志心头猛跳,下意识便矮着身子去打
探她的腰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却又不敢稍稍用力。

  身后营帐大门口一阵巨大的欢呼声,接着一大堆人猛冲进来,牛再春,马其
英和筠儿等人各个面露喜色,朝他笑了不止,杨宗志转头看过去,几乎疑在梦中,
半晌才回过魂来,哈哈哈哈的傻笑,牛再春和马其英紧紧的抱住他的肩头,笑道:
「恭喜三弟……贺喜三弟,怎么着,今夜可不能没有酒,咱们三兄弟应该大醉一
场了罢?」……

  夜里,杨宗志喝的酩酊大醉,晃悠悠的被人扶回了主营,他这才知道原来众
人早已得知了消息,婉儿身子不适,何淼儿一番诊治下来,便下了断言,所以牛
再春和马其英才会占了郞员外的大宅子,给婉儿养身子用,怕她风餐露宿的坏了
肚中的宝贝。

  杨宗志心头着实开心,却也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他还是勃发少年,第一次作
为人父,况且他与婉儿还没有明媒正娶,此事总是不妥,虽然师父先前话中有意,
对自己和婉儿的婚事没有半点留难,但是习俗总应该办妥,免得婉儿和腹中的胎
儿受到半点委屈。

  杨宗志喝酒时稍稍一想,便命人往滇南发了快骑,自己亲自写下了一封家书,
书中只说自己与婉儿思念师父,盼望来洛都相会。然后牛再春和马其英等人铺天
盖地的烈酒便敬了上来,杨宗志哈哈大笑,却也来者不拒,不觉几个时辰下来,
喝的人事不省。

  印荷扶着他回到主营内,杨宗志在外面吹了些冷风,头脑中稍稍知觉了一些,
转头一看,小丫头在身下吃力的顶住自己,柔柔的长发在鼻尖上晃来晃去,引得
自己鼻端痒痒的。

  杨宗志哈的一声,强自站直身子,推手道:「不用扶了,我自己可以进去。」

  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印荷又跑过来抱住他,柔柔的道:「公子爷,还是让
印荷扶着你进去罢。」

  两人走进营帐后的小帐,杨宗志先去婉儿睡下的小帐里看了一眼,见到婉儿
早已乖乖的闭目睡着了,这才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营帐,这营帐多时不住,却也
完好的保存了自己离去时候的模样,显然筠儿等人日日打扫,不至于落下灰尘。

  杨宗志噗的一声躺倒下来,嘴中兀自笑道:「印荷呀,这里没什么事了,你
早些去歇息了罢。」

  印荷乖乖的嘤了一声,垂头站了好一会,等着他的鼻息渐渐定下,才偷偷俯
下小身子,在他唇边飞快的啄了一口,再闪身灭去灯火,束住小手儿走了出去。

  杨宗志嗯的翻了个身子,舒适之极的仰躺在小床之上,不过一会,营帐门口
光亮一闪,闪进来个娇媚的小身子,杨宗志还未入睡,便闻到鼻中一阵熟悉的暗
香涌起,大手蓦地在空中一捉,便捉住了个温软酥嫩的娇躯,耳听着那娇躯的主
人咿呀一声轻叫了出来。

  杨宗志笑道:「紫儿?你怎么还不去睡,还要跑到我这里来,作甚么?」

  黑暗中,索紫儿气恨的娇滴滴嗓音传来道:「哥哥呀,你是天下最大的大英
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紫儿要给你作丫鬟,还要……还要给你生宝宝。」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前些日子他没有怎么碰过紫儿这小丫头的身子,第一
是觉得她年纪还幼小,正当青涩之季,留待日后成熟些了再做打算,其二也是觉
得她的身世实在是可怜的很,朔落王因为她是个私生女,便将还是婴儿的她丢弃
在逻些城中,任其自生自灭,后来待得朔落王见到少女时候的紫儿美色,顿时又
起了贪念,想要占为己有,所以杨宗志见着索紫儿时,往往心软的紧,任凭她胡
闹胡搅,也不去出言责怪她,兀自还觉得这是因为她小时候受到的管教少造成。

  今日在温泉边紫儿那般气狠狠的说话道:要将他拿下来了,杨宗志当时还没
会意过来,此刻事后再想,才是恍然大悟,原来……原来这小丫头是看到婉儿怀
有身孕,所以羡艳的紧,才会那般逼着自己将她采撷。

  杨宗志哈哈大笑,心头却是有些感念,索紫儿的娇躯渐渐随着年纪增大变得
丰腴,昔日胸前的两个小馒头,慢慢变为稍大些的圆圆腻肉,而那身后挺翘无双
的美臀儿,却是半分也没失色,兀自愈发的挺翘,将身后柔细的腰肢,划出一个
妖冶的弧形。

  杨宗志上下其手,在索紫儿娇嫩的小身子上游走一会,引得小佳人轻微的呻
吟出声,才是猛地一扯,将她身上薄薄的单衣都拉了下来。入手处尽是滑腻的蓓
蕾和丰满的玉蚌。

  回想起去吐蕃的路上,这小佳人与筠儿婉儿同睡在一个营帐内,被自己误以
为是筠儿,轻薄亵玩了个遍,杨宗志也放开心神,接着酒气上涌,翻身起来将索
紫儿整个压在了身下,不过一会,身下的索紫儿急急的娇喘道:「哥哥呀,你…
…你别动,紫儿是你的丫鬟,自然是紫儿来服侍你。」

  她轻轻咬了咬自己嫣红的唇角,荡起一丝清明,翻身又坐在了杨宗志的身上,
小手儿探下去朝自己淫靡不堪的下身抹了一抹,便要将杨宗志火热的坚挺纳入淫
唇中,只是对了好几下,居然对不准位置,索紫儿心慌意乱的道:「哥哥呀,紫
儿……紫儿好笨的,总是服侍不好你。」

  她一边说话,一边好不服气的又找寻了一会,淋漓的香汗不自觉洒在了杨宗
志的胸上,杨宗志心下一柔,暗想:「她是个处子娇躯,甚至连男子的那话儿都
没见过,又怎么会做得好?」

  杨宗志闭口不做声,身下却是悄悄顶动一会,缓缓的找到索紫儿那幽香四溢
的,厮磨几下,提住气,嗯哼的一声便冲了进去,索紫儿高高的坐在他的身上,
不禁哎呀一声轻叫了起来,哭咽道:「哥哥呀,你弄疼紫儿了,人家疼死了,你
坏死了……坏死了,坏哥哥。」

  过了一会,索紫儿从喉管处迸发出的细细喘吟,又娇媚的响起来道:「哥哥
呀,怎么这么痒的?你……你再快一些,紫儿现在不疼的啦。」

  杨宗志哈哈一笑,扶住她柔细的滑滑小腰肢,节奏便快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索紫儿才是大叫一声:「哥哥啊……」

  便再也没了声息传来,突突的趴在杨宗志的胸口上呼呼喘气,齐整的长发将
两人头脸整个盖住,身后的翘臀儿兀自还一挺一挺的抽搐,索紫儿嘴角挂着甜笑,
心中却是乐开了花,暗想:「如此这般,那紫儿也能像婉儿姐姐那样,作个有模
有样的娘亲哩。」

  继而又晕乎乎的心想:「不知紫儿日后生的,到底会是个男婴还是女婴,若
是男婴嘛,定要长得好像哥哥这般的迷死人,好叫天下间的女子们都给他迷得找
不到北,若是女婴呢……那……那便要像紫儿这般的可人,每日里和紫儿一道,
对着哥哥抛媚眼甜笑,看哥哥他怎么受得了……」

  方自想到这里,忽然营帐门口光亮又是一闪,隐约走进来个瘦高的身影,蹑
手蹑脚的走向了床铺边,索紫儿看的惊奇,不禁心想:「是……是谁进来了?」

  那身影静悄悄的走入,立时便摸到了小床边,伸手向下一探,便拿住了一对
滑腻腻,挺翘无比的香臀儿,此刻那香臀儿上兀自布满汗渍,触手处火热的乱人
心扉,那身影恍惚的一惊,飞快的退后一步,颤巍巍的娇声道:「是……是谁?」

  索紫儿侧躺在杨宗志的怀抱中,咯咯咯咯的甜笑起来,虚弱无力的道:「淼
儿姐姐,你……你弄得紫儿方才好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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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85章回朝之二

  何淼儿只觉得心头砰砰乱跳,今日在温泉那里,自己半嗔半怨的与冤家说好
了之后,一整天来便什么也想不进去,什么事情也作不了,小心思里惴惴不安,
尽是夜里自己怎么受到这坏冤家的抚弄肆玩。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擦黑他回了大营,却是……却是被牛再春和马其英两人
拉着喝酒去了,何淼儿满心气恼,端坐在自己的小帐里面,一对茸茸的小耳朵却
是高高的竖起来,紧紧的听着他回来的声音,不知不觉的,竟然就这么靠在床铺
边睡了过去,待得自己醒来,才听到路过的印荷说坏冤家已经回来了。

  何淼儿便又在小帐里面乖乖的等着,暗想他今日那般被自己逼着答应了,自
然应该不会忘记,直到又过了好半晌,自己的小帐外……也没有丝毫的动静传来,
身边灯火如斗,何淼儿坐立难安,不禁想的咬牙切齿,偏偏却又知道,自己与坏
冤家都是驴子一般的性格,两头驴子凑在一起,一东一西,不拉出个胜负永远也
难以转圜。

  何淼儿幽幽的叹了口气,旖旎的暗道:「罢了,自己总是拗不过他坏家伙,
这辈子注定也是受他欺负。」

  又想起自己答应他要作个更加温顺些的小妻子,心思才不觉柔了下来,翻身
灭了灯火,蹑手蹑脚的钻了出去。

  大营内众人早已入眠,静谧的紧,四处都是黑灯瞎火,何淼儿轻着手脚寻到
杨宗志的小帐处,听到里面安安静静的,恍惚有些稍稍急切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何淼儿听得心头一恼,娇嗔的想:「怎么就睡着了么,难道……忘记了答应人家
的事情?」

  如此一想,何淼儿顿时不管收不顾的伸手摸了上去,入手处光滑细腻,仿佛
江南秀庄的绸缎,只不过那绸缎上蕴含热度,更是有些香艳的汗津浸入手心,何
淼儿心头猛跳,飞快的便退了回去。

  接着索紫儿那娇媚的可以滴出水来的柔嫩嗓音,咯咯的传来道:「淼儿姐姐,
你……你弄得紫儿方才好痒哩。」

  何淼儿听得一呆,却又暗暗啐了几口,紫儿这时的嗓音与平日大是异常,仿
佛……春夜的小猫舔食之后,万分满足写意的娇嫩哼哼,又好似一个柔得可以化
作酥雪的佳人,从喉管的深处迸发出的一丝娇吟。

  何淼儿听得心生暧昧,只觉得娇躯一火,却又颤巍巍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秋夜深深,天气早已寒的紧,这里不是西蜀,西蜀坐落在大山中,山中气候可比
不过平原,大风吹不进来,自然也温暖舒适的多,何淼儿心头火热,可是小手和
小脚丫却是冰凉的紧。

  只一瞬间,淼儿便即明白:「原来……自己被紫儿小丫头抢了先呢!」

  何淼儿小脸一红,暗暗又啐了一口,好不甘心的便想重新出帐而去。杨宗志
微微喘息几声,迷醉的转过头来,轻笑道:「是淼儿么?怎的……不过来?」

  他今日饮酒不少,脑中似醉非醒,方才这般要了紫儿的小身子,火热的分身
兀自还紧紧的插在紫儿狭窄的幽径之内,索紫儿余韵之下,幽径中仍然一吸一吸
的抽搐,仿佛婴儿嫩嫩的小口般,吸得自己舒爽不止。

  何淼儿娇啐道:「我才不过来,我……我恨死你了。」

  杨宗志笑道:「乖淼儿,你说要变得更加温顺,勾死我的,怎的忘记了?」

  何淼儿听得心头一痴,妩媚的誓言犹在耳边回荡,可这……可这恨死人的坏
冤家,此刻却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索紫儿咯咯娇笑道:「淼儿姐姐,外面冻得很,
哥哥身上可好生暖和,你也过来暖一暖。」

  索紫儿今日心愿得偿,暗想自己终于可以作个乖乖的娘亲了,心下甜蜜充溢,
便顾及不了这么多,何淼儿却是听得心头一酸,转身便要出帐,黑暗中一只大手
牵过来,紧紧的拉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儿,猛地向后一拉,何淼儿心思不属之下,
便被整个儿拉到了小床上斜躺下。

  索紫儿转了一转小身子,细窄的羞人处从杨宗志的火热上抽拔出来,波的一
声,将杨宗志的身子让了一半给何淼儿,触手一摸,她又咯咯的娇笑起来道:
「淼儿姐姐……你……你这穿的是一件什么衣服呀?」

  小手里触摸到的,尽是滑腻的温软肌肤,只隔着薄薄的,仿佛轻纱一般的丝
衣,那娇躯上山峦起伏,甚至这丝衣短的仅能遮盖住酥胸和香臀儿,其余各处,
尽都暴露在凉意十足的空气当中。

  索紫儿火热的小手摸上来,何淼儿浑身痒痒的乱抖,身下的小手被杨宗志死
死握住,她半分也挣脱不开,甚至……甚至触身到他们暖融融的香艳身子上,暖
意熏得自己又是迷醉,又是惶恐,修长的妙媚娇躯便失了力道。

  杨宗志的大手一转,也探入到何淼儿那薄薄的轻纱之下,用力一扯,那半掩
半露的薄纱便轻轻落在了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薄纱上尽是女儿家沐浴之后,
香媚的芬芳味道,还有些……胭脂水粉的淡淡余香。

  杨宗志心下一笑,暗道:「淼儿说要勾死我,果然是说到做到。」

  此刻虽然光线昏暗,举目难以分辨,但是鼻端上这暧昧的薄纱,却是将淼儿
的小心思暴露了个透,这丫头不但偷偷来找自己,甚至……甚至还穿着香艳媚人
的纱裙,过来百般的诱惑自己。

  索紫儿睁大天蓝色的秀眸,就着小帐门边微微的光线看出去,便能见到……
光线阴影下,一幅极具夸张的女体曲线呈现在自己的眼前,那女体修长偏瘦,可
是……胸前一对圆滚滚的高耸玉团垂在哥哥的头上,身后却是浑然喷火的挺翘香
臀儿,高高的顶着,比起自己身后那引以为傲的无双翘臀,也是分毫不差。

  此刻哥哥被那女体吸引,忍不住稍稍抬起一些脑袋,隔着薄纱舔舐到那垂下
的一对玉团上,玉团弹性十足,被哥哥的脑门一顶,便暧昧的撞在了一起,泛起
一丝惊人的战栗。

  身前的何淼儿一边娇躯乱颤,一边却是哆哆嗦嗦的急急躲闪道:「你……你
快放开我呀,紫儿……紫儿妹妹还在的呢!」

  索紫儿一听,顿时不情不愿的闭上幽蓝的的一对秀眸,趴伏在枕头边,咯咯
悄声道:「嗯,紫儿睡着了,什么……什么也看不到哩。」

  何淼儿只觉得胸脯上实在痒的紧,那坏冤家挑逗起女儿家来,真是……真是
坏到了家,火热的大舌头,隔着薄纱在自己两颗坠下的小葡萄上紧紧的摩挲,带
起一阵销魂蚀骨的沉迷触觉。何淼儿咬紧牙关,却从鼻息中漏出一丝惬意的娇吟,
再忍了两下,终是忍耐不住,将整个娇躯都趴伏在杨宗志的胸口上,一边捶打他
的胸口,一边……一边怨气十足的娇痴道:「坏冤家……坏冤家,你让淼儿的脸
子都丢尽了呀!」

  索紫儿紧紧的闭住秀眸,眼眸上的长长睫毛兀自不断颤抖,耳听着身侧淼儿
姐姐这般娇滴滴的哭诉,与其说是在娇嗔,更不如说是在甜腻的撒娇。何淼儿性
子清淡,不同于秦玉婉,而是刚烈中带着一丝执拗,如同此刻一般媚着嗓音哭叫,
当真是索紫儿闻所未闻。

  索紫儿憋着笑,还是忍不住,偷偷凑过去,在杨宗志的耳边轻轻舔了一下,
耳角带着余温和汗水,尽是哥哥的男子气息,索紫儿心头一痴,想着这般夜色中
淼儿姐姐定是看不见,便又闭上双眸,暗自将香喷喷的小脑袋都挤在了杨宗志的
耳边。

  身边的淼儿姐姐哭了一声,便忍不住断断续续的哭了下去,一会娇喊:「冤
家……你……你轻一点,淼儿的臀儿也要被你揉碎了。」

  一会又喊:「冤家……你亲亲我,淼儿的小舌头给你吃。」

  索紫儿余韵之后,竟然发现自己受不住淼儿姐姐这般一声一声的娇吟,淼儿
的嗓音愈发娇腻,喊声也越来越小,仿佛被压抑在喉管中,囫囫囵囵的听不清楚,
索紫儿娇躯一热,顿时感到自己又再次酥软了下来,方才被哥哥捅了无数下的那
羞人处,又再度传来奇痒无比,涌出一股热潮。

  杨宗志伸手一探,淼儿的娇躯上已经是喷着热浪,她心思迷离之下,浑身好
像被抽离了骨头一般,酥骨媚肉尽皆瘫软在自己的怀中,大手向下一抹,身下潺
潺的香津滑过,流的自己满手都是。

  杨宗志心下一笑,知道淼儿已是作好了准备,她虽是处子,此刻润滑之后,
花间便不会显得那般晦涩。他沉一口气,轻唤道:「淼儿……」

  何淼儿仿佛意识到什么,幽幽的醒了一些,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作答,杨
宗志将她的娇躯抱起来,凑好位置,猛地顶了上去。

  方自一顶,杨宗志与何淼儿一道吸了一口凉气出来,淼儿身下那羞人处竟是
紧窄无比,酥嫩的滑肉翻出几缕褶皱,杨宗志却是没有将它们破开。

  身上的何淼儿尖叫一声,哭喊道:「疼……疼死了,坏冤家,你慢一些,人
家受不住。」

  索紫儿正如小猫一般舔舐杨宗志的耳角,听了这话,不禁心头微微惊奇,淼
儿姐姐的这一声,可一点也不像方才,方才她虽也是哭喊,可是那娇媚的哭喊听
在耳中仿佛快慰十足,而又充满甜蜜,此刻这一喊,只让人觉得心头一抽,恍惚
感同身受。

  索紫儿想起自己先前也是先疼又痒,继而奇痒难耐,直到被哥哥弄得倾泻而
出,才算是止住,便伸出一只小手儿,咬在小嘴中,低声道:「淼儿姐姐,你…
…你忍一忍,过一下便不会疼了哩。」

  何淼儿吸着凉气,素洁的玉齿咬得吱吱作响,她听了索紫儿的话,只将牙关
咬得更紧,果然感到那股钻心的疼痛稍稍轻了一些,便又大着胆子,试探着向下
坐了一下,只是轻轻的一下,何淼儿便又哭着喊了出来道:「人家……人家不行
的,实在是……实在是太疼了,坏冤家,我好怕呀。」

  杨宗志恍惚着多醒来几分,抬头仔细看过去,依稀只见到淼儿小脸煞白,额
角和白嫩的鼻尖上挂满了香汗,两只小手儿紧紧的撑在自己的胸口上,娇躯上的
战栗却是随着小手儿和下身结合处传了过来。

  杨宗志心头不禁奇怪,他与筠儿婉儿,甚至是秀凤和紫儿等人初次交合,倒
也是顺风顺水,虽然她们第一次的时候,也会感到稍稍疼痛,但是忍耐一下,便
也过了,接着才会慢慢沉沦其中,香腻的配合自己做着各种羞人的姿势。但是此
刻身上的淼儿却是不同,她应当不算是最最娇气的女儿家,对自己的爱意也分毫
不少,她这般哭着大喊了出来,也许是真的疼得受不了了,才会这样。

  杨宗志心头一柔,翻身坐立起来,笑道:「不妨事,你交给我便好了。」

  说完又换了一个姿势,将何淼儿修长的娇躯整个抱在小床上躺下,接着翻过
了身子,将她紧致的长腿打开,夸张的翻到了两边。何淼儿的身材本就瘦高,细
腿纤长,腰翘却短,此刻被昙花般大开,火热的羞人处尽数呈现眼底,杨宗志心
头一迷,忍不住又沉身落了下去。

  如此姿势下,何淼儿的妙处才算是尽力开阖,也能最大限度的承受冲击,只
不过杨宗志方一落下身子,何淼儿又哭叫着大喊道:「冤家……疼……好疼的,
人家还是不行。」

  杨宗志停下身子,透过火热的分身触觉过来,隐约觉得淼儿的不同于众位佳
人,她那实在是褶皱繁多,丝丝缕缕,将幽幽的洞儿尽数都挡在了外面,自己要
破身进去,便要穿过这些褶皱,可只要一碰到这些褶皱,她便会叫痛不止。

  杨宗志为难的跪在小床上,当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何淼儿嘶嘶的吸着
凉气,小脸上已是泪痕密布,身边的索紫儿蓝色秀眸一闪,忽然咯咯娇笑道:
「淼儿姐姐,你别怕,一点也不疼的哩,你放松些,要不然……要不然紫儿作给
你看一看,你便不会这么怕了哩。」

  她说话间,微微转过小身子,翘生生的小香臀儿猛地向后一顶,便将杨宗志
火热的坚挺都纳入了窄道中,前后稍稍动两下,看着身下的淼儿姐姐失神的瞧上
来,索紫儿勉力笑了一笑,顿时又感到那股熟悉之极的酥痒冒出,怎么止也是止
不住,一时之间,索紫儿娇吟一声,整个小身子便瘫软般的趴在了淼儿妩媚的娇
躯上,细细的喘吟,顺着两人盘在一起的发丝,透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拔营动身,从丁山镇开往洛都,只需要半日功夫,大军起得早,
一路顺风顺水,天气也晴好,头顶烈日当空,不到晌午,大军便来到洛都郊外十
五里地。

  前面斥候来报,说洛都城内依了国礼欢迎将士凯旋,文武百官都朝拜在外,
此刻已是等候多时,牛再春和马其英等人一听,顿时兴奋的合不拢嘴,几个月之
前,他二人兀自还想不到自己能领兵上阵,杀敌建功,更加无法相信回朝之时,
居然能得到如此礼厚的待遇。

  此番回朝,总算是吐气扬眉,压在两家人头顶多年的乌云一拍而散,大军停
下稍歇,牛再春和马其英等人重新准备了行装,将威风凛凛的战甲擦得雪亮,杨
宗志却是回身去看了看婉儿的马车,婉儿怀有身孕,便不能再骑马,而是改为坐
车。

  他骑在马上,透过车帘向内打量了几眼,筠儿便笑话他道:「大哥……你便
这么不放心的么?」

  杨宗志羞赫的嘿嘿一笑,自然不去争辩,秦玉婉却是素着小脸,强忍着羞涩,
娇嗔道:「九哥哥,人家这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你……你就别摇头晃脑的来偷
看啦!」

  话虽是如此说,可是她看到杨宗志这般关切自己,内心不免还是甜蜜的紧。

  杨宗志哈哈一笑,回身又令大军其行,不到一个时辰,高高的洛都城墙便举
目在望,杨宗志心头不由感叹,两次出师,回来的时候境遇却是截然不同,第一
次兵败北方,蒙头蒙脑的被人送到滇南,只能……偷偷摸摸的进城,此刻再度领
兵,却是大胜而归,远远的便能看到洛都城外红旗高挂,喜庆的红巾将整个洛都
城都染成了红色的海洋,城头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群,想来便是众人所说的举
城夹道相迎。

  他脑中情形一转,回想起去年冬天在北郡时,闪电般的取下了北郡十三城,
那日大军开进幽州城时,也曾受到同样的礼遇,想到幽州城,不免想起秀凤临走
前留下的哑谜,正是:「一旦有了赛凤的消息,就会在老家窗栏边的花坛下,留
下纸讯,宗郎你若想我,便去……便去那里看一看。」

  杨宗志心头不由得苦笑几声,秀儿这丫头通晓世事,却也时而泛起小女儿家
的刁钻古怪,她口中所说的老家,自然不会是指的蛮子凤凰城,而是……而是指
的幽州城里,当日杨宗志曾经听到秀凤回忆起:「你知不知道,秀儿一直都觉得
对幽州城好生亲切,甚至……甚至秀儿还在幽州城里买下了一处老宅子,过去没
有什么事情的时候,秀儿便会去那老宅子里面住下一段时间,只是住在里面,秀
儿便会心头宁静……」

  可是偌大的幽州城,秀儿又没有说出这老宅子的具体方位,自己要是挨个去
找,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杨宗志明白这是秀儿给自己出的一道难题,可苦于一
直没有头绪,便也放下不再多想。

  大军渐渐骑近,来到洛都城下,城防今日早间奉旨闭门,所有进城出城的子
民都被管制住,一直要等到大军进城后,才可放行,恢复先前的秩序,因此想要
进城的百姓们也都堵在了城外,夹道在两旁,欢呼着大军出使归来。

  牛再春和马其英坐在高高的骏马上,浑身铠甲披下,转头左右一看,两道的
子民何止万千,俱都对自己摇手呐喊,此番出使可谓大功告成,既平息了吐蕃国
的内乱,又兵马损伤极少,日常念想起来,不禁也是志得意满,满腔都是自豪之
情。

  他们不知道皇上的密旨,只想着功德圆满,皇上甚至千里传下口谕道:「所
有随行将士一律有功,等待回朝一一封赏。」

  牛再春哈哈大笑着,手中的方天戟高高举起,身后将士们整齐的一声吼,气
势凛然,百姓们哪曾见过这般威武之师,心头不觉都是自豪的很,欢呼鼓掌的也
愈发热烈。

  城门在望,门下站满官服着身的人,马其英更是开怀大笑,这些人中,过去
不知有多少个,一说起牛家和马家人,便口称他们在北郡亡了朝廷的兵马,此番
也要叫他们看看,牛马两家的儿男也不是吃素的孬种。

  大军整齐划一的前行,两道的百姓们俱都想要凑前一些,有些人拿出家里的
美酒菜肴,不断向众将士的手心里塞,前次回到逻些城时,大军也曾受到逻些城
子民的欢呼,但是那意义比起今日却不可同日而语,这些子民尽皆是自家人,甚
至里面有些人……便是出行将士们的父母亲戚,这般豪迈的走在他们面前,所有
人都感到与有荣焉,胸膛也挺得分外的直,头颅也昂的更加的高。

  两道旁站满了护城兵,手中伸出长长的兵器,阻住身后潮水一般向前翻涌的
人浪,忽然人群中有个少年从那兵器下一钻而过,滑溜的跑到了大军的来路上,
大军威风凛凛的踏步向前,骑马的将士更是催马不断,那少年来的快,大家还没
反应过来,便已经冲到了眼前,眼见着那少年便要淹没在大军飞扬的尘土中。

  杨宗志坐在骏马上,凑眼看个分明,不觉大叫道:「停下来!」

  这两万军士跟在身边久了,而且对他更是发自肺腑的衷心拥戴,他大声一喊,
两万军士顿时整齐划一的停下了步子,便是骑兵也都一齐勒马拉缰,静立了下来。
军阵仿佛一个庞然大物,砰的一声站定凝立。

  杨宗志缓缓催马上前,来到方阵的前方,凑眼看下去,原来那少年不过十四
五岁,倒是小小年纪,穿着打扮普通的紧,发髻上扎了翻布,刘海垂下,一脸稚
嫩之色。

  杨宗志下了马,走过去见那少年被千军万马压过头来,侧坐在土石地上,脸
色稍稍惊慌,更多的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崇敬,再看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损伤,
才是笑着拉起他道:「小兄弟,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进来了?」

  那少年恍惚着抬眼看上去,见到面前尘土扬过,头顶走来个铠甲凛凛的军官,
这军官面相英挺,身着闪闪发亮的钢盔,头顶的帽子上还有一个红绫高高矗立,
当真如同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二郎神杨戬,半分也不差,那少年兴奋的想要大叫,
口中却是讷讷的回答道:「你……你……」

  杨宗志低头看下去,那少年的眼神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眼神火热,透出敬
佩十足的色彩,知道这少年许是好武,看到大军路过忍不住心潮澎湃,便钻了进
来,险些给大军踏作了肉泥。

  杨宗志笑道:「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那少年听得一愣,正要答话,这时人群中传来两个惶遽的嗓音,大叫道:
「镇儿……镇儿,你快回来!」

  杨宗志与那少年一道转头看回去,见到护城兵身后一乱,接着两个人影死命
的冲了出来,护城兵职责所在,自然不会放人入内,便又将那两人拉了回去。

  杨宗志拉起这少年,与他一道走过去,抬眼一见,原来那两人是一对老实巴
交的公公婆婆,年纪都有五十开外,老公公的头发已经花白,而那老婆婆倒是留
下一抹黑,面容都慈祥的紧。那老公公和老婆婆见到杨宗志拉着镇儿走近,才担
心无比的将镇儿牵了回去,口中不断埋怨道:「镇儿……你怎么这么大胆子呢,
你要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爹娘可怎么办,又怎么向你的姐姐去交代呀?」

  杨宗志恍惚的听清楚,那老公公婆婆的口音都不是洛都口音,而是地地道道
的北郡方言,他在北郡呆的时日不短,这北郡十三城的口音大多都听说过,自然
也能够分辨,他听了两句,见那镇儿孺慕的被爹娘抱在怀中,已是安宁下来,不
觉微微一笑,又待回身继续上马赶路。

  身后镇儿稚嫩的嗓音大喊道:「大……大哥哥,你杀过蛮子没有?」

  杨宗志回过头来,笑道:「杀过!」

  那镇儿听得脸色一振,倔强的努嘴道:「那大哥哥,你杀过多少个蛮子,可
有……可有十来个么?」

  身边众人听得哈哈大笑,这些护城兵中大多都认识杨宗志,也自知道他的身
份,这位大将军领着兵马一直打到了最北处的凤凰城,那一路下来所杀的蛮子,
何止千千万万。

  杨宗志笑道:「小兄弟,你问这些作甚么?」

  那镇儿将嘴巴一抿,小拳头握住,恨声道:「蛮子可恨的紧,到了我们北郡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日后……日后也定要上阵去将蛮子们杀的干干净净!」

  身边众人更是笑的前俯后仰,这少年不过十四五岁,脸上稚气未脱,这番话
却是说的掷地有声,大家笑归笑,心下却是赞许:「这小子有志气,日后长大成
人,说不定又是一条好汉!」

  杨宗志点了点头,嗯的一声道:「好,待你长大了些,便去投军报效朝廷,
机会自然也是少不了。」

  镇儿听得脸色一呆,悻悻然的道:「可是……可是我爹娘和姐姐都不让我练
武,而是……而是让我去读书,我这几年念得都是经史子集,再过几年……怕就
要变成个没用的书生啦!」

  众人哈哈大笑,这少年有趣的紧,一边口中豪言要上阵杀敌无数,另一边却
是愁眉不展的无奈欲哭,杨宗志只是一笑,便朝他挥了挥手,快要走回大军的方
阵中,镇儿在身后看着他英气逼人的身影,不觉又是羡艳,又是崇拜,咬一咬牙,
细碎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道:「大哥哥,镇儿日后还能见到你么?镇儿是到洛都
来找姐姐的,我姐姐在洛都里给闺门大小姐们教琴,镇儿名叫唐小镇,我姐姐…
…我姐姐她叫唐……小婕!」

            正文第386章回朝之三

  时过晌午,妙玉坊花船的后坊兀自清静的紧,推开桌边闭住的纸窗,凛冽的
阳光透射下来,照的桌面上璀璨一片,深秋的阳光虽也浓烈,但是比起夏时来说
总是少了些炎气,阳光反射于铜镜之上,在暗室的墙壁上印照出个昏黄的圆影,
水波稍稍荡漾,浪头翻涌,这圆影便一上一下的抖动,恍若此刻的心情。

  唐小婕穿着单薄的内衬,上身只是个淡粉色的中衣,莲藕般细白的双臂透过
薄薄的衣袖沁出来,脖子上却是戴了根暖和的毛裘围巾,遮住了若隐若现的高挺
酥胸,也遮住了羊脂白雪般的脖颈。

  她百无聊赖的将铜镜转过来,镜中反射出个轻媚秀丽的佳人,佳人发髻微微
凌乱,随便了盘了个素髻在头顶,桃腮边的脸色却是悻悻的滞纳,唐小婕幽幽的
叹了口气,对着铜镜痴痴的细看,隐约就能看到一张毫无正经的笑脸,向着镜中
佳人眨眼轻笑,嘴角弯弯的挂住,仿佛在嘲弄这佳人深入骨髓的相思之情。

  唐小婕的小心思一恼,便将铜镜紧紧的压在桌面上,暗自不忿的嗔怨:「坏
郎君……坏……郎君,叫你走了也不来见婕儿一面,叫你只让人传了个口讯过来,
便头也不回的出使去了,叫你让婕儿想你想得这般狼狈……叫你……」

  她的心儿婉婉转转,俱都是痴痴的愠恨,只是这么念了几声,忽而心思又一
柔,将手下的铜镜重新转了个面,近近的对着自己素洁无暇的小脸。

  「虽然只是这么个幻影,但是能多想想他,也是……也是好的!」

  唐小婕将那面铜镜凑到眼前,依稀才看清楚,镜中佳人肌肤赛雪,红唇白齿
的好生明眸皓睐,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少见美人,只是此刻那美人儿左腮的正中,
却有一粒细不可查的红点,微微显出。

  唐小婕呀的一声娇唤了出来问,再凑近些睁大双眸,玉石般的左手伸出来,
指到那红点上抚摸一阵,原来……是心思太过压抑,每日里郁郁寡欢,腮边透出
了一颗红豆,红豆虽然不大,但是依然扎眼,唐小婕伸出小手儿在上面按了一按,
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指尖离开又会微微弹起,这红豆长在如此显眼的
位置,自然难以瞒过别人的眼神。

  唐小婕想要取出水粉补一补妆,小手儿还没伸出,便又硬生生的止住:「补
它作甚么?反正……自己这个样子也没有任何人会看得到,也不会去碍了别人的
眼……」

  她对着这颗细小的红豆痴痴的看,不觉随口念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
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此物最相思!」

  眼前这颗俏皮的红豆显然生错了位置,不生在南国,却是生在了自己雪白的
小脸上,而且……现在更加不是春暖花开时节,而是已经慢慢步入深秋了。她端
坐在这窗栏边,实在是无事可做,便转过细腰去,面对身后的方桌,方桌上放置
了自己平日最最喜爱的瑶琴,此刻这焦尾瑶琴已经被巧手工匠给修补一新,过去
被自己砸烂的那个角,再也不是凹凸不平,凑过小手儿弹上去,琴声叮咚一下脆
响,回荡在耳际,恍惚引起了共鸣。

  唐小婕这才稍稍展开娇魇,这瑶琴是凤儿妹妹见到之后,心疼之余,才命人
找来最巧手的工匠给修补完整,联想起凤儿那娇痴的丫头,唐小婕的小心思不觉
软了下来,前些日子,凤儿妹妹经常带着自己去皇宫的御花园里弹琴合奏作乐,
凤儿的性子开朗活泼,不像自己这般少言寡语,与她呆在一起的时刻,才是这两
个月来唯一让自己舒心的日子。

  「哎……两个月了,坏郎君……他走了两个月了。」

  唐小婕的小嘴一瘪,盈盈的秋水又在眼波中荡漾,这坏郎君自己走便走了,
却又让人恁的牵肠挂肚,自己与凤儿呆在一起的时刻,除了弹琴和谱曲之外,剩
余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凑在一起说起坏郎君的坏处,又哀哀的痴念着他,油然
间红了好几回眼眸,险些都被凤儿给看见了。

  门外砰的一声巨响,然后楷儿细嫩的嗓音隔门传来道:「小姐……小姐,快!
你快出来!」

  唐小婕听得一呆,分辨出楷儿话语中的急切之意,这小丫头虽然性子不够沉
稳,但是好像现下这般惶急慌乱的娇喝,却是少有。唐小婕幽幽的叹了口气,将
白玉一般的小手儿从瑶琴上取回来,轻柔问道:「怎么了楷儿,我不是叫你每日
打早便去城外面等着,今日你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楷儿的嗓音透过门缝响起道:「小姐……咳咳,小姐,他……他回来了!」

  唐小婕听的一呆,继而浑身乱颤的弹起小身子,恍惚的道:「谁……谁回来
了,是不是……」

  她实在不敢多问下去,这两个月来,自己不知有多少次的逼问过楷儿,郎君
是不是快回来了,但是希望寄托的越大,每次问过后的失望也愈发的浓烈,只是
这一次楷儿没有半分的犹豫,而是惶急的道:「就是呢,就是呢,小姐你最不想
见的那个人,那个半点也不通女儿家心思的杨公子,他回朝啦!」

  唐小婕听得小脑袋嗡嗡乱响,嫣红的小嘴中默默念道:「郎君回来了……郎
君回来了。」

  接着便在幽暗的斗室中来回的踱步,一会子去衣柜中取出最最喜爱的素衣披
在身上,一会子……又去铜镜面前重新打整了自己娇俏的瓜子小脸,只是心思迷
乱之下,方才触目惊心的细小红豆,居然半分也没看到。

  她一个人忙乱了好半晌,将素衣换在身上,又在腮边扑了些淡淡的水粉,然
后将发髻精致的盘在了脑后,用个圆圆的小扇子捆束住,才又惊又喜的坐在了方
才的凳子之上,身子方一坐下,心下却是一凄:「郎君虽然回来了,可是……不
知什么时候他才会想起来看看我,我这么每日精心的准备着,他却是半点也不知
情的。」

  杨宗志是朝中的大将军,率大军回朝,自然是公事繁忙,推脱不开,这些道
理唐小婕心头也俱都明白,可是……自己一门心思的想着念着他,时刻为他准备
着,将最艳丽的瞬间在他眼前开放,可他却……可他却要等到空闲的时刻,才会
偶尔的想起自己,说不定给自己传个纸讯,说不定……更是胡乱找个人来问候一
番。

  这么一想之下,唐小婕方才惊喜甜蜜的小心思,顿时又哀哀的沉了下来,正
自呆坐间,门外响起一个粗豪的嗓音道:「请问唐姑娘在里面吗?」

  楷儿等候在外,听见门内叮叮当当的响了一阵,转而又变得寂静无声,她在
洛都城门口等候了这么些日子,便是等着杨宗志回朝,好回报给小姐,现下小姐
得了讯息,却是杳无音信透出,楷儿心头微微奇怪,便想举手拍门,身后传来个
粗豪的嗓音,楷儿转过头去,见到个齐身铠甲的高大武官走了上来,奔走间稍稍
急切,长长的佩剑挂在腰上,兀自一前一后的摇晃。

  楷儿呆呆的问道:「小姐在的,你……你是哪一位?」

  唐小婕隔着木门听清楚这个嗓音,不觉更是压抑难受,这嗓音粗粗的好似牛
号,显然不会是坏郎君那低沉的柔声,唐小婕娇声道:「楷儿,你别管是哪一位,
只管打发出去便是了,今日我谁都……我谁都不会去见的。」

  楷儿点了点小脑袋,暗想:「小姐来到洛都,见面过的最多不过三两个人,
平日里不管是什么王公将相,她都一概拒之门外,更别说你这个小小的武官。」

  她眼神斜斜的倪视住那武官,见他走的甚急,微微喘息了几口,才恭谨的拜
礼道:「小将是奉护国大将军杨宗志大人的手谕而来,他命小人给唐姑娘带了一
句话。」

  楷儿听得一呆,猛地又听见身后木门砰砰的乱响,接着小姐那惊喜交集的天
籁之音,颤抖着传来道:「什么?是郎……他叫你来的么?那他让你给我带了什
么话?」

  楷儿转头一看,小姐已经是乱哄哄的撞出了房门,钗发微微纷乱,此刻正摇
曳的站在自己身后,小姐来得快,一股素淡的香味便涌入鼻端,看仔细些,小姐
的俏脸上俱都是忍俊不住的甜笑,楷儿咯的一声,促狭道:「小姐啊,你今日不
是谁都不见的么?」

  唐小婕俏脸一红,微微跺足的媚嗔了她一眼,心头却是浮想:「自己说谁都
不见,可不……可不包括坏郎君的,他今日方才回朝,便想着让人来给自己带话,
说不得……他这趟远门在外,却也好像自己思念他一般的思念过自己。」

  唐小婕的心底沉甸甸的甜蜜,怎么平抑也是平抑不住,她娇滴滴的咳嗽一声,
才抿住小嘴,将娇媚的眼神投射到那武官的身上,那武官微微仰头看清楚,面前
是个天姿国色的大美人,身材高翘,小脸如同胭脂花一般的妩媚迷人,细腰紧紧,
一身打扮也是不俗,凸显出她亲切宜人的无双气质。

  那武官一见之下,便是心生好感,暗自想:「大将军真好福气的啊。」

  赶紧垂头施礼道:「大将军说,出门在外,心中往复难平,不觉度日如年…
…」

  他粗着嗓门说到这里,面前娇小的楷儿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隐约回
想起前次杨宗志来约见小姐,也是传了张纸条过来,上面写道:「余日前相会,
离踪渺渺,心下所念,不觉甚感思愁,明日天高气爽,望求姑娘轻移玉趾……」

  当时楷儿一见之下,便对小姐打趣道:「这杨公子也是雅致的人儿。」

  小姐听得又气又羞,忙不迭的跺足娇嗔,露出了十足难见的小女儿家情怀。

  今日杨宗志刚一回朝,便又让人来传话,说什么:「度日如年……」

  隐约和上次文绉绉的纸条一般无二,楷儿顿觉大是有趣,便想拿着小脸回头
去看看小姐的神态。她回头一看,幽静中小姐的脸色果然已经红的好似火焰,更
加如同秋后的枫叶般,艳光四射,楷儿看得一痴,不觉心念:「小姐现在好美,
再也……再也不是前些日子的无精打采哩。」

  唐小婕死命的抑制住心头的羞涩,转头对楷儿火辣辣的眼神嗔了一下,才转
颜对那武官道:「不知……不知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

  那武官粗豪的嗓音被打断,倒是有些尴尬,听了唐小婕仙音妙乐一般的问话,
才赶紧垂头道:「大将军他还说,姑娘若是有些闲暇,不知可否与他见上一面,
事出匆忙虽然失礼,但是急切之下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唐小婕听得呀啊一声,坏郎君来了么?他刚刚回到洛都,便来这里会自己么?
唐小婕虽然极力掩饰住内心翻飞的喜意,但是弯弯的月牙眉和带着甜甜弧度的娇
唇却是将这喜意显露无疑,她微微踮起脚尖,幻想着这武官说过了话,便有个坏
坏的笑脸从长长的过道尽头闪现出来,对着自己轻唤道:「婕儿……我回来了。」

  只是看了好几眼,那里半个人影也是没有。

  唐小婕看的秀眸一呆,那武官在一旁惴惴的小声道:「唐姑娘……唐姑娘…
…大将军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小人。」

  唐小婕听得又羞又气,暗自旖旎的想:「这坏郎君便是这样子的,明知自己
是什么想法,偏偏还要找个人来大声的问出来,让自己的脸子都在他面前给丢尽
了,甚至让他的手下也看了笑话。」

  身边楷儿咯咯一声娇笑,忽的道:「官爷,你回去跟你们的大将军说,我家
小姐冰清玉洁,岂是什么人都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所以嘛……」

  楷儿说这些原是为了维护小姐,她俏皮话还没说完,唐小婕却猛地拉了拉她
的小手,才淡淡的道:「不知道大将军何时到来,我自然……我自然等着他就是。」

  她说出这一番话,实在已经是费劲了身上的全力,一面装作清淡无匹的模样
说话,一边却是在心底恨恨的嗔道:「坏郎君,逼人的坏郎君,哼,一会等你来
了,婕儿……婕儿非要在你的身上狠狠的咬上几口,才算解气。」

  那武官听得一呆,又道:「大将军说,若是唐姑娘答应了,便请唐姑娘收拾
好包袱细软,轻移玉趾,到他的大将军府去小住几日,可没说过……可没说过他
何时会来。」

  唐小婕听得娇魇喷火,这坏郎君不但让自己哀哀的向他求饶,他兀自还不满
足,更是要逼得自己跑到他的府上,心甘情愿的投入他的怀抱么……唐小婕心头
呻吟一声,当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答应下来,若是就此答应,只怕会惹起什么样
的风言风语,自己还是个闺女家,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可是……可是万一要是不
答应,却又不知坏郎君会不会就这样生了自己的气啊……这坏坏的郎君呀,自从
在洛都一见面后,便不断的逼着自己,向他表白心迹,又舍命投江去换得他的真
心相待,直到此刻,他却是愈发的得意,将自己逼得半点缝隙也没有了。

  唐小婕心头一酸,低低的叹了口气,她明白心软的自己对那坏郎君实在是半
点抗拒都没有,虽然他步步紧逼,自己步步后退,但是……但是只有与他在一起
的时刻,才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最开心的日子,他乍一离开了洛都,自己便好像失
去了魂魄一般,整个身子的主心骨也尽数都被抽走,甚至……再回想远些,自己
这般痴痴的念想着他,从那个风雪乌云马头低,独车伊人琴声远的傍晚仿佛便已
注定,随着时日的增加,这相思之情不但没有分毫减少,更是越演越烈。

  楷儿在一旁转着眼眸道:「小姐呀,你……」

  唐小婕想到这里,坚定的点了点天鹅般的螓首,对那武官轻声道:「那劳驾
请稍等片刻,我去收拾一下,马上便出来。」……

  宽大的马车吁的一声停了下来,唐小婕掀开车帘一看,面前是一座巍峨的浩
大府邸,宽宽的门帘上挂着金字招牌,上书:「护国大将军府。」

  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下面的题字联里,甚至留着小篆写道:「仁宗皇帝亲
笔。」

  唐小婕看的秀眸一呆,想不到杨宗志平日里便是住在这般富丽堂皇的府邸之
中,她与杨宗志相交以来,更多的时刻都是在妙玉坊花船的后坊里见面,对杨宗
志的身世了解也并不多,只知道他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率军上过北方战场,
其余的,杨宗志很少提起,她也不好意思去打听。

  此刻骤然得见这般光景,唐小婕目眩神迷,心下却也更是惴惴不安,自己只
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家,家道并不兴旺,甚至……一家人的衣食补贴都全靠自己
在洛都的妙玉坊中教人弹琴来赚得,比起坏郎君来说,便可谓是门不当,户不对
才是。

  那武官在马前轻声道:「唐姑娘,咱们到了。」

  唐小婕才期期艾艾的点了点小脑袋,屈身下了马车,左手里挽着个小包袱,
右手却是轻轻提着长裙,洁白的素裙垂落下来,铺着长长的裙摆。

  唐小婕跟着武官入了府中,一路都可以见到下人丫鬟和家丁在搬动物什,有
的手拿精致的盆栽花卉,还有的拿着小小的假山楼阁,甚至有人手中端着虎皮鹿
茸,四下里忙着布置一新。

  这府邸显然新修不久,家中四壁整洁,长长的回廊过去后,便能见到花园,
花园中栽满了秋后的海棠花,海棠静静的开在花池边,池水中倒映出秋海棠的花
影,当真是对影自怜。

  武官径直领着唐小婕入了后院,招呼她在一个宽大的客堂中坐下,招呼人沏
好热茶,给她端送上来,接着那武官抱拳作了个礼,便后退着出了客堂,唐小婕
转眼四处去看,这客堂修缮的整齐干净,洁白的墙壁上挂了些诗词字画,墙角没
有蛛网,便说明这客堂时日很短,身边不时穿过些下人,端着器具四处布置着。

  唐小婕局促的坐在这客堂之中,小手儿和小脚丫微微缩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转眼到处乱看,也不见杨宗志的身影和笑貌,她坐在这等高贵的客堂中,不觉更
是惴惴不宁,沉吟了好一会,才是期期艾艾的对着个下人,娇声问道:「敢问…
…敢问大将军现在人在哪里?」

  那下人是个丫鬟,面色清纯,头顶梳着双丫髻,口中温和的笑道:「夫人请
稍坐片刻,大人说……要去兵部递交了兵符才能回来。」

  唐小婕听得面色一红,颤着心肝的想:「夫……人,夫人是什么意思?」

  这时代对一个女子若称作夫人,要么是这女子年纪不小,后生晚辈叫出来的
敬称,要么……便是下人们对女主人的尊称,唐小婕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此
刻的打扮也半点都不会老相,只显得冰雪般剔透晶莹,那丫鬟叫出来的,显然会
是后者。

  唐小婕心头一甜,接着却是抿了抿红馥馥的艳唇,正待解释一番,那丫鬟又
娇笑着道:「夫人呀,你看这盆罗象花摆在窗台上,可好么?」

  丫鬟一边问话,一边还端了一盆幽蓝色的小花出来,放在唐小婕的眼前让她
观赏,唐小婕媚媚的眼神中尽是秋水荡起,小手儿无措的伸出来,却又赶紧飞快
的收了回去,微微的点了点小脑袋,丫鬟一看,便依着她的意思,将罗象花在窗
台上摆放住,凛冽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花瓣上,幽蓝色中带有一丝绯红,
正如唐小婕此刻艳丽的双颊。

  那丫鬟满意的左看右看,才娇笑着道:「这罗象花据说是皇上亲赐的,整个
南朝也没有几盆,奴家今日才第一次见,果然是品种非凡。」

  唐小婕呆呆的点着小脑袋,素淡的笑容已经僵在了小脸上,心头暗暗气恨道:
「坏郎君呀,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这些下人们叫自己夫人,显然是坏郎君嘱托过的,不然……自己对这些下人
们一个也不认识,她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唐小婕想到这里,猛地心头
一动,又想道:「郎君莫不是……他莫不是答应要娶我了么?」

  这个乱糟糟的想法冒出心头,一时竟是让她又羞又喜,嘴角咯咯的甜笑着,
秀眸对着那罗象花却是透出痴迷之极的神采来,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身边不断
有下人来问些装饰摆放的问题,唐小婕心情愉悦之下,却也落落大方的逐个加以
指点,她本来就是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一身琴艺出众,从小练琴更是让她多了
些诗情画意,这般指点之下,更是将这气派的客堂布置得温馨十足,恍惚是自己
日后的小家。

  不知过了多久,唐小婕已经渐渐融入到这些休整装饰当中时,门外才传来清
朗的嗓音,其中一个道:「大将军,皇上传了旨,让你休息停当,即刻进宫觐见,
不可耽误的。」

  另一个声音轻笑着道:「知道了。」

  唐小婕乍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浑身都僵硬的止住,这低沉的轻柔笑声,
不知在自己梦中魂牵梦系了多少回,自己怎么可能忘记的了,唐小婕束住小手儿
站在客堂当中,左手里一直牵着的小包袱腾的一声跌落在地,她还兀自不觉察。

  转身看过去,从窗户中果然见到随着那几个声音传来,一个熟悉之极的身影
伴着从人走进了这个后院中,唐小婕的心儿砰砰跳的飞快,嘴角抑制不住的发出
一丝娇吟,便想欢快的迎出去,只是跑了一步,她忽然想起自己脸颊上那颗恼人
的相思红豆,却又俏生生的转过了娇躯,羞怯的伸出一只小手儿遮在腮边。

  身边穿过方才那个乖巧的丫鬟,对她这般奇怪的羞怯模样倪视了几眼,唐小
婕想起这些人都叫自己夫人,哎,自己这傻丫头,实在是弄不懂坏郎君他到底在
想些什么,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娇躯更是颤个不停,小心思里翻翻转
转,定不下来,正在此时,耳边响起那熟悉之极的温柔嗓音,笑着道:「婕儿…
…我回来了。」

            正文第387章回朝之四

  唐小婕娇躯一颤,羞喜之极的转过小脸来,细细凝望着杨宗志这让自己相思
入骨的面庞,不觉竟是看的痴了,杨宗志又咳嗽一声,浅笑道:「夫人呀,不知
你对我们这个将军府还满意的么?」

  唐小婕一听,脸色顿时好像开满杜鹃花一般的血红,颤着小身子,跺脚羞愠
的娇嗔道:「你呀,一回来便是这般的不正经……好罢,你尽管来对婕儿说轻薄
话吧,尽管来笑话人家这不要脸的傻丫头罢!」

  杨宗志哈哈一笑,又柔声道:「我怎么会来笑话你呢?」

  那乖巧的丫鬟凑上来道:「大人,这客堂里的布置处处都是夫人的主意,您
看看还合适么?」

  杨宗志回眼看过去,这客堂大倒是大,但是空空荡荡的显得甚为冷清,不过
经过婕儿巧手装饰一番,才是透出些温馨甜蜜的意味来,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嗯
的一声,才对那丫鬟们打了个眼色。

  那丫鬟倒甚为伶俐,一见之下便捧着小嘴偷笑了几下,秀目四顾一盼,拉着
其他人一道出了客堂,杨宗志等众人都走了出去,才转过头来,对唐小婕静静的
对视,此番出使吐蕃国,曾经历次想起这端庄秀丽的佳人来,现下骤然得见,佳
人清丽更胜往昔,容颜秀美,妩媚的风情更是掩饰不住,但见她伸出两根翠白的
手指头,轻轻按在脸颊上,指尖嫣红,这个娇俏无比的动作,竟是让自己砰砰心
跳。

  杨宗志哈哈一笑,伸手将她谁抚在脸颊上的小手儿拿了下来,唐小婕惊慌的
一抖,紧紧的妙声哀求道:「郎君啊,你……你别来看,婕儿今日好丑的。」

  杨宗志哦的一声,转眼见佳人今日打扮得体,娇魇更是水媚的紧,哪里和个
丑字可以扯上关系,仔细的看多几下,才发觉她左边的腮旁有个细小的红豆,只
是不注意下,根本辨别不出来,他不觉笑道:「你说很丑,是因为这颗小红豆么?
嗯……我看之后,倒是觉得给你平添了一些可爱的味道,怎么会丑的?」

  唐小婕听得心头一痴,凑近小脸,幽幽的喷着口齿甜香,娇痴道:「果真么?
你可没有骗我?」

  杨宗志哈哈大笑,唐小婕方才骤然见到他,欢喜的小心思里什么都给忘记了,
此刻见到他这般哈哈大笑,才是回忆起来,不觉气恨的脆声道:「郎君呀,你到
底……你到底让婕儿为你作些什么呀,婕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根本弄不
明白你这些哑谜的。」

  杨宗志凑过去,在愠怒绯红的佳人小脸上吻了一口,又在那俏皮的小红豆上
舔了一舔,引得唐小婕的娇躯失神的乱抖几下,才拿住她的小手儿,笑道:「你
来猜一猜,我要你作些什么。」

  唐小婕听得小脸一呆,前次杨宗志为了掩人耳目,曾经约了她一道出城游玩,
她惊喜之下,才发觉那次原来不过是为了他去见些不可让人知道的秘密人物,才
拉着自己一道给他帮腔,再说远一些,自己第一次陪着她去见那柯宴大人和婷姑
姑,他也曾说是为了演一处好戏出来,此刻稍一联想,唐小婕不由恍然道:「你
是……你是又要婕儿为你作一出戏,才让……才让……」

  她本想说,才让婕儿作你的夫人么?只是心头酸楚之下,这后半句却是怎么
都说不出口了,杨宗志嗯的一声,点头道:「确实要作一出戏出来,夫人,你可
别怪我鲁莽,唐突了夫人。」

  唐小婕此刻方知自己先前所想的,他答应要娶自己为妻,全都是自己的一厢
情愿,不觉心头好生失望,只得死命的咬住嫣红的唇角,控制住即将冲目而出的
泪珠儿,拧声道:「那……那你要婕儿怎么做?」

  杨宗志对她眨了眨眼,笑道:「你跟我来。」

  说罢牵起她的小手儿,拉着心思不属的唐小婕,穿过繁华的花园,来到花园
边的一个别院门前,杨宗志伸手推开了木门,里面手足无措的站着三个老实巴交
的人,衣着朴素,其中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三人正对这别院富丽的装饰四
处打探,听到门口推门声响,不觉都是垂下头去,两只手束在身前,恭谦的站着。

  那少年胆子大一些,偷偷抬头看了一下,猛地眼神一亮,大喜道:「大……
大哥哥,怎么是你在这里?」

  刚刚喊了一嗓子,那少年却又面色惊讶的愣住,万分不敢相信的伸出一只手
指头,讷讷的指着杨宗志身后,再道:「呵……姐……姐姐,你怎么也会……也
会……」

  唐小婕虽然不知道郎君要带自己去见什么人,但是……但是只要是郎君让自
己去作的,自己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都会一一照做,就算是心头酸涩,委屈难禁,
也会强颜欢笑的给他办的妥妥帖帖的,此刻被他带到这别院之中,耳边听到这熟
悉之极的细嫩嗓音冲面而来,唐小婕才是吃惊的抬起螓首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面
前的三人,不由伸出一只小手儿捂住红唇,惊诧的道:「爹爹……娘,弟弟,你
们怎么会到洛都来啦?」

  那边三人俱都是大喜于色,忙不迭的抢上前来,将唐小婕围在了中间,老公
公欢喜的道:「果然是婕儿……」

  老婆婆只是在一旁抹着眼泪儿,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唐小镇嘿嘿,
嘿嘿的傻笑几声,仿佛对姐姐甚是有些畏惧忌惮。

  杨宗志抱拳笑道:「大叔大婶,小兄弟,咱们今日在洛都城门外见过,我听
到小兄弟口中说他姐姐的名字,才是恍然大悟原来咱们都是一家人,大叔大婶,
我公务缠身走不开人,只能让手下的兄弟们去把你们偷偷接了过来,让你们等了
这许久,你们可不怪我罢?」

  那老公公和老婆婆都是北郡乡下的老实人,哪里曾见过这般宽大的豪园,更
哪里见过这样的假山亭子,他们方才站在别院之中已经是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此刻听了杨宗志的话,想起他在城门外领着千军万马,威风凛凛的场面,慌忙就
要下拜道:「怎么敢!怎么敢!」

  杨宗志伸手拉起他们,哈哈笑道:「两位老人家要给我这晚辈拘礼,那不是
折煞我了么?」

  唐小婕和弟弟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一时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杨宗志又亲热的笑道:「大叔大婶远道而来,想来还没用过饭吧,我这就吩咐人
去准备好饭菜过来。」

  不过一会,这别院内便开了酒席,五人分别坐下,唐小婕抹了抹腮边残留的
清泪,娇声道:「爹娘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认识的哩?」

  唐小镇嘿嘿笑道:「姐姐,原来……原来你在洛都过得是这么的威风呀,这
位我最最崇拜的大将军,难道就是……就是我姐夫么?」

  唐小婕听得一呆,接着小脸红透,暗啐道:「小镇老是胡说八道。」

  只是这姐夫一说,却也让她想起方才进来之前,郎君在耳边对自己嘱托的事
情,唐小婕冰雪聪明,顿时明白郎君这次不是让自己配合着他去掩人耳目,而是
……而是让自己配合着他来哄骗自己的爹娘,可他这又是为什么呀?

  唐小婕娇愠的嗔了杨宗志一眼,见他面上微微一笑,对小镇口中的话半点也
不去反驳,唐小婕心底里没来由的好一阵甜蜜涌起,却又暗暗在桌下伸出一只素
洁的小手儿,死命的掐了杨宗志一把,才娇气道:「什么姐夫啊,小镇你可别尽
是胡说。」

  唐小镇嘿嘿笑几声,腆着脸道:「怎么姐姐你还不承认的么?你看看你,脸
色红的好像一块红布一样,只怕咱们丰州城圆绣坊出的红绸儿,也没有你这般的
红,你是……你是不好意思了吧?嘿嘿!」

  唐小婕听得又羞又气,忍不住拿了大大的白眼对着弟弟瞪了一下,才转头道:
「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公公呵呵笑道:「今日我们到洛都来找你,在城门口碰见了这位……嗯,
这位……」

  他一时不知自己该称呼大人才好,还是叫上一声贤婿合适,杨宗志点头道:
「大叔,我爹娘都叫我志儿,您若是不介意,不妨也这么叫我,才算亲切。」

  老公公犹豫的咂舌道:「这……这合适么?」

  老婆婆却是眉开眼笑的抢过来道:「怎么不适合,志儿……志儿叫起来才是
自家人。」

  他们二人曾见过杨宗志威风凛凛的率军入城,那人前自然是不必多说,此刻
却又见到他和颜悦色的与自己话说家常,面色沉稳而又执礼甚恭,对他的人品品
性愈发中意的紧,甚至爱不释手。

  老公公呵呵笑道:「嗯,就叫志儿,咱们今日在城门口遇见志儿带军入城,
你弟弟顽皮,偏偏要跑到大军跟前去看个究竟,幸好被志儿给救了回来,要不然
呀,他这条小命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唐小婕目瞪口呆的看着爹娘在自己眼前志儿长,志儿短,一时心思迷惘:
「郎君他若是打起精神来,真真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坏家伙。可……他为何要让
自己与他一道来哄骗爹娘呢?」

  她想到这里,不觉心头又是期许,又是迷乱,小脑袋里晕乎乎的,暗自觉得
自己一家人当真能这般吃个饭,拉拉家常,静静的等着日落归山,岂不是自己做
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可眼前这一切……到底又是真是假呀?

  唐小镇自豪的道:「姐夫,你果真是朝中的大将军么?那岂不是再威风也不
过的那,你说说,你到底杀过多少个蛮子?」

  杨宗志摇头笑道:「你姐姐可不许家里面说这些扫兴话,咱们下来找个时候
再说。」

  唐小镇嗯嗯的点了点头,暗想:「原来大将军也是怕我姐姐的呀?」

  唐小婕在一旁羞涩之极的嗔道:「坏郎……坏蛋,谁说我这不许那不许的啦,
你……你尽是不说我的好话。」

  老公公将婕儿羞喜无限的俏模样尽收眼底,不禁呵呵笑道:「原本我们这次
来,便是心中担心婕儿,不知道她在洛都过得怎么样,志儿,咱们家里面过去穷
的很,婕儿这丫头更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很小的时候便帮衬着家里,贴补家用,
我和她娘亲身子都不算好,忙不了什么活计,赚不到几个铜板,婕儿她便一边练
琴,一边还要赚银子回来供他弟弟吃穿读书……」

  唐小婕听得秀眸一红,忍不住嗫嚅的唤道:「爹爹……」

  老婆婆陪着婕儿堕下几滴心酸而又开心的泪珠儿,老公公强笑道:「后来婕
儿出落的大了一些,她虽然整天穿着粗布衣服,但是……但是还是给丰州城内的
一些恶少恶霸们盯上了,那些恶霸们成天赖在家里等她回来,咱们家人言轻微,
不敢得罪那些恶人,所以婕儿万般无奈之下,才会离家远去,到了这洛都城里来
教人弹琴。」

  杨宗志嗯的一声,心想:「婕儿这般秀色可餐,身世却又普通平庸的紧,所
以……保不住有人便会觊觎她的美色,起了贪念,想要将她霸在怀中。」

  他身边的筠儿,淼儿等丫头也都是万里挑一的胭脂美人,但是她们的家世与
婕儿家中比起来却不可同日而语,无论是西门松,师父,还是朔落王等人,无一
不是独霸一方,显赫一时的强权人物,自然会对自己的爱女照拂得无微不至,让
她们受不到丝毫的委屈,而反观婕儿家中,就好像珍藏了一块极品的和氏璧,奈
何家道太弱,所以照看保存不了,只能远远的送走,或者索性依了其中某一方。

  杨宗志心头一柔,桌下被婕儿捏住的大手便紧了一紧,暗暗将那滑腻的小手
儿握在温暖的手心里,唐小婕立时感受到那大手中的温暖,不禁朝他回头嫣然一
笑,风情万千。

  老公公又道:「这几年来,婕儿每年都会回家省亲一次,也会带着些钱物回
来,咱们家境也算是好了许多,志儿……你这大将军府修的高贵堂皇,整个丰州
城也不曾见识过,咱们这些穷酸话,唠叨给你听只怕会你笑话……不过我们老夫
老妻,一直对婕儿这丫头都愧疚的紧,害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敢回家跟我们
说,所以才会偷偷的跑来看看她。」

  杨宗志摇了摇头,心想:「怪不得婕儿总是这般素淡宜人的模样,原来她小
时候受到的纷扰太多,造成她性子里不敢轻信于人。」

  想起这天姿国色的小姑娘曾经深情的对自己道:「那……那你以后待我可要
更好一些,现在追回来的话,倒也来得及赶上。」

  他笑道:「大叔,我这大将军府也是刚刚修成,皇上在我出使吐蕃国之前,
答应赏赐我一套宅子,便是眼下这一套,在这之前,哎……我家里被一把大火烧
的干干净净,就连一块像样的砖瓦也没有留下来,我爹娘……我爹娘更是尸骨不
存,尽都随着大火去了。」

  唐小婕方自将小脸蛋边的泪珠儿都抹了干净,听得这里心头一柔,暗自无比
心疼的朝他瞥了一眼,心中柔柔的唤道:「郎君呀,你作甚么说这些话啊,岂不
是又要赚取人家的眼泪儿了么?」

  老公公叹气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总算我们这次过来洛都,看到婕儿生活
得快快活活的,无忧无虑,志儿,你是个有作为的大丈夫,我们在城门口听到那
些兵官们议论纷纷,人人都夸你的好,说你智勇双全,战无不胜,没想到婕儿竟
是跟在了你的身边,这真是她的天大造化,你对她好,对我们这些穷亲戚也毕恭
毕敬,哎……现在……现在我们这颗心倒是能够稳稳的放下来了。」……

  几人用过了饭,杨宗志即刻要出门去觐见皇上,婕儿安顿了爹娘住下,偷偷
的跑来找到他,杨宗志恰好穿上威武的大将军官袍,唐小婕走上前来,深情无限
的给他抚平了官服上的几缕褶皱,娇声道:「郎君呀,你为何要这般让婕儿,陪
你去骗着爹娘的,咱们明明还没成婚,万一这事让爹娘知道了,可怎么办才好?」

  杨宗志沉吟了一会,捏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小手儿,纤手细细,滑入凝脂,
让人心头软软的生了感念,他点头道:「好婕儿,我今日回城的时候,听到你弟
弟在我身后自豪的大喊,说……说我姐姐在洛都城里给闺门大小姐教琴,她名字
叫作唐小婕。我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家,但是……但是不如你日后也不要
到妙玉坊去了,而是呆在这里,什么也不用管,只是弹弹琴为乐,便不会过得那
么辛苦。」

  唐小婕听得一呆,隐约回想起来自己离开丰州城的时候,正是为了宽家人的
心,哄骗他们说自己在洛都给闺门大小姐教琴赚钱,此刻恍惚明白过来,原来…
…原来郎君神神秘秘的作了这一切,尽是为了自己着想,他若不这么做,让爹娘
在妙玉坊那般龙蛇混杂的环境中将自己找了出来,自己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爹娘
和弟弟的目光,也会被他们将自己善意的谎言尽数拆穿个透。

  唐小婕心头一痴,小嘴里娇吟一声,猛地扑进他的怀中,两只小手儿死命的
缠在他的脖子上,小蛮足踮起,晕着娇躯甜香,凑近他的耳边,嘤嘤的轻泣道:
「坏郎君,你……让婕儿的心又酸又甜,实在是……实在是坏到了家,你怎么能
这样坏的,婕儿的好……好郎君。」

  杨宗志呵呵一笑,伸手在她素淡的瓜子小脸上抚了一抚,手心中尽是热热的
泪珠儿,婕儿最后这声「好郎君……」

  着实叫得又甜又腻,声音透过耳边传入后颈,他不觉浑身都酥了,忍不住开
口笑道:「乖婕儿,我这身官服也是新领来的呢,一次还没穿过,你这么哭得到
处都是泪水,我一会还怎么出去见皇上,见文武百官啊?」唐小婕羞意十足的扭
着小蛮腰,小嘴里却是娇滴滴的气恨道:「反正婕儿不管,你不把婕儿哄开心了,
人家才不会放你出去见人。」

  她说到这里,眉角忽的一荡,咬住小红唇忍了几下,继而又痴痴的摇晃他的
脖子,甜腻无比的唤道:「郎君呀,婕儿不许你再这么骗着我爹娘了,婕儿要…
…婕儿要当真的嫁给你,给你作最最听话的小妻子,好不好么?」

            正文第388章回朝之五

  杨宗志坐轿来到华丽堂皇的皇宫前,朱红色的门柱上雕刻了金色的狮子头,
轿前随人轻喝:「落!」

  他还没来得及掀开轿帘,厚厚的帘子便被人从外掀开,眼前凑近来两张笑嘻
嘻的脸孔,倒是牛再春和马其英二人,两人都穿着威武的偏将战袍,头戴盔甲,
望进去一看,才见到杨宗志不是武将戎装打扮,而是穿着一身紧致的官服,头戴
宣帽,帽边伸出两根长长的匾褶,火红色的官服贴在身躯上,看着既是威严,又
显得英气逼人。

  牛再春哈的一声,咂舌装腔笑道:「三弟……啊不,杨大将军,你这赫赫官
服穿上身,咱们两位哥哥便没有脸面去见其他文武百官了……」

  马其英接口道:「为什么?」

  牛再春笑嘻嘻的伸手向内一指,回头道:「你看三弟这身官服和作派,天下
间无论哪个男子站在他身边,恐怕都要变得相形见绌,可惜咱们再怎么打扮齐整,
看起来都像是乡巴佬进宫,作了三弟随行的下人。」

  马其英哈哈大笑的点头道:「是极……是极,我们还是先进宫去,三弟你慢
慢再来,千万莫要和我们走得近了。」

  杨宗志不禁摇头失笑,他本九不欲如此奢华,但是无奈官服加身,倘若不坐
在这朱红顶的大轿过来,而是骑马前来,那才是真真的威风凛凛,也正如同捧了
金光灿灿的珠宝在闹市中行走,路人看了才叫奇怪的紧,因此他只能坐轿避讳。

  这一年来,他的官职越坐越大,心头却愈发战战兢兢,此次皇上封了他作众
军之统帅的护国大将军,官居一品,实在是再也升无可升,他却知道,皇上如此
作法,只怕用意并不这么简单,联想起皇上钦封之前传来的那道密旨,让自己挥
师捣毁罗天教的总坛,恐怕……恐怕这才是皇上的真心实意,杨宗志他托病抗了
旨,自然不知道皇上会否龙颜大怒,自己身上这幅官袍又能穿得了多久。

  杨宗志下了轿来,宫门前等了不少的人,人群中有人看见他,霎时惊呼出声,
忙不迭的抢上前来,杨宗志等人仔细一看,正是那日前来吐蕃国传旨的白发老公
公,老公公哎哟一声,皱着眼眉,苦着脸,尖声道:「我说要命的大将军啊,你
怎么这个时侯才来,皇上召集文武百官,已经在大殿里等候多时了,您要再不前
来,奴家……奴家可就要找上府去了。」

  杨宗志呵呵笑道:「劳烦公公久等了。」

  白发老公公翻着白眼道:「可不是让我久等,您是让皇上他老人家和群臣等
着,奴家看这天下间,再没有一个人比您的胆子更大的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拉住了杨宗志的衣袖,生怕自己一眨眼,杨宗志又凭
空消失了一般,紧紧的拉扯着他进了皇宫大门。

  杨宗志走在其后,垂头一看,见到这白发老公公走路间,一瘸一拐的,神态
甚为狼狈,不由得联想起前几日在丁山镇时,余擅侯对自己说道:「皇上听说您
染了火伤在身,也是发了雷霆大怒,将那回报的内务总管太监杖了二十军棍,险
些将那太监打得呜呼哀哉了……」

  他心头不禁有些感动,皇上对自己如此的着紧,甚至在听到自己染了火伤之
后,不惜责打内务总管来发泄痛苦,再想到皇上曾经对自己私下说:「宗志兄弟,
朕对你总有一些对别人不敢有的信任,所以才会将秀凤这件事情托付给你……」

  杨宗志悚然一惊,猛地意识过来,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却是早已大大的
有负皇上的重托,皇上无比珍爱秀凤,让那长得酷似秀凤的李尚英在他身边得宠,
而自己……而自己却是已经在江南取了秀凤那丫头的处子身,这事情皇上不知道
便还罢了,皇上若是有一日知道了实情……他想到这里,实在是不敢再多想下去,
心头隐隐有个盼望,便是了结了爹娘的恩怨后,带着众位佳人远遁他乡,什么高
官厚禄,什么一人之下,都是子虚乌有的飘渺前尘,能抛掉的便尽数抛掉的好。

  几人沿着宫廷内宽阔的青石道行走,不过一会,便来到大殿之前,老公公在
殿外吆喝了一声:「护国大将军杨宗志觐见那……」

  声音远远的传入内里,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仁宗的声音,道:「宣进来。」

  杨宗志心有愧疚,不敢抬头面对皇上的眼神,只得垂着头低眉,当先走了进
去,此刻已过申时,秋日午后的斜阳从大殿外漫入,牵着杨宗志,牛再春和马其
英三人,在大殿内奢华的红毯上留下长长的影子,杨宗志鞠躬守礼,牛再春二人
更是第一次得见圣恩,半分也不敢放肆。

  三人战战兢兢的走到群臣的末尾,便听到一个浑厚的嗓音在堂上说话道:
「启禀皇上,方才老臣说到长白府知事江平,多次上折子痛斥长白府悍匪横行,
闹的民不聊生,半点不将官府放在眼里,因此江大人恳请皇上能疾速发兵前往平
息,将悍匪霍乱消弭于未成形之时,此事老臣也认为颇为可行,不知圣意如何?」

  这声音说过了话,身前响起议论纷纷,有人主张用兵,又有人主张招抚招安,
杨宗志听得清楚,这说话之人正是卢圭卢伯伯,长白山闹悍匪的事情,前次回到
洛都时,他也曾经私下听到卢伯伯和他的长子卢闻达之间议论过,当夜听过后,
只是随耳放过,此刻再次听到才觉得有些扎耳。

  垂头仔细想想,才念起那个白衣翻飞,对自己情义无限的费幼梅,她出身长
白剑派,家中正是久居长白山,现在杨宗志心境与几个月前有所不同,正是因为
多了这份牵挂,不知道……大内要是发兵前往平乱,会不会……会不会对这小丫
头家中有着影响。

  杨宗志从武当山头跌下去后,心思一直放在垂危的秀凤身上,现下秀凤早已
安然返回北疆,他不觉才回念起那日自己跌下武当山的情形,那个心系自己的小
丫头,也曾经跟着自己一起跳了下去……

  头顶传来嗯哼一声咳嗽,仁宗开口询问道:「众位爱卿以为意下如何?」

  左首边走出一个老者道:「启奏皇上,老臣以为此事确实可行,但是却不迫
在眉睫,只因大军刚刚回朝,理应休养生息,若是仓促又派往北方,实在不利于
大军的整顿,将士们从西方的吐蕃国回来,舟车劳顿又要赶往北疆,此行一去,
胜败便难以预料了。」

  杨宗志本一直垂头负立,直到听见这个声音,才是微微抬起头来,向前面瞥
了一眼,这说话的人便是御史言官柯宴大人,杨宗志听了柯宴之话,不觉心想:
「这本是兵部的事情,他为何又要站出来阻止?」

  卢圭道:「皇上,自古说天下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宇内不能
平,何以安天下,既然吐蕃国内有事,咱们都能派兵出使,大捷而归,而各州府
出事情,朝廷反而派不出人来,岂不是……岂不是要叫天下地方官都寒了心么?」

  卢圭话音一落,身边便嗡的一声响起嘈杂,牛再春站在杨宗志的身后,低声
兴奋的道:「三弟,看来……看来咱们只怕脚也落不稳,又要出兵啦!」

  群臣议论纷纷,一时都争执不下,有人主战,又有人充满担忧,害怕大军四
处征伐,导致国力积弱,仁宗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随眼看了好一会,才高声道:
「肃静,都吵些什么,嗯,咱们这里有一位护国大将军,他为何一直站在群臣的
身后,既不上前请安,也不发表看法呀?照说他是军中的首脑,这出兵的事情,
正是应该问问他才是罢。」

  众臣一听,才想起杨宗志等人觐见的事情,不觉自动分开两边,将身后的杨
宗志三人让了出来,杨宗志不禁头皮发麻,听到皇上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无奈
下只得与牛马二人走上前去,跪下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头顶久无声响传来,过了好一阵,仁宗才道:「免礼吧,大将军,你来说说,
卢圭大人所说之事,应该如何来办?」

  杨宗志站起来回道:「启奏皇上,微臣实在是不明白事情原委,因此不敢妄
下定论。」

  仁宗嘿嘿笑道:「好个不明白事情原委,便将自己身上的职责推的干干净净,
那朕再来问你,你既已凯旋,为何久不回朝,而是在外盘桓了这么些日子,才姗
姗来迟。」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沉,暗想:「皇上果然还是要责怪于我了。」

  他暗地里恍然大悟,只怕皇上追究自己回朝太迟的原因,十有八九还是因为
自己抗旨的罪过,杨宗志心头沉吟一番,正在想要如何回话,右首边站出来个人
道:「禀皇上,杨大人回朝太迟,实在是有他说不出的苦衷,杨大人在吐蕃国受
了重伤,无法骑行,每日躺在马车里养病,所以才会迟些归来,再说……今日吐
蕃国传来了国书一份,要与我南朝世代结好,杨大人此行可谓功德圆满,再有些
什么小过错,也都能抵下了。」

  仁宗转过来来,嘿嘿笑道:「哦……三皇兄都来帮大将军说好话了,那好,
既然三皇兄说到吐蕃国传来的国书,正好当着这朝堂上给众位爱卿念上一念,看
看这吐蕃国到底传来一份什么样的国书。」

  三皇子面色尴尬的咳嗽一声,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羊皮纸,抽开念道:
「圣贤的南朝皇帝亲启:我回卓王哈克钦谨以吐蕃国万千子民,问候南朝皇帝金
安,此次南朝友军出使,实是贵我两国交好之大幸事,贵国杨宗志大人睿智果敢,
平息吐蕃国内乱于谈笑之间,现下吐蕃国内,国泰民安,万象聚生,我等心中感
激不尽,我愿以西天诸佛的名义起誓,两国之间世代交好永不互犯,只要……只
要南朝皇帝将泗赞草原交还给我吐蕃,吐蕃愿意以大四倍的群玉山脉作交换,并
以贵国马首是瞻,兵将相随出征北方,作为两国交好的信证。」

  三皇子方自念到这里,身边群臣又是嗡的一声,卢圭道:「用泗赞草原交换
群玉山?此事万万不可,泗赞草原虽小,但是水土肥沃,四季常青,而那群玉山
却是片荒瘠的土坡,别说放牛牧羊,便是一只苍蝇也活不下来,此事不公平之极。」

  仁宗问道:「大将军,朕想听听你怎么说?」

  杨宗志不觉头疼的紧,他想不到自己回朝之后,哈克钦不但趁着朔落王忧伤
索紫儿「殒命」之故,快速的坐上了回卓王宝位,甚至还命人传来了一份「示好」
的国书,上面竟是提出一个这样苛刻的条件来,比起昔日的忽日列实则有过之而
无不及,杨宗志道:「皇上,微臣也觉得此事万万不可,哈克钦的野心……看来
不在忽日列之下,现下他肃清了国内,必会想着四处征讨,他想要取回泗赞草原,
必定是要喂养战马,养兵蓄锐。」

  仁宗蹙眉道:「可是他又说要以我南朝马首是瞻,甚至……甚至我们出兵北
方四国的话,他也愿意派兵跟随,这条件岂不是对我们大大的有利?」

  杨宗志抬头正色道:「皇上,我们与北方四国多年积怨,那自是不必多说,
但是……但是若让吐蕃大军入内相助,无异于引狼入室,只恐……只恐请来容易,
送走却难。」

  仁宗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沉吟道:「吐蕃国若是真心愿与我们结盟,我南朝
何尝不是如虎添翼,杨爱卿呀,你……你可能降服得了哈克钦这个人?」

  杨宗志想了好一会,方才摇头道:「微臣没有把握,哈克钦与我一道回吐蕃
的时候,甚至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是……这一路以来,微臣看到他的变化太快,
太大,现下里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微臣……实在是没有把握。」

  仁宗和颜道:「嗯,此事和长白府的事情,都容后再议,今日是爱卿归朝之
日,你在吐蕃国扬我国威,大败活捉了桀骜不驯的忽日列,让吐蕃国人再也不敢
小瞧我南朝大军,你说说,还想要朕赏赐些什么给你?」

  杨宗志慌忙跪下道:「皇上大恩,实比天高,微臣已经知足的很了,只不过
……微臣身后这两位偏将奔袭过忽日列的粮草大营,更是活捉了忽日列本人,立
功不小,希望……希望皇上能赐他们一官半职,犒赏军心。」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听,顿时紧张的手心冒汗,趴伏在地上头也不敢稍抬一下。

  仁宗皱眉问道:「卢爱卿,现在军中还有些什么职位空缺?」

  卢圭回话道:「启禀皇上,骁骑营龙武卫将官中,还少了两个副都统……」

  仁宗挥手道:「那便准了吧,让他们先管着城防大军,看看后效。」

  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得不禁眉飞色舞,多年之后,两家的后人终于又有人出来,
坐上了副都统的位置,虽然不若先人一般的作将军,领兵出战,但是只要他们二
人再多立几次功劳,恢复先人荣耀也委实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牛再春和马其英急忙叩头谢恩,三皇子忽然道:「皇上,杨大人作为领兵的
大将,手下将官都获了封赏,没有道理落下他一人不理。」

  仁宗煞有意味的看着三皇子道:「哦……那三皇兄不妨看看,还有什么可以
封赏给他的?」

  仁宗如此说,话中意思自然是杨宗志已经官居一品,再想擢升便要成为亲王
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根本升无可升了。

  三皇子走出来缓缓道:「以为臣看来,杨大人多次出战,皆是用兵如神,的
确是我南朝大军的顶梁柱,他现在坐上了护国大将军的位置,也是实至名归,不
如……不如皇上恩准了杨大人与鸾凤公主的亲事,将鸾凤公主下嫁给他,这才是
他此生莫大的荣耀!」

  身边轰的一声,杨宗志感到文武群臣的目光霎时都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他
微微抬头瞥了皇上一眼,见到他神色复杂,眼神漫视堂下,目光轻轻闪烁了几许,
右手的食指在龙椅扶手上缓缓叩击,得得有声,过了好一会,才吁气道:「罢了,
三皇兄所议也一并准奏吧,着礼部全权安排此事,选取黄道吉日尽快给他们完婚,
今夜宫中大宴群臣,再宣布这件事情,众卿退朝……杨……杨爱卿,你随朕到御
花园里走走。」……

  多时不见这浩荡的御花园,杨宗志跟着仁宗迈步其中,不觉心头有些旖旎,
还有些惴惴的感慨,今日临来之前还想着皇上不知该如何责怪自己,却没料到,
皇上也没说什么狠话,只是质问了自己一声,便点头……答应了三皇子的请求,
给自己和虞凤儿主持婚礼,此事着实是天大的面子和幸事,寻常人就算是求一辈
子,也想都不敢多想一下。

  秋后的御花园布满殷红色的枫叶,人行走在其间,不但会被眼前的美色耀花
了双眸,甚至心情也愈发的沉静,两人走了片刻,便来到……出使之前皇上下令
的那个小亭子,也便是……虞凤儿那小丫头端坐痛斥自己悔婚的那一座。

  前面仁宗当先而走,并不发出声响,脚步微微迟滞,杨宗志自然也不敢说话,
而是转头去看那座小亭,目光中透出一丝缠绵的意味,仁宗此时忽然回头道:
「杨……宗志兄弟,你好好回想一下,朕……朕这些年来对你如何?」

  杨宗志听得一呆,此刻时过午后,昏迈的日头带着晕红垂射在这枫叶布满的
小道上,脚下……衣炔边,甚至手心中都荡起了红光,杨宗志躬身道:「皇上对
待微臣恩重如山,微臣本是个有罪之身,但是皇上不但不责怪微臣,反而处处重
用微臣,这些……这些微臣都一一记在心底。」

  仁宗猛道:「记在心底……那你怎么还要抗了朕的旨?还要放着如此大好机
会,而不去西蜀建功立业?」

  杨宗志嗫嚅道:「微臣……微臣当时身受重伤……」

  仁宗抢道:「休要在朕的面前再说你这套欺世盗名的说辞,你这大话天下人
都信,只有……只有朕信不过……」

  杨宗志心头一沉,暗想:「方才还寻思皇上放过了自己,没料到却是秋后算
账。」

  他一时无法辩驳,也不知该不该辩驳,只得垂下头去,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他的个头本就比仁宗还高了半头,此刻垂首下来,却真好让仁宗瞧见了他的面色,
仁宗一看不觉更是大怒,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他,口中呵……呵……几声出来。

  气氛一时尴尬,缠绵悱恻的御花园中更显阴沉,身后枫叶间忽然传来一个咯
咯的媚笑声,接着……一个娇媚的女子嗓音响起道:「哟……皇上呀,您……您
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哟,可是……可是杨大人他得罪您了么?」

  杨宗志不转回头,便能分辨出这是那假太监李尚英的嗓音,这假太监分明是
个男子,却要处处模仿秀凤,可惜学的不伦不类,跟着那妖媚的婷姑姑,尽是学
些诱惑男子的手段,秀凤那狡黠,机灵和善解人意却是半点也不通。

  依照过去的意识,皇上十分宠溺这李公公,只要这李公公一到场,必定转怒
为喜,对他百依百顺,却没想到今日这李尚英发声出来,不但没有平息仁宗半点
怒气,反而惹得仁宗跳起身子大吼道:「你……你怎么跑出来了?朕和杨……杨
大人有大事商量,你还不快快给朕滚回去,滚的远远的,别让……别让朕再看见
你!」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跳,耳听着仁宗这话说得怒气十足,应该是动了雷霆之气,
却不明白,为何皇上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便对这李尚英由过去的宠爱,日夜相对,
变成了现下这种异常厌恶的模样,他稍稍回头探望一眼,见到那李尚英果然穿着
一身宫女的长裙,挽了长长的发髻刘海,身后的臀儿妖艳的扭摆着,可酷似秀凤
的小脸上却是怅然欲滴的样子,小嘴微微瘪住,目光惴惴的看着仁宗,仿佛甚为
不甘心。

  仁宗一见,顿时又大怒道:「怎么了?还不快滚?难道要朕命内侍卫统领过
来赶人不成?」

  李尚英听得小脸整个皱成一团,嘤的一声大哭出来,捂着小脸,扭着身后夸
张的臀儿飞跑入枫林之中,杨宗志一时还没意会过来,又听到身后的仁宗悠然叹
气道:「哎……宗志兄弟,你也莫怪朕方才这般生气,你是朕最最看重的栋梁之
材,朕有大决心,怀有大抱负,手下却是乏人可用,你方才自己也看见了,朕为
了拿下北方四国,甚至……甚至日后将吐蕃国也划入南朝的疆域,日日眉头不展,
对那些妃嫔宫女和从人一个也看不上眼了,即使是这……这李尚英,朕也半点都
不喜欢,朕怪你……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惊,转头回来,看见仁宗说得似乎咬牙切齿,当知皇上这
话乃是发自内心,他没想到皇上竟然也和那哈克钦一般,年纪不大,变化却是与
日俱增,皇上过去施行仁政,天下间有口皆碑,人人赞颂,可是……若是要拿下
北方四国,甚至是吐蕃国等西域民族,岂不是……要造成生灵涂炭,天下人哪里
还能安居乐业。

  杨宗志口齿动了一下,正在想要如何劝慰皇上一番,仁宗又继续道:「罢了,
这事过去就这么过去了,朕也不打算再去追究了,今日朕允了你的凤儿的婚事,
宗志兄弟,你说说……是为了什么?」

  杨宗志皱眉沉吟道:「皇上这是……这是宽宏大量……」

  仁宗呵呵笑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杨宗志肃下脸庞来,这番话说出来,便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更不要说是对自
己心存怀疑的皇上了,仁宗又笑道:「现下洛都里谣言纷纷,很多都是指的你这
位年轻气盛的大将军,朕知道……散步这些谣言的,有些人着实是因为妒忌于你,
还有……还有更多人却是等着看你的笑话,他们不希望你爬的太高,爬的太快…
…」

  仁宗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又再道:「可惜你却是不知自爱,偏偏落下
这么多把柄,宗志兄弟,朕会安排你和凤儿尽快完婚,也好……也好让你断了你
身边的那些女子们的念想,凤儿贵为我天朝的唯一公主,品貌德行都足以配得上
你,你有了凤儿之后,便在你的大将军府里修身养性,也学学朕这样,不为女色
所动,那些娇滴滴的女儿家……实在是害你的渊源,你听清楚了么?」……

  前段时间河蟹之风大盛,俺这书面临被协掉的危险,所以……

  现在偷偷的发一些吧,都是前段时间写好了,发不了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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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89章离聚之一

  华灯初上,皇宫内的院墙角边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气氛看着喜庆而又热
烈,杨宗志被文武百官们簇拥着走进养心殿中,此刻养心殿中排起了酒席,仁宗
皇帝会在此地亲自宣布他与虞凤的婚事,顺便也大开酒宴,大宴群臣。

  甫一走近养心殿,三皇子便走过来牵着他的大手,亲热的笑道:「贤弟啊,
快过来,咱们文武大臣们可都在这儿等着你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拉着样宗志走到养心殿的深处,在正座的两侧有两个偏席,
三皇子与杨宗志分别落坐在两边。

  席间不断有些大臣们过来敬酒,杨宗志无奈只能一一接着,他今日朝堂上身
价倍增,由过去的大将军又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唯一的驸马爷,有些眼色的大臣
自然要来巴结结交一番,但是杨宗志心头却是殊无半点欢愉可言,虽然迎娶虞凤
这件事本来是好的,可惜皇上今日下午在御花园中言词凿凿,分明是想假借这桩
婚事,让自己疏离筠儿,婉儿这些小丫头们,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驸马爷,为朝
廷效力,样宗志在仁宗面前有口难辩,只觉得苦不堪言,大臣们敬酒,美酒入了
腹中,尽都化作了苦水。

  杨宗志神情呆滞的喝了数杯酒下去,茫茫然不知是何滋味,身边嗡嗡的甚是
吵闹,可他也一句都听不清楚,等到众位大臣们笑闹一番,放过了他,杨宗志才
一屁股落下了座,酒杯顺着手心跌下了地面,叮铃铃滚到了侧边,杨宗志回过头
来看了一眼,见到酒杯正好是跌到了侧面的座位下,顺着座位旁的双腿看上去,
便见到那美髯的柯宴正襟危坐于此,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堂上如此多的大
臣,也只有他从未过来打个招呼,更不用提前来恭喜道贺一番。

  杨宗志嘿嘿苦笑一声,便要弯腰去将酒杯拾起来,忽然养心殿外一个声音高
唤:「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群臣一道屏住呼吸,止住方已才的喧哗,侧跪在酒桌两旁恭迎道:「参见皇
上、皇后娘娘。」

  仁宗脚步轻快的走进堂中,眼神左右扫扫,呵呵笑道:「都免礼吧。」

  他与端敬皇后举步走到养心殿的正座上坐下,群臣才一一站起身来,仁宗笑
道:「今日不必拘礼,遥想起几个月前杨爱卿出使吐蕃国之时,朕曾经金口玉言
答应他说,只要他能够平定吐蕃的内乱,功德圆满,朕便将鸾凤公主下嫁给他,
嗯,掐指一算,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杨爱卿果然将朕交代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所以……朕也要与他兑现承诺,大家说……是不是?」

  群臣一齐应声道:「是,皇上圣明!」

  仁宗又哈哈笑道:「今日召集群臣便是要宣布这件事情,同时也借着这个机
会,大家君臣之间热闹热闹,所以大家要闹酒便去闹酒,要行酒令便去行酒令,
不需诸多礼仪礼法,朕便……咳咳……朕便当做什么都看不见就好了。」

  群臣一听,顿时放开心神,会心的哈哈一笑,当先便有人站起来敬了皇上与
皇后的酒,趁机美言几句,言辞中尽是夸耀鸾凤公主知书达理,实为天下女子的
楷模,又说杨大人神勇,和虞凤的婚事便是天作之合。

  杨宗志坐在一旁听得啼笑皆非,耳听着众人后面说的实在是不堪,甚至有人
将端敬皇后和虞凤比作天上的仙女下凡,杨宗志心头不由得一动,转头轻轻瞥了
端敬皇后一眼,见到她对着堂下群臣的阿谀奉承之词,只是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
耀眼的灯火照射下,从这侧面看上去,只能见到她秀丽的脸庞上泛起一阵淡淡的
圣洁光辉,杨宗志一时心头迷茫之极,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端庄淑仪的皇后娘娘,
与三皇子口中那个淫荡无比,魅惑先皇的宁儿联系在一起。

  正在这时,端敬皇后忽然转过头来,不着痕迹的向杨宗志扫了一眼,轻轻撇
嘴一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一闪而过,杨宗志赶紧转过头去,正好又对上
三皇子的眼神,他的心头不由密密麻麻的泛起无数个念头,一时回想起在丁山镇
别院内听到的逸事,一时又想起在皇上的御书房内,端敬皇后对他的谆谆交代。

  「嗯哼……」

  仁宗喝了几杯酒,英气的脸庞上不禁带了些晕红,他咳嗽一声,转头对着端
敬皇后笑道:「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不知皇后又给大家准备了些什么节目没有,
往年喜庆之日皇后都会精心备下些乐子,朕可是好生期待呀。」

  端敬皇后嫣然一笑,娇媚的瞥了仁宗一眼,才娇笑着抬起两只翠白的小手儿,
小手儿交互在空中拍了两下,啪啪两声,众人看的一愣,忽然听到养心殿外乐曲
大作,不一会,便有一群身着朱红宫装的女子们迈着莲步,伴着乐曲翩翩的走了
进来。

  这群宫女来到堂中的空地上,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学着诗话中仕女的模样,
有的做出织布刺绣的样子,有的却是作出吟诗作画的情态,众人仔细看上去,才
看清楚原来是一群姿色出众的宫女们,脸上涂抹了红红的胭脂,挽宫髻,配合着
匀致的宫装,在表演歌舞,这些宫女们个个样貌清秀,眸子清亮,身材却是一个
赛过一个的姣好,虽有高矮胖瘦,但是却匀称的紧,仁宗和群臣们看的煞是有趣,
不觉都紧盯着细看。

  杨宗志倒是半点心思也提不起来,现下里皇上的话说的明明白白,此次与虞
凤成婚之后,便让自己断了与筠儿等人的交往,安安心心的作自己的驸马爷,可
是不用说筠儿,淼儿等人对自己情深意重,随着自己出生入死多次,甚至婉儿这
丫头还怀了自己的亲骨肉,让自己攀附权势,将这些生死相依的小丫头们丢在脑
后,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一旦被皇上得知自己还与筠儿等人在一起,却又不知皇上会如何雷霆震
怒,再多想一些,皇上如此心急着将虞凤许配给自己,委实也是一条釜底抽薪的
好计策,断了筠儿等人的念想,自然也就断了自己与西蜀罗天教之间的干系,甚
至……让西门松为自己的负心薄幸而大发恼怒才算更好,如此一来,自己与西门
松两人间少不得便要兵戎相见,更是趁了皇上的心愿罢了。

  杨宗志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道:「来的路上还在想,了却了爹娘的事情后,
便辞官归隐,又岂知……便是这样的时间也没有了。」

  皇上逼得紧,忠与义之间实难两全,他一时之间竟是素手无策。

  对面的三皇子扶着酒杯,站起来朗声笑道:「杨大人,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
怎么大家都在开怀畅饮,只有你一个人独坐发呆,莫不是……莫不是欢喜的傻了
么?」

  群臣一听,顿时一道哈哈大笑。

  杨宗志尴尬的回过神来,面对幽幽众目,才回想起自己的酒杯跌在了柯宴的
脚边,还没有拾起来的事情,便想弯腰去捡,这时献舞的宫女中步出一个模样乖
巧的女子,漫不经心的从一旁的酒桌上取了一个无人用过的酒杯,一边手中曼舞,
一边将酒杯巧妙的放在了杨宗志的酒桌上,杨宗志看得一呆,兀自还未回过神来,
便听到身前一个低低的娇媚嗓音,轻柔的唤道:「相……相公……」

  这天籁般的幽幽嗓音传来,透着惊喜十足和无尽的缠绵之意,杨宗志猛地抬
起头来,只能见到一个宫女在自己酒桌前轻歌曼舞,高高抬起的两只小手儿,一
只扶着另一只小手上的衣袖,半遮住她秀丽的脸颊,这声音便是从那衣袖后隐隐
约约的传了过来。

  杨宗志心头一动,正要睁眼看仔细些,对面的三皇子又大笑道:「来来来!
杨大人,本王也来敬你一杯,祝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长胜不衰。」

  三皇子敬酒在侧,杨宗志慌忙站起身来,往酒杯中倒满酒水,举杯相迎,只
是喝过酒之后,再要去寻那给自己带来酒杯的宫女时,便只能见到她随着众人之
舞,聚到了养心殿的正中央,脸颊和身影在众人宫女簇拥中若隐若现,粉拳秀腿,
莺歌燕舞中,一时竟是分辨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方才的那位宫女。

  杨宗志缓缓坐下身子,心头如处云端,双眼在那些宫女之中扫来扫去,终于
见到那宫女又浮出了燕群,看仔细些,杨宗志一时不由得嗔目结舌,只见到那宫
女红唇白齿,眉宇间风情万种,可是在清秀的双跎边涂抹了厚厚的胭脂,遮住了
她无双的风华,她见到杨宗志目瞪口呆的看过来,不禁快意的露齿微微一笑,眼
眉好一阵韵味荡漾,让杨宗志心头砰砰跳动了几下。

  堂上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合在一起不下数百人,这二人俱都毫不放在眼里,
眼神深深的对视,互相都能感到深深的爱意吸引,那些宫女的舞曲渐缓,那宫女
也无奈的随着众人翩翩舞出养心殿,就在临去之前,她蓦地回过头来,对着杨宗
志轻轻的眨了一下左眼,然后又向着殿门外扫了一下。

  杨宗志看得心头一柔,这小丫头竟然胆敢冒充宫女前来献舞,她是什么样的
身份,况且今日皇上大宴群臣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这种场合下,她怎么可以抛头
露面,这事若要让其他臣子们知道了,又要苦口婆心的说什么乱了朝纲之类的话
了。

  只是转念一想,心底却又释然:「她本来就是个娇蛮的小丫头,身份尊崇无
比,她今日这般冒着大不韪前来,难道便是想来见自己一面?」

  联想到她离去之前的那个暧昧的眼神,杨宗志再也坐不下去,身边众臣子欢
喜雀跃,纷纷行起了酒令,杨宗志却是找了个由头,走出了热闹的养心殿。

  出门空气一冷,方才饮酒之后,潮气涌起,脑中竟然带了些微微的醉意,杨
宗志背着手漫步在皇宫之内,天空星月朗朗,皇宫中挂满了火红的灯笼,院墙边,
假山上,亭角上,处处都是温馨的喜意透出。

  杨宗志顺着左手边的小道走出去,不过一会,便又走到了御花园中,枫叶开
过之后,月光印照之下,整个御花园中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这里渐渐远离
养心殿,殿内的喧哗和欢腾也被远远的抛在了脑后,身边异常的宁静,隐约可以
听见秋后的虫鸣声,却又听不清楚,恍惚着只以为自己到了瑶池仙境。

  杨宗志缓缓的顺着花丛间的阡陌小道而行,一时心中不禁也是喟叹,一个时
辰之前,皇上便是在这里半利诱,半胁迫的让自己答应了大婚之事,一想到此,
杨宗志熏醉的脑袋不由生疼,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小亭里,
恍惚坐了一个纤细的人影,这里月光照射不明,那人影的样貌便看不清楚,只能
隐约察觉是个苗条的人儿,端坐在小亭中央的石凳上。

  杨宗志的心头跳了一跳,脚下的步子更是催急,吸着空气中的凉意快步来到
亭子外,那人影仿佛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浑身上下颤动一番,接着猛地站立起
来,缓缓的转过了身子,杨宗志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还未看清楚时,便听到一个
熟悉的娇滴滴嗓音,哽咽着传来道:「相公……你果真回来了么?」

            正文第390章离聚之二

  杨宗志乍义听到这声饱含情意的呼唤,不觉整个身子都酥了半截,面前这位
双颊绯红,眼眸间弥荡着动人秋水的小丫头,便是自己那未过门的小妻子——鸾
凤公主。

  杨宗志只觉得心头一热,顿时将皇上的威胁和群臣的阿谀奉承都抛到了脑后,
而且猛踏几步向前,一把将虞凤抱进了怀中,身边的这个小亭子便是当日虞凤痛
斥他悔婚的所在,此刻月色弥漫之下,这小亭之间,假山流水之间却又充斥了温
馨和甜蜜之意。

  这二人分别了两个月,在跌入欢爱漩涡的虞凤看来,这两个月不吝于两年之
久,每日里小心思痴痴念念,据都是对自家相公的思念之情,因此才会在探听到
端敬皇后安排的舞曲之后,偷偷的混进了献舞的宫女群中,只盼望能够早一眼看
到杨宗志,却没想到期间发生了进献酒杯的事情,让自己的举动被相公察觉了出
来。

  两人一旦互相对面,虞凤便再也无法忍受相思之情,偷偷的给他施了颜色,
让他过来相会。杨宗志将虞凤紧抱在怀中,多时不见,这小丫头的脸蛋看上去轻
减不少,可是一副小身子却是更加的丰腴,小蛇般的在自己怀中扭来扭去,小嘴
里却是「相公呀,凤儿的好相公……」

  不断轻唤。

  杨宗志心头猛地一荡,忍不住低下头去,叼住了虞凤温热的小嘴,嗜出了她
嫩滑的小香舌,啧啧的品尝了个够,虞凤微微踮起脚尖,整个小身子半挂在他的
脖子上,迎合着他肆意的抚弄自己的娇躯。两人心头都是火热的爱意涌起,这般
情侣间最最销魂的甜吻爱抚,才能稍稍止住各自心头的旖旎。

  这么不知过了多久,虞凤才观幽幽的娇喘几声,躲进了杨宗志的怀中,星眸
半闭,甜蜜满足的娇声道:「相公啊,凤儿……好想你。」

  杨宗志听得一笑,这话儿他自然熟悉,当日那白发老公公曾经远赴吐蕃国传
旨,更是为虞凤给自己带了一句话,便是这同样的一句,只不过这深情婉转的话
儿,由虞凤这小丫头口中娇滴滴的说出来,和那白发老公公口中道出,实在是天
差地别。

  杨宗志一边探进虞凤宽大的宫装之中,在她酥软的娇躯上慢慢游走,一边挑
起她的瓜子小脸,让自己可以清楚的看见小丫头的模样神情,见到她双颊边的胭
脂还没抹去,厚厚的胭脂挂在她素淡的小脸上,着实让人发笑,杨宗志哈的一声,
低声道:「凤儿,你怎么会跑去献舞呢?这事要是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说
不定又要对着我们一通大骂了。」

  虞凤咯的一声娇笑,缓缓睁开亮晶晶的秀眸,微不可查的嗔了杨宗志一眼,
这坏相公实在是坏到了家,两人刚一见面,便……便来轻薄肆玩自己的身子哩。
虞凤被他热热的大手摸到了高挺的胸前,不觉呀的一声,浑身上下都酥软了下来,
小嘴中却是喷着幽幽的香味,娇笑道:「相公呀,你……你轻一点,凤儿的身子
都要被你揉碎了哩。」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心头却甜蜜无比,甚至……恨不得相公将自己揉碎了才
好,这样自己便可以整个的依附在他的身上,再有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两人分开,
便不会有这般痛苦难熬的相思之情了罢!

  虞凤甜美的抬起小脑袋,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杨宗志,见到他一身威武的官
服,头戴官帽,配合他那般俊逸出尘的样貌,的确是威严中带着英气,虞凤的眼
神一迷,轻轻露出洁白的编贝,甜腻道:「相公呀,皇兄……皇兄他要将凤儿许
配给你了呢。」

  虞凤这话一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仿佛发烧一般的火红了一片,赶紧又躲
进了杨宗志的怀中,半点也不敢露出来,杨宗志却是听得一呆,是啊,皇上要将
凤儿许给自己了,可惜……却是有条件的,他一想到这里,手上热烈的动作不由
得迟缓了下来。

  虞凤伸出一只洁白的小手儿,轻轻捻着他整齐的官服,静谧的娇声又道:
「你在想什么,相公,你……你是不是得意的紧了,想着自己什么也不用做,什
么也不用说,凤儿便乖乖的嫁给你了,是不是?」

  杨宗志听得失笑一声,道:「我怎么会?」

  虞凤娇滴滴的嘟起小红唇,气鼓鼓的抬头道:「哼,凤儿还会不知道你么?
你这坏相公素来最会装傻,你明知道……你明知道凤儿对你是怎么样的心思,你
却……你却从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来做,可恼的是……皇兄居然也这么帮着
你,也不问问凤儿的意思,便将人家许配给你了呢,让人家的脸子都丢尽了,哼
……坏相公呀,你要想这么娶到凤儿,人家才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得逞哩。」

  杨宗志低头一看,怀中的小佳人亲密无比的依偎在自己胸前,小嘴却是娇俏
的嘟起来,口中说的气恨的紧,模样看着十足可爱甜腻,杨宗志不由被她逗得哈
哈一笑,忍不住附和打趣道:「乖凤儿,那你想要我怎么样,才会心甘情愿的嫁
给我呢?」

  虞凤悄悄探出小手儿,在杨宗志的怀中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出了一根璀璨发
光的金钗,拿在小手心中深深的抚弄了好一会,才娇笑道:「有了,你不是朝廷
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么,领兵作战从来都战无不胜,虞凤总是梦想着,自己以后要
嫁给的相公,有朝一日能够在千军万马当中,将凤儿给救出来,然后抱着自己坐
在白马上,手拿着这根金钗,问凤儿说:」你愿意嫁给我么?『只有……嗯,只
有这样的大英雄,凤儿才会心甘情愿的给他作小妻子哩……「

  杨宗志听得不禁哈哈大笑,凤儿这小丫头年幼,心里面还充满了很多不切实
际的幻想,漫说现在南朝国富民强,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社稷之危,就算是有天
起了战事,她这般千金尊贵的身份,也不会做了那阶下之囚,更不会让自己有机
会去救她,这些都是她天真女儿家的玩笑之话。

  只是杨宗志笑声一过,便又忽的止住下来,伸手将虞凤娇软的酥躯扶开自己
的怀中,望着她秀美的小脸,正色道:「凤儿,既然皇上已经将你许给了,这事
今夜一过,便会天下皆知,那……那有一件事,我定要在今夜跟你说清楚。」

  「嗯……」

  虞凤看着面前的相公忽然严肃了下来,亮闪闪的双眸静静的看着自己,不觉
心头一跳,暗想:「你这坏相公,你要求我什么事情,凤儿最后还不都是答应你
了么,干嘛还要这么正儿八经的问出来?」

  口中却是讷讷的问道:「什么……什么事情呀?」

  杨宗志沉吟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凤儿,你我既然都快要做夫妻了,
有一些事情我自然不能瞒你,其实……其实我除了你之外,还有些女子也是割舍
不下,我想……我想……」

  虞凤听到这里,忽然娇声抢问道:「相公呀,你说的是婕儿姐姐么?哼……
坏相公呀,其实就算你什么也不说,人家……人家也知道婕儿对你情深一片的呢,
你可能不知道,自从你出使之后,凤儿便经常和婕儿姐姐一道弹琴说话哩,人家
有时候说起你的时刻,婕儿姐姐便会偷偷转过身去抹眼泪,你以为这样人家还看
不出婕儿姐姐她是怎么对你的么?」

  虞凤顿了一顿,素洁的小脸扬起来,又娇滴滴的痴痴道:「嗯,婕儿姐姐她
琴艺出众,而且性子外柔内方,凤儿也不忍心看到婕儿姐姐她独守闺房,翘门以
盼的样子哩,所以这件事情就算你不提起,人家也会想着法子去跟皇兄说,让婕
儿姐姐也一道随着凤儿嫁给你,也好……也好遂了你这坏相公的意愿呢。」

  杨宗志听得眉头弯住,暗自感动的心想:「难得这娇蛮的小丫头如此通情达
理,她贵为天下唯一的公主,却是要去游说自己的皇兄让自己一道娶了另一个女
子,这事情倒是难为了她。」

  他正待要说话,忽然面前的虞凤又咬住细碎的玉齿道:「不过相公呀,你有
了凤儿和婕儿姐姐,便该是心满意足了罢,凤儿可事先给你说好哩,你有了我们
两个,便不能……便不能再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不然皇兄要是怪罪下来,凤儿…
…凤儿可不会再帮你担着。」

  虞凤话说到这里,低头见面前的杨宗志沉沉的皱起了眉头,不觉心头猛地一
跳,颤动着小红唇,娇声问道:「相公啊,你不会……你不会真的还有其他的女
子吧?」

  杨宗志叹息道:「凤儿,其实除了你和婕儿,我身边还有好几个女子,她们
都是品貌出众的好女子,有的身世可怜的紧,还有的却是身份特殊,我要对你说
的……正是这件事情。」

  虞凤惊叫道:「不许!……我不许还有其他的女子来缠着你!相公啊,你有
了凤儿和婕儿姐姐,难得还不能够满足的么?」

  杨宗志听得心头咚的一响,不禁心乱如麻,暗想:「皇上百般的逼迫我,现
在就连凤儿也容不下筠儿婉儿她们,这婚……这婚事不结也罢。」

  他脚下向后退了一步,让一直斜倚在自己身前的凤儿站立起来,沉着脸道:
「凤儿,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但是……但是若让我抛弃掉那些女子们,心安理
得的作我尊崇的驸马爷,我实在是……我实在是万万作不到的,自古情与义难两
全,咱们两人若是就这么成了婚,却不知要给其他的人带来多大的伤害,这事情
我一定不能答应。」

  他本就有些酒气上冲,此刻说了这几句,想起皇上威迫的话来,不禁更是热
血上涌,猛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转身便出了小亭子,沿着幽暗的小道快步走出
御花园,只留下呆滞的虞凤,兀自还未反应过来,待得听清楚时,杨宗志早已走
出了御花园中,虞凤惊恐万分的追了出去,来到大门口,只能隐约见到个背影在
远处晃了几晃,虞凤心头一凄,急切的张嘴唤道:「相公……你等等我,你……
你又想不要凤儿了么?」

  那远处的背影头也没回的走了开去,虞凤脚下一软,不由得跌倒在了御花园
的青石板地面上,转过珠泪密布的小脸看过去,这方才温馨甜蜜的小亭子,月光
照射下,背后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竟是说不出的凄冷诡异起来。

            正文第391章离聚之三

  杨宗志快步出了御花园,一时间不禁心乱如麻,方一走出大门口,心头便涌
起自责:「这事情本是自己与皇上之间的疙瘩,怎么……怎么怪罪到无辜的凤儿
头上了?」

  他脚步稍稍迟缓,到了此时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火气那么大,盖因他的性子
向来是外表温和,实则拧拗的紧,仁宗此次要是与他好说好劝的便还罢了,可是
仁宗却是暗藏心思,又明着逼迫他选择富贵,抛弃身侧的佳人,如此行为只让杨
宗志升起了一股逆反之心,然后夜里见到虞凤,虞凤又是毫不犹豫的不许筠儿,
婉儿等人入门,他这才会将一腔怒火宣泄到了虞凤的身上。

  暗自回想一下,虞凤倒是可怜无辜的紧,漫说她从未听说过,或者见过筠儿
淼儿等人,即便是她见过这些人,以虞凤高贵无比的身份,说出今夜的那番话,
却也是正常无比,当朝唯一的公主千金,有何道理要与其他平民女子们一起分享
驸马爷,这事情别说在此时,便是古往今来也行不通。

  杨宗志心底不由得一沉,说来说去,自己眼下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是依了
皇上的旨意,安安心心的做个驸马爷,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家有尊崇贵气的娇妻,
受尽世人们的羡艳。要么……便是违抗皇上的圣旨,执意要与筠儿等人在一起,
哪怕就是丢了脑袋也是在所不惜。

  此事若放在天下任何人面前,恐怕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一条,可杨宗志却
是深深知道,自己若是也走了这条道,这一辈子想来都不会原谅自己,遥想起一
年多来,从洛都出师北郡开始,纷乱离奇的遭遇,总是与这些世间最最圣洁美丽
的女子们联系在一起,现下倘若为了荣华富贵,违了自己的本心,作人又有何快
意可言?

  杨宗志想到这里,心头微微义哼了一声,牙关紧咬磕嗤一响,顿时心头有了
计较,便转回了身,顺着花丛边的小道,又向今日夜宴的养心殿走去,皇宫内今
夜守职不严,想来喜庆的气氛感染了所有宫中卫士,再也看不到过去的三步一岗,
五步一哨,而是幽静的离奇,不多一会,他便走回了方才离开的养心殿前。

  殿内灯火透明,群臣们聚在一起正在大行酒令,互相邀约吟诗作对,喧哗的
紧,杨宗志站在门外的暗处看了几眼,见到正当中仁宗的宝座上空空如也,方才
还坐在这里的皇上、端敬皇后竟然都不见了人影。

  杨宗志看的一呆,没想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竟也离席而去了。心头正在踌躇,
忽然又听见养心殿院墙边的暗影下,隐约传来几句低低的说话声,声音被人压抑
住,加上殿内此刻喧闹异常,因此若是不仔细些,根本听不清楚。

  杨宗志心头跳了一跳,下意识压着脚步,顺着墙根下的暗影走了过去,微微
屏住呼吸,走近些才能依稀听见有两个人正在此处小声说话,其中一个声音沙哑
些的男子,低声道:「启禀皇上,您先前交代的事情,微臣……微臣都办妥了。」

  杨宗志眉头跳动起来,知道自己无意间听到了皇上的私隐,怕是大不敬,便
想转身回头悄悄的出去,却又听见背对自己的皇上回话道:「嗯,劳爱卿辛苦了,
瞿芣苢那老匹夫的家中可搜出来些什么?」

  「瞿芣苢……」

  杨宗志还未转过身来,听到这个名字却是浑身止住,暗自觉得这名字好生熟
悉,仔细一想顿时回忆起来,这瞿芣苢正是当朝户部的尚书令,又是两朝老臣,
曾经辅佐过惠宗先皇,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爹爹过去口中提起他时,也是交口称
赞的。

  杨宗志刚想到此,那身后的沙哑声音又道:「启奏皇上……微臣……微臣…
…等人拿了瞿府的一家老小,又在瞿大人的府上掀了个底朝天,却是……却是…
…」

  杨宗志这才微微听清楚,这面朝仁宗躬身说话之人,正是宫中内侍卫的统领
劳广,先前爹娘惨死的悬案,也正是交托到他的手中办理,听到他在回话,杨宗
志顿时止住了离去的脚步,将身子隐在院墙朱顶红花丛边,稍稍斜靠在院墙上。

  那劳广这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仁宗听了不禁大怒,扬起声音喝
道:「却是什么?」

  劳广打了个激灵,身子又矮了一截,囫囵道:「微臣率了两百内侍卫在瞿大
人的府上翻来翻去,前后两个时辰,却是……却是什么财物宝贝也没找着,而是
……而是空手而归。」

  杨宗志听到这里,微微皱起眉头,暗想:「皇上派劳广到瞿大人家中翻找什
么?难道……难道瞿大人偷拿了皇上的什么宝贝不成?」

  转念又道:「不对,爹爹当年说过,这瞿大人是个清官,掌管的便是天下间
的税赋,田地,户籍和俸饷。他若是想要谋个什么宝贝,又怎么会打起皇上的主
意,那岂不是自找苦吃?」

  仁宗怒哼一声,咬牙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难道……瞿芣苢这老儿当了
一辈子的钱粮官,竟然家中是一贫如洗不成?」

  劳广踌躇道:「倒也……倒也不是一贫如洗,只不过……他家中着实平淡的
紧,漫说是珍珠玛瑙,就连金银玉器,也是少之又少,可……可一点也不像洛都
内其他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家中的奢华。」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亮,暗道:「哎呀,皇上……皇上这是以为瞿
大人贪赃枉法,贪墨钱财了,所以……着劳广去抄了瞿大人的家。」

  他思忖于此,便想着怎么现身出来,无论如何也要向皇上进言,万万不可错
杀了好人,错办了好官,寒了天下文武百官的心。

  这时仁宗沉默了一会,哎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自语道:「竟然是这样?」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喜,暗自想到皇上这是明白他自己判错了人,只怕立时就
会收回成命了,放了瞿门一家老少。却听见仁宗又道:「那么……你快快命人去
搬些金银财宝,翡翠玉石,连夜运到瞿府的后花园中,掩埋在厚土之下,此事乃
是机密,万万不可叫外人知晓了,听到么?」

  劳广一时还没会过意来,犹豫道:「此事……如此又是为何?」

  杨宗志却是嘴角抽动一番,暗骂:「蠢才……皇上……皇上这是要嫁祸瞿大
人了!」

  果然听见仁宗冷笑道:「那该死的瞿老儿,朕当政以来,百官无不对朕依顺,
只有他……哼哼诸事百般的挑剔,一年前,朕发兵北郡,他便首先跳出来大唱反
调,几个月前朕兵发吐蕃,又是他大放厥词,说什么朕这是要败了祖先的五朝基
业,嘿嘿,如此一个冥顽不灵的固执老儿,朕那么多次暗示于他,他偏偏还要装
作看不见的模样,那便也怪不得朕了,朕只有这么一番,才能叫天下人都知晓到,
不听从朕的旨意,便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杨宗志和劳广听得一道打了个寒战,杨宗志更是心念沉到了谷底,后来仁宗
和劳广的说话,他已经渐渐听不真切了,脚下步子微微后撤,循着院墙下的暗影,
半退着出了养心殿。

  他这番回转,便是想着忠孝不能两全,无奈只得再去找皇上说清楚,实在不
行便只能拒婚不娶,可事到临头,他的话还没有机会说出口,便偷偷听到仁宗与
劳广的对话,没料到这一年多来,皇上变得竟然如此厉害,联想起今日下午仁宗
在御花园中信誓旦旦,要挥师北进,踏平北方的蛮子四国,想来此刻在皇上的心
目中,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征战天下,四海臣服更加重要的事情了,无论是那假的
太监李尚英,还是忠臣之后,全都不行。

  那瞿芣苢为官清廉,正直不阿,本应该是天下官吏的表率,却因为不听皇上
的话,违抗了他的大业落得个满门抄斩,再想想自己,先前若是一腔热血,将自
己的打算都给皇上说了听去,岂不……岂不正是和那瞿大人一样,做了个不听皇
上圣旨,阻碍其大业的罪人。杨宗志一想到此,背后不禁冷汗涔涔,空中凉意大
盛,微风吹在背身上,心头冒起一股冷飕飕的寒气。

  他脚下再也不敢多做耽误,而是飞快的出了皇宫大门,宫门外几条出路可选,
他的眼神微一迷茫,看着左手边的官路,寻思着户部瞿大人的府邸应该是要走这
一道,只是脚下步子还没迈出,心头又在叹息,暗道:「罢了,这瞿大人本是皇
上执意要杀之人,甚至不惜栽赃嫁祸,杨宗志啊,你又有什么本事,能够救得了
瞿家几十老小,为他们喊得了冤,做的了主?」

  他脚步沉沉的出了宫门,今日来时本是坐轿而来,此刻再也管不了自己官服
在身,惊世骇俗了,而是胡乱牵了一匹骏马,跳上马鞍飞快的打马奔远。一路急
行来到大将军府邸前,骏马朝身边随手一丢,便上去高声唤门。

  过一会,门内咣当一声响,接着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内推开,唐小镇那兴奋的
通红脸庞跳了出来,欢喜笑道:「姐夫,你可回来了,镇儿可等了你一整晚。」

  他一边说话,一边跑到杨宗志的身后,牵住了那匹不知是何人的骏马,口中
得得呵斥两声,想要将骏马驯服过来,杨宗志转头问道:「这么夜了,你怎么还
没安歇,还等我做什么?」

  唐小镇年纪尚且幼小,站在高大的骏马边还不及马背高,他吃力的拉住缰绳,
回头勉力笑道:「姐夫,你今日可是答应了我,等到姐姐不在的时候,便和镇儿
说说,你在北郡砍杀蛮子无数的事情。」

  杨宗志哦的一声,暗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自己此刻心头索然,实
在是提不起劲头来,便岔开话题道:「怎么,你姐姐也不来管你么,她不是对你
管的最严?」

  唐小镇眨了眨稚气的大眼睛,凑过身子来,笑道:「嘿嘿……姐夫你堂堂大
将军,也怕我姐姐管的最严么?不过你今夜可不用怕,姐姐她不在家的呢,下午
你走后,她便也出门去了,一直到此刻还没回转。」

  杨宗志心头微微奇怪,沉吟道:「出门去了?去了哪儿?」

  唐小镇又回过头去轻轻的抚弄凌乱的马鬃,暗想起自己若是有朝一日骑上高
头骏马,跟随姐夫奋勇上阵时的情形,口中却是道:「哦……姐姐她说今日有事,
让我和爹娘自己早些休息就是,她好像说……她好像说是回到教琴的地方去了?」

  「嗯……」

  杨宗志听得皱起眉头,婕儿回妙玉坊了么?今日下午时不是和她说好了,以
后再也不用去妙玉坊教琴,怎么……怎么她还要回去?唐小婕本就不是卖身妙玉
坊的歌姬舞姬,而是婷姑姑花费重金从丰州城里请来的教琴师傅,这些杨宗志过
去大多都听人说起过,暗想既然两人决议不再让她回去妙玉坊那烟花柳巷混迹,
自然也不用回去做什么交代,毕竟婕儿自来都是自由之身,洁身自爱,少去抛头
露面也是好的。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动,一个念头窜上来道:「莫不是……莫不是婕儿她贪念
妙玉坊那红灯翠柳,繁花似锦的欢腾场面,心头竟然舍不得了么?」

  只是稍稍一想,便又在心头止住,厌气的暗骂自己:「杨宗志啊杨宗志,你
岂可对婕儿如此猜忌,她素来高雅圣洁,洛都城内有口皆碑,又岂会是歌这般爱
慕虚荣的女子?」

  唐小镇在一旁看杨宗志想事情,想的出神,不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笑道:
「姐夫,你想些什么呢,咱们也别耽误了,快快进去,你好给我讲讲北方四国的
蛮子,到底有多厉害!」

  杨宗志站住身子,低头道:「小镇,你先进去,我要……我要先出去一趟,
这些战场杀敌的事情,等到下次有了空闲,我再给你慢慢道来。」

  唐小镇听得一呆,目中透出失望的神色,依依不舍的道:「姐夫,这么晚了,
你还要去哪里,哦……我知道了,你是要去找姐姐是么?」

  杨宗志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唐小镇稚嫩的包头脑门,露齿笑道:
「快进去吧,今夜兴许我也不回来睡了,你们都不要等我。」

  说完了话,扬手向身后挥了一挥,便转身走入夜色之下。……

  前几天终于从非洲回来了,这次去肯尼亚,差点挨了黑毛鬼子的AK47扫
射,实在是死里逃生!

  一直没有机会码字,造成状态很差,回头又把前面的字数看了一遍,才敢开
始动笔,见谅,现在每天都在外面出差,时间比过去更加爱不固定,我只能尽量
码字,希望快点完本!

            正文第392章离聚之四

  「什么?……你要离开妙玉坊?」

  娇滴滴的嗓音拖着长长的惊叹声,从灯红火烛印照下的铜镜边传了过来,若
是只听见这声音,世人便会冥想这磁性嗓音的主人,只恐是一位十八九岁的丽质
少女,半袖遮面,天生妩媚多情,便连这惊讶无比的语气,透过如此软绵绵的声
音说出来,也只让人心头写意舒适的紧。

  唐小婕拢身端坐在茶桌边,心头微微的叹了口气,明亮的双眸来回扫视了周
遭这闺房一眼,倒是真的有些不舍之情涌起,无论如何,自己在这妙玉坊中也呆
了整整四年的光阴,掐指一算,自己从一个盘着双丫髻的乡下小姑娘,变成了现
下这国色天香的大姑娘,伴着的便是这身边的莺歌燕舞,但是……一想到今日大
将军府中坏郎君离去前对自己正色的嘱托,唐小婕俏丽的脸蛋顿时殷红一片,仿
佛被灯烛照射的久了,起了霞光,心头却也涌起甜蜜满足之意,嘴角挂出一抹微
笑,小脑袋却是坚定的点了一点。

  轻轻抬起头来,唐小婕顿时迎上了三双各异的眼神,其中有着不解,羡艳或
者是自己也看不懂的意味,唐小婕艳丽的脸蛋顿时又红的更深,目光却是更加的
坚定,迎向了铜镜前的那一双眸子。

  先前听到那娇软的声音,只让人以为是个二八佳人,含羞带怯,引人心软,
只是看着面前的面容,才能使人意识到岁月的风华,此刻已是深夜,便连喧闹的
妙玉坊内,也渐渐的宁静了下来,这幽幽暗室中,婷姑姑正扭着肥臀儿坐在铜镜
前卸妆,只见她将一头青丝都放到腰后,乌黑的长发直顺如同瀑布,只在发尾才
挽起一个卷儿,向上翘了起来,那黑丝掩盖下的小腰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粉红丝
衣内衬,这般灯烛照射下,便显得那小腰好细,肥臀儿和上乳却是夸张的前后耸
起。

  唐小婕目光微微一阵失神,这婷姑姑内媚的身子,便是女儿家瞧见了,也会
心神摇曳,更何况天下间的鲁男子,她微微抿住嘴角,正待咳嗽一声,忽然面前
的婷姑姑皱眉娇声问道:「这是……为何呢?婕儿呀,这几年来,姑姑可待你一
点不薄,你扪心自问,三年前你家里在北郡要修葺新房子,姑姑可是想也不想得,
便拿出银子给你使唤……」唐小婕急声道:「婕儿都记由得的,几年来,姑姑你
对待婕儿便像对待自己的亲身侄女一样,这些事情婕儿可怎么也忘记不了。」

  婷姑姑满意的点了点头,稍稍挺胸将自己豪硕的丰乳又向前鼓了一鼓,她此
刻衣衫单薄,那紧致的丝衣分毫也掩饰不住一身酥骨媚肉,这番动作之下,这骨
肉便好像波浪一般的荡漾开来,微微敞开的丝衣上端,一道深深的沟壑耸立在此,
两岸的山峰好似要裂衣而出。她对着羞怯的婕儿看了好几眼,这才格格娇笑道:
「嗯,难为婕儿你都还记在心底,那么……姑姑便放下心了……」

  唐小婕正待继续说话,只不过婷姑姑逼得紧了,她下意识的将身子向后缩了
一缩,鼻中闻到一股酥软至极的浓浓香味扑面而来,一时竟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胭
脂的香味,还是……还是那婷姑姑身上的体香。

  唐小婕虽然不喜欢妙玉坊中人的为人处世之道,但是对这婷姑姑倒是发自内
心有些尊敬,毕竟当年她在北郡呆不下去,家中频繁被恶徒骚扰,她只身逃到洛
都来后,承蒙婷姑姑的收容和照料,此刻才会如此的悠然惬意,她低垂着脑袋,
正要说话,忽然一边另一个脆生生的嗓音问话道:「那婕儿姐姐,你到底是为何,
为何……要离开妙玉坊呀?」

  唐小婕转过头来,便对上了一对英气的眸子,现下李十二娘没有好像平素一
样穿着男装或者戎装,而是着了一身少女的白裙,那过去甚有男子气概的模样,
便被这娇痴的小女儿家情态给掩盖下去,她一只小手儿撑在窗栏的护栏边,翠白
的小下巴便搁在这只小拳头上,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眸子中尽是些羡艳的
神情。

  对着李十二娘,唐小婕到底是镇定自如的多,她闻言微微一笑,便娇声道:
「其实……我原来也没有这个打算,只不过……只不过这次他……嗯,他……」

  唐小婕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家,说到这里便想到自己要离开妙玉坊,全
是因为霸道的坏郎君的缘故,但是心软的自己,何时曾经违拗过他的心思呢?唐
小婕幽幽的叹了口气,心底里倒是充满了旖旎。

  李十二娘好奇的眨了眨自己圆圆的一对杏眼,又问道:「只不过……只不过
他什么?」

  身边嗤的一声娇笑传来,李十二娘微微嘟起红红的小嘴,转头看过去,便见
到那人比花娇的颜飞花,一只手儿拿着个小小的剃刀,正在给另一只小手修剪指
甲,若说李十二娘还是个娇韵少女的话,那她身边斜靠在窗栏边的颜飞花便是个
女人味十足的佳人了,无论翠绿色的长裙这番穿衣打扮,还是发式神情,俱都透
出一丝妩媚的女子气息,李十二娘不明白颜飞花为何无端端发笑,便将清澈的眼
眸都投向了她笑吟吟的脸蛋上。

  颜飞花一边专注的修葺自己修长的红色指甲,一边微微抬起眼眸瞥了对岸的
唐小婕一眼,咯咯娇笑道:「十二娘你这还看不出来?你看你婕儿姐姐方才说话
之时,那脸蛋红的好像杜鹃花一般,便应该什么都明白了罢!」

  「哦……是么?」

  李十二娘狐疑的转回头来,见到唐小婕一身端庄的苏红长裙,那艳丽无双的
脸蛋,果然……红得好像着了火烤一般,若不是这苏红色的长裙掩盖下,要是穿
了自己这身白裙在身上,那不知会有多么的显眼,李十二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小
脑袋,一时却还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唐小婕却是再也止不住心头的羞怯,坐在这幽静的暗室中,被三个最最熟悉
的人当做怪物一般的围观,若是平日里,她定然抹不开这个面子,但是今日……
她心头好一阵激荡,才勉力抑制住心扉的跳动,重重的咳嗽一声,点头娇声道:
「不错,我要离开妙玉坊,只不过因为……因为我要去嫁人!」

  「嫁人……」

  几个不同的惊呼声响起来,倒是李十二娘首先忍耐不住,眼神迷离的讷讷道:
「婕儿姐姐……你要……你要嫁的那个人到底……他到底是谁呀?」

  她这番话说的吞吞吐吐,嗓音在喉头处打着颤,与她平日里英气不让须眉的
模样相差何止千里。

  颜飞花此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煞有意味的凝视了唐小婕一眼,才
咯的启唇娇笑道:「十二娘你可别告诉我你当真猜不出来,你想想……你婕儿姐
姐来到妙玉坊四年里,一共见过几位外客,咯咯……你再好好想想,每次那个人
一来的时候,你总是躲在你婕儿姐姐闺房外面的窗栏边,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搓着
手指,一搓便是整整一个晚上,小手儿可是越搓越白,脸蛋儿啊,却是越来越红
啊,咯咯……」

  李十二娘忽然被人揭穿了心中的隐私,一时不觉羞怒无比,她面红耳赤的脆
声道:「我的事……可不要你管……」

  她说了一句,便有所顿悟的又道:「对了,为何每次我躲在那里,你都会…
…你都会知道,难道你……监视我?还是说你每次也是……」

  颜飞花咯咯娇笑着白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神秘无比,李十二娘竟是猜不出
究竟来,婷姑姑一直蹙着细细的眉头,直到此时才轻声叹息道:「婕儿……你怎
么会想着去嫁人呢?姑姑可给你说过无数次,这天下间的男子啊,都是贪念我们
女儿家的身子罢了,最是无情无义,咱们女儿家要自强自立,只有……赚足了大
把的银子在手,才是正道,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么?」

  唐小婕听得不以为然,她俏然转回头来,对着婷姑姑笑道:「姑姑,婕儿不
会忘了三年前你借给婕儿的那笔银子,和这么多年你对婕儿的照拂之情,这些年
来,婕儿倒也攒下了一些银子,偿还你三年前借给我的那个数,倒是勉力能够凑
足,婕儿今日回来,第一便是要将实情告知于你,不然婕儿心里实在难安,其次
便是要还你这笔银子,日后婕儿便再也不欠妙玉坊一针一线,走……也可以走的
无牵无挂了。」

  婷姑姑惊讶道:「婕儿呀,你这几年辛辛苦苦挣下的一些银子,难道便这样
就全数放弃了么,你可辜负了婷姑姑对你的一番心血。」

  唐小婕咯的甜甜一笑,微微露出红唇中的一排洁白细齿,灯烛照耀下,竟是
显得她如此艳丽不可方物,李十二娘在一旁支着小脑袋看得出神,一下子竟看得
痴了,闺房中甚为安静,过了好半晌,婷姑姑才悠悠的回过神来,叹息道:「罢
了,看来婕儿你是铁了心了,嗯……不过你真要走,我也拦不住你,但是前些日
子,咱们妙玉坊答应了宫中,要在过些时日端敬皇后大寿的日子,进宫献艺一场,
你是今年洛水的花魁,你若就这么走了,可让我拿什么去给宫里面的大人们交代
呀?」

  唐小婕微微皱起小眉头,沉吟不语,李十二娘在一旁娇软的婉求道:「对啊,
婕儿姐姐,十二娘一直想着咱们洛水三绝可以有一次同台献艺的机会,这次好不
容易等到了,你可千万别就这么独自走了,你这一走,十二娘便再也听不到你弹
琴,便是舞剑……也舞的没有意思哩。」

  颜飞花稍稍坐起娇躯,咯咯的不置可否一笑,却是未作表示,唐小婕左右看
看,心头一阵发软,毕竟这几年来与这些女子们朝夕相处,说没有感情那定是欺
骗自己之言,而且自己在妙玉坊内身份超然,可以不受外物骚扰,专心致志的练
习琴艺,倒要多多感谢婷姑姑她们的处处维护,此刻她们当面恳求,唐小婕一时
却是说不出拒绝之语,直到沉吟了半柱香,才算是期期艾艾的点头道:「那……
那好吧,端敬皇后那一场,便算是我在妙玉坊的最后一场……」

  她说到这里,脸色稍一转红,又羞涩道:「不过这些日子……我可能不会呆
在妙玉坊里,而是……而是住在外面。」……

  杨宗志迈步回了鸿运客栈,这新修的大将军府,距离鸿运客栈只不过几里路
程,若在过去,也不过耗去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走到,只不过今日他心情淤积,
这段路却是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紧挨慢挨的来到鸿运客栈的别院门前。

  抬头一看,这鸿运客栈内竟也是灯火通明,不啻于养心殿内,从高高的院墙
内射出一股股温馨的灯光,不时的……还有女子轻轻的说话娇笑声传出来。

  前些日子,筠儿来到洛都之后,因为没有地方住下,便让人买下了这鸿运客
栈的别院,再叫罗天教的人将别院内修缮一新,从外面看,这里还只是个别院而
已,却没人知道里面另有洞天。杨宗志背着手站在门前,耳中听着不知是索紫儿
或者又是翠儿的甜笑声传来,声音透出一股欢愉无限的味道,他心头却是不住叹
气,这一年来,虽然他在外面也遭遇到种种磨难,却从未有一个时候,好像此刻
这般束手无策过。

  现下里皇上对自己起了疑心,用许婚作为条件逼迫自己收心作个驸马爷,他
此时是进也不是,退更不能……过去他智计百出,运筹帷幄,只因为他知道无论
怎么样的对手,他总会有法子可以应付,但是此刻面对的是当今天子,他自幼受
到爹娘的教训便是忠君爱国,死而后己,悠然间,心底里压根产生不了一丝抗拒
的念头。

  他站在大门口叹息了好一会,才轻轻的敲了敲面前黝黑的木门,只一声落下,
木门便被人咿呀一声打开,里面灯火透出,依稀可以看见几张艳绝人寰的美丽面
孔,娇笑着,羞红着,或者是深情的向自己凑了过来,杨宗志看着眼前的一切,
竟然觉得此刻是如此的不真实,自己的双眼尽力望过去,居然什么人影都看不清
楚。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听到面前一个天籁般的嗓音埋怨道:「大哥呀,
你傻呆呆的尽顾着想什么呢,还不快快进来么?」

  杨宗志神思不属的嘿嘿笑了一下,便让筠儿拉着自己走进院内,索紫儿一蹦
一跳的凑上来,咬着他的耳朵乖巧娇笑道:「哥哥,你累了么,紫儿给你按按肩
部好不好?」

  索紫儿一边说话,一边将他按住坐在院当中的石凳上,两只修长的小手儿轻
轻在他肩头按揉,不时还压下胸前的一对蓓蕾,顶在他的背后,杨宗志抬起头来,
向前扫了一眼,正见到筠儿和秦玉婉从印荷手中接过一杯茶,放到自己的手中。

  杨宗志此刻实在没有心思饮茶,但是这些都是小丫头们的一番苦心,他还是
端起茶杯凑在嘴角抿了一小口,茶味很香,入了口却没有什么滋味,索紫儿在身
后幽幽的道:「哥哥呀,紫儿明日跟着你出去玩好不好?」

  杨宗志嗯的一声,回头道:「作甚么?」

  索紫儿咬住一排细碎的小玉齿,盯着他道:「紫儿想去看看呀,到底哥哥把
一位什么样的姑娘藏在了自己的大将军府里,而要让我们这么些姐妹都住在外面
呢?」

  杨宗志心头一动,暗想:「她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觉得受了我的怠慢,心
里有些不服气。」

  他正待解释一番,面前的秦玉婉忽然道:「好了紫儿,九哥哥做事向来有他
自己的道理,你便别难为他了,他若想让我们知道,迟早也会告诉我们。」

  杨宗志微微抬头,正对上秦玉婉那一对睿智浩瀚般的眸子,想起那日在丁山
大营内,自己对她信誓旦旦道:「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好像师傅那样,
对师娘忌讳不言,而是一一据实以告……」

  想到这里,杨宗志心怀一阵激荡,便想站起身来,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一切大
声说出来,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筠儿却是咯咯娇笑道:「大哥呀,
你猜猜,今日你回来,咱们给你准备了个什么样的惊喜?」

  杨宗志此时满心思都是皇上逼婚的事情,哪里还能顾及到其他的事情,他想
了一下,便摇头道:「我猜不出来,不过……」

  筠儿咯咯娇笑几下,然后欢喜的道:「大哥啊,你来看看,我身后站着的…
…到底是谁?」

  院中此时站了好几个女子,杨宗志回来的时候,心思迷乱,一下子并也没有
注意去分辨是不是都在,此刻听了筠儿这般说话,才是顺着她朝她身后看去,院
内灯火透亮,照得每一个角落都带些昏黄的静谧,筠儿说过了话,窈窕的娇躯便
好像蝴蝶一般的飘荡了开去,杨宗志仔细向她身后看过去,见到她身后缓缓转出
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看了一眼,忽然整个眉头都跳了起来,再多看几眼,他依然还是不相信般
的瞪大双眸,直到他真切的看了个遍,杨宗志才猛地弹起了身子,心头如同被大
锤击中,手中一直端着的茶杯叮当一声跌在了青石板地面上,脆响不断。……

  今天下午四点上火车,明天到深圳,回到家继续开始发书。

            正文第393章离聚之五

  「倩儿……」

  杨宗志失声唤了出来,这面前的小姑娘一身淡紫色的衣裙,纤腰上缠着长长
地飘带,一身打扮仿佛与北郡分开时一般无二,但是面容憔悴消瘦的紧,秀发自
中间向两旁分开,露出苍白的小脸上,此刻挂满了晶莹的珠泪,灯光照耀下,分
外的刺眼,不正是离散一年有余的妹妹杨倩儿,还能是谁?

  杨宗志目瞪口呆的看了好一会,才猛地一把抓了过去,双手用力的握住倩儿
瘦弱的肩头,手心不觉力透而出,倩儿紧紧的咬住嘴角,一直在无声的哭泣,直
到此刻被杨宗志握在了怀中,才是呀的一声娇唤了出来,死命的投入他的怀中放
声大哭。

  杨宗志的牙关咬的吱吱作响,终是忍不住堕下泪来,筠儿等人见此情形,互
相打一个眼色,便悄悄的走进了院内的房间中,院内此时只剩下杨宗志兄妹俩人,
两人相拥不知哭泣了多久,倩儿才是伸手抹了抹秀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来仔细的
盯着杨宗志瞧起来。

  杨宗志心头喟叹一声,低声哽咽道:「倩儿,你怎么……你怎么瘦成这个样
子?」

  怀中的小姑娘虽然还是十年以来的衣着打扮,但是那小脸实在是太过瘦削,
小下巴尖尖的,只能用两根手指头握住,怀中的小娇躯更是只剩下骨头一样,比
起过去可是消瘦的太多,倩儿自幼身子便不好,娘亲生她的时候,受了外伤,现
在这个样子直让杨宗志心疼的抽搐了几下。

  倩儿咬住苍白的嘴唇道:「志哥哥,倩儿以为你……倩儿以为你……」

  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杨宗志心头一柔,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是
以为自己死在了北方蛮子的国境内,所以才会心头害怕。

  杨宗志叹息道:「我也以为敢我要死在凤凰城里面了,却没想到阴差阳错…
…」

  他说到这里,将自己如何在凤凰城中九死一生,又如何莫名其妙的回到滇南
去的事情粗略讲了一遍。

  倩儿仔细的听着,直到说起出使吐蕃的时候,倩儿忽然问道:「志哥哥,那
你……那你明明已经回了洛都,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找我?」

  杨宗志听得一呆,暗自也反问自己:「是啊,为何当时没有想到要去接倩儿
回来,这事还是后来筠儿和婉儿提醒了,自己才想起来,她们却早已为自己办好
了,这是……为何?」

  他一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倩儿又道:「志哥哥,你知道么,倩儿一直都不
相信你会这么死在凤凰城里,所以……这一年来,倩儿将整个突厥国内都找了个
遍,每一处草原,那一片荒山,倩儿都到过了,每个部落甚至每个牧民,倩儿都
去打听了,难道……难道你就不想着倩儿么?」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竟是无言以对,四目相对无语凝噎,倩儿委屈至极的
盯着他,然后又瞟了瞟院内房间中透出的温馨灯火,才气恨道:「志哥哥,倩儿
……倩儿恨死你了!」

  杨宗志叹了口气,垂眉道:「倩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你……」

  他说了这话,不敢去看倩儿的眼神,而是咬一咬牙,拉着倩儿的小手,便出
了鸿运客栈的大门。

  外面街道上星月朗朗,此时夜深,外面已经没有行人,两道的商铺也都打了
烊,孤单的街道上灯火幽幽,两人走了好一会,来到了过去的杨家大将军府前,
倩儿奇怪的跟在杨宗志身后,直到此时,才知道志哥哥是要带自己回家,她抬头
一看,整个大将军府内没有一丝灯烛,看着幽暗的紧,倩儿嘀咕道:「怎么……
爹娘都睡下了么?怎么福叔也不在门口守夜了?」

  杨宗志心头一沉,便知呼铁那个汉子定然没有将爹娘的事情告知倩儿,倩儿
这小丫头此刻依然蒙在鼓里,他想的心头痛彻,失魂落魄的拉着倩儿,掀开了破
败的大门,入内一看,里面虽被人收拾整理了一番,但是残垣断壁依然看着萧条
无比。

  倩儿看得小脸一呆,猛冲几步跑进去,大哭道:「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
样的?志哥哥,你告诉我,咱们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对了,爹爹……娘亲,
他们现在在哪里?」

  杨宗志红着双目,走过去将倩儿拉进怀中,忽然心头恍然大悟:「为何过去
一直不敢想着去接倩儿……便是不敢让她看到眼前萧败的一幕,自己总是觉得爹
娘的死因跟自己脱不开干系,所以内疚自责之下,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倩儿,
只盼望早点查明爹娘的死因,也好给倩儿一个交代,若是实在是自己孟浪造成的,
大不了把性命交给倩儿,总也好过这般不明不白!」

  杨宗志捏紧拳头,将爹娘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倩儿说了一遍,倩儿一听爹娘
不在人世,着急的顿时晕了过去,悠悠然过了半晌才醒来,醒来便问道:「志哥
哥,爹娘……是……怎么死的?」

  杨宗志摇头道:「我现下里也不知道,回到洛都后,我一直在查访这件事情
的前因后果,但是……由于爹娘去世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人看见,再加上家里起
了一场大火,将什么都烧得干干净净,所以现在查起来实在是千难万难,不过好
在皇上已经颁了圣旨,着内侍卫统领重新彻查这件事,哎……」

  倩儿无力的酸软在杨宗志的怀中,呆呆的道:「志哥哥,倩儿现在只有你了,
倩儿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爹娘死的不清不楚,倩儿和你一起把这件事情查个水
落石出……」

  杨宗志重重的嗯了一声,竟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身柔体弱的妹妹,心思里却
是这般的坚强,遥想起自己第一次回到洛都的时候,浑浑噩噩的根本什么都想不
起来,倒是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了。

  杨宗志想到这里,心头不觉一振,便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有一些线索,
只不过现下手中没有任何的凭据,一时也难以觉察出因缘动机来,倩儿你想想,
爹娘这么多年来,一不爱财贪墨,二不邀功请赏,更是从不参与任何朝廷党阀之
争的内乱,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人要这般害了爹娘。」

  倩儿宁静下来,细思道:「一不为财,二不为名么……嗯,志哥哥,那你怀
疑的到底是谁?」

  杨宗志皱眉道:「当今朝堂上有一位御史大夫,前后几次阻挠我查访爹娘的
事情,后来……我使了一个计策放出风去,说爹娘在后花园的竹园里埋下了一个
秘密,他果然上当中计,连夜派人去吕梁山下的一个村子里拿人,正好被我给劫
了回来,虽然这事情着实可疑……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咱们杨家与那位御史
大夫有过结怨,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置爹娘于死地,这原因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倩儿听得眉头一闪,不觉急问道:「那到底是哪一位……哪一位御史大夫?」

  杨宗志道:「这位御史大夫姓柯……等等……等等……」

  他说到这里,隐约是想到些什么,但是沉眉半晌却又是想不出来,不觉苦闷
的将眉头越皱越深,倩儿在一旁心疼的道:「志哥哥,你想到些什么,都说出来
给倩儿听听,也许我能够帮到你一些呢。」

  杨宗志抬起头来,强笑道:「那位御史大夫名叫柯宴,乃是朝廷里的言官,
照理说,爹娘为官正直,他自然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他说到这里,忽然整个脸上的笑容都诡异的僵住,猛地想起今夜出宫之前,
皇上对劳广说出的一番话,那瞿芣苢大人,为官也同样是公正严明,刚直不阿,
可是……皇上却是想方设法的要逼死他们一家老小。

  倩儿担心的道:「志哥哥,你怎的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杨宗志回过神来,嘘了一口气道:「倩儿……若是……若是有一日,人家将
刀剑架到了我们的脖子上,咱们应该怎么办?」

  倩儿仰头道:「志哥哥你不是学了一身好功夫的么,人家要来杀我们,我们
自然拼命的反抗,还能任由别人刀斧交加不成?」

  杨宗志又道:「若是那来的人,是一个你根本无法反抗,也反抗不了的人,
那又奈何?」

  倩儿细细的品味他这句话,忽然惊道:「志哥哥,你说……害死爹娘的,是
一个我们根本得罪不起的人,是么?」

  杨宗志摇头道:「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事情和那姓柯的一定
脱不开干系……」

  他说到这里,忽然脑中光电般一闪,猛跳起来拍手道:「对了,对了,我刚
才说到姓柯的到底是想起了这件事情……」

  倩儿奇怪的凝视着他,心头却是一阵酸楚的难受,「这一年多来,志哥哥与
我聚少离多,渐渐的……志哥哥他的很多心事和想法,我再也摸不透,也猜不到
了。」

  心中虽如此想,但是面上依然打起精神来,娇声问道:「志哥哥,你到底是
想起了什么事情了?」

  杨宗志沉吟了好一会,才恍然道:「嗯,说起这件事情,便要说起十七年前
……」……

  当夜倩儿听他一边说话,一边却是心力憔悴,不过多时便沉沉的在他怀中睡
了过去,杨宗志抱着她,将她带回鸿运客栈安顿下来,时日已过中夜,院内的众
位佳人早已熄灯入眠,他轻轻的放下倩儿,看着她静谧的睡了许久,才走出房间,
坐在院中清冷的石凳上冥思苦想。

  他心知:皇上此次逼婚,催得非常之急,也许过不了多久便会让他完婚,而
留给他运筹帷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论如何,在此之前一定要查出爹娘的死因,
哪怕用上些非常的手段,也是在所不惜……否则一旦等到大婚之日来临,自己或
许再也腾不出手来做这件事情。

  天空一轮幽幽的明月,月光冷寂,如同白霜一般照射在院内,他心头忽然思
念起远在天边的秀凤来,那日目送秀凤在江南离去,这鬼精灵一般的小丫头给自
己留下个难测的哑谜,说什么幽州老宅的花坛,杨宗志心中不禁一暖,只想着若
是还有机会,一定去北方草原将秀凤和赛凤两姐妹接出来,此生便不复遗憾。…


  推开自己的房门,卧房中没点灯火,幽暗的紧,今日从丁山镇赶到洛都,再
经过唐小婕一家老小,直至皇宫许婚,养心殿夜宴,杨宗志也早已心力憔悴,只
不过他个性坚强,倒是能够咬牙忍住,但是此刻到了这夜深人静,周遭再也没有
其他人时,他才虚脱一般的软倒下来。

  他也不去点燃灯火,而是囫囵的将自己的身子都投到床上,身子刚一沾上柔
软的床铺,便听到身下一个嘤咛的娇软声音响起,杨宗志又弹起身子,转身点亮
了床头的皿烛,低声喝问道:「是什么人?」

  低头看下去,自己的小床上此刻整个让被子盖住,宽宽的被沿下,枕头边露
出一截黝黑的青丝,那人的脸颊让被沿和秀发遮住,若隐若现的看不清楚,杨宗
志的眉头皱了一皱,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确实没有走错,这房间便是筠儿她们给
自己单独安排的卧房。

  被下人悠悠的伸了个懒腰,两只素白的小拳头露出被窝,被杨宗志问了一声
倒是迷迷糊糊的醒了几分,两只小手儿将凌乱披散的秀发分开,便现出一张红彤
彤的妩媚清纯的小脸,熟睡后的杏眸半睁半闭,眼睑长长地好像嵌了一颗珍珠宝
石在其中。

  杨宗志奇道:「印荷……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哦,难道筠儿她们没有给你安
置下睡的地方么?」

  印荷的俏脸妩媚通红,仿佛染了厚厚的胭脂,也不知是因为睡得太热,还是
因为羞红,她眨了眨明亮的眼眸,娇声羞涩道:「不是的,因为……因为印荷是
公子爷的贴身丫鬟,所以……所以……要给公子爷暖床……」

  「暖床……」

  杨宗志顿时想起昨日在丁山上泡温泉时,索紫儿曾经问丫鬟是什么,筠儿对
她说丫鬟要伺候主人家的吃穿,还要在床间陪侍,只怕这话儿给印荷听见了,才
会有此一遭,杨宗志的心头一暖,这秀丽的丫头实在是无比贴心,陪在身边将自
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再让她这般照顾着自己,只怕有朝一日离了她身边,自己便
不会吃饭穿衣了。

  杨宗志呵呵一笑,垂身坐在床边笑道:「好印荷,我也不是什么大老爷,讲
究排场,你不需要这般照顾我……」

  他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伸手托起印荷秀气的小下巴,手指在上面轻轻抚
弄,酥肉滑腻的好似凝脂。

  印荷乖乖的扬起晕红的小脸,任由他的大手肆意在小脸上抚弄,听了他的话,
才娇声甜甜地笑道:「印荷是公子爷的人呀……」

  她一边说话,一面伸出一只小手儿,轻轻掀开了被角,咬着红唇道:「公子
爷……里面已经好暖和了,你……你现在要进来么?」

  「哦……」

  杨宗志低头下去看了一看,从这露出的被角边,可以清楚地看到印荷藏在被
中,若隐若现的粉拳秀腿,这丫头显然是刚刚沐浴之后,被子中飘出一阵淡雅的
沐后清香,结合她身上本有的处子体香,直让人熏得意乱情迷。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杨宗志只觉得心乱之极,现下到了夜深反倒是需要一
些刺激,此刻见了乖巧的小丫头,酥软的躺倒在自己的床上,芙蓉小脸让人心醉,
杨宗志嘿嘿笑了一声,忽的将整个被子都掀了开去。印荷呀的一声娇吟,顿时用
两只小手儿紧紧的环抱在了胸前。

  杨宗志低头看过去,竟然发现今日印荷的打扮全然不同以往,印荷从小在江
边的渔村长大,到了十六七岁年纪,也从未穿过亵衣和肚兜,大多时候都是粗布
的花衣裹身,此刻杨宗志竟然见到印荷穿了一个粉红色的丝绸肚兜裹在胸前,而
下身更是只有一条三角的粉色亵裤,洁白的肌肤在这片粉红映衬下,发出惊心动
魄的迷人耀眼光芒。

  印荷羞得满面通红,这身上的小而窄的亵衣亵裤都是筠儿姐姐送的,印荷本
没有胆子穿上这般大胆的衣裤,只是听说筠儿姐姐她们人人都有,这才大着胆子
第一次穿上,没料到……便被公子爷抓了个正着,她此刻虽然害羞,但是透过手
指缝瞥见公子爷那般痴迷的目光,却又霎时自豪了起来,鼓囊囊的酥胸下意识又
向上挺了一挺,看到公子爷的目光顿时一亮。

  杨宗志今日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在身,此刻倒是放开自己,尽情的欣赏床上小
佳人的雪臀藕臂,众女之中,印荷的年纪只比倩儿和索紫儿大一点,但是这小丫
头的身子却是熟透了一般,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一点也不亚于二十芳
龄的熟果,杨宗志只感到心头一迷,喉头咳嗽般咕哝一声,大手便向那身后的翘
臀儿抚了上去。……

  恢复更新,开始速度可能不会很快,但是会逐渐找到状态的。

            正文第394章离聚之六

  雪白的翘臀儿在手心中不断变幻出各种淫靡的形状,身下的小娇娃双手半掩
芙蓉面,面色通红,洁白的编贝却是咬紧红唇,闭嘴一声不吭,只从瑶鼻中隐隐
约约传出「嗯,嗯」的轻轻哼哼,在这寂静的深夜听起来是如此的诱人。

  杨宗志手中更是用力,时而捏住一抹臀肉,小娇娃的肌肤本就翠白细腻,沐
浴之后更是滑不离手,臀肉被用力一挤,却是从手指缝间滑了开去,带起一阵惊
人的波澜荡漾。

  杨宗志与印荷的呼吸同时一促,杨宗志是被眼前淫靡的美景所吸引,而印荷
却是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那身后美臀儿,一阵阵痛苦却又刺激异常的快感催来,
印荷微微抬起小脸,眼神痴痴地看向了公子爷,霎时想起来那日在北来的马车中,
与公子爷的心醉相处,也想起了那日二人未竟的事情。

  今日这房内夜深人静,想来所有人都睡下了,再也……再也不会有一个可恶
的马夫环伺在外,自己便不会害羞的担心被人听到那好没羞的呻吟声,更不用担
心有人会在外面咳嗽,打搅了良辰美景。印荷忽然心头一痴:「看来今夜……要
将这保存了十六年多的女儿家身子,都给……都给公子爷了哩!」

  印荷大胆的抬起螓首,对着杨宗志浓浓的轻唤道:「公子爷……」

  声音微微带着颤动,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激动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点,杨宗
志的目光从那艳美无比的雪臀上抽离出来,回头一笑,见印荷此刻已是杏眼粉面
桃腮,小嘴儿仿佛缺水一般向自己吹着香气,杨宗志哪里还能忍耐的住,登时抽
出一只手来托住了印荷的小腰,将她拢向自己的胸口,然后低头下去,叼住了那
美味无比的小樱桃。

  印荷的小香舌浓滑,充满茉么莉花一般的麝香,这些杨宗志在前些天便早已
品尝过了,此刻小丫头显然已经动情的紧了,两人的身子方一靠在一起,她便猛
地伸出双手环抱住杨宗志的脖子,然后一对鼓鼓的胸脯儿死命的顶上来,二人的
唇齿接在一处,印荷立时探出小舌头,喂进杨宗志的嘴中,让他可以肆意的品茗。

  杨宗志今日心头嘴角早已苦透,只是在吃到印荷这般甜腻喷香的小舌头后,
才觉得好受了些,回想起来,前一次秀凤垂危,也是这乖巧无比的小丫头默默守
在身边,每当自己难过困惑的时候,总是这个小丫头为自己排忧解难,杨宗志的
心头好一阵激荡涌起,动作便更是粗鲁了一些。

  但见他右手向印荷怀中一探,顿时又挤进了那薄薄的亵衣之下,里面尽是一
片软玉温香,印荷的乳儿下圆上翘,沐浴之后正当肌肤最最敏感的时候,大手刚
一抚弄上去,印荷的娇躯便激动的战栗不已,小嘴里终是抑制不住发出了吟吟的
娇喘,杨宗志垂眉一看,便看到好一幅任君采撷的春海棠美景。

  杨宗志低声唤道:「好印荷……」

  印荷不敢抬头看她,羞得面红耳赤,便是耳角后也染红了熏色,看着好不艳
丽迷人,杨宗志一只大手仍是攀在两座圆笋之上,另一只手却是抽出来,轻轻的
抬起了她的下巴,如此一来,印荷便不得不面对杨宗志浓浓的目光。

  印荷飞快的扫了一眼,见到公子爷的嘴角还挂着晶莹的丝液,说不得便是从
自己的小嘴中汲取出来的,此刻的公子爷才不是方才回来之时那般呆呆傻傻,而
是眉宇英气的勃发少年,也才是印荷最最深爱的那幅模样,印荷的心中倏地涌起
自豪无限,半年之后的匆匆相遇,再到相识相知,一幕幕宛若皮影戏般流过心田,
一颗小心思内却好似泡了蜜汁一般甜的发腻,忍不住甜笑着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杨宗志低下头来,将自己的鼻头与印荷的抵在一处,鼻中吸取她娇躯上和呼
吸间淡雅的女儿家香味,大手拧住了一颗尖笋头,左右转了几下,印荷耐不住啊
的一串娇吟发出,两只攀住他脖子的小手儿便又紧了一紧,娇喘细细的道:「公
子爷,印荷将自己交给你,只要你每日里过的开开心心的,印荷陪在你身边,便
也是天下间最最开心快活的人儿!」语音虽是颤抖一片,但是话中的坚定决绝却
是一览无遗,杨宗志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感动,却也更加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
现下这鸿运客栈中,住着筠儿,婉儿,淼儿,索紫儿等一干国色天下的佳人,人
人都将她们的命运寄托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切切不可负了她们,此刻无论是谁,
拿了什么权柄地位,荣华富贵来换,自己都不答应,即便是皇上拿了自己的性命
来要挟,大不了这大将军不作了,驸马爷当不上了,自己也要保得她们周全,不
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一丝一毫。

  如此一想,杨宗志心头便又豪气涌集,今日进宫之后,处处被动,面对皇上,
杨宗志总是畏惧多于亲近,就好像被人捆缚住了手脚,施展不开,再则爹娘多年
的教诲更使得他实在不敢稍有异动,因此才会那般头疼,无计可施,现下事情已
经到了这一步,他才真真的体会到为何有那么多英雄豪杰难过美人关,旧时一代
君王将相,为了传世美人舍了权贵,丢了江山也不后悔,他过去听见从来都不以
为然,此刻方知最难消受美人恩的道理。

  杨宗志放开心思,便不再多想,而是专心致志的在小印荷凹凸的娇躯上作坏,
他一旦不再束手束脚,动作便更加大胆而热烈,将自己过去轻薄筠儿甚至秀凤的
手法,都用在了印荷的身上,印荷只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哪里见识过这么
多姿势手法。

  这眼前的公子爷实在是坏透了,让她摆出各种各样淫靡不堪的模样,一会子,
将她抱起来趴跪在秀床上,高高的向后翘起美臀儿,然后公子爷隔着薄薄的丝羽
亵裤,亵玩臀肉,时而还伸出一根手指头探进双腿间的秘径,搓揉一番。

  一会子,公子爷又会让她仰躺在秀床上,两只修长的玉腿高高抬起,公子爷
将那薄如蝉翼的亵裤在自己面前,一分一分的缓慢褪下,然后指着亵裤上残留的
湿痕水渍,让自己去闻一闻,再尝一尝。

  印荷羞得满面赤红,即便是大大的杏眼中也染满了情欲的媚光,她紧紧咬住
自己薄薄的唇皮,将那红唇咬的青紫,细细的娇喘声却是越来越大,秋水般的眼
眸痴迷的盯着杨宗志作着各种各样让自己羞怯欲死的坏事,小脑袋里已经是一片
混沌,只知道发出诱人的春吟来附和着他,待得杨宗志将她的双腿分开,探着脑
袋插入了她的腿心,印荷脑中才是轰的一声,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杨宗志低头看过去,见到面前芳草萋萋,却早已染湿了一片片,亮晶晶的粘
液挂在芳草上,在灯烛下发出摄人的媚光,细细的淫唇一张一翕,仿佛正在吐纳
吸气,淫唇张开不时露出一截粉红色的嫩肉,仿佛婴儿的细腻肌肤,杨宗志心头
叹服不已,眼前美景可不多见,他重着呼吸,伸出大舌头猛地舔舐了上去。

  身下印荷的娇躯猛地向上一顶,仿若花开绽放一般迎合着他,接着头顶上便
传来印荷压抑不住的呻吟声,好似雪雪的呼痛,却又让人听着砰砰心跳,杨宗志
耐心的品尝这下面的小唇,滋味与上面的甜嘴儿却又不同,这下面沁出的丝液香
浓的多,而且滑滑的带着一丝腥气。

  杨宗志的舌头灵活地在窒壁嫩肉上扫了一圈,头顶的印荷忽然全身都绷紧,
大大的尖叫一声,接着……更浓的粘液却是大股大股的喷薄而出,甚至沁到了他
的眉尖上。

  印荷剧烈的喘息几声,继而猛地探身下去,见到了公子爷果然被自己身下的
阿啫物喷得满脸都是,对着自己怪笑不已,印荷心头又是羞涩,又是难为情,忙
伸手过去,要给公子爷都抹了开去,杨宗志伸手一拦,嘿嘿笑道:「好美味的东
西,乖乖的印荷,你也来尝一尝。」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将脸凑过来,印荷俏
脸通红的白了浑没正经的公子爷一眼,不依的娇嗔唤道:「公子爷……」

  抬头见到对自己眨一眨眼,眼神明亮,印荷心头又泛起阵阵痴迷:「公子爷
都不嫌弃你这个傻丫头,他让你作甚么,你便作甚么就是了,只要他……只要他
真的开心就好!」印荷心头柔柔的一转,便当真依着他所说,微微欠身过去,她
此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抹胸亵衣在身上,下身娇躯赤裸,看着本就诱人之极,再
看她羞红小脸,迷离着眼神,稍稍伸出一截猩红的小香舌,朝杨宗志的脸颊上舔
了过来。

  湿淋淋的丝液还带着体温的余味,印荷甚至还没有品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便见到面前的公子爷哈哈大笑,接着便翻身起来,将自己死死的压在了身下,印
荷小脸一呆,继而狂喜:「公子爷……终于愿意要我了……」

  她这一路来虽然都跟在杨宗志的身侧,实则心头总有些惴惴不安,公子爷身
边的美人儿个个出众,要么家世渊源,要么美貌得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只
有自己……是个身份卑微的小丫头,就算是给他做个贴身丫鬟,也是不配的。

  不过此刻公子爷整个的贴在她的身上,印荷甚至感到有些窒息,却掩饰不了
心如鹿撞的欢愉之情,杨宗志的手再一用力,印荷身上那件唯一的薄薄亵衣便飘
到了秀床边,现在身下躺着的是个白花花的小羔羊,他的心头也被欲念填满,再
加上今夜本就有些放纵,正待要解开衣衫更进一步。

  此时房间的大门边忽然传来咚咚咚三声敲门响,深夜本就幽静的很,房间里
只点燃了床头的皿烛,灯火微弱,照不远去,这敲门声听着如此的突兀,杨宗志
皱着眉头转回身,随口问道:「是谁?」

  门外一阵寂静,半晌无人作答,杨宗志心道:「莫不是听错了?」

  想来这个时候无论是筠儿淼儿她们中任何一个,自当不会前来打扰,再说她
们对印荷亲热的紧,也不会有任何的排斥才对,杨宗志呼了一口气,正要返身过
去重新爱抚印荷的身子,忽然门口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咚咚咚……还是那三下。

  杨宗志这回听个真切,心中不禁有些不耐烦,便掀起一截锦被,稍稍遮蔽住
印荷赤裸的娇躯,然后放下帐袅,快步走出去,将房门倏地打开,门外一片浓墨
般的漆黑,寒气随即涌入,杨宗志的眼神一迷,再汇聚目力时隐约看见……门外
站了个娇小的身影,他心头突的一跳,忍不住将脸颊凑近些,这才失声道:「倩
……倩儿……」

  门外站着的,正是先前早已睡下的倩儿,她在杨宗志的怀中哭着睡着,杨宗
志事后将她抱回了鸿运客栈,然后安排她在一个特地准备的单房躺下,看着她睡
熟之后,这才从她的房中出来,却没有料到……她却不知怎么又醒了,而且……
还找到了自己的房中来。

  杨宗志不明白倩儿为何深夜找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倩儿却是不管
这么多,话也不说,便径直从他的身侧穿过,走进了房中,房中幽暗,只比外面
的黑夜稍稍明亮些,方才与印荷春情淫靡的气息还未散去,整个房中都有些热气。

  杨宗志跟进来,反手闭住房门,温声道:「倩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
睡,跑到志哥哥这儿来作甚么?」

  他走近倩儿的背后,探出脑袋低头向倩儿的小脸上打量,才见到倩儿双眼通
红,一排贝齿将下边的嘴唇死死咬住,薄薄的唇皮眼见着便要渗出血丝了,倩儿
并不理会他,而是快步又走到秀床边,一伸手便掀开了帐袅,对着里面娇声喝道:
「你……你快出来!」

  语气虽严厉,嗓音却是颤抖无比。

  印荷正用一截锦被遮住半个娇躯,抬眼见到这番情形,不由得目瞪口呆,她
今日早就听说了倩儿的身份,知道这是公子爷当世唯一的亲人妹子,自然也不敢
去得罪她,只得将可怜无助的目光转向了公子爷。

  杨宗志走上前来,拉了拉倩儿柔细的手臂,和声唤道:「倩儿……」

  他余下话还没说出口,顺着床头的皿烛,竟然看见倩儿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
皿烛的灯芯一明一灭,站在倩儿瘦弱的小脸上,而那张秀脸此刻正在无声的哭泣,
一串串的珍珠眼泪顺着秀美的双颊滴落下来,润入床角,她的嘴角却是更死的咬
住,拼命不发出一丝泣音。

  杨宗志心头一疼,责怪的话便再也一句都说不出口了,而是向着印荷歉意的
打了个眼色,印荷登时会意,只得无奈的用锦被裹住小娇躯,胡乱的将亵衣亵裤
套在身上,然后……扭着小香臀儿飞快跑出了房间。

  房门阖住,房中立时变得清冷,杨宗志吁了一口气,拉住倩儿道:「乖倩儿,
莫哭了,印荷她出去了,你有什么事情便跟志哥哥说罢。」

  印荷一走,倩儿才释放出心中死命压抑住的委屈和酸楚,拼命地摇了摇自己
的手臂,脱开他的大手,然后恸哭道:「你……你去找床新的被褥过来,把现在
这一床都换掉!」

  杨宗志听得一呆,这是什么道理?不过倩儿现在正哭的伤心凄切,他自然不
忍拂逆她的心思,无奈叹了口气,到衣柜中找了床新的被褥被套换上,将换下的
这一床都折叠起来,放置在房中的太师爷上,转头过来,忽然发现倩儿没了踪影。

  杨宗志急忙走到床边,垂头看下去,见到不知何时,倩儿已经脱了外面的淡
紫色外套,钻进了自己的小床上,整个窈窕的小身子,用新的锦被紧紧裹住,面
朝墙壁,背对着自己躺下了,只露出一颗秀发堆积的小脑袋在外面。

  杨宗志一时手足无措,脑中却是一闪,恍惚着回到了一年前风雪盖天的望月
城大营内,那夜……筠儿在自己的小床上躺过后,也是被倩儿发现了床上的幽香,
她也是同样嗔怨着让自己换上了一床全新的被褥和被套,然后缩着小脑袋钻进了
自己的被窝中……

  一年的时光如同流水匆匆划过,两人之间聚少离多,再见到这熟悉的一幕,
竟让杨宗志心头隐隐作痛。

  痴呆呆的不知站了多久,床上倩儿的声音幽幽的传来道:「志哥哥……你知
不知道,倩儿为何最爱睡在你的床上?」

  杨宗志回过神来,蓦然回头细思,从小到大,倩儿的确都爱睡在自己的床上,
小时候只当她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出外领兵作战,
更是没有将这些小事情当做一回事,此刻倩儿反问,杨宗志才意识到这件事情,
他默想良久,才叹气道:「倩儿,你要是想睡在我这床上,便睡就是了,志哥哥
自然也不会阻拦你。」

  倩儿的声音哽咽着传来道:「你总是什么都不知道,倩儿爱睡在你的床上,
那是因为……呜……因为你小时候便经常随着爹爹出去云游,那个时候……倩儿
没日没夜的想你,只有躺在你的床上,才能……才能感觉到你在倩儿的身边,娘
亲总当我是个小姑娘不懂事,所以也不来管我,后来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不睡在你的床上,我便睡不安稳,志哥哥啊……倩儿已经有一年没有睡安稳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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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95章乱象之一

  虞凤神情木讷的靠在锦床之上,夜已过半,窗外不时传来三更鼓的敲击声,
当当当……声音逐渐小去,她却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宫内的大红火烛明亮的紧,
照射在她素淡的小脸上,小脸上嘴角边挂着残泪,兀自还未干去,烛光映射下仿
佛珠落玉盘,璀璨而晶莹。

  她的眼眸呆滞的看着不远处的灯芯,目光透过灯芯,被深深地吸进灯烛之中,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子?……」

  虞凤在心头一遍遍重复反问自己,在经历了两个月刻骨的相思后,终于等到
了相公回朝的日子,而且……自己辗转的候在大殿外时,居然……被自己偷听到
皇兄正式许婚的事情。

  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开心激动啊……逃回来坐在慈宁宫中如坐针毡火房,日
子慢的好像静止了一般,无奈之下,才会假装一个献舞的宫女,偷偷跑去养心殿
内与相公相会,心想着就算是说不上话,但是……提早见一见他,总是好的,总
好过自己这般心如鹿撞的呆坐着。

  虞凤想到便作,可怎么也料不到,结局会是这样的演变……「事情怎么会变
成这个样子的?……」

  她又在心头反问了自己一遍,忽然感到本已干枯的珠泪,又嘤嘤的从眼角边
滴落了下来,顺着这身宫女的紧致宫装,淌湿了胸前的衣襟。

  她整夜的思前想后,到底自己是哪里不好了,相公他……非但不满足快意,
甚至就连自己主动答应他,将婕儿姐姐也一道许配给他时,他还是半分都不退步,
反而要……呵斥着自己,那般决绝的就走了,头也没有回过一下。

  虞凤想的头晕脑胀,只是一真个看似简单无比的问题,却是久久想不出答案
来,眼前的灯芯嗤的一声亮了一下,接着……却又幽幽的暗了下去,她随着叹了
口气,鼓着腮帮子将小身子都蜷成了一团,「到底……自己该怎么作,相公才会
满意的呢?」

  回想起两个多月前,杨宗志回到洛都后,她与相公之间相知相交,一切仿佛
都还历历在目,可是就这一晚的变化,便好像将两人间拉开了天涯海角般的距离。

  虞凤的心头忽的涌起惶恐和害怕,小身子缩地更加的紧,既怕相公真的就这
样绝情不娶自己,又怕皇兄知道后定然不会放过他,也许……今夜听到的那个主
意真的可行,也说不定……虞凤回想起方才相公离去之后,自己跪在御花园的花
丛间失声哭泣的模样,全都……全都落入了那人的眼里,不禁心头又是羞愤,又
是怯糯,不过……那人给的法子真的可以么?

  她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唇皮,稍稍抬起秀色可餐的螓首来,眼眸失色的看向半
空,眼前尽是杨宗志时而轻笑,时而板着脸孔的坏模样划过,「哎……看来自己
真的中了魔了。」

  虞凤幽幽的叹息几声,却也更加清楚地知道,一旦相公真的决定拒婚,或者
就算是阳奉阴违的与自己借了亲,却对自己半分也不放在心上的话,自己实在是
不知道该怎么活。

  如此一想,倒是坚定了她的决心,她猛然捏紧自己的小拳头,从锦床上一跳
而起,飞快的跑出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贴身伺候的宫女,抬头见房门咿的一
声打开,慌忙跪下道:「公主,您怎么不休息,是要……是要出恭么,奴家这就
去取夜壶……」

  虞凤刚要说「不必了……」

  却又急着转身回去,偷偷抹了抹冰凉的脸颊,她可不愿意自己偷偷抹眼泪的
样子给下人们看见了,这才不慌不忙的转回头来,平抑住心头的各种思绪道:
「不用了,你……你去把皇兄给我唤来,就说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那宫女听得一惊,抬头看看天色,乌云蔽月,先前喧闹的皇宫早已一片宁静,
那宫女惴惴的道:「公主,现在三更已过,皇上只怕……只怕早已就寝了,奴家
……奴家……」

  虞凤娇哼道:「就寝了怕什么,你去查查,今夜皇兄宿在哪个妃嫔的寝宫内,
然后带人去传了话,万事面前,自然有我来担待,难为不到你头上。」

  她说过话,低头见那宫女只是垂头跪在面前,却并不起身出去,虞凤又哼一
声,道:「罢了,你怕扰了皇兄安寝,掉了脑袋,我……我自己亲自去找!」

  她说话间举步便从那宫女的身侧穿了过去,待那宫女回过神来,她已急匆匆
的跑到了慈宁宫门口,那宫女呆了一呆,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去身边的柱子上取
了一盏灯笼,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

  鸡鸣三声,杨宗志打了个大大的寒战,幽幽的醒转过来,侧头一看,倩儿睡
在床内,依然只露出几缕秀发,半点动静也没有,昨夜倩儿来房中将印荷赶出去,
杨宗志便没有再睡,而是坐在床边守着倩儿,直到她又再度入睡,才是靠在床边
打了个盹,鸡鸣一过,他便冻得醒了过来。

  深秋即将入冬,早晚更是寒气入骨,衣衫穿的单薄了些,便会觉得手足僵住,
他斜靠在床头半夜,手和脚早已经气血不顺,再加上天气寒冷,此刻便如同掉进
寒窑里一般,动弹不得。

  他站起身来稍稍活动经脉,已再也没了睡意,想起昨夜里的打算,他蹑手蹑
脚的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生怕惊醒了难得熟睡一会的倩儿。屋外
一片寂静,秋日的晨阳仿佛被寒霜冻住了一般,懒散的照射在院中,时日尚早,
院内空无一人,他便漫步出了客栈,径直向西城门走去。

  来到西门,守备军士还未打开城门,他让人进去唤了朱晃出来,不过一会,
朱晃一边扣着衣衫,一边忙不迭的跑过来,胡茬倒飞着便拜道:「大将军。」

  杨宗志皱眉道:「朱大哥,不是说好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咱们都是兄弟相
称么,怎么两个月时间不见,你反而生分起来了?」

  朱晃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道:「杨兄弟,你现在已是我
南朝千万大军的主帅了,大哥我既为你开心,又为你担心,总害怕别人说你闲话,
说你结交大哥我这等低俗的浑人,堕了你的威名。」

  杨宗志俯身拉起朱晃,苦笑道:「好了朱大哥,你也来疏远我,那我这大将
军当的更是没意思的紧了。」

  他拉着朱晃入了营帐,看见朱晃营帐内没有卧床,而是胡乱在地上凑了草席
和被褥,又脏又乱,草栗甚至都露出了被面,不禁皱眉问道:「怎么?你就睡在
这里么?」

  朱晃嘿嘿干笑道:「正是。」

  慌忙去将草席和被褥折叠起来,藏在了帐角,杨宗志叹息道:「朱大哥,我
那里有些新的被褥被面,待会我便会使人给你送过来,你孤身一个人留在洛都,
年纪也不小了,又未结亲,倒是乏人照料。」

  朱晃急忙推拒道:「不妨事,不妨事,哥哥自在邋遢惯了,真要有个人管着,
反而过的不如意。」

  杨宗志嗯的一声,转头扫了一圈,才压低嗓音道:「朱大哥,我这次来找你,
主要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朱晃一听,忙正色道:「杨兄弟,朱晃的命是你给的,你的事情便是朱晃的
事情,你有事尽管吩咐就好了,大哥竭尽全力也要替你办成,千万别说什么拜托
二字。」

  杨宗志问道:「上次你们从吕梁山押解回来的那个荣三现在怎么样了?」

  朱晃凑过脑袋,低声道:「那荣三现在被关在洛都一个猎户的家中了,那猎
户为人老实,经常出远门到塞外去捕猎,一去便是几个月,他的房子便交给大哥
帮他照顾,想来倒是万无一失,怎么……杨兄弟你要去再审那荣三么?」

  杨宗志笑道:「这倒不必,这荣三只是个人证,不到关键时刻起不了太大的
作用,朱大哥,你从今日起就派人将那柯宴的府上监视起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
动,都叫人带个信给我。」

  朱晃点头道:「这没问题,大哥手下这些守备,人数虽不多,但是胜在个个
忠心耿耿,只要是大哥我吩咐下去的事情,自然会尽心尽力。」

  杨宗志背着手踱了几步,回头笑道:「那我便放心了,朱大哥,不到万不得
已,你千万不要抛头露面,有什么事,只管叫手下人去办就好了,除非事情紧急,
你也不要轻易来找我,省得惹人起了疑窦。」

  朱晃听得一呆,不禁问道:「怎么?那柯宴可是察觉了什么,他也派人来监
视你了不成?」

  杨宗志摇头道:「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万事还是小心一些好。」

  他说过了话,便挥手出了营房,心头却在想:「皇上对我身边的事情了如指
掌,难说皇上不是派了眼线在自己的身边,过去自己总觉得万事问心无愧,自然
也不去想这些无谓事情,现下么……」

  他出了西门大营,又径直去了骁骑营大帐,与负责城防的京兆伊不同,骁骑
营主管皇宫内城守卫,旗下的官军大多都是从达官贵人家选出的显贵子弟,还有
不少是吐蕃国出使回来的大军中人,这些官军一见杨宗志露面,便以为他是来巡
视营房守备的,顿时齐喝一声,列好了军阵静候,杨宗志只是挥了挥手,便入了
主帐内。

  牛再春和马其英方一得到消息,甚至还未迎出帐外,便看到杨宗志一身官服
的走了进来,他二人刚刚来到骁骑营大帐中,一切都还新鲜,俱都不知杨宗志所
来何事,自然不知该上去亲热的嬉笑一番,拿出藏酒相迎,还是该倒头就拜。

  正愣神间,杨宗志却是笑哈哈的道:「两位哥哥,一身新的盔甲,好不威风
啊。」

  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得哈哈大笑,他们二人昨日笑话杨宗志官服在身,今日便
被杨宗志笑了回来,不过此刻他们穿着银光闪闪的盔甲,头戴副都统的金盔,耳
后缠了厚厚的皮茸,倒确实如同战神般威凛,马其英笑着把住他的手臂道:「大
将军三弟怎么有空来了,哥哥我们将军座都没坐稳,便被你吓了出来,你好歹也
让我们都过过瘾啊。」

  牛再春听得哈哈大笑,说道:「正好,咱们兄弟三人的庆功酒还没找时间喝,
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骁骑营主帐里面喝,那是最合适也不过的了。」

  杨宗志笑着摇头道:「两位哥哥,你们新当大任,一切还是要谨慎小心为妙,
皇上说了将你们放在骁骑营先考量考量,若是你们领兵有方,日后定然还有重用。」

  马其英点头道:「这倒也是,总之这一切都是拜三弟所赐,我爹爹和大哥的
爹爹也都想要和三弟结识一番,哪日三弟有空了,我们带上两位老人去你大将军
府上叨扰……」

  杨宗志抢道:「怎敢烦劳两位老人家,自然是我亲自去登门才对,不过两位
哥哥,我今日来还有其他事要作,你们过一会,便去将那关押着的崔代放出来…
…」

  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得一齐呆住,马其英疑惑道:「放了崔代?三弟,这崔代
是通番的奸贼,怎能放了他?」

  杨宗志笑问道:「两位哥哥,你们想想……那崔代是个什么官?」

  牛再春乍舌道:「什么官?崔代他自己也曾说过,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史中郎,
嗯……史中二字的意思嘛,就是以史为鉴,中正严明,皇上封了他这个闲差,只
不过让他整理整理经史子集,作作字画给宫内观赏罢了,我们又怕他作甚?」

  牛再春本是粗人,好武恶文,这下子学着大学子崔代的语气,摇头晃脑的将
崔代当日之言复述出来,到了后来却是吹鼻子瞪眼,颇为不服。

  杨宗志听得哈哈一笑,点头道:「这不就是了,那崔代不过是个文职小吏,
他又有何胆量敢去通番?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他主谋通番,可一旦事成对他又
有什么好处?他不执掌权柄,朝廷兵马在吐蕃落了下乘,他也无法渔翁得利,更
加不会平步青云,你们说是不是?」

  牛再春和马其英下意识点了点头,马其英皱眉道:「不错,崔代通番,这事
情确实是说不过去,但是那天夜里呼日列前来奇袭逻些城,又的确是崔代在咱们
大军的饮水中下了蒙汗药,然后引着呼日列一干人等入了逻些城,这些又都是我
们亲眼所见,自是更是错不了,岂容他来抵赖?」

  杨宗志走到将军座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水,饮下道:「二哥说的不错,
这便是此事的蹊跷之处,崔代明知通番是死罪,而且就算是侥幸成功,对他也无
半分裨益,他这么聪明的人,岂会明知前面是火坑也要跳下去,说不得……这是
有人逼着他去这么做,才讲得过去。」

  牛再春和马其英对杨宗志的才智应变向来钦佩,在行军吐蕃的一路上,他们
多次眼见杨宗志智谋百出,不自觉的已经将他看做主心骨,二人听他如此说,登
时点头道:「有道理。」牛再春思忖片刻,道:「那依三弟你来说,这崔代是受
了何人的逼迫,宁愿身家性命也不要,也要去助那呼日列小儿谋位?」

  杨宗志想起三皇子那温文知礼的模样,心头暗暗叹了口气,默想:「为今之
计,只有这洛都城越乱,自己才好趁乱做文章,浑水摸鱼,乱中取胜,否则这般
一团死水,想要腾出手来做些什么,真是千难万难,何况时间本就所剩不多。」

  他回过头来,浅笑道:「这幕后人我们哪里猜得出来,想来身份地位都不会
太低才对,不然崔代也不会这般不顾性命了,两位哥哥,我今日叫你们放了崔代,
便是想使个欲擒故纵的计策,现在朝中没有任何人知道咱们关了崔代,也就是说
崔代身份曝露了这件事情,只有咱们三人知道,我们现在偷偷放了崔代,他要么
心头惶恐,要去找他的主子出主意,要么嘛……他的主子为防止万一,也会派人
去取他性命,然后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再去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皇上面前,才好
真的说的上话,不然……咱们现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一切都是乱猜之言,又岂
能取信于人?」

  牛再春和马其英默立良久,直到最后才眼神一亮,一齐拍手道:「是极!是
极!」

  他们二人现在所思所想便是短期如何再立新功,也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面,
做个真正领兵出战的大将,恢复昔日爹爹的荣耀,光复门庭,他们听了这主意,
自然拍手称好。

  杨宗志又道:「不过两位哥哥,一切不可操之过急,总之无论有何发现,也
切记不能打草惊蛇,万事谋定而后动,咱们现在人在洛都,身边达官贵人众多,
其中关系羽翼盘根错节,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是寸功未立,反而惹祸上身,所
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牛再春和马其英忙不迭的点头道:「正是,正是,三弟放心,你向来足智多
谋,咱们无论有什么发现,都先来与你商议,再定行止便是。」

            正文第396章乱象之二

  杨宗志又在骁骑大营内盘桓了一会,才与牛再春,马其英商定了下步的行止,
三人约定互通消息,直至抓出幕后的黑手,再想着法子通告皇上。

  杨宗志其实并不想介入三皇子与皇上之间的帝位正统之争,一来他素不关心
朝政,二来爹爹多年训斥犹在耳边萦绕,让他远离朝中党阀派斗,修身养性,专
注于兵法韬略便可。但是时局变迁,为了查出爹娘的死因,为自己争取到尽可能
多的时间,杨宗志不得不违背本心,将洛都引入乱局,他原是想:直到爹娘死因
水落石出之日,便抽身远遁,与筠儿婉儿等人到天涯海角也好,回滇南去也罢,
总之隐姓埋名,辞官不作,如此一来皇上也拿不住自己,自己也不会心存遗憾。

  至于三皇子与崔代的关系,世上知道此事的只有自己和呼日列,徐军师等寥
寥几人,在洛都的更是只有自己一人,其他人要么是踪影难寻,要么身份隐秘,
所以这件事情只要自己不说,别人万难发现,即便是三皇子与崔代之间有些联系,
但是证据难觅,徒然惹惹皇上的疑心罢了,正好让皇上对自己少些关注。

  他迈步出了骁骑大营,时日已近晌午,他想着随手找个地方用过午饭,下午
还要去找那劳广问问情况,抬头一看,清晨还是蒙蒙的日头,现下已经是艳阳高
照,洛都之繁盛不同于望月城的奢华,更不同于狄野县的靡音霏霏,洛都不愧于
国都之称,处处高楼林立,所有木楼石台无不显得庄重威严,杨宗志叹了一口气,
心思不属的寻了个幽静的去处,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座新修的酒楼,生意看来不错的紧,刚到晌午,酒楼中已经坐满了宾客,
从木栏看进去,只能见到人头攒动,杨宗志不想惹人注意,只是低着头穿进大门,
刚一踏进木门,迎面一个醉汉步履阑珊的撞了过来。

  杨宗志皱起眉头,身子微微生向左一侧,只待避让过去,没想到那醉汉嘴里
嘟囔着什么,身子却是无巧不巧的,正撞上杨宗志躲避的方向,两人不可避免的
身子一碰,杨宗志这才看清楚那醉汉长的很高,头上戴了草帽,一身打扮看着便
是个郊野的庄稼汉,脸庞隐在草帽之下,一时倒是看不清楚。

  他稍稍运起一些内力,只是希望弹开那醉汉的身子,却又不想伤了来人,岂
知他内力还没聚齐,忽然感到面前一股大力向自己涌了上来,这力道分明是股潜
劲,一般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哪里使得出来?

  杨宗志心头冷笑一声,知道这是个寻事之人,绝非路人般的醉酒客,便聚齐
七八分力道,迎着那潜劲发了出去,两人身子在空中一接,俱都发出一声闷哼,
接着却又悄无声息的弹了开去。

  酒楼中人喝酒的喝酒,听曲的听曲,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门口发生的一瞬间
事情,杨宗志却是心头一凛,他在江湖上也闯荡了一番时日,大约知道些深浅长
短,也对自己的功夫甚有信心。以自己这七八分的力道,只要不是天下有数的几
个绝顶高手过来了,一般的武林人物定然承受不住,被远远的弹开那还是轻的,
遇到功夫差一点的,恐怕就要倒飞着退回去,撞倒一些桌椅板凳也说不定。

  杨宗志有心要威慑人心,让人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叨扰自己,所以下手不自
觉的重了一些,哪知这醉汉不但没有大步后退,反而只微微退了一步,便站定了
身子,杨宗志收起小觊之心,背着手打量来人,忽然看见那人又猛地凑了上来,
手还没搭起来,一个细细的如同蚊蝇般的嗓音传过来道:「小兄弟莫慌,请跟我
进来。」

  那人说完了话,转身蹭蹭蹭的上了二楼,杨宗志半信半疑的跟在身后,上楼
一看,那人身子不动,脚下步子却快,不一会便越走越远,身子转过酒楼的房角,
依稀看不见了,他心头顿时转过好几个念头,既想:「这人是什么人?找我做什
么?」

  又想:「难道是设下了陷阱等我钻进去,那……又是谁布置的这一切?」

  回到洛都不比在江湖上闯荡,刀光剑影尽是隐在身后,他不得不时时多长个
心眼,缓缓的走到屋角,凑眼看进去,整个屋子被人用布匹遮住了窗帘,里面黑
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杨宗志心头哼了一声,暗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
过。」

  便提气在胸,脚下迈着八字步走进一些。

  忽然屋内传来哈哈大笑声,接着灯火一亮,内间转出来好些个人,这些人看
着奇形怪状的,有男有女,老着发已斑白,年幼者却是二十出头,杨宗志仔细看
清楚,不觉大喜道:「铁拐大哥……」

  当先的老者正是那日在狄野县分开的八仙之首——铁拐大汉,他在八仙中年
级最长,发鬓胡须早已霜白,但是双目精光闪闪,自有一番威仪,转头看过去,
见他身后站着其余几个人,竟然八仙在这小小的酒楼里面聚齐了。

  杨宗志素来知道他们八人形影不离,为人更是恩怨分明,有着侠名,定然不
会是暗下杀手的小人,况且前些日子在狄野县,这几人出手相救于自己和印荷二
人,对自己实有情谊,而无敌意。

  杨宗志哈哈一笑,迎过去道:「铁拐大哥,你们怎么正好在这里,咱们几日
不见,却又相会于洛都,天下之事正有个巧字。」

  铁拐大汉拉着杨宗志与众位兄弟坐下,笑道:「不巧,不巧,咱们前几天在
狄野县分开,就一直没有离你左右,今日在这『凡亦楼』相会,更说不上个巧字,
哈哈。」

  杨宗志听的一呆,疑惑道:「各位一直就在我身边?……这是……这是为何?」

  铁拐大汉身边一个壮汉笑道:「小兄弟,你猜猜咱们为何一直跟着你,跟到
了这洛都城来?」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这说话之人正是引自己入内的那醉汉,他一边说话,
一边取下了头顶上的草帽,露出一张国字方形大脸,杨宗志认出他便是八仙中的
芭蕉扇汉子,只不过此刻没有取扇在手,杨宗志对他印象深刻,是在西蜀别离亭
的酒肆内,当夜这芭蕉扇大汉曾经手持一根烧红的熟铁棍,将熟铁棍硬生生的拧
弯变形,露了一手好生不俗的内力。

  杨宗志心头微一恍然,这才明白为何方才那醉汉受了自己一撞,却只微微退
了一步而已,他眼神中露出一丝钦佩的神色,抱拳作礼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功夫端的了得。」

  那芭蕉扇汉子哈哈一笑,摆手道:「小兄弟,你可莫要赞我,你功夫出众,
方才一撞,撞的我气血翻涌,到了现在还未平复下来,我叫汉钟离,是这八仙中
的老二。」

  旁人有一个纤纤女子,正在几人围坐的酒桌上布施酒菜,闻言嫣然一笑道:
「二哥,你向来自诩内力天下无人能匹,怎么……今日也服了软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掩住嘴角,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
她秀发高髻,装束打扮却是宜人的紧,正是那何八姑。

  汉钟离嘿嘿羞赫的笑道:「那些过去自夸的话不说也罢,我一路听闻这位杨
家的小兄弟远近驰名,忍不住生了比一比之心,没料到今日才见识到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呀。」

  杨宗志哦的一声,皱眉道:「看来各位对我的身份来历已是一清二楚了,倒
不知道……各位哥哥跟在小弟的身后,却是为了什么?」

  铁拐大汉微笑道:「小兄弟莫要生疑,我们最初想要跟在你身后,只不过是
因为我吕三弟说,狄野县发生的事情看来颇为不寻常,想来小兄弟你是得罪了什
么厉害的对头,咱们八仙中人恩怨分明,那日在西罗天教的囚牢中,受了你小兄
弟的相救援手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们只不过跟着想要看看到底是何人
要对你不利,也好警示于你……」

  他一边说话,一面抬起桌上的酒壶酒杯,给各人满上了酒,他下首的文士吕
三弟接口道:「不错,小兄弟,我们现在已知你是当朝的大将军,位居极品,但
是咱们江湖中人拜的是关圣人,过的是提刀舔血的日子,敬神敬鬼不敬庙堂,所
以咱们还是托大叫你一声小兄弟。」

  他说话间向杨宗志敬了一杯酒,抬手便饮,残酒顺着颔下的黑须滴落下来,
才啊的一声,接着道:「前些日子我们兄弟八人在狄野县见了你,对你颇有好感,
后来你走之后,我默默回思那些行刺之人,恐怕十有八九是些死士,一击不中,
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苟且偷生,由此可想你那对头的厉害之处,我与大哥一商
议,反正我们左右无事,便跟在你的身后,看看到底是何人要对你不利,也好施
个援手,不枉你当年在西罗天教的救助之情。」

  杨宗志听的心头不禁感动,饮酒道:「各位盛情,漫说当年西蜀那点小小缘
分实不足道,何况各位在狄野县出手相救,早已一报还一报,尽数偿还了。」

  铁拐大汉诶的一声,摇头道:「我们救你是救你一命,但是你救我们便是八
条性命,怎可相提并论。」

  杨宗志心想:「那日在西蜀的时候,那何八姑分明早有准备,说起来,自己
救他们实在是牵强附会,没料到他们倒是一一记在了心底。」

  转念一想,当年西门松曾经有恩于铁拐大汉的夫人,八仙中人心底感念,并
不远千里的赶往西蜀去帮拳助手,这些人实在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

  杨宗志心头肃然起敬,抱拳道:「如此倒是我矫情了,感激之言我无需多说,
但不知各位今日唤我过来,到底是有何事情?」

  吕三哥微笑道:「我们跟了你一路,倒是长了不少见识,也看到了许多不同
寻常的事情,今日找小兄弟你来,便是要与你商议商议。」

  杨宗志哦的一声,凑近道:「不知各位看到有哪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发一句的蓝七弟笑嘻嘻的道:「小兄弟,我们分别后
你匆匆的赶到了丁山镇,是不是?你到了丁山镇便进了行军大营,我偷偷跑进大
营里,四处打探了好一番,才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我心想乖乖的不得了,原来
是朝廷里的一位当权大将,我们八仙都是有眼无珠,竟然一个也没有看出来,那
天夜里……你被人引到了丁山镇的一个别院里,我也想要偷偷跟进去,只不过…
…你进去那别院后,整个院子被数千军士围得内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别说
是我这么大个人溜进去,便是只飞鸟说不定也飞不进去,我一想……莫不是要出
事了,便赶紧赶了回去,找大哥和三哥他们去商量。」

  吕三哥点头道:「我们听了之后,心中也觉不同寻常,便会和了八人一道去
那别院,无奈那院子守卫森严,滴水不漏,而且所有的军士皆都是刀斧在手,一
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后来……还是八妹想了个主意出来,她用药顺着下风迷倒了
几个守卫,咱们才找了丝缝隙溜进去两人,其余人都等在外面,一旦出事,也好
有个照应。」

  杨宗志听得眉头皱起,他们说丁山镇的别院,难道是……三皇子让自己去谒
见的那一座,三皇子让自己去,怎么会……在别院外布下重兵把守,他回思那日
傍晚三皇子与自己见面时的情形,分毫想象不起有何不妥之处,除了……三皇子
最后与自己说起皇上如何继位的私隐……

  杨宗志想到这里,忽然心头有些恍然,暗想:「看来那日三皇子早有准备,
分明是拿话在试探我,若是……若是那日我说错了什么,难道三皇子便要对我下
手?」

  他正想到这里,何八姑布好酒菜,坐下来娇声道:「不错,那天我和七哥一
道潜入别院内,找了好一会,才在一个池塘的凉亭中央找到你,当时别院内处处
重兵,我们不敢近前去,只能远远地躲在树丛里偷看,见到……」

  她说到这里,脸颊微微红了一下,又笑道:「见到小兄弟你正与一位美丽出
众的女子坐在亭子内说话……」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跳,回忆起那天下午时的情形——自己来到庭院中与三皇
子说了一会话,接着三皇子去处理公文,自己……好像是在亭子中小憩了一会,
然后三皇子便来唤醒了自己,这期间……哪里来了一个女子?

  杨宗志狐疑道:「我记得那日发生的事情,可是……一点也不记得见到了什
么女子,你们可看清楚了,没有认错人?」

  蓝七弟嘿嘿笑道:「怎么会错,我和八妹虽然离得远,但是小兄弟你气宇轩
昂,模样最是好认,我们只一眼便瞧清楚了那人是你,不过呀……小兄弟你可也
风流的紧,周围兵甲数千环伺,你却是闲情逸致不减,与那女子说了没几句,便
倒在了那女子的怀里,那女子将你的脑袋抱得死死的,仿佛甚是着紧。」

  杨宗志想的头痛欲裂,揉着自己的额头道:「这便怪了,为何我……一点也
想不起来这一段?甚至连那女子也没有任何印象,对了……你们可瞧清楚那女子
的容貌么?」

  蓝七弟笑嘻嘻的道:「站的太远了些,而且又要分心,怕被人发现了,所以
瞧不清楚……」

  何八姑白了蓝七弟一眼,娇声道:「七哥最爱说笑了,小兄弟你别听他胡说
八道,我们虽然站得远,但是那天下午天气晴好,那池塘上光线又足,所以倒是
看清楚了,那女子……那女子么,长得眉目如画,倒是俊俏极了,而且她与你说
话之时,语态亲昵的紧,不时叫你公子公子的,倒不像是要对你痛下杀手的模样。」

  杨宗志闭目良晌,睁眼苦笑道:「实在是想不起来,莫不是那日我喝的多了,
无意非礼了人家别院中的女眷不成?」

  何八姑听到这里,忽而秀眉一轩,抬手便握住了杨宗志的手腕,杨宗志大手
微微一缩,抬眼见何八姑小脸上一派肃穆,毫无半点轻浮无形之态,不觉又松了
力道,何八姑默然一会,忽然抬头盯着杨宗志问道:「小兄弟,那日在狄野县分
别之际,我送你的那个草药锦囊呢?」

  杨宗志听得一愣,回想起狄野县分别时的情景,下意识探手入怀,取出一个
香囊般的草药包,讷讷道:「在此。」

  何八姑一手接过锦囊,稍稍掀开看了一眼,又抬头嗔怨道:「你怎么这般糊
涂,人家对你心思不轨,你却不知事先含住一颗药丹在口,这样无论人家如何对
你,你自然便不用怕了,小兄弟,你武功再好,即便是可以胜过我二哥,但是人
家打不过你,难道不能下药害你不成?」

  杨宗志听得冷汗冒出,战战兢兢的道:「莫不是人家在我身上下了毒?」

  何八姑对他白了一眼,娇哼道:「若是人家下毒,你此刻早已毒发身亡了,
岂能还这么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饮酒?天下间也只有你这样的糊涂蛋,放了世上最
好的解药丹在身上,却不知道用,真真哪一天被人毒死了,那也是你自己活该。」

  杨宗志稍稍平复一些,这世上人人都称颂他机智聪明,今日第一次听见有人
骂他是糊涂蛋,但是他却毫无半点不痛快,反而心头更加感动,知道这何八姑虽
然嘴上说的不客气,可实在是一片好意,他不好意思的笑道:「那到底是怎么回
事?」

  何八姑缓缓摇头道:「这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你体内并没有任何残存的不适,
也无任何病因病根,我可猜不出来,不过你既说你一点也不记得当时的情形,可
我与七哥看得分分明明,那更不可能出错,唯一的可能……便是你被人用某种方
法抹掉了那一段记忆。」

  汉钟离在一旁听得乍舌,接口道:「八妹,你是用药的大行家,你说说,这
世上可真的有这么一种药,可以让人忘记掉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么?」

  何八姑摇头道:「这样的药丸我也从未见过,只有真的见识到了,才有定论。」

  杨宗志皱眉心想:「为何我去见三皇子,却又见到了另一个女子,这女子又
是什么人?」

  继而又想道:「三皇子要对我下手,却又为了什么,照说三皇子不服皇上夺
了他的帝位,可这跟自己却没有半分干系,他对自己能有什么怨恨?」

  他想到这里,忽然心头猛跳,暗道:「难道是三皇子要起兵谋反了,所以事
先除掉自己这个军中的主帅,也好让大军群龙无首,不对……不对,他除掉自己,
皇上自然会委任新的大将军,除非他早已安排好一切,继任的人能是他的心腹,
不然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处,再说……他伏下重兵却不对自己动手,岂不更加可疑
么?」

  杨宗志心头一时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却又一一被自己给否定掉了,不过此
刻听到八仙口中说出来的事情,倒是让他心头更加警醒,过去看来是太过小觊三
皇子的心思了,他心底有很多秘密,并不像表面上看来的那般磊落知礼。

  何八姑看他皱眉沉思,便将手中的草药锦囊放回他的手上,低头给他又斟了
一杯酒,娇声道:「后来,你在凉亭中睡着了一般,外面便来了三个人,那三人
进来后只与那女子说话,他们……嗯,他们仿佛话并不投机,那女子一改先前的
柔情蜜意,将你随手丢在凉亭的石柱上,转身便走了,这个时候,三哥忽然潜进
来说,外面可能快要发现我们的动静,我和七哥无奈也只好退了出去,大家等在
别院外,直到你安然出门之后,才跟着一道离去。」

  杨宗志皱眉道:「哦?那进来的是三个什么样的人?」

  蓝七弟道:「嗯,这三个人以其中一个为首,剩余的两人一个尖嘴猴腮,手
拿折扇,气焰甚是嚣张,看着好像是个师爷的模样,还有一个嘛……一身大红的
战袍,年纪也大些,说话时却像在打雷一般的吼叫。」

  杨宗志回思起三皇子身边的从人,那师爷……说不得便是余擅侯这人,至于
那说话好像打雷的老者,既然他穿着大红的战袍,想来便是大军中之人,不过年
纪大些,又好像他这般能跟在三皇子左右的,杨宗志数来数去,也想不起到底是
谁,照说洛都城里,这般年纪而又身份相当的,只有……牛再春的爹爹忠义侯牛
木文或是马其英的爹爹戚英侯马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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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97章乱象之三

  杨宗志踱步出了酒楼,耳边还在回荡吕三哥的警醒:「小兄弟,你可千万小
心周遭,现下你身边至少伏了两路人马,他们夜以继日的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
身在局中,兀自毫无察觉,但是人家却早已对你布下了重重监视,只怕你今日来
这凡亦酒楼,也会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所以咱们才会用绢布围了个严实,也好不
让人瞧见里面的动静,你自己记得,若是有些什么事情自己不方便出头,便找人
悄悄捎个话到这里来,我们八仙必定为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他背着手行走在街心上,眼神漫不经心的四顾飞瞥几下,身后四周看着并无
任何异常,若是过去的自己,懵懵懂懂的,便万事都不会放在心上,此刻他倒是
渐渐明白爹爹当年为何总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不可参与朝廷党阀之争了,因为……
朝堂上不同于江湖,每个人各怀心机,人心深不可测,只要稍有不慎,便是家毁
人亡,人头落地,各人政见不同或者是站错了阵营,实在是防不胜防的局面。

  他原本想去见见劳广,不过此刻却是改变了主意,而是快步回了鸿运客栈,
翠儿给他开了院门,一见是杨宗志回来,对他好不恼怒的皱了皱可爱的鼻头,鼻
息上微微泛起波澜,眼眉含春,看着倒是娇媚十足,这小丫头去年初见时,还是
个生涩的小姑娘,此刻不知不觉的已是泛出一丝少女的娇羞韵味了,虽然不知什
么原因,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杨宗志却觉得心中温馨的紧,仿佛回了自己
的家中,一切重担都可以放下来了。

  杨宗志对她露齿一笑,轻轻挤了挤眼,翠儿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次为了给
他驱除口中的酒味,将自己的口水津液渡给他喝了个够的事情,不觉眼神迷离了
下来,皱起的鼻翼缓缓放松,倒是涌起了两团红晕在上面,看着更增娇色。

  杨宗志心有旁骛,没有理会到这般少女天马行空的细腻心思,转身从她侧面
钻进去,入了内院,路过筠儿的闺房,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隐约分辨是筠儿与
姐姐淼儿在说些什么,杨宗志没有仔细去听,而是到自己房中去找倩儿,他对倩
儿总是担心多一些,不知她现在有没有起身。

  刚一打开自己的房门,面前而便垂下了一道素白的丝绸帘子,杨宗志不记得
自己房中何时垂了房帘,随即用手掀开帘子,便要走进去,只不过手刚将帘子扯
到一边,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柔嫩的娇呼声。

  杨宗志下意识抬头一看,忍不住呵呵笑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两条光滑修长
的细腻美腿,站在房门口摆放的一个木凳之上,那美腿上只穿着了一条窄窄细细
的亵裤,包裹住诱人无比的下身,白色的亵裤映出了腿心间的一团黝黑。

  杨宗志对着那高高矗立,颤巍巍的美腿深深吸了一口气,美腿上传来阵阵脂
粉的香味,他呼出一口热气,哈哈笑道:「小紫儿,你没事站在我的房门上作甚
么,还不快快下来?」

  索紫儿半挂在房门上,听见裙下传来这瓮声瓮气的声音,一边说话,一边还
对着自己的大腿上轻轻的哈了几口气,索紫儿只觉得浑身酥软的一抖,呀的一声
便跌落了下来,正好落入杨宗志的怀里。

  杨宗志掀开头上盖住的锦裙,嘿嘿笑道:「好香的小腿啊,嗯……紫儿比过
去又长大了一些,腿变得又长又直,再这么长下去,只怕将来紫儿比哥哥都要高
了。」

  索紫儿的身高在众位佳人中,只有何淼儿能与她匹敌,两人都是细腰长腿的
美人,只不过何淼儿比起青涩的紫儿,多了一些丰腴,而紫儿却是翘臀无双。

  索紫儿听到杨宗志赞她,得意的咯咯娇笑,一伸手便搂住他的脖子,娇气道:
「那哥哥你喜不喜欢,紫儿就要现在这么高,哥哥你不用弯腰,便能亲到紫儿的
小嘴哩。」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低头凑在索紫儿殷红的嘴角吮了一口,小丫头将处子
的娇躯献给了自己,对自己比起过去更加的痴缠,甚至多了些女子的媚气,再加
上她本是异族的天骄,长得这么个美法,天下实在难有几人能不被她诱惑住。

  他抬头问道:「紫儿在我这房门上作甚么呢?」索紫儿微微撇嘴,香喘道:
「紫儿在受罚呢……」

  杨宗志哦的一声,眯眼道:「谁在罚你?」

  索紫儿鼓起小嘴,小嘴红彤彤的甚是可人,她垂下天蓝色的秀眸,低声道:
「是紫儿自己处罚自己呢,紫儿今日早上说错了话,惹得淼儿姐姐哭了,所以紫
儿正在惩罚自己给门上面贴纸花哩,哥哥呀,这些纸花都是印荷姐姐亲手裁剪的,
可好看的紧。」

  索紫儿到底是少女心性,开始还说的怅然欲滴,直说到贴花的时候,却又神
情兴奋了起来,杨宗志心头微微惊奇,何淼儿的性格刚烈,岂会被紫儿小丫头几
句话给说哭了,这事说给他听,他一定不信。

  杨宗志笑着问道:「紫儿啊,你到底对你淼儿姐姐说了什么,将她这么得罪
的不轻呢?」

  他一直认为紫儿从小缺乏亲人照料,现在孤身一人远离故土,跟在自己的身
边,从而造成她性子野了一些,做事不依章法,所以语气中对她并无责怪,只是
多了一些宠溺味道。

  索紫儿却是听得小脸通红,眼神媚媚的飞瞟了他一下,难为情的道:「其实
……其实就是些女儿家的私事,也……也没什么的。」

  杨宗志将面前的木凳踢开,横抱着索紫儿走进房中,回头看看门房顶上的大
红贴花,乃是龙凤呈祥,确实是手工精细,栩栩如生,没料到这些东西都是印荷
一手剪出来的,索紫儿不好意思说起得罪淼儿的事情,他也并不追问,暗想:以
紫儿的性子,说不定过一会便会去找淼儿赔礼道歉,自己再介入进去,岂不是要
小题大做。

  杨宗志点头笑道:「嗯,果然是好看的紧,不过现在可不到年关,哪有人家
会装上贴花剪纸的,喜庆可也来的太早了些。」

  索紫儿撇着樱桃般的小嘴,娇声道:「咱们这里庙小,可比不上哥哥你的大
将军府,所以我们只能自己装上些好看的玩意,总不至于差的太远哩。」

  杨宗志好笑的心想:「原来她这小心思里,还没有放下没去过大将军府这件
事情。」

  他笑道:「等过几日功夫,我便带你去我的大将军府玩玩,不过那边就是大
了一些,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倒是更加喜欢这客栈的别院,清新雅致。」

  索紫儿娇笑着摇头道:「我才不去哩,哥哥呀,你……你要是看上了哪一家
的女子,便来跟紫儿说!」

  杨宗志低头道:「跟你说什么?」

  索紫儿咯咯娇笑道:「紫儿便去把哥哥心仪的女子抢过来呀,紫儿可不管哥
哥有多少个妻子,只要是哥哥喜欢的,紫儿都去帮哥哥抢回来,让哥哥每天开心
的合不拢嘴,嘻嘻,嘻嘻。」

  杨宗志宠溺的刮了刮索紫儿高挺的鼻头,没好气的笑道:「你这小丫头,你
忘记了当年你这小公主在滇南作恶多端,被我教训的打你小屁股的事儿了么,怎
么……现在好久不打了,又要让哥哥再打你几下不成?」

  索紫儿听得眼神一迷,小嘴中喘出几口热热的香气,俱都喷在杨宗志的面上
鼻中,媚眼如丝的娇唤道:「哥哥,你好久不打紫儿,紫儿的屁股都有些痒了哩,
好哥哥呀,紫儿昨夜将自己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的等你来,你这坏哥哥却一点
也不知道,现在……现在哥哥要来吃了紫儿么?」

  杨宗志与索紫儿在房中笑闹了一会,印荷突然闯了进来,抬头便看见索紫儿
半挂在杨宗志的身上,两只长长地玉腿一摇一晃,露出裙角下洁白如同翠玉的晶
莹肌肤,和半个柔腻的香臀儿,印荷看得小脸通红,忙不迭的退到门口,低头颤
声道:「公子……公子爷回来啦。」

  索紫儿咯咯娇笑道:「印荷姐姐,你快来看看,紫儿挂的这些贴花位置好不
好?」

  印荷抬头飞瞥了索紫儿一眼,见她半分也不羞怯,而是得意十足的腻在公子
爷的怀中,对着自己轻笑眨眼,看起来如此笑颜如花,印荷的秀眸一阵失神,暗
自倒也是羡慕的紧,可惜了……每次与公子爷好事将成之际,总会出现变故,印
荷抑制住自己的心绪,咬着小嘴抬头看了门顶一眼,才垂头道:「印荷做的不好,
让……让公子爷笑话了。」

  杨宗志放开索紫儿,浅笑道:「我怎么会?」

  轻轻走到印荷的身前,低头见到这小丫鬟神情怯懦的紧,仿佛昨夜里被自己
那般欺负了,还未从羞怯中回过神来,杨宗志笑道:「你带我去见见婉儿。」

  说完拉起印荷的小手儿,和她一道走了出去。

  印荷神思不属的跟在他的身后,稍稍抬头看了看他宽阔的背影,心头忽的又
涌起一股温馨甜蜜之意,便将他的大手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用两只小手儿环抱住,
顶在高高的胸脯上,他们来到秦玉婉的房间,见到秦玉婉正斜靠在睡塌之上看书,
一身淡黄色的小裙,秀发顺着睡塌铺散下来,益增慵懒无限的俏模样。

  杨宗志走过去侧坐在睡塌边,看见秦玉婉想要坐起身来,便用手按住了她,
摇头道:「不要动。」

  秦玉婉小脸一红,抬头瞧了束手立在一边的印荷一眼,便乖乖的趴伏在了杨
宗志的胳膊上,印荷娇声道:「公子爷,你和婉儿姐姐说说话,我去给婉儿姐姐
熬点好喝的鱼汤去。」

  秦玉婉见印荷扭着细腰出了房门,才安心的将自己整个都投入到杨宗志的怀
抱中,杨宗志轻轻搂住她,嗅着婉儿发顶幽幽的甜香,大手忍不住温柔的抚弄到
她的小腰间,婉儿的小腰很细,她身子从小便弱,习不得武,杨宗志还记得有一
次与她打趣着说起楚王好细腰的故事,便是说她的小腰实在太细,就算是放到过
去的楚国里,也算是个中翘楚,难有几人能比拟的上。

  现下她已经有孕在身,可是时日尚短,大手抚在腰间,依然感觉不到这里发
生任何的变化,那小腰依然盈盈不足一握,直让人担心她这般扭着细腰靠在怀中,
那小腰便会从中折断了一般。

  杨宗志这几日经历了许多事情和变故,一直想着要与婉儿这女军师好好商量
商量,婉儿身子虽然柔细,但是性子却是睿智聪明,而且博学古今,算是自己的
最得益的助手,一路来也帮自己解决了无数的问题,他沉吟了好一会,低头正要
说话,却瞧见婉儿好像金丝猫一般的蜷在自己的怀中,秀眸紧闭,长长地眼睫毛
包裹住了整个眼线,竟似乎睡着了一般。

  杨宗志稍稍动了一下,怀中的秦玉婉便惊醒了过来,抬头对他不好意思的露
齿一笑,娇昵的哈气道:「九哥哥,不知怎的,人家这几日实在渴睡的紧,稍稍
一会不动,便会自己……自己睡着了。」

  杨宗志看得心头一疼,即将出口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只是想:「婉儿她
这是怀孕之后的自然反应,她身子本来就柔弱,现下又为自己怀了孩子,自己怎
么忍心再让她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劳,徒增劳累……」

  心头这么一想,杨宗志便放弃了先前的想法,转而去轻轻抚摸秦玉婉如云的
秀发,细声道:「乖婉儿,你好好地在我怀里睡一会,我不叫你,你可不许起来。」

  秦玉婉的小脸晕红,星眸半睁半闭,怀身之后使得她少了些睿智清淡之感,
多了不少似水的柔情,她轻轻朝杨宗志吐了下小香舌,腻声道:「霸道的坏家伙
……」

  然后便心满意足的蜷缩在他的怀中,任由杨宗志的大手抚弄在背上,小腰上,
不过一会,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索紫儿开心的看着门帘上自己的杰作,小身子半躺在锦床之上,两只小脚丫
一荡一荡的前后甩开,小嘴里兀自哼着不知名的吐蕃小曲,忽然房门被人掀开,
走进来一个淡紫色衣裙的少女,索紫儿笑嘻嘻的坐了上去,娇声道:「倩儿妹妹,
你也快来看看,这贴花可好看么?」

  低头一看,倩儿不答自己的话,正微微鼓着小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自己,
和自己身下的翘臀儿,索紫儿低头检视了一番,可没有什么不对劲呀,自己的白
裙子穿的好好地,更没有春光外泄哩。

  倩儿握住小拳头,还是忍不住道:「你……你干嘛要躺在志哥哥的床上?」

  索紫儿笑嘻嘻的打趣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不成,倩儿妹妹,你可不能
你啊,你啊的叫我,你应该……嗯哼,你应该叫我一声嫂嫂哩。」

  倩儿听得小脸一白,果然……果然自己没有猜错,这些个……这些个妖精一
样的女子们,果然都和志哥哥关系不浅,倩儿一时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声来了,
心中茫然的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辛辛苦苦等了十年,志哥哥
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可我刚刚离开了一年的时间,志哥哥便有了……有了这么
多的女人。」

  索紫儿拍了拍自己身边舒服至极的锦床,甜笑道:「倩儿妹妹,你快来这边
坐坐,紫儿嫂嫂与你说说话,好不……」

  她话刚说到这里,忽然面前的倩儿娇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叫你嫂嫂,
我……我也不是你的倩儿妹妹,我……我不要和你说话了,我要去找志哥哥!」

  她大声说完了这几句,便伸出小手儿用力的捂紧嘴唇,转身大步的跑了出去,
一丝颤抖的哭音顺着小手儿的缝隙还是飘了出来,甚至她跑过之后,身后几滴晶
莹的珠泪才缓缓的落下了地面。

  索紫儿天蓝色的秀眸直勾勾的盯着缓缓落地的珠泪,过了好半晌,才呆呆地
自语道:「难道……难道我又说错什么了么,为什么……倩儿妹妹也被我惹哭了
哩?」

            正文第398章乱象之四

  杨宗志看着怀中的婉儿好像素洁的玉莲一般沉沉入睡,心底里升起一股柔情
蜜意,这执拗的小师妹从滇南点苍山上跟着自己,一路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照
料自己的起居饮食,为自己排忧解难,付出可谓良多,现下她有孕在身,慵懒无
限的俏模样,比起过去那些睿智果敢的美态又自不同,但是无论是哪一个婉儿,
都是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小师妹,独自一人枯坐在点苍山头痴等两年之久的可人
儿。

  再想到也许过不了多久,师父便会收到自己的快马书信,赶到这洛都城里与
自己团聚,杨宗志心头更是弥荡起暖意,暗想老天爷待自己可谓不薄。

  身下的秦玉婉睡得香甜,娇俏的鼻翼中微微发出匀细的娇鼾,嘴角抿住,仿
佛正在做着美梦,也许梦中见到了胎儿,更加见到了一家人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杨宗志呵呵一笑,轻轻将婉儿放低在卧榻上,给她盖好薄被,然后转身出了
她的闺房,门外阳光明亮,侧照在这走廊之上,这鸿运客栈的小小别院,本来貌
不出众,竟然被富可敌国的罗天教人修缮得好像御花园一般,走廊边种满了高高
的树木和花草,阳光投射下来,树叶间光芒时隐时现,让人一丝也感觉不到处在
深秋之时。

  杨宗志信步游走,顺着走廊一路出门,忽然听到身边一个小房子中有人在小
声的嘀咕说话,他回来别院之时只感到心浮气躁,听到八仙众人口中所说,心头
也渐渐意识到此刻的洛都已是乱象丛生,自己本要制造混乱,却没料到多股势力
潜伏之下,这洛都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事后他与索紫儿笑闹一番,更又在秦玉婉的秀房中呆了一阵,心绪倒也渐渐
宁定了下来,耳边窗内有嘤咛娇语,他下意识驻足听了起来,只听到一个小小的
声音低声道:「小姐……姑爷他……他回来了呢。」

  接着另一个好听声音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算是作答,过了一会,先前那个
小小嗓音又道:「姑爷他……姑爷他……」

  杨宗志仔细分辨,自能分辨出这是翠儿那小丫头的说话声,她的年纪幼小,
嗓音倒还显得稚嫩的紧,娇滴滴,软绵绵的不啻于童音。

  那好听的嗓音噗嗤一声娇笑了起来,怪异的道:「怎么了翠儿,你今日晌午
之后便一直在说姑爷他……姑爷他,却又不说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
么难以启齿呀?」

  杨宗志听得一笑,原来是筠儿与翠儿她们两人凑在这小房子中说话,他今日
路过筠儿的房间,似乎听见她与淼儿在说着什么,不过当时他心有旁骛,便没有
进去看看,现下听见筠儿温柔的说话声,倒是暗暗留了些心,便站在屋门的角落,
有趣的听了起来。

  耳听着翠儿期期艾艾的咿……呀了好一阵,才咬牙切齿的道:「小姐,好像
……好像姑爷这几日夜里,都没有到你的房子里来歇,是不是?」

  筠儿仿佛正在忙些什么,听了这话,只是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然后淡淡的
问道:「怎么了?」

  杨宗志站近些,便能听到房中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着颇为怪异,仿
佛是在煮水,又仿佛是在用砧子焖东西,耳听着翠儿再道:「小姐呀,你看看姑
爷他,他现在身边这么多女儿家跟着,便是大小姐她,她也从西蜀跟了过来,想
想这鸿运客栈,过去只有我们两人,姑爷的起居饮食一向都是我们照顾的,现在
他……现在他可对我们看的少多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倒是没有猜到翠儿的这番心思,回想从前,自己从西蜀东
来洛都,确实是筠儿和翠儿跟着过来,而且这鸿运客栈也是她们两人一手包下的,
后来出使吐蕃之后,这里的人确实又多了不少,想不到翠儿却有些不适应。

  杨宗志心下不禁愧疚,身边佳人众多,再加上朝中爹娘的事情羁绊,自己的
确分心罔顾,对筠儿她们照料的少了,里面的筠儿却是嗤的一声娇笑道:「怎么
了,翠儿,你这是觉得大哥对你看得少了么?唔……这么说起来,我家的翠儿倒
是不知不觉的出落成个大姑娘了啊,怪不得心里面对大哥有气,那有眼无珠的坏
姑爷啊……怎么……怎么就能视而不见?」

  翠儿听得大羞,忙不迭的对着筠儿娇嗔了起来,两人在里面一阵笑闹,接着
筠儿才道:「前些日子,我还没学会这些家务事,这里倒真是全靠翠儿你支撑着,
大哥他吃饭穿衣,什么都交到你的手上,怎么……现在多了别人分担,你反而不
习惯了不成?」

  筠儿此言一出,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杨宗志心头默默地苦笑,暗想:「身
边女子多了,要做到瞻前顾后,不厚此薄彼,真真不易。」

  他想到这里,便想推门而入,里面的翠儿忽然急切的道:「就是呢,以前翠
儿照顾的姑爷好好地,现在……现在他身边跟了个俏丫鬟,小姐呀,你是不知道
哩,那俏丫鬟不但给他做饭洗衣,而且……而且晚上还到他房里,给他暖床呢…
…」

  翠儿话刚说到这里,杨宗志也正好推门进来,她与筠儿下意识一道转回头,
正好看见杨宗志背着手站在门口,翠儿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小巧匀细的脖子上
都染红了一片,她下意识的一跳而起,丢下手中的活计,颤声低低的嘟囔了一句:
「小姐你和姑爷说话……」

  转身便没命的从杨宗志的腋下逃了出去。

  杨宗志也不去拦她,而是皱着眉头走进来,仔细看看,才看清楚这里原来是
个厨房,筠儿与翠儿原本在锅灶前面忙活,灶里生了柴火,锅上放了竹子做的砧
子,砧子架在上面,正腾腾的往外冒着热气,不知正在焖些什么。

  杨宗志呵呵一笑,抬步走过来,牵住筠儿的小手儿,笑着道:「在忙什么?」

  筠儿今日穿的朴素,一身青蓝色的长裙,头上包了蓝布,细细的小腰上甚至
还围了围裙,她见杨宗志牵手过来,忙将两只小手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才娇笑着
任他牵住,甜笑道:「大哥你来猜猜!」

  杨宗志走近一些,才看清楚筠儿的这身打扮,即便是她素裙淡妆,却也让人
觉得这小丫头妖媚意味十足,筠儿的长相得天独厚,杨宗志遍历世间也难找出几
个能与她匹敌的女子,此刻她站在锅灶边,也许是受了熊熊的火烤,本就媚气如
同青烟般的小脸更是通红一片,眼眸含春,荡起宜人的秋水凝凝,只让人觉得这
般普通的装束分毫难掩她绝世的仪容。

  杨宗志顺手将她半搂在怀中,透过她的小身子看出去,砧子里的食物已经半
熟,透过浓浓的蒸气发出诱人的香味,与这小丫头的体香合在一起,倒是让人食
欲大动。

  他深吸一口气,眨眼笑道:「难道里面蒸得是年糕?」

  筠儿咯咯娇笑起来,欢快道:「大哥你果然聪明得紧,筠儿正是蒸得年糕呢。」

  杨宗志失笑道:「现在可不到年关,怎么会蒸年糕的?」

  筠儿不答他,反而将柔若无骨的娇躯整个依偎进他的怀里,轻声旖旎的道:
「大哥啊,筠儿跟在了大哥的身边,日日都像过年一样快乐,所以……也想尝尝
年糕的滋味,让大哥品试下筠儿的手艺……」

  杨宗志想起方才翠儿与筠儿之间的说话,不觉叹了口气,道:「筠儿,你有
没有觉得有些委屈,大哥身边的女子越来越多,与你这么静静说话的时间也越来
越少?」

  筠儿娇笑着将小脑袋都缩进他的怀中,闭上杏眼道:「大哥啊,自从在洛都
见过婉儿妹妹之后,筠儿便知道,日后大哥身边还会有好些个女子跟随着,筠儿
只希望能够留在大哥身边,做个贴心的小侍婢也好,做个乖乖的小妻子也罢,筠
儿便什么都心满意足的了,再也不敢奢望更多……再说了,筠儿的大哥是天下少
年英雄,谋的是社稷江山大事,筠儿要躲在大哥的身后,看着大哥意气风发,心
头便说不出的快活。」

  杨宗志听得心头不禁感动涌起,今日紫儿与他说:「哥哥呀,你要是看中哪
一家的姑娘,紫儿便去给你抢过来……」

  他兀自还未放在心上,只以为这是紫儿年幼的玩笑话,此刻听了筠儿这似海
一般的深情说话,才心知自己实在是幸运的紧,虽然牵涉的女子越来越多,但是
她们却毫无怨言,而是默默地在身后关心自己,做了自己避风的港湾。

  他眉头深深地弯住,正待说话,忽然怀中的筠儿抬起花瓣般的小螓首,凝视
他道:「不过……大哥,姐姐她……姐姐她似乎这几天不对劲的很呢。」

  杨宗志哦的一声,回过神来,便问道:「淼儿她怎么了?」

  筠儿蹙眉细思道:「前一两天,我看姐姐每日里沉默寡言,也不与大家伙一
起嘻嘻哈哈的说话,更不像以前那样和大家同吃同住,好像……好像又回到过去
在西蜀时候,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的样子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耳边回荡起淼儿的誓言:「坏冤家,我知道自己的性子不
好,但是……我会改的呢,我一定会变成一个让你喜欢的人,不与你吵闹。」

  又想起她曾在丁山镇的温泉中对自己魅惑道:「冤家啊,人家还能变得更好
的呢,勾死你……这个坏家伙。」

  从昨夜到今日,他的确还没见过淼儿,仿佛这小丫头刻意躲着自己,杨宗志
眉头微微一皱,奇怪道:「是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觉得有些不寻常,发生
什么事情了么?」

  筠儿娇气的倪了他一眼,噗嗤脆声笑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呀,还不是……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坏冤家呀?」

  杨宗志愣住道:「我……我作了什么惹了淼儿生气了?」

  筠儿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昨夜里我看姐姐眼睛红红的,就已经察
觉到不对劲了,我便拉着她问了几句,可她一句话都不说就回去睡下了,今日早
上,我又听见她被紫儿给气的哭了出来……」

  杨宗志听得一笑,难道刚强的淼儿真的被紫儿给气哭过?这事情他方才听见
索紫儿说了一次,紫儿还说她为了惩罚自己,所以给每个房子里布置贴花,抢着
做些家务,他苦笑道:「哦……那她们为了什么事争吵呢?」

  筠儿又缓缓依偎进他的怀中,细声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出来的时候,
便听见紫儿缠着姐姐正在说话,紫儿问:」淼儿姐姐,你怎么给婉儿姐姐号过了
脉,便不给我号了?『「杨宗志听得一怔,道:」号脉?紫儿……紫儿她病了么?
我看还好好地呀。「

  筠儿咯的一笑,接着道:「姐姐好像对紫儿不耐烦的紧,紫儿这小丫头却不
依不饶的死命拉着她,姐姐用力的甩开她的手,于是说道:」人家婉儿妹妹有孕
在身,你……你号个什么脉?『紫儿笑道:「我现在也说不定有孕在身了哩,淼
儿姐姐你知道的,我呀……我的身子也给了哥哥了哩,和婉儿姐姐也是一样……』」
筠儿学着索紫儿娇气无比的嗓音说话,说到这里,却是抬起小脑袋来煞有意味的
盯着杨宗志看,杨宗志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忙道:「那她们接着
又说了些什么?」

  筠儿抿嘴道:「跟着下来姐姐好像就被紫儿给气坏了,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
紫儿,嘴里却是:」你……你……『的说不上话了,姐姐说了两个你字,便好像
抑制不住了一般,嘤的一声失声哭了出来,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跑到了后院中,我
看见姐姐那模样,眼睛红肿,双眸无神的紧,心疼的坏了,大哥呀,姐姐从小就
过的孤苦,自从跟在了你身边,我才见到她活得充实了起来,整日里有说有笑的,
好不开心,她啊……是将你当做了一辈子的依靠,主心骨了,这天下间若有一个
人能将她气的回到过去那种模样,那……那除了你,便再也没了旁人。「

  杨宗志皱着眉头回思片刻,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淼儿,照说
她自从西蜀大山中骑驴到了军营后,性子变得更加温柔可人,甚至一个人对自己
的时候,多了不少的甜腻,两人之间更是没有吵过一句嘴,她为何忽然心情大变?

  筠儿靠在他怀中,见他皱眉静思,不觉伸出一只翠白的小手儿在他胸襟前抚
了几抚,力道温柔之极,仿佛摸在羽毛之上,杨宗志正好像想到什么,忽然面前
嗤的一声大响,接着锅灶上的砧子中冒出大股大股的白色浓烟,杨宗志和筠儿一
齐看过去,掀开最上面的一层盖子,便见到水晶一般的年糕热乎乎的堆了好些个。

  杨宗志看得一喜,笑道:「做好了。」

  筠儿伸出一只小手儿,捻起一小块年糕在手心,却又烫的小手儿乱抖不已,
杨宗志伸手接过那块年糕,忙不迭的放进嘴中品尝,嘶嘶的哈了好几口热气,才
咽下道:「好甜!」

  筠儿得意的咯咯一笑,媚眼中尽是欢愉无比的颜色,杨宗志看得眉头一皱,
索然道:「可惜……」

  筠儿的娇魇一呆,急着问道:「可惜什么?大哥……可是……不好吃么?」

  杨宗志点头道:「好吃倒是好吃,不过可惜……少了一些作料。」

  筠儿的小手心中还粘着一小块年糕,她忍不住伸出一截猩红的小香舌,将这
一截年糕吮入小嘴中,微微抿嘴品了品,才茫然道:「少了什么作料了?我吃…
…好像刚刚好啊……」

  她话刚说到这里,忽然面前的杨宗志猛地低头下来,努嘴便深深地嗜住了她
幽香媚红的小嘴,接着大舌头一伸,又探进了她那津香四溢的小嘴中,将那一截
还未来得及咽下的年糕又吸了出来,吸入自己的大嘴中,汩汩的咀嚼几下,才心
满意足的放开筠儿的小嘴,嘻嘻笑道:「这年糕加上筠儿的口水,才是天下最最
香甜的美味……」

  筠儿一见便知自己又上了大哥的当,不过大哥虽然作弄自己,却是暗地里夸
自己的小嘴香甜,筠儿不禁又甜到了心坎里,痴迷的抬起小脑袋,不依的捶打他
的胸口,娇嗔道:「大哥啊,你……你坏死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接着又低头吟道:「不过还是可惜……我想起来还有更加
有趣的吃法,那样说不定才最美味。」

  筠儿听得小脸幽红,虽然明知道大哥此刻嘴中说出来的,定然没有什么好话,
但是又忍不住顺着他的意思,羞涩接话道:「大哥……你……你还想怎么吃法?」

  杨宗志哈哈大笑,伸手拧下一小截年糕,放在手心里待它冷却下来,然后才
猛地将筠儿的青蓝色长裙一掀,碎花围裙丢在了锅灶上,轻轻用另一只手解开筠
儿面前的胸衣,拿着那块年糕钻了进去,筠儿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痒的发酥发软,
脚下好像踩在云端一般,浑然间没了半分力道,任由大哥的坏手钻进自己的抹胸
之下,然后捻起一颗敏感的红葡萄,将那黏糊糊的年糕粘在了上面。

  然后杨宗志俯下脑袋,用舌头和嘴角解开筠儿幽香无比的胸衣,顶开那朱红
色的魅人抹胸,张开嘴一口便嗜咬到那颗红葡萄之上,筠儿嘤咛一声娇唤,忽然
觉得浑身上下好似着了火一般,也许这身边锅灶里的柴火,不经意的烧到了自己
的身上。

  筠儿意乱情迷的捧住大哥的脑袋,任由那灵活的大舌头游弋在自己的玉峰之
上,每一次轻咬,每一下舔舐,都带起无限的快意和舒服之极的触感,不一会,
筠儿已是忍耐不住的发出了小猫般的呻吟声,娇声透过细细的柴房门缝,传到了
外面。……

  倩儿握紧自己的小拳头,娇躯无力的斜靠在门房之上,她死命的咬紧自己的
牙关,害怕自己透出一丝不争气的哭泣声,顺着门缝飘进了房内,额头发角淌下
无数的汗水,顺着苍白的小脸侵入了水汪汪的眼中,眼眸已是一片模糊,什么都
看不出清楚。

  忽然……里面的女子娇滴滴的唤道:「大哥……这里……这里好热呀。」

  志哥哥得意的哈哈笑道:「好筠儿,你把你的香臀儿再翘起来些,大哥……
大哥今日要在这里与你同房,省得翠儿总是抱怨说我将你冷落起来了……」

  那女子不依的嘤咛一句,接着里面便传来了两个人压抑住的闷哼声,一声声
传来,如同巨鼓打在了倩儿的胸口上,一时间,倩儿只感到脑中轰隆一声,余下
的声音便再也听不到一丝了。……

  一天50票,这个成绩有点……汗!

            正文第399章乱象之五

  厨房中,杨宗志正与筠儿欢愉难禁,多时以来,筠儿这小丫头的身子愈发的
敏感,稍稍逗弄一下,便酥软的仿佛是江南的垂柳,只需轻轻的一阵风,便能将
她娇小柔腻的身躯折弯吹走,杨宗志的大手把住筠儿的娇躯细腰,让她整个服帖
的背靠在自己的坏内,然后褪掉她下身紧窄的亵裤,深深地刺了进去。

  平日里的筠儿看着最是温柔可亲,而且在外人面前一副清淡寡欲的冷冷模样,
谁也料不到这小丫头一旦到了床递间,会是这般的风情万种。

  杨宗志一边剧烈的耸动身子,一边低着头看下去,见到她反手紧抱住自己的
脖子,仰着小脑袋,一双媚眼如丝的秀眸痴痴地凝望着自己,目中射出海一般的
深情无限,再加上她秀美清纯的小脸上,此刻被身前锅灶上的浓烟熏得透红,或
许轻轻伸手上去一拧,便能拧出汁水来。

  两人在这幽静的厨房中欢好,隐约都觉得有些偷食般的快乐禁忌,时刻害怕
着有人不小心闯了进来,撞破了二人的好事,因此筠儿那本就细窄的下身诱处,
因为紧张更是抽搐般的收缩起来,一进一出,滑腻的粘液溅的四处都是,不过一
会,筠儿便感到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倾泻的快感,接着细腰上猛地颤抖几下,下身
喷薄的愈发急切。

  杨宗志伸出一只大手去,轻轻抚在了那剧烈痉挛的小腹下,丝液滑腻,挂满
了手指之间,他抬起手来,放在自己和筠儿的面前看看,阳光顺着面前的纸窗户
漫射进来,那手指间的晶莹酥脆看着是那般的诱人心乱。

  筠儿死命抑制住自己即将尖门叫出声的欲望,勉力睁开秀眸看了一下,顿时
又呀的一声娇呼了出来,她被大哥羞得不行,根本不敢再睁眼去看自己为大哥吐
出来的羞秽物,赶紧伸出两只小手儿捂紧自己的小脸,小脸上火热一片,湿淋淋
的香汗顺着玉白的指缝滑了开去。

  杨宗志将筠儿的羞怯模样尽入眼底,不由得哈哈大笑,下身更是作怪般的耸
动不已,筠儿咬住小唇,奈何瑶鼻中不断的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到了后来仿佛
断线的珍珠连成了一串,筠儿忽然心头一痴:「为了这坏大哥,自己早就将所有
清纯女儿家的脸子都丢尽了,只要大哥开心满意,自己就算是为他做什么事,也
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如此一想,筠儿的心底升起了一股自豪感,油然间放开了两只小手儿,转过
螓首深深地注视着做坏的大哥,此刻的大哥威武的好像大将军一般,拿住自己这
个怯弱的小兵,放在怀中千万般蹂躏肆玩,筠儿咯的一声,蓦地挺起自己的腰肢,
两只光滑的细腿反着盘在大哥的腰际,将整个媚躯尽力的展开,抬头与大哥交吻
在了一起,唇齿间相互触碰,小香舌更是用力的顶进了大哥的嘴中。

  这般的姿势虽是诱人的紧,但是也太过累人,筠儿只不过坚持了一小会,便
感到敏感的身躯上阵阵战栗传来,接着口中气息一弱,便又颤抖着软化了下来,
变成半挂在了大哥的身上,这一次比前一次来的更是激烈澎湃,下身花心间潺潺
的流水儿止都止不住,顺着滑腻的大腿沾湿了大哥脚下的地面。

  筠儿更是感到一股放纵的快感,小嘴中抑制不住的欢呼一声,接着便一声声:
「大哥啊……筠儿的好大哥,筠儿爱死你啦!」

  从小嘴中迸射而出,回响在整个后院的长廊中。

  杨宗志怒突着下身,动作越来越快,忽然感到身下的筠儿没了一点动静,娇
躯侧挂在自己的胸前,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他忍不住停下动作,低头下去一看,
一时不禁啼笑皆非,只见到身下的筠儿嘴角挂着甜甜地微笑,竟是……已经沉沉
的昏睡了过去。

  遥想起第一次在去吐蕃的路上,也是筠儿诱惑着婉儿和淼儿一道献身给自己,
那次与今日也是一样,筠儿承受不住自己这般肆无忌惮的征伐,昏睡了过去,才
会造成自己最后将所有的激情……都喷发在了婉儿的小身子里,让婉儿一个人怀
了自己的宝宝,此刻自己依然还未喷发,但是筠儿已是人事不省,浑身上下香汗
淋漓,将整个青蓝色的长裙都打透了。

  杨宗志看得心下一柔,却也不忍心在她疲乏的小身子上继续肆虐一阵,而是
强忍着退出了那幽幽的秘境,身下啵的一声,一阵潺潺的细流淌落下地,杨宗志
低头将筠儿身上的香汗和媚水儿都擦拭干净,然后横抱着她,打开了厨房的木门,
走了出去。

  杨宗志手中抱着筠儿,便没有注意到木门打开,门后的地上半蹲着一个扑簌
簌发抖的娇躯,而是顺着长廊,将筠儿抱回了秀房中,看着筠儿甜蜜无比的在床
上酣睡过去,杨宗志心头苦笑一声,自己的下身却是半点也不得发泄。

  昨夜抱着印荷那喷香的沐后小身子,事到临头被倩儿给打岔过去,今日与筠
儿欢好一阵,却又是这般光景,杨宗志轻轻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坐下调息,心中
却怎么也宁静不下来。

  过了一会,翠儿在外面隔门轻唤道:「姑爷……外面来了个老太监,让你出
去接旨呢。」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跳,「接旨?……接什么旨?难道是皇上又要出兵了?」

  皇上这次若是出兵,十有八九要去长白山剿匪,昨日进宫,杨宗志分明听到
宫内正在讨论长白山附近悍匪横行的事情,为此朝中还分为了两派,一派主出兵
征讨,另一派却是力争平息内乱,休养生息。

  想起来,那位蒙冤的瞿芣苢大人,说不定便是拒战的一派,可惜奈何……皇
上早已是一意孤行,而且主意拿定,听不得任何的非议之辞,杨宗志回应了一声,
便出了鸿运客栈的大门,迎面见那白发老公公正拢手候在外面,他一见杨宗志的
面,赶紧强行支开笑容,将本就苍迈的老脸皱的满是褶子,才笑道:「大将军,
皇上有旨,是宣给您和您的妹子杨倩儿小姐的。」

  杨宗志心头一动,暗想:「倩儿昨夜方才归来,为何皇上便已知晓了?」

  只是心头一转,又自释疑:「看来皇上对自己盯得紧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
逃不脱他的眼睛,他如此一作,委实不是暗地里要告诉自己,千万不可行差踏错,
否则他定然第一个便不会放过。」

  他心头奚笑一声,却又更是不服气,面上不得不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回头
对翠儿道:「快去将倩儿叫出来……」

  翠儿点头应了一声,进去半晌却也没有动静传来,过了半柱香时刻,那白发
老公公左右踱步,等的已经颇不耐烦的时候,倩儿才是迈着小步子,姗姗来迟。

  杨宗志下意识转头一看,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怪异之极的感觉,此刻的倩儿发
髻歪梳,娇颜上通红一片,仿佛刚刚酣睡才醒来,兀自带着慵懒,但是一双扑闪
闪的大眼睛却是红肿了,好像水蜜桃一样,玉齿紧咬香唇,看着既是迷人,又是
可怜,如同梦中也曾大哭了一场,残泪方自褪去一般。

  倩儿的目光幽幽,微微躲避着杨宗志的凝视,而是垂眉面无表情的作了个福
礼,老公公呵呵笑道:「这位便是令妹倩儿小姐么,果然清丽如同出水芙蓉,老
奴闻名久矣,可惜一直无缘一见。」

  杨宗志点头道:「正是。」

  老公公正下脸庞,小心翼翼的展开手中一片黄绢,清了一下嗓音,尖声道:
「奉旨……兵部护国大将军杨宗志接旨——」

  杨宗志与倩儿一道跪下,恭谨道:「臣,民女接旨谢恩!」

  老公公道:「昨夜朕亲自宣布卿与鸾凤公主的婚事,群臣商议下月初八乃是
黄道吉日,宜嫁娶婚配,但是朕闭门回思,此乃天大的喜事,自是宜早不宜迟,
本月二十四,乃是皇后娘娘贺岁之喜,皇后礼仪端庄,生性温婉,乃天命凤女,
她的生辰必将有大吉兆显于朝野,因此朕决议将卿与鸾凤公主的大婚之期,位列
于同一旦夕,到时候双喜临门,普天同庆,实乃无上之乐事,钦赐……」

  杨宗志听得一呆,昨夜里群臣议事,将婚期顶在下月初八,这事情他浑浑噩
噩,半点也没记在心底,却没想到……皇上竟然还要将婚期提前,即便是一个月
的时间也等不了,而是紧催着要在当月内完婚,掐指一算,由现在到端敬皇后大
寿之时,前后不过十三四天的时间,当真是迫在眉睫。

  杨宗志神色怔了一怔,忽然感到身边跪着的倩儿也是娇躯猛颤,杨宗志忽然
心头恍然大悟,皇上这般刻意的要到鸿运客栈来高声宣旨,却是使得好个杀威棒,
好叫房内的小丫头们都知晓了,自己与虞凤之间已经媒妁大定,正好绝了她们的
念头,也叫自己回头无路。

  正思忖时,老公公低声唤道:「大将军……大将军……」

  杨宗志回过神来,茫然道:「在。」

  老公公苦着脸道:「老奴正等着你接旨呢。」

  杨宗志面无表情的道:「臣……臣领旨谢恩!」

  伸出双手轻轻的将黄绢接过来,心头却早已苦透,皇上啊……皇上,为何逼
得自己这般的紧?

  老公公道:「皇上还有一道旨,乃是给倩儿小姐的,此是口诏,众位不需跪
接了……」

  杨宗志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转头一看,倩儿却是依然跪着不动,螓首
低垂,仿佛想心事想的痴了,杨宗志伸手轻轻扶了过去,一阵激烈的颤抖顺着手
臂传了过来,他心知倩儿刚刚从北郡回转,这些复杂的事情自己根本还来不及与
她分说,因此她心头必然震惊无比。

  老公公拢着双手道:「皇上他说,听闻杨老将军的爱女倩儿小姐回到洛都,
朕心中甚为愧疚,回思老将军震慑沙场为国鞠躬,朕只想略尽绵力,接倩儿小姐
到宫中盘桓数日,今日爱卿与倩儿小姐同时入宫,朕依照祖制,命人给爱卿和凤
儿准备衣冠之礼,倩儿小姐便一道去观礼罢。」

  杨宗志眉头深深一皱,心道:「皇上要接倩儿到宫中去小住,这是为何?」

  照说天子抚恤臣子,乃是笼络人心的作法,难道是皇上他自知逼得我太紧,
故意放下的姿态么?

  方才念旨之后,倩儿便一直低垂着小脑袋,分毫也不让人看到她的面容,老
公公说过了话,才问话道:「不知倩儿小姐意下如何?」

  杨宗志心头不禁犹豫,倩儿身子不好,正好留在自己身边照料着,怎能让她
一个人入了宫,她进宫之后,身边孤单,乏人照料,她在自己身边,便是万金尊
贵的唯一妹子,众人都会将她捧在手心里,但是她一旦入宫,便什么身份都不是,
甚至……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子,虽说爹娘威仪尚在,但是宫中人浸染已久,
难免势利,对她说不得就会轻微怠慢。

  但是这虽然只是一道口谕,却也如同天子亲临,谁敢说个不字,正想到这里,
身边的倩儿忽然转回头来,轻瞥了杨宗志一眼,眼神幽幽,仿佛带着些他看不透
的颜色,才转回头去,低声道:「民女……遵旨。」

  老公公看得一喜,眉头跳动的道:「那再好不过了,老奴已经命人备下了喜
轿,两位若是没有什么要收拾打理的,那便跟着老奴走罢!」……

  翠儿倚在身后的小门边,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宗志和倩儿跟着那白发老太监,
上了大红轿子,轿帘落地……直到此时才算是回过神来,她暗自一思忖方才听到
的事情,蓦地心头惶急起来,撒开腿没命的向院子中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大叫: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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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00章亂象之六

  行不多時,喜轎已經來到皇宮大門口,楊宗誌自少便與爹爹盤桓在各地大營,
少來拜見先皇,更別說與倩兒一道覲見天子,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事情,他落下
轎子來,便走到倩兒的喜轎邊,推手掀開轎簾,低頭一看,倩兒歪歪斜斜的坐在
轎中,一手支著腮邊,秀眉微微蹙起,仿佛正在發呆。

  老公公在身後催促道:「大將軍,您可快著點,莫要誤了衣冠的吉時……」

  楊宗誌才輕輕伸手進去,握住了倩兒冰冷的小手,將她拉了出來,抬頭一看,
巍峨宮門在望,大紅色的朱漆宮門,銅獅兩邊叩首,盡顯氣派和榮華。

  倩兒小聲道:「誌哥哥,我……我……」

  楊宗誌回頭對她笑了一笑,心知她必然心頭惶恐,不過這些日子以來,他多
次來到皇宮中,行為舉止已經不像最初那般拘謹小心,便大咧咧的牽著她的小手
兒入了宮門。

  皇宮內布置的甚為喜慶,前天夜裏高挂的紅燈籠還未撤去,不時的還能看見
甚多太監宮女們手提禮盒紅寶路過身邊,想來自從前夜公主大婚的喜訊一傳出去,
普天同慶,天下各地州府的大小官員,早就人人備下厚重的賀禮,派人呈送了上
來,官階小一些的,甚至都難以入宮,衹得在洛都內四處拜求托人。

  楊宗誌等人穿行在忙碌的宮場女太監身邊,雙眼左右望望,見到他們手上大
多拿著的貴重的珠寶瑪瑙,甚至尋常難以見到的各類名器,字畫臨帖,寶劍金樽,
不一而足。走過霜葉鋪灑的楓樹林還能隱約聽見歌舞之月,不一會從楓林間轉出
幾個秀美的女子,手拿寶劍舞成一團,楊宗誌看得眉頭一跳,看仔細些才發現那
當先的女子,一身黃緞錦衣,包裹得嬌美的身材前凸後翹,鼓囊囊的極為噴火,
原來正是那一劍舞動氣震四方的李十二娘。

  李十二娘專注于自己的劍舞之中,一衹小手兒背在身後,另一衹小手兒擒著
金光閃閃的寶劍,身邊盡是紅楓林,紅葉照在劍身上起了血霧之氣,再映射在她
粉嫩的桃腮邊,更顯英氣逼人,她眼神微微的一轉,視線順著劍尖望出去,便見
到不遠處站在一群人,當先的是一個錦袍少年,身材碩長,目光呆呆的看著自己。

  李十二娘呀的一聲,手中精湛的劍舞頓時便凌亂了起來,沒精打采的左右劈
了兩下,眼神痴痴的看向了那個少年,嘴角嚶嚶幾聲,仿佛慾言又止。

  楊宗誌與李十二娘對視片刻,暗自明白她這說不定是被宮內請來舞劍湊性的,
便衹是朝她點了點頭,轉頭又向內走去。走不一會,來到一個偏殿,迎面踱過兩
隊宮女,這些宮女大多二八年華,一色水袖長衫,頭梳宮髻,舉止端莊體態風流,
倒是姿色出眾,一見便是那端敬皇後親手教導出的。那些宮女來到他們二人面前,
半蹲下身子,舉手作福禮,同聲嬌氣道:「妾身恭迎大將軍……」

  楊宗誌看得眉頭微微一皺,他對宮中的禮儀通曉的不多,一時不知是該抱拳
還禮,還是目不斜視,倩兒看著眼前情形,秀眸霎時迷惘一片,眼波中起了厚厚
的霧氣,轉頭看過去,誌哥哥當先站在這兩排宮女的面前,負手而立,當真是英
氣逼人,劍眉星目看得煞為亂人心思,面前的宮女們雖然半蹲著作禮,卻是……
各個好奇敬仰的偷偷瞥起眼眸,來打量誌哥哥,倩兒微微轉頭凝視上去,便見到
誌哥哥那目光和神態,一如十年前……在定州戰場上,自己第一次從爹爹的腦後
探出小腦袋,見到那渾身浴血的少年一般。

  可是……十年時日飛快過去,誌哥哥已經從一個踽踽少年變成了天下人盡皆
知的大將軍,英眉颯爽更加迷人,而自己……而自己卻為何感覺距離他越來越遠,
現下他站在自己身前,自己衹能從側面仰望著,看到這身居高位的誌哥哥……誌
哥哥……

  倩兒心頭濃濃的喚了幾聲,又想起昨夜在誌哥哥房中看到的秀美小丫鬟,再
加上今日早晨在廚門外聽到的媚人的嬌喘,倩兒輕輕嚶嚀一聲,趕緊低頭將自己
的小腦袋都躲在懷中,害怕面前任何一個半蹲的宮女看到自己那不爭氣的淚水充
盈雙腮。

  楊宗誌尷尬的咳嗽一聲,老公公走上來嘿嘿幹笑著拍手道:「行了姑娘們,
別一個個擠眉弄眼的偷看大將軍了,若是誤了衣冠大禮的時辰,妳們一個個可都
擔待不起。」

  眾宮女嘻嘻的嬌笑起來,接著一起應道:「是。」

  便有人走上前來,伸手扶起了楊宗誌的雙臂,楊宗誌回頭道:「這……」

  老公公笑道:「大將軍且在這偏殿裏沐浴更衣,老奴陪著倩兒小姐在御花園
四處走走,待會時辰一到,自會有人前來喚大將軍去祭場。」

  他說完了話,轉頭與眾位侍衛出門而去,倩兒轉頭來不捨的對楊宗誌看了幾
眼,便也跟了出去。

  偏殿中一時寧靜,眾位宮女嬌笑著迎上來,有人給他解開束發,又有人來給
他寬衣解帶,衣冠之禮乃是南朝皇族舉行大婚前的祭禮,婚配雙方要一道祭祀高
祖太宗,祈求先輩賜福,祭祀之前為了顯示心誠,一般都要沐浴更衣,甚至要齋
戒數日才可,但是眼下仁宗將楊宗誌與虞鳳的大婚安排的時日如此之緊,齋戒已
難成行。

  楊宗誌低頭看著身遭數衹潔白的嬌軟小手兒,前前後後的伺候自己,不時還
能聽見偷偷壓抑住的噗嗤一聲嬌笑聲,他面上一紅,當著眾位陌生人面前,讓他
沐浴更衣實在是尷尬的緊,他咳嗽道:「多謝……多謝各位姑娘們,我自己沐浴
更衣便可以了。」

  宮女中一個膽大一些的嬌笑著接話道:「大將軍勿需拘謹,奴婢們衹是依照
禮制,侍奉大將軍沐浴起身,保證……保證不……」

  她話雖說的一板一眼,但是眉眼單純,看著倒是處子之身,因此話說到這裏,
喉頭便微微打了個顫,隱約有些說不下去,臉色頓時也紅彤彤的燒了起來。

  其餘的宮女們嬌笑著打趣道:「蓬憐呀,妳說保證不……到底是保證不什麽
呀?」

  又有人笑嘻嘻的道:「是保證不……飛眼亂看,還是不……不賊手亂……亂
摸哩……」

  蓬憐想不到自己說一句話,便被姐妹們肆意取笑了一通,她們顯然日常朝夕
相處,所以說話間便多了些頑皮親切意味,不若一般宮中人守禮垂眉,蓬憐臉色
幽紅的頓足嗔道:「妳們呀,到底……是妳們自己想看想……想那個什麽,卻偏
偏來笑話我,好沒來由。」

  楊宗誌看著身邊眾位鶯鶯燕燕笑鬧成了一團,卻衹能眼觀鼻,鼻觀心,這些
宮女雖然大多都是尋常的民女出身,但是……一入皇城,便可算是皇上的人,天
下間衹有皇上才能對她們調笑無忌。他苦笑道:「各位姑娘莫要再拿我說笑了,
這事若是被皇上或者皇後娘娘知道,我這腦袋可要保不住。」

  眾位宮女們笑容一止,顯然是想到端敬皇後那嫻熟的模樣,和她懲治下人們
的手腕,正安靜間,蓬憐幽幽嘆氣道:「大將軍,我們這些苦命的女子們無權無
勢,大家同病相憐,自然……自然沒人會去亂嚼舌根的,妳自可放下心來,前幾
日,我們聽說了公主要與妳成親的事情,倒是人人都為公主開心的,公主她才貌
雙全,為人又……對我們這些下人們也好的緊,我們自來對她都很親近,現在聽
說她要嫁給大將軍妳,真不知她要多麽高興哩。」

  蓬憐話音剛落,身邊其餘的宮女們一齊點頭,前幾個月楊宗誌回到洛都後,
與虞鳳之間多次親密的相處,當然瞞不住這些久在宮中的人兒,她們見到虞鳳那
幸福溢滿小臉的俏模樣,倒是各個心生羡艷。

  楊宗誌想起初回洛都,帶著虞鳳去妙玉坊胡鬧一番,聽她彈奏《遙相思》一
時也是心頭迷惘,心底卻暗暗嘆氣,若是不是當下這般的時局,又若是虞鳳不是
千金尊貴的嬌蠻公主,如果讓自己迎娶到這般千嬌百媚的佳人,那是自己想也不
敢想的好福氣,可惜……現在的情形下,他實在難以提起興致來,楊宗誌道:
「各位姑娘在此稍候,我自去沐浴更衣,稍停便出來。」

  他意興闌珊的走進偏殿內,關好殿門,看見殿內早已備下了浴桶,桶內熱氣
騰騰,他寬衣解帶,衹不過一會,便匆匆洗了幾下走出殿外,眾位宮女們準備好
吉服頭冠,一一給他穿戴整齊,停下一看,便見到面前的人兒唇紅齒白,一張俊
臉上有如刀削刻畫,活脫脫便是一個翩翩世公子,再加上喜慶的吉服在身,宜增
風流味道。

  眾位宮女看得眼神一迷,有人嘖嘖的輕嘆幾聲,脫口贊道:「好……好俊呀!」

  蓬憐轉過頭去,對那說話之人左右瞧瞧,咬住玉唇咯咯打趣道:「怎的了,
方才還在笑話我,現下裏……是不是好生後悔,後悔剛才沒有衝開殿內溜進去,
侍奉好駙馬爺沐浴呢。」

  眾宮女一聽,頓時又齊聲嬌笑了出來,正笑話間,偏殿的宮門被人推開,走
進來的人聽到殿內吵雜成一團,忍不住嬌哼道:「吵些什麽,在宮內吵吵鬧鬧的,
成什麽體統?」

  眾宮女頓時住口垂眉,又恢復彬彬守禮的溫順模樣,楊宗誌轉頭看過去,見
到……進來的竟然是那假太監李尚英,此刻她穿著艷紅色的宮裝,宮裝緊緊的束
住上身,楊宗誌忽然驚奇的發現……她那高高挺起的胸脯上,竟然有著兩團圓潤
酥軟的異物。

  楊宗誌心知這李尚英原本是個男兒身,過去便多是注意到她學著女兒家說話
顰眉作勢,走路時也好像女兒家一般左右搖款,翩翩如同醉柳,此刻留心下才發
現她那迥異尋常的身材和體態——「他找來的那些個男寵,不但個個眉清目秀的,
而且長相都有些相似,甚至……甚至他為了以後床第間歡好時多謝趣味,更是…
…更是找來大夫將那些個男姬的身子都作了些改造呢。」

  耳際邊回想起當日婷姑姑說的話,楊宗誌心頭嘆了口氣,暗想:「看來婷姑
姑所說不錯,這李尚英不但是舉止學足了女子的模樣,甚至……甚至他那身軀也
與尋常的女子毫無半點分別,說不定還更加的誘人,不然豈能迷得住皇上。」

  李尚英一扭一擺的走上前來,緋亂的眼神四處瞄瞄,才定眼看向了楊宗誌,
這一看之下不禁眉頭飛跳,這面前的男子不但長得俊逸之極,而且……看著更是
充滿了男兒氣概,她對楊宗誌並非第一次見,但是此刻楊宗誌正當沐浴後,身著
又是莊嚴喜慶的吉服,比起尋常來便多了不少神氣。

  楊宗誌被李尚英直愣愣的目光看得心頭寒氣倒涌,不覺將拳頭放在嘴角邊,
嗯哼的咳嗽了一聲,李尚英才晃過神來,嬌笑著正要說話,忽然又皺眉四處看看,
厭聲道:「好了,這裏沒有妳們的事情了,妳們……先下去罷!」

  李尚英雖然衹是個普通的監事太監身份,但是……甚得仁宗的寵幸,平日裏
在皇宮內作威作福慣了,對著一般的下人宮女們,便沒了好顏色,眾位宮女不敢
駁斥,衹得嬌聲作禮道:「是。」

  待得宮女們出了殿內,李尚英才親熱的走上前來,一伸手握住楊宗誌的大手,
嬌笑道:「大將軍請坐。」

  楊宗誌下意識的彈開她的手,眼神定定的目視這酷似的秀鳳的假太監,淡淡
道:「李公公,可是來喚我去祭場的麽?」

  李尚英咯咯掩唇嬌笑一聲,媚氣的嬌軀左搖右晃,渾身上下彌蕩起一陣攝人
的香味,她當先坐在楊宗誌身邊的木凳上,道:「說起來,奴家倒還沒有賀喜大
將軍呢,大將軍此次出使吐蕃,不但立下了赫赫戰功,而且……更是將我朝最最
千金寶貴的鸞鳳公主娶到了手,從此飛黃騰達便如一馬平川,指日可待呀。」

  楊宗誌不悅的皺起眉頭,他生平最最討厭的,便是讓人覺得他迎娶虞鳳是為
了駙馬爺的寶座,為了富貴榮華,他轉頭見李尚英仿佛邀功似的在自己面前寬寬
解語,好像自己做了駙馬爺她也與有榮焉的模樣,不覺平淡道:「不敢當,李公
公來找在下,是有什麽事情麽?」

  李尚英咳嗽一聲,嬌聲道:「妳坐呀,害怕……害怕人家吃了妳不成麽?嘻
嘻……想不到我南朝最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卻也這般面嫩怕生。」

  楊宗誌實在不想與這假太監,這般曖昧的說著話,但是她這般找了過來,顯
然是有事情與他說,卻又不斷顧左右而言他,仿佛慾言又止,楊宗誌嗯哼一聲,
好端端的坐在一旁的方幾邊,與她隔了方幾,等她繼續說下去。

  李尚英斜睨著他的模樣,忽然心想:「皇上雖是真龍天子,可……可若是比
起威儀模樣來,卻還不如這位大將軍……」

  這麽個想法跳出心頭,她自己也忍不住驚了一驚,趕緊按捺住思緒道:「哎
……大將軍,奴家的命好苦呀,妳是春風得意正當時,自然體會不到人家心境中
的凄涼……」

  她一邊說話,一邊偷偷的從懷中取出個香噴噴的錦帕,放在小臉邊抹了一抹,
楊宗誌轉頭瞥見她目光中的狡黠之意,不由得心頭一動,口中淡淡道:「哦……
怎麽說?」

  李尚英哽咽道:「自從大將軍妳出使吐蕃之後,皇上……皇上他是猛然變了
性子哩,遙想起往日溫柔呵護無限好,現下裏……卻是對人家不理不睬的,當了
生人陌客,人家現在孤零零的活在這皇宮之中,就好像是活死人,行尸走肉的好
生無趣呢。」

  楊宗誌回想起前日在御花園的楓樹林中,皇上正與自己說著話,正是這李尚
英跑了出來,想要獻媚討好,結果……卻被皇上好一頓呵斥,事後皇上還與自己
說道:「朕為了拿下北方四國,甚至……甚至日後將吐蕃國也劃入南朝的疆域,
日日眉頭不展,對那些妃嬪宮女和從人一個也看不上眼了,即使是這……這李尚
英,朕也半點都不喜歡……」

  楊宗誌明白皇上此刻變了顏色,全是因為他心懷一舉侵吞北方四國……甚至
是吐蕃的大誌願,所以不願耽于美色,耳聽著李尚英繼續泣聲道:「大將軍,妳
是……妳是皇上最最愛護的近臣,奴家一直都對妳好生敬仰,奴家對皇上一片赤
忱之心,妳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妳……妳怎忍心讓奴家受到皇上這般冷落,妳說
……是不是?」

  楊宗誌心頭哼的一聲,暗自明白:「原來她來找我,卻是為了讓我在皇上面
前替她美言幾句的,漫說她是個假太監,或亂朝綱,就算她是真的妃嬪貴人,又
豈是我能插手涉足的事情?」

  李尚英一邊偷偷抹著淚珠兒,一邊飛瞥的瞧著他的神色,見到自己說了半晌,
他兀自也不接話搭腔,李尚英把牙關一咬,道:「大將軍,奴家久處皇上身邊,
自然……自然知道的比一般人多的多,妳若是願意助我,對妳也有莫大的好處。」

  楊宗誌眯住眼簾,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李尚英又道:「妳可能還不知道的
吧,皇上他……」

  她說到這裏,聲音忽的壓低下來,轉頭又看看密閉的殿門,才湊近香噴噴的
小腦袋過來,道:「皇上他早就對妳起疑了哩。」

  楊宗誌心頭一驚,軒眉道:「什麽意思?」

  李尚英睜大雙眼道:「妳走之後不久,皇上他好像在外面聽說了什麽謠傳,
半夜叁更的把表姑父宣進了宮內,兩人在御書房內密談了好久,奴家……奴家在
門外隱約聽見他們說:」楊宗誌……到底是不是他的後人,若真的是這樣,我又
豈能養虎為患?『「楊宗誌聽得心頭大動,暗自回思片刻,疑惑道:」表姑父…
…表姑父是誰?「

  仁宗皇上現下衹有兩位皇兄,一位皇妹在世,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有一位什麽
表姑父。

  李尚英小臉一紅,訥訥的道:「表……表……哎呀,其實是誰也不重要,反
正這話是奴家親耳聽聽皇上說的,那個時候皇上對奴家已經有些不滿了,所以人
家也不敢多聽,衹是聽了這麽一句話,後來……表姑……那人就出宮去了。」

  李尚英抬頭瞥了楊宗誌一眼,見他眼神幽幽的匯聚在自己的小臉上,目中隱
放神采,她不覺小臉更是一紅,又道:「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妳要回返洛
都的消息傳來,皇上他又秘密宣叁皇子進了大殿,那天夜裏也是奴家侍候在外面,
奴家聽見皇上對叁皇子說了幾句,道:」妳去,領五千御林軍在丁山鎮等候著,
見到楊宗誌,妳便對他旁敲側擊的問話,若是……若是他言語中流露出半分異色,
妳便……『後面的話,皇上忍住了沒有說,奴家也沒聽清楚,大將軍,妳說說,
皇上這是不是對妳生了疑慮之心了,若是妳願意助我,奴家寵信得到皇上的恩寵,
自然也不會忘恩負義,必定讓皇上對妳疑心盡去。「

  楊宗誌聽得心頭狂跳,他緊緊的注視著李尚英的臉色,暗想:「難道……難
道當日丁山鎮賜御酒之事,本就是皇上的安排?那……叁皇子為何對我衹字不提,
也沒有問自己任何多餘的話?」

  他回想起當日在丁山鎮的別院中,與叁皇子交談時的情形,忽的面色大驚,
不禁又想起今日早先在洛都的客棧中聽到那淮南八仙說起的事情,那何八姑振振
有詞,說道自己可能著了人家的道,而且他們親眼所見自己與一位姑娘說話,這
些事情自己竟然忘記的幹幹凈凈。

  楊宗誌前後聯想,便知此事嚴重之極,但是自己苦于不記得當日在別院中時
的情景,一時竟不知道問題到底在哪裏,他想的頭痛慾裂,復又想起,那日在楓
樹林中,皇上離去前所說:「現下洛都裏謠言紛紛,很多都是指的妳這位年輕氣
盛的大將軍,朕知道……散步這些謠言的,有些人著實是因為妒忌于妳,還有…
…還有更多人卻是等著看妳的笑話,他們不希望妳爬的太高,爬的太快……」

  楊宗誌眉頭一聚,凝聲道:「李公公,妳說的表姑父……到底是誰?他既然
能夠面見皇上,身份自然不低,而且皇上聽到一些謠言,卻去找他商議……」

  他說到這裏,忽然心頭一跳,這「表姑父」顯然不是皇上的表姑父,那麽應
該……

  楊宗誌冷笑道:「李公公,妳的這位表姑父……就是柯宴,柯大人罷?」

            正文第401章迷局之一

  李尚英被楊宗誌這般措不及防的問了一句,猛地將整個身子都從座椅上彈了
起來,驚訝的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他,訥訥道:「妳……妳……」

  楊宗誌撇嘴道:「李公公,我想……妳原本就是北郡的幽州人,對不對,而
柯宴柯大人也是幽州人士,妳們柯家在北郡多年前,原本應該是個望族……」

  他話剛說到這裏,忽然殿內邊咿呀一聲輕響,厚重的殿內被人從外推開了。

  李尚英趕緊轉過頭去,看見殿外光亮一閃而過,接著……一個矮小的人影從
那殿門縫中,躡手躡腳的鑽了進來,看仔細些,進來的竟然是個身穿一般執事太
監衣服的小太監,頭上戴了大大的禮帽,遮住了面孔,李尚英正心頭砰砰亂跳,
看見這身份卑微的小太監闖了進來,自然以為他是要偷偷竊取些銀兩或者玉器。

  李尚英氣怒的走過去,叉住蠻腰嬌喝道:「作甚麽的,不長眼麽?沒看見…
…」

  她話剛說到這裏,那矮小的太監忽然一伸小拳頭,極其快速的擊在了她的額
角上,李尚英的話倏地止住,接著便身子一軟,頓在了地上。

  楊宗誌冷眼站在原地,卻也沒有料到事發變故,他的想法也與李尚英一般,
衹以為是個前來偷腥的小太監,卻沒想到這小太監倒是頗有身手,衹輕輕的閃電
一擊,便將李尚英打昏在地。

  楊宗誌稍稍凝住身形,聚氣樣道:「什麽人?」

  那小太監一聽到這個聲音,頓時整個寶藍色太監服下的身子都發起抖來,口
中嚶的一聲呼喚,便朝他衝了過來,楊宗誌捏住拳頭,暗自喝道:「來得好……」

  待那身影衝到面前,他才輕輕一掌拂了出去,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凝聚了六
七分力道,那小太監顯然沒有料到他會朝自己出手,卻也不閃不避,而是飛快的
抬起了腦袋,迎向了楊宗誌,楊宗誌看了一眼,不由得整個臉龐都呆住,大手雖
然還是伸向前邊,但是手中的力道……卻是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

  衹見到……面前那禮帽下遮蓋住的,是一張純真嫵媚的瑩白小臉,小臉上此
刻珠淚橫溢,大大的美眸,高挺的鼻尖,豐腴的圓潤下巴被寬寬的帽帶束住,看
著唇紅齒白的倒是好一幅美人胚子模樣,楊宗誌衹感到手心中暖暖的一陣酥軟,
口中卻是詫異之極的喚道:「若……若紅師妹?」

  柯若紅衹想將整個嬌軀都盡情的投入到他的懷中才算甘心,但是身子離了他
還有好幾尺,便再也無法前進半分,低頭看下去,柯若紅本凄迷一片的小臉上蹭
的一下紅了個透,自己那高聳的一對胸脯兒,此刻……盡皆落入了一衹壞壞的大
手中,大手張開又捏緊,便將自己羞人的玉峰都納入了手心。

  柯若紅心頭又酸又甜,那大手上一陣火熱傳來,頓時點燃了她心頭私下藏住
的所有思唸和情火,她口中嬌吟一聲,伸出自己的兩衹小手兒緊緊的將那大手都
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讓它死死的捉住自己怒突的小兔子,接著……卻是咿呀一聲,
對著那大手的主人開心而又酸楚的大哭了出來。

  楊宗誌低頭看過去,依稀便能見到武當山頂上那個純真媚人的峨嵋派小師妹,
耳邊還能回想起她對自己羞笑道:「好師哥,人家欠了妳的打,都給妳記在賬上
了哩,待得……待得大婚過了,人家給妳一一還上,成麽?」

  現下這小丫頭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帶雨,而自己的大手甚至還握住了她那粉
膩的一對酥胸,她那嬌軀上的震顫都隨著酥胸的一起一伏傳到了手上。

  楊宗誌嘆了口氣,將柯若紅拉了近來,伸手撫了撫她羊脂白玉般的小臉,手
心中……俱都是熱熱的粉淚,他低聲道:「哭些什麽?」

  柯若紅嚶嚶的止了一止,抬頭細看他道:「師哥呀,若紅以為……若紅以為
妳就這麽去了呢,人家差點也不想活下去了哩……」

  楊宗誌聽得心頭一暖,他知道自己從武當山的山巔上跌了下去,尋常人自然
以為自己九死一生,想來不止是若紅師妹,甚至是師傅師娘和大師兄他們,恐怕
也會傷心不已,他伸手撫在柯若紅的秀臉上,又彈出兩根指頭將她頭上礙事的太
監帽解了下來,露出她一頭秀麗直順的長發,再見她一身怪異的太監服,當真是
清水出芙蓉,卻又滑稽可笑,楊宗誌捏了捏她嬌憨的鼻頭,笑道:「莫哭了,我
這不是好好的麽,妳……妳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柯若紅一伸手,死死的將楊宗誌環抱在了懷內,好像如此這般,才能安心下
來,她止住哭泣聲,伸手用衣袖抹了抹腮邊的殘淚,才啟唇嬌笑道:「好師哥呀,
人家本來是死心的回了洛都,再也……再也不想去江湖上闖蕩了哩,沒想到……
沒想到昨夜竟然聽見爹爹與人說起楊宗誌……楊宗誌什麽的,人家聽得心跳飛快,
所以……所以忍不住趁著今日宮中大典的時候,跟著爹爹偷偷進了宮,然後……
然後才打暈了一個小太監,找了進來……」

  柯若紅說到這裏,抬頭見到楊宗誌仿佛臉色變了一變,又驚訝道:「師哥,
妳……妳怎麽了?」

  楊宗誌直到此時方才意識到……面前這個嬌羞婉轉的峨嵋派小師妹,實則是
御史大夫柯宴的小女兒,想到方才正與李尚英說到柯宴的事情,他不禁身子僵硬
了起來,呆呆的道:「妳爹爹……妳爹爹他說起我什麽?」

  柯若紅不以為意的嬌笑了幾下,才緩緩依偎進他的懷中,膩聲道:「爹爹說
的話人家也聽不懂,他衹說……千算萬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樣子還讓楊宗誌與
鸞鳳公主之間定了親……對了,好師哥,妳要迎娶那個什麽鸞鳳公主了麽?那…
…那……」

  柯若紅話說到此,仿佛慾言又止的停了下來,眼神惴惴不寧的望向了楊宗誌,
見他面色沉冷,甚至……帶著一絲陰鶩之氣,柯若紅心頭一跳,吐出紅馥馥的小
香舌,乖巧討好道:「師哥啊,妳……妳生我的氣了麽,人家本來不是管妳要不
要娶什麽公主的事情,衹是麽……衹是麽……」

  楊宗誌心頭正在天人交戰,面前這純真無比,對待自己情真意切的小丫頭讓
他頗為心動,但是……相比起爹娘冤死的大事,相比起……隱藏在他們身後的那
個驚天秘密,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處,若是自己硬下心腸,自然可以從她身上
知曉更多的前因後果,但是……自己這般利用了她,說不定……最後還要陷她不
忠于不義之地,自己又怎麽忍心?

  他聽到柯若紅口中訥訥的「衹是麽……衹是麽……」

  說了幾遍,眼神更是惴惴的望向了自己,不覺隨口道:「衹是什麽?」

  柯若紅細細的凝視這讓自己魂牽夢繞的面孔,自己這些日子的所有苦痛和思
唸一朝都得償如願,她心頭酸酸甜甜的,恍如浮于雲端,又仿佛處于夢中,她眼
神迷離的輕輕囈語道:「好師哥,人家說出來了,妳可別生人家的氣,最多……
最多妳又狠狠的打人家一頓,但是妳可千萬別自己生氣不理人家,好麽……」

  她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頓,又道:「妳要迎娶什麽什麽公主,人家才不理
會這麽多,管它什麽千金小姐,萬金小姐,人家才不怕她哩……但是……但是岳
師姐……岳師姐她怎麽辦?她……她……」

  楊宗誌聽得一愣,想起岳靜那溫婉依人的素模樣,不禁心頭隱隱作痛,他轉
頭不敢對視柯若紅那清澈如水的眸子,低聲道:「岳師姐……她怎麽了?」

  柯若紅委屈的嘟起紅馥馥的香唇,伸出一衹小手兒讓楊宗誌正看自己,才嬌
聲道:「岳師姐她為了妳,都……都已經憔悴的不成人形了,她……她……」

  柯若紅說了幾句,忽然嚶嚀一聲,又哭了出來,輕輕抹淚道:「岳師姐她要
去出家哩!」

  楊宗誌聽得一驚,急聲道:「什麽?岳師姐她為什麽要出家,難道是……難
道是天豐師兄對她不好麽?」

  柯若紅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眼神蕩人心魄,盡是纏綿的秋水盈盈,她咬住
細細的唇皮道:「什麽天豐師兄對她不好呢,岳師姐她……她根本就沒有嫁給天
豐師兄呢!」

  楊宗誌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拉著柯若紅重新又坐入方幾邊,
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才抑制住心頭的思緒,靜氣道:「若紅師妹,這到底是怎
麽回事,那日……那日在武當山上成婚大典,不是……」

  柯若紅伸出兩衹小手摟緊他的脖子,咯咯嬌笑道:「才不是妳想的那樣,那
天妳跌下山崖後,青鬆道長和師叔本要讓婚禮繼續舉行,但是……但是岳師姐她
卻是哭著將頭上的鳳冠珠寶都丟在了地面上,然後對師叔他們說,她……她心裏
面衹有一個魔鬼,那個魔鬼若是好生生的活在世上,她……她便不敢行差踏錯,
現下……現下這魔鬼卻是不在世上了,她……她便再也無法嫁給旁人了,而是…
…而是願意一生青衣孤燈,削發為尼給那個魔鬼祈福唸誦,如此終老下去,師哥
呀,妳說……岳師姐她是不是世上最最可憐的人兒?」

  柯若紅乖乖的如同小貓般伏在懷中,楊宗誌耳中聽著她款款嬌語,鼻中嗅著
她太監服下酥媚的嬌軀上散發出的淡淡處子香味,心底……卻是紛亂一片,他自
然聽得懂柯若紅口中的魔鬼說的是誰,更能明白這小丫頭心中對相依長大的岳師
姐疼惜的緊,所以……才會這樣半諷半露的對自己說話,但是聯想起自己現在處
于這更加迷亂的局面,哪裏又有什麽餘暇去管千裏之外的事情。

  楊宗誌嘆了口氣,呆呆的心想:「岳師姐竟然……竟然願意為自己守活寡…
…」

  回憶起那夜大婚前夜,兩人在槐樹林中面會,岳靜臨走前那傷心決絕的凄涼
一吻,他一時竟不知是悲是喜,再聽到岳靜消息之後,卻又恰逢自己大婚前夕,
而且自己的所謂大婚,也正是皇上一手主導的劇幕,與岳靜那般被師門長輩們安
排下嫁給天豐師兄,情形何其相同。

  冥冥之中,一切仿佛都有天意,人活于世,太多事情難以掌握在自己的手心
裏,楊宗誌想到這裏,不禁橫眉道:「岳……岳師姐她現在在哪裏?」

  柯若紅軟綿綿的深情目光與他一碰,竟然發現他目中發出森森的寒意,柯若
紅心頭一跳,小手兒捏緊自己的衣袖,口中卻是乖巧的答道:「岳師姐她在……
她在洛都城外的棲霞庵裏,她……她本是被我拉到了洛都城裏,可是人家勸不住
她,而且……師叔她不願意我們峨嵋派駁了武當派的面子,一直不同意岳師姐的
主張,所以也跟了過來。」

  楊宗誌哼的一聲,聽到殿門外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個中氣十足的
嗓音在外喚道:「啟稟大將軍,皇上讓小人來請大將軍過去祭場。」

  楊宗誌揚聲道:「知道了……」

  說罷便要起身出去,柯若紅在身後死命的拉住他的衣角,面上盡是依依不捨
的神色,楊宗誌回頭看個分明,不覺心頭更是亂如麻,這往日嬌蠻無比的峨嵋派
小師妹,現下仿佛領會到了人間冷暖,竟是出奇的乖巧柔順,但是……她的身份
注定了自己與她隔膜間隙早生,楊宗誌嘆了口氣,伸手用力的握住了她牽住自己
衣角的小手兒,手心中盡是溫軟滑膩,但是楊宗誌卻是心如鋼鐵,大力透出,將
那衹小手兒活活的牽開,接著再也不敢看她一眼,而是舉步出去打開殿門,殿外
光芒霎時射入殿內,讓人目光迷糊一片,然後殿門嗡的一聲合住,衹留下柯若紅
一個人,呆呆的看著幽靜的木門發呆。……

            正文第402章迷局之二

  楊宗誌跟著幾個侍衛出了偏殿,徑直走向宮內深處的後山,洛都皇城坐落在
風水寶地上,座北朝南,城下是滾滾洛水穿過,皇城後背卻是依靠著叢山,可謂
要山得山,要水得水,大致的布局竟然與極北的鳳凰城非常相似。

  楊宗誌一邊走,一邊下意識心想:「那鳳凰城也是背靠呼倫山,城下便是塞
夜河穿過,看來現時帝王選定都城,大多習慣相同。」

  此時的帝王將相大多篤信風水之說,風水裏講大吉大利之地一般都是座北朝
南,背有所靠,面前必有大水橫過,如此才不致于龍擱淺灘,坐落的穩定,立下
萬世江山的基業。

  來到叢山的山腰,這裏早就被人設下了祭壇,楊宗誌過去也曾在西蜀親眼目
睹了羅天教祭祀天祖的壯觀情形,便覺得當世之下再也不會有那般輝煌的場面,
此刻再看今日的衣冠之禮,方才明白自己過去淺薄,所知所見甚為不足。

  眼前的叢山山腰上布滿了數萬兵甲,各個手持兵刃,威武的鎧甲齊身,陽光
透射下發出森冷的萬丈光芒,兵陣下更是不知站了多少的達官貴人,各自按照身
份地位依次排列下去,翹首以盼的等著這少見的場面了。

  楊宗誌低頭匆匆的穿過人群,走了好半晌才擠到兵陣之上,上面是個浩大的
祭壇,焚香祭禮氣氛正濃,祭壇邊不遠處矗立著一個篷布帳篷,侍衛們對他恭謹
行禮道:「大將軍,皇上請您到大帳內歇息片刻,待大法師來了之後,便可以開
始祀禮。」

  楊宗誌點頭嗯的一聲,便舉步向那大帳走去。

  還沒掀開帳簾,忽然聽到裏席面傳來幽幽的小聲說話,其中一個嗓音清脆如
同出谷黃鸝,小聲小氣的道:「皇嫂……妳要是有什麽事情忙,就……就不必陪
我哩,我自己在這裏等著就可以了。」

  這聲音一聽便知是虞鳳那丫頭的嗓音,她口中說的無礙無事,但是語氣顫巍
巍的,一聽又知她心頭實在是緊張興奮的很。

  接著另一個穩重得多的嗓音呵呵笑起來道:「好了鳳兒,現下有了相公來陪,
便不要皇嫂了麽?」

  楊宗誌聽得眉頭一皺,這聲音溫柔之中,隱含一股威儀迫人之氣,自然是那
端敬皇後,他原本想掀開帳簾徑直進去,衹是此刻人家姑嫂說話,他自然不好進
去打擾,衹得候在了門外。

  虞鳳被端敬皇後笑話了一聲,忍不住咿咿呀呀的哼了幾聲出來,衹是聲音媚
媚蕩蕩的傳來,聽著喜氣多于羞怯,甜蜜多于不依,端敬皇後又輕笑道:「怎麽
了鳳兒,這麽快便要忘了我這大恩人了麽?看來俗話總是說得好,媳婦娶進門,
媒婆丟腦後,就是說的我們的鳳兒呀,嘻嘻……」

  虞鳳不堪的小聲嗯嗯兩下,顯是被端敬皇後羞的緊了,楊宗誌聽著端敬皇後
最後兩句說的甚為輕佻,大異于她素來莊重的語氣,那酥媚的聲音聽得心頭竟然
一蕩,隱約想起了叁皇子口中那淫蕩無比的「寧兒」來,虞鳳嬌羞道:「什麽…
…什麽媒婆呀,皇嫂妳怎麽說的不明不白的呀。」

  端敬皇後呵的一聲,語氣飄忽的道:「是麽,原來鳳兒是這麽善忘的呀,那
……那妳來想想看,是誰前天夜裏被自己的相公拋在腦後揚長而去的,又是誰偷
偷的躲在咱們皇家御花園的花叢下失聲痛苦的,說什麽……相公呀,妳又不要鳳
兒了麽?嘻嘻,還有……又是誰給妳出了個好主意,讓妳去催妳皇兄將婚期提前
的,哎呀,看來鳳兒真的好善忘的呀。」

  虞鳳聽得呀的一聲,端敬皇後才幽幽凝氣道:「哎,鳳兒,前天夜裏我本是
覺得養心殿內氣悶的緊,所以就想隨手出來走走,嫂嫂可不是要來偷聽妳和妳的
相公之間說話,衹是這事不讓我聽到那還罷了,若是讓我碰見,哼哼,鳳兒……
嫂嫂以前跟妳說過,我們身為女兒家,為了自家的相公,就算是作下什麽樣的事
情,惹出什麽樣的後果,都是在所不惜,妳那相公偏戀上別人家的女子,妳若還
不讓妳皇兄把婚期推前,妳那相公便要投入到人家的懷抱中啦,所以鳳兒,嫂嫂
才給妳出了這麽個主意出來。」

  楊宗誌在外聽得眉頭大動,他原也覺得皇上將婚期一再提前有些怪異,衹是
沒有細思之下,便當是皇上逼迫的自己緊,此刻聽到這些話才是恍然大悟,原來
這些……都是虞鳳在背後催促的結果,楊宗誌一時心頭失望彌漫,耳聽著虞鳳在
帳內訥訥的道:「嫂嫂……其實我……其實我……」

  楊宗誌轉唸又想個明白:「其實鳳兒這麽做也實屬正常,她本就是千金嬌貴
之軀,自少受到千萬下人臣子們的呵護推崇,可謂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便不會為
他人多想,她不接受筠兒婉兒等人,更加不會好像筠兒紫兒她們一樣,接受自己
將有多個妻子這件事情,所以她才會想著不斷催迫自己,讓自己日後一心一意的
對她一人……」

  他心頭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隱隱卻又失望的緊,前幾個月,他在洛都時
還在想:若有一日能夠將爹娘的死因大白于天下,便要辭官歸隱,與眾多佳人一
道遨游于山清水秀之地,衹羡鴛鴦不羡仙。

  他也曾設想過虞鳳該如何處理,心頭倒也盼望著虞鳳能與自己想的一樣,此
刻卻是全部希望破滅,他知道虞鳳身份不同,嬌貴無比,讓她放下榮華富貴,放
下面子與筠兒等人相敬如賓,無異于痴人說夢,就好像兩個極端的人,硬要拉扯
到一起來,倒頭衹能是兩方頭破血流。

  身後一陣緊密的鑼鼓聲響起,便將帳內兩人的竊竊私語壓制了下去,楊宗誌
掀開帳簾走進去,見到一身大紅華麗吉服的虞鳳與端敬皇後促膝坐在小凳上,正
臉色嫣紅的說著話,她們轉頭看見楊宗誌進來,一道倏地住了口,虞鳳與楊宗誌
對視一眼,見他臉上微帶笑意,朝自己點了點頭。

  虞鳳心頭一跳,頓時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卻又不知該如何去作,端敬皇後
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走到楊宗誌的身前,細看他道:「大將軍,本宮可將寶貝一
般的鳳兒交托給了妳,鳳兒她是如何對妳的,我想自然不必我來多話,大將軍若
是將來有負于鳳兒,本宮可萬萬不會答應。」

  她說話間,眼神微微閃爍,帶著一絲厲芒,楊宗誌淡淡笑道:「微臣豈敢。」

  端敬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拉起虞鳳的小手兒,牽到楊宗誌的面前,顏
色稍斊的道:「好了,吉時已到,妳們說兩句話便快些出來罷,文武百官想來都
等得心煩了。」

  她將虞鳳的小手兒交到楊宗誌的大手中,便徑直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帳內靜謐的緊,帳外鑼鼓聲不斷,催在人心,帳內楊宗誌和虞鳳卻是單手相
牽,眼神緊緊的對在了一起……楊宗誌低頭看下去,今日的虞鳳倒是打扮的落落
大方,得體的緊。

  細看下,才發現她身著火紅的鎦金裙,腰間束著寬寬的玉帶,頭戴祥雲玉冠,
點漆一般的眸子,嫣紅的秀臉,唇上抹了淡淡的胭脂,整個便是個活脫脫的仙子
絳臨,她足上蹬著鹿皮小蠻靴,看著秀美中多了些活潑之氣,此刻她被自己目光
看得久了,臉色便更是火紅的發燙,看起來如同熟透的蘋果一般,嬌羞不勝的微
微垂下小腦袋,將下巴頂在了高聳的酥胸上,甜膩的嘴角微微蕩起,帶著一陣歡
愉的氣息。

  手中還牽著虞鳳酥軟的小手兒,那小手兒滑膩之極,捏在手中如同捏在棉絮
上面,軟綿綿的帶些溫柔的熱度,楊宗誌心底嘆了口氣,目中忽然射出一絲不捨
的意味來,虞鳳低垂著螓首,被相公拿住小手兒,低聲婉約道:「相公,妳……
妳不惱人家了麽?」

  楊宗誌搖頭淡淡笑道:「惱妳作甚麽?」

  虞鳳倏地抬起小腦袋,將整個小臉都湊向他的面龐,嬌聲吐氣道:「相公…
…鳳兒……鳳兒去找過皇兄了。」

  楊宗誌點頭道:「嗯。」

  虞鳳咬住薄薄的唇皮,急道:「相公呀,鳳兒去求皇兄,讓他……讓他……」

  她話剛說到這裏,帳外咣當一聲大響,有人大喝道:「吉時到……有請公主
鑾駕……」

  楊宗誌笑道:「外面人在催我們了,咱們出去了罷。」

  虞鳳嘴唇嗡動一番,卻是沒有發出一個字來,便神思不屬的被他牽出了帳外,
出賬一看,竟然發現山腰下立了不知幾千幾萬人,茫茫然衹能看見人頭,俱都看
不清面容,虞鳳小臉一羞,卻又自豪甜蜜的挺起酥胸,跟在楊宗誌的身後走上了
祭壇。……

  倩兒與仁宗等人站在不遠處的高臺上,身邊站著的大多是皇親國戚,非富即
貴,仁宗自金鑾下看見楊宗誌和虞鳳從幕帳中一道走出來,兩人可謂是金童玉女,
珠聯璧合搭配的緊,仁宗滿意的哈哈大笑一聲,轉頭親熱的道:「倩兒妹子,妳
是宗誌兄弟的唯一妹子,朕也不與妳多作客套,宗誌兄弟娶了我的妹子鳳兒,妳
便也與朕是一家人啦。」

  若是任何一個尋常人聽到當今天子對自己說出這麽一番體恤的話來,衹恐即
刻便會淚流滿面,激動的叁拜九叩,但倩兒卻衹是面無表情的緊盯著對面的祭壇,
祭壇上有一個身著紫紅色道袍的大法師,一頭白發如霜,手持桃木寶劍,手中捏
了劍訣,口中默默有詞。

  誌哥哥與那什麽鸞鳳公主一道走上祭壇,倩兒忽然心唸一轉,恍惚來到了一
年前風雪飄零的望月樓上,誌哥哥笑嘻嘻的話語猶在耳邊回蕩:「什麽什麽公主
啊?……我衹認得倩兒公主,其餘的公主一概不識得。哈哈……」

  一年之期方過,誌哥哥卻是當真答應了要迎娶這尊貴的鸞鳳公主了,倩兒秀
目中幽幽的一紅,牙關咬的愈發的緊,嘴角咸咸的不知是臉頰上的珠淚還是口中
的鮮血味道。

  臺下萬事俱備,仁宗高高的舉手道:「祀禮開始……」

  大法師恭敬的超這邊高臺鞠躬行禮,然後才揮舞著手中的桃木劍,劍尖挑起
一道靈符,靈符迎風飄蕩,嗤的一聲燃燒起來,大法師大喝一聲,將劍尖的靈符
戳進香壇中,香壇中頓時火光一片。

  臺下數萬人何時曾見過這般神乎其技,俱都發出振奮的歡呼聲,大法師任由
桃木劍在香爐中灼燒,舉手示意臺下噤聲,然後手中需按口訣,高聲道:「太祖
太宗保佑……我南朝風調雨順,皇後娘娘長命百歲,公主和駙馬爺幸福安康……」

  接著雙手一伸,按在了楊宗誌和虞鳳的頭頂。

  此刻香爐中的火焰猛地衝天而起,一閃而滅,臺下萬人頓時又歡呼起來,歡
呼聲中,大法師拉著楊宗誌和虞鳳一道轉過身來,倩兒站在高臺上,頭頂秋日明
媚,她看得清楚分明,誌哥哥嘴角挂著淡淡的笑意,面相既是威嚴,卻又俊俏之
極,而他身邊乖巧的站著個佳人,那女子比誌哥哥矮了半個頭,頭戴高高的鳳冠,
便與誌哥哥一般高低。

  再看向那女子的面容,倩兒忽的面露驚懼之色,心頭不知怎的,卻是想起了
那夜在北郡大營中,自己搶過誌哥哥從白發道人那取來的玉笛,玉笛本是冰涼,
觸手卻猛地生出火燙,自己眼前生出幻想,便見到……的是眼前一模一樣的情形。

  萬千賓客雲集場下,場邊吹吹打打,場上兩個喜慶的新人站在一起,左手邊
站著的是誌哥哥,而他身邊的那個女子竟然是是——「瑤煙姑娘……」

  倩兒失聲喚了出來,一時竟不知此刻是真是幻。……

            正文第403章迷局之叁

  祀禮一過,楊宗誌和虞鳳一道漫步走下祭壇,兩道邊不斷傳來山呼海嘯般的
叫好聲,虞鳳轉頭看過去,見到身側的相公總是一臉淡淡得體的微笑,既不大喜,
也不像前夜那般沉下臉來,對自己說著狠心話。

  虞鳳忽然心頭一警,暗自覺得這般的相公有些看不懂,卻又……看不出任何
的不對來,今日她與楊宗誌經過了衣冠大禮,便如同對全天下人昭示二人的定親
事宜,兩人之間的關係便如同板上釘釘,任由誰也改變不了,可虞鳳心頭還是有
些不寧靜,不知為何跳動的異常的快。

  叫喊聲中,虞鳳猛地轉回頭來,對著楊宗誌嬌聲道:「相公,妳在想些什麽
……」

  仁宗等人迎面而來,仁宗左右看看,文武百官,軍侯將相,俱都被方才祭壇
上發生的不尋常事情所震懾,望向臺上的目光熱切帶著崇敬。

  仁宗哈哈笑道:「宗誌兄弟,朕以後也要叫妳一聲妹夫啦,日後我們二人一
個主內,一個主外,將大好的南朝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條,創下萬代基業。」

  楊宗誌垂頭作禮道:「微臣遵旨。」

  仁宗又道:「宗誌兄弟,過路去朕不好在外人面前這般喚妳,此刻再叫妳宗
誌兄弟,便是名副其實,好了,妳們今日勞累了一天,也該早些回去休息了。」

  楊宗誌點頭道:「是。」

  轉身便想去拉過仁宗身邊的倩兒,仁宗又道:「對了,倩兒妹子從小沒有進
過皇宮,就讓她……嗯,妳就讓她在皇宮內多住些日子,朕讓皇後娘娘和鳳兒陪
著她說說話解解悶,宗誌兄弟,妳過些日子便要真的與鳳兒大婚了,周遭事情繁
忙的緊,朕便代妳照顧倩兒妹子好了。」

  楊宗誌聽得心頭一驚,轉而去看仁宗的眼神,正好對上仁宗的目光,這些日
子以來,仁宗威嚴逐步顯現,手段迭出,早已不復當年那個剛剛登基,萬事都謙
和忍讓的仁宗天子了。

  楊宗誌看著仁宗黝黑的瞳孔,感到那對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他的心頭跳
動,「原本衹以為皇上宣倩兒進宮,衹是進來觀禮,如處看來……事情顯然並不
這麽簡單。」

  稍一凝想,楊宗誌頓時恍然道:「看來……皇上是知道我對倩兒割捨不下,
所以……所以才要將倩兒羈絆在宮中,如此一來,自己就算有了異心,有了手段,
也無法騰挪施展,皆因倩兒在皇上手中,自己無論怎麽做,最終也衹能束手就縛。」

  虞鳳在一旁聽得眼神一亮,她對著身邊的相公實則是惴惴不寧,此刻聽了皇
兄的建議……倒是屬意極了,衹有他身邊最最親近的妹子,才會知道相公更多的
事情,自己正好從她那裏得知些相公的情形。

  虞鳳對著楊宗誌嬌聲道:「相公,妳就放心的把倩兒妹妹留在宮中好了,人
家……人家自然會照顧得她妥妥帖帖的,不讓她受到半分的委屈。」

  楊宗誌搖頭道:「皇上有所不知,我娘親當年懷下倩兒的時候,正在前線殺
敵,所以……不小心動了胎氣,造成倩兒自小而來身子便一直不好,微臣和倩兒
從小一塊長大,對她的病情病因熟門熟路,若是換了別人,衹恐照料不到……」

  他話剛剛說到這裏,對面的倩兒忽然嬌聲道:「誌哥哥……我……我要留在
宮中,我……我不想回那客棧去。」

  楊宗誌聽得心頭一驚,抬起頭來詫異的看著面前的妹子,這妹子從他十歲以
來便與他相依為命的長大,他自然知道這妹子從小便愛纏著自己,很少離開自己
左右,此刻卻聽見她口中說出的話,楊宗誌一時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喉頭嗡動
一番,仁宗哈哈笑道:「妳看,倩兒妹子自己也願意留在宮中,好啦,宗誌兄弟,
妳的親妹子便是朕的親妹子,天下沒有任何人敢動她的一根手指頭,妳衹管放心
就是。」

  仁宗如何一說,楊宗誌便再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先前倩兒沒有說話,
他還可以用倩兒的小身子弱作為借口,現下裏倩兒自己都說了,他再來推辭便沒
有理由。

  楊宗誌衹是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妹子,見到她的目光幽幽的躲避著自己,小腦
袋低垂,抿住嘴角,仿佛少小時候受盡了自己的委屈才有的模樣,他皺了皺眉頭,
緩緩吁氣道:「那……那好罷,倩兒便勞皇上多多費心了。」

  他說完了話,垂頭施個大禮,轉頭自顧自出宮去了。……

  回到鴻運客棧,天色已經剛好擦黑了,院內早已點亮了燈火,楊宗誌走進主
客堂,讓印荷將所有的小丫頭們都喚了出來,大家圍坐一堂,氣氛甚為沉悶,楊
宗誌左右看看,強笑道:「怎麽了,怎的都不說話?」

  筠兒抬頭道:「大哥,原來妳……妳真的與當朝的公主千金定了親哩,過去
人家在去吐蕃的路上聽了一回,兀自還未放在心上,現在竟然成了真。」

  楊宗誌點頭道:「是了,這親事說起來在一年之前便由皇上定下了口頭之約,
我過去沒有和妳們說起過,衹不過因為這事從未真真的定下來。」

  筠兒幽幽的看著他道:「那大哥……妳……妳作了當朝的駙馬爺,還……還
要筠兒麽?」

  她如此一說,便是索紫兒與何淼兒等人也一道緊張的看了過來,顯然心頭同
樣惴惴不安。

  楊宗誌嗔眉道:「說的什麽胡話,我怎會不要妳們,妳們都是這世上我最親
近的人兒,沒了妳們,我可活不痛快。」

  筠兒一聽的大喜,忍不住跳起小身子來,咯咯嬌笑道:「那人家便放下心來
了,對了大哥,今日妳走後,人家沒精打采的,連妳的晚飯都還沒有準備,筠兒
這就去給妳準備好。」

  她說話間,蝴蝶般的小身子一轉,便想跑出門外。

  楊宗誌揮手阻住她道:「妳且等等,印荷現在去叫婉兒了,我們等她過來,
我還有事情要對妳們說。」

  眾人笑鬧著等了一會,印荷過來回道:「公子爺,婉兒姐姐她睡下了,一直
到此刻還沒醒來,我沒敢叫醒她呢。」

  楊宗誌點了點頭,暗想:「如此勞心的事情,還是少讓她知道的好,免得累
壞了她本就嬌弱的身子。」

  他嗯的一聲,道:「那便就這麽說了。」

  他說話間將這幾日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講了一遍,眾位小丫頭聽得心驚不已,
沒料到他立下了如此赫赫軍功,回到朝中,皇上就算不裂土封侯,至少也是褒獎
無數,想不到竟然是逼著他娶下當朝的公主。

  索紫兒氣罵道:「好個不知好歹的昏庸皇帝,那和我……和我父王也是差不
多,哥哥呀,他逼著妳娶下他的妹子,咱們偏偏不如他的願,豈不是好?」

  楊宗誌搖頭苦笑道:「天下之濱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算南朝天
下這麽大,哪裏又有容身之所,再說了,我爹娘的死因恩怨一日不弄清楚,我定
然不會離開洛都,紫兒,淼兒,幾個月前,我還在想,衹要弄清楚爹娘的死因,
我便辭官歸隱,與妳們一道去作個閑散之人,再也沒有權勢爭鬥,可惜爹娘的事
情一直沒有眉目,而皇上他逼得我愈發的緊,況且此刻皇上對我的一舉一動了若
指掌,我實在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筠兒躊躇道:「那大哥……不如妳就先假意娶了那個鸞鳳公主,反正妳也不
會吃虧,其實衹要妳心中有我們,我們便什麽都滿足的了,至于有沒有名分,我
可並不在意。」

  楊宗誌搖頭嘆息道:「傻丫頭,妳們實在不知,皇上他……皇上他處心積慮
的便是要對付妳們的爹爹,先前我們出使吐蕃的時候,皇上讓我給變州大營的陳
通將軍傳了一道旨,說是讓他屯兵于劍南道外,時刻準備著,後來……我們拿下
了忽日列後,皇上又傳了一道密旨給我,讓我……讓我直接揮師西進,與陳通將
軍會和打下西蜀,取了妳們爹爹的頭顱回來,試問這種情況下,我就算娶了虞鳳,
皇上又怎麽能容得下妳們?」

  他說了幾句,才幽幽的嘆息道:「皇上他此刻不來對付妳們,實在是不想把
我逼到絕境上,所以才會這般一步一步的逼我和妳們斷絕關係。」

  筠兒和淼兒聽得面容一驚,俱都說不出話來,索紫兒忽然道:「哎呀,既然
情況到了這步田地,紫兒這便去將婉兒姐姐叫起來,她素來足智多謀,說不定能
想出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楊宗誌伸手拉住她的小手兒道:「算了,婉兒懷有身孕,我不想她為了這些
紛亂事情操勞,就讓她……就讓她好好歇息一下吧。」

  淼兒期期艾艾的道:「壞冤家,既然……既然皇上嚴令妳不許與我們交往,
妳又該怎麽辦?」

  她這幾日來,少于楊宗誌見面說話,此刻這一句倒是難得,楊宗誌轉過頭來
看著她,見她面色幽幽,仿佛心頭不安,楊宗誌強笑道:「事情倒還不到絕境,
我有一些想法,今夜正要和妳們說說,嗯……皇上既然這般逼我,我這什麽護國
大將軍,自然是當不下去的了,嘿嘿,但是處理不了爹娘的事情,我又實在不甘
心,淼兒……再過幾日,妳便帶著筠兒婉兒和紫兒她們,悄悄的離開洛都……」

  筠兒在一旁聽得一驚,不由得惶急道:「大哥,妳……妳讓我們到哪裏去,
筠兒要陪在妳身邊,就算幫不了妳什麽大事,但是為了做飯洗衣,倒是可以做得
到。」

  楊宗誌哈哈大笑道:「傻丫頭,我讓妳們先走,便是留下後路,妳們出洛都
後,便一路向北走,最好是到北郡交界的鴻冶城附近,我在這裏處理好身後的事
宜,便會隨後趕到。」

  索紫兒聽說他隨後趕來,心頭稍稍安定下來,便嬌聲道:「那哥哥呀,妳不
娶那個什麽公主了麽?」

  楊宗誌眉頭一沉,心頭升起虞鳳那絕婉的素容,不禁心頭微微疼痛,他皺眉
道:「我原也奢望帶著她一道離開,但是……但是今日我聽到一些話,哎……看
來她是不願跟我們一道走的,罷了……她是千金尊貴之軀,讓她與我們這般舟車
勞頓,浪跡天涯,確實是苦了她了……」

  他說到這裏,眉頭微微一揚,又道:「這幾日……皇上在這鴻運客棧邊不知
布下了多少的眼線,妳們就算想要離開,也不是那麽輕易的事情,說不得還要布
置一番。」

  他一邊說話,一邊取了一根竹筷過來,蘸了水在桌面上寫寫畫畫,直到大家
都聽懂記下後,他才放下心來,筠兒便與翠兒一道去準備晚飯,而紫兒印荷也跟
了出去,何淼兒正待起身,卻被楊宗誌給攔了下來。

  待得大家都出了主客堂,楊宗誌才拉住何淼兒的小手兒,溫柔道:「好淼兒,
妳這幾日是怎的了,我聽說妳可不對勁的很。」

  何淼兒穿著薄薄的綢衣,嬌滴滴的站在他身前,身高挺拔,素顏清麗的如同
芙蓉,嘴角卻是嬌婉的撇住,細聲道:「我……我……」

  楊宗誌又道:「怎麽不說出來,淼兒……我知道妳自小聽到妳爹爹和娘親的
事情,所以對人對事都不太信任,我與妳結識以來,也是對妳負疚良多,所以…
…妳的小心思裏憂心忡忡,瞻前怕後,淼兒……當日在邏些城的山腰下,妳為了
我甘願捨身喂刀口,從那時起,妳我便是同生同命,我也立誓絕不會將妳拋捨下,
妳難道還信不過我麽?」

  身邊燈火如豆,幽幽的照射在何淼兒窈窕豐挺的嬌軀上,她聽了楊宗誌纏綿
的說話,不禁憶及當夜凶險萬分的情況,和那不斷回蕩在耳邊的誓言,何淼兒嚶
的一聲慟哭起來,死命的撲進他的懷中,嬌喊道:「冤家,我沒有不信妳,淼兒
將自己的所有都給了妳,便對妳愛愈自己的性命,淼兒衹是……衹是不甘心,好
不甘心呀……」

  楊宗誌哦的一聲,伸手拿住她的一衹小手兒,放在唇邊親了一口,香氣順著
衣袖滑入鼻頭,他狐疑道:「妳做什麽不甘心?」

  何淼兒嬌羞無比的抬頭瞥他,卻又飛快的躲下小腦袋去,羞赫道:「她們…
…她們所有人都將清白的身子交給了妳,衹有我……衹有我一個人沒有做到。」

  她這話前半句還能隱約聽清楚,到了後半句,便衹有蚊蠅哼哼一般的大小,
若不是楊宗誌與她依偎在一起,哪裏還能聽見。

  楊宗誌心頭細細回味一番,不覺放聲大笑起來,何淼兒聽了,嬌羞不勝的捶
打著他的胸口,咬牙切齒的道:「妳還笑……妳還笑……我叫妳還要羞人家……」

  楊宗誌停下笑聲,喘息道:「我說好淼兒,原來妳……原來妳就為了這些小
事情生氣煩惱呢,我說前幾日妳為何總是躲避著我,後來紫兒讓妳給她號喜脈,
妳還為了這個被她氣的偷偷抹眼淚,哎……淼兒傻丫頭,這都怪我,是我不夠手
段,沒取下淼兒豐腴嫵媚的小身子,我自然多作反省,想出好辦法來,讓妳我如
願以償。」

  何淼兒聽得小臉赤紅,仿佛酡醉的小貓般趴伏在他的懷中,偏偏壞冤家口中
的話,極為討得她的歡喜,她咯的一聲,啐道:「沒正經的家伙,我可把話說在
前面,人家是從未經過人事,所以才會束手無策,等我找到了法子,妳可不許推
脫不允。」

  楊宗誌重重點頭,笑道:「我怎麽敢,好淼兒,妳自己也是醫道的聖手,這
麽小小的事情,想來難妳不住。」

  何淼兒暈紅小臉道:「人家學的是毒經,是害人的本事,這些羞人的事情,
人家……人家可沒學過。」

  楊宗誌輕笑道:「其實想著也不會難,淼兒妳衹是……嗯,妳衹是那下身的
羞人處緊了一些,所以造成會有些疼痛難忍……」

  他話剛說到這裏,懷中的何淼兒頓時不依的跳了起來,一邊無力的捶打他的
胸口,一邊羞啐道:「叫妳還說,叫妳還笑話人家。」

  楊宗誌與她大笑一陣,倒是覺得心頭抑鬱一掃而空,他拉住何淼兒的小手,
正色道:「乖淼兒,我今日留妳下來,便是要與妳說說清楚,咱們緣分早定,遲
幾日,早幾日的也不必急,但是我今夜說的這幾件事情,可一件也辦錯不得,所
以我才會專門與妳說說,現下裏這幾個小丫頭中間,婉兒身子弱,又有孕在身,
而紫兒又是個不會武功,萬事不忌的小家伙,衹有妳和筠兒,妳們齊心合力,才
能萬無一失。」

  何淼兒抬起頭來,痴痴的看向他的面龐,嬌聲旖旎無限的道:「壞冤家呀,
妳衹管放心,淼兒再不懂事,卻也知道輕重的哩,妳為了我們就連至高尊貴的大
將軍,駙馬爺也不當了,甘願去天涯隱居,淼兒衹有一心一意的給妳辦事,給妳
當最最聽話懂事的小妻子,才有資格和妳厮守一輩子呢。」

  她說完話,抬頭露齒一笑,愈顯風情萬種。……

            正文第404章迷局之四

  第二日一早,洛都開始刮起了北風,晚秋時節,起北風時天氣更會驟然轉涼,
站在院子中被疾風一吹,人便會渾身哆嗦,顫顫巍巍的什麽事都做不了,過不多
久,家家戶戶的屋頂煙囪上不約而同的開始冒出青煙,那是因為在屋內點起了暖
爐,整個屋中才會熱氣騰騰,衹不過如此一來屋內和屋外更是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在房內待得久了,乍一走出房外,卻更讓人有些不習慣。

  楊宗誌起床不久,鴻運客棧的院門便被人從外拍得砰砰直響,翠兒裹著翻領,
束住盈腰的白毛裘襖跑出去應門,過了一會跑回來說道:「外面來了一群官差,
說是有急事要尋姑爺。」

  此刻鴻運客棧的房內也自燃起了暖爐,到了北方,寒冬如果不是烤炭火,便
是熏暖爐,不然這般寒氣浸入身子骨,人遲早就會生病,可過不了冬。楊宗誌坐
在暖爐邊,聽說來的是些官差,心頭不禁詫異,在洛都城裏,論得上官差的……
衹有巡撫衙門或者京兆伊的城防衛隊,巡撫衙門一向衹負責內務,處理些子民間
的爭鬥糾紛,楊宗誌現下是兵部侍郎,官居一品的護國大將軍,可與巡撫衙門之
間從來沒有任何的來往。

  他穿了便服迎出院門外,隨眼看見門外桐樹邊栓了幾十道馬匹,駿馬旁等著
一眾漢子,皆都是鎧甲齊身,腰挂寶刀長劍,一見他出來,迎面跑過來兩個漢子,
掀開頭頂鹿茸包面的頭盔,卻正是牛再春和馬其英二人。

  楊宗誌看得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兩位哥哥來了,我正在納悶
著,不知道來的到底是什麽人,既然知道我常在鴻運客棧呆,怎麽又用威風凜凜
的金漆鹿皮遮住面孔,神神秘秘的來見我。」

  馬其英縮手縮腳的跺了跺足去下的凍土,抬頭看天道:「這天變化的可真是
快,昨日還是陽光凜冽,到了今早天氣一變,立時便好像到了冬天一樣,叁弟…
…今早我和大哥騎了一路馬,寒風刮得緊,我們都凍得不輕,自然高高豎起衣領
來避風。」

  楊宗誌道:「那正好,我家裏此刻熏了暖爐,兩位哥哥跟我一道回去烤烤,
也好去去寒。」

  牛再春拉住他道:「不了,叁弟,我們風塵僕僕的來找妳,正是有事與妳說。」

  他一邊說話,一邊將他拉扯到院外墻根的角落,才伸出一衹凍得發紅的手掌,
遮住嘴角道:「叁弟,大事不好了……」

  楊宗誌微微一驚,回頭道:「出了什麽事了?」

  牛再春回頭掃了一眼,再道:「前天我和二弟依照妳的吩咐,自妳離營之後,
便將那倒霉的崔代放了出去,而且更是放出風聲,說他遲歸洛都,皆因迷戀江南
秀麗的風景,吟詩作畫耽誤了行程,沒料到……這才剛剛過了兩天,那崔代……
他竟然死了!」

  楊宗誌悚然一驚,軒眉道:「哦……怎麽回事,他怎麽會死了的,我不是…
…叫妳們好好盯著他麽?」

  馬其英急道:「我們倒是派了好些個手下,日夜守在他的房門外,這兩天來,
那崔代沒有與任何人接觸,甚至連他的那寒窯一般的破門都沒出過一次,今日一
早,守備的人看他暖爐也不熏,院內的煙囪上一絲白煙不冒,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後來……我和大哥一道趕了過去,破開他那房門一看,那崔代……不知何時已經
死在了房間裏了,尸身泛了寒氣,不曉得死了多少時刻了。」

  楊宗誌皺眉道:「妳們帶我一道去崔代家看看。」

  他說到這裏,回身到院內房中取了長衫,混亂的披在身上,便閃身出門,騎
了駿馬與二人離去。

  街上北風刮得正急,嗚嗚的迎面而來,楊宗誌不像牛馬二人盔甲在身,他衹
穿了稍厚些的長衫儒服,長衫遮體,卻掩不住寒風竄入脖頸和袖角,他坐在駿馬
上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倒是明白為何方才牛再春和馬其英來時,形象會那般的狼
狽了。

  街上行人稀少,不一會他們便來到崔代獨居的小院前,門前守了幾個人,看
到他們前來自不多問,放了他們入內,楊宗誌當先走進院中唯一的小房子,甫一
入內便聞到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鼻。

  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隨眼四處看看,才發現這崔代家居甚為簡陋,甚至
可以稱得上是貧寒,平常人來到這寒居,衹以為入了一間民窯中,可萬萬想不到
……這裏過去住下的,曾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大才子……史中郎崔代大人。

  楊宗誌心頭嘆了口氣,暗自回想起那夜洛都叁絕大宴時,這崔代也曾手捧數
十朵紅花去應唐小婕的場,在那場盛宴中,一朵紅花便代表著紋銀一百兩,那崔
代手捧幾十朵,便如同是拿了數千兩銀子丟在了婷姑姑的手心裏,再看看他居住
的如此潦倒,楊宗誌心頭不禁升起一絲悲涼。

  房中門窗緊閉,光線難以透入顯得甚為黑暗,正中的方桌上側伏著個人,雙
手伸出展開在桌面,腦袋歪著躺在桌邊,靜靜的一動也不動。楊宗誌走過去,回
頭問牛再春道:「妳們發現崔代行跡不對後,可有動過這周圍的一切?」

  牛再春和馬其英一道搖頭道:「沒有,我們衹想著尋叁弟妳一起來商議,事
先可沒敢亂動查看。」

  楊宗誌嗯的一聲,點頭道:「那就好。」

  他微微走過去幾步,來到崔代的側面,迎頭看下去,見到崔代雙眼怒睜,兀
自還未閉住,嘴角淤出一絲鮮血,早已幹枯在了桌面,右手的手心裏握著一個茶
盞,左手四指蜷住,食指稍稍伸出,點在了桌面上。

  楊宗誌搖頭道:「妳們看他臉色青白,脖頸上尸斑顯現,早已氣絕多時了。」

  再轉頭看看他右手心的茶盞,忽然心頭一動,又問道:「妳們可查看過他身
上哪裏有什麽傷痕?」

  馬其英道:「我曾經用手觸摸了他的胸前後背,未見任何刀劍鈍器硬傷,具
體是否有內傷,這便不得而知了。」

  他頓了一頓,又遲疑道:「叁弟,妳覺得這崔代到底怎麽死的?難道是……
他心知自己被我們拿住了痛腳,罪行敗露,又被莫名其妙的放了回來,事後想想
……無論如何也是坐立不安,所以思前想後的,不如自己尋了短見,免得再受拷
打逼迫。」

  楊宗誌搖頭道:「這可不一定,妳說他坐立難安,惶惶不可終日,那我問妳,
我們捉住他之後,可有審問過他,又可有對他酷刑加身過?」

  馬其英訥訥的搖頭道:「不曾有。」

  楊宗誌道:「這便是了,他身為士子,所謂刑不上大夫,可想而知他早年也
不曾經受過酷刑拷打,又哪裏知道具體逼供起來,會受多少痛楚,就算是他從別
人處得知酷刑之厲,可這事究竟不能感同身受,妳們可想象的出來?」

  他說完話,抬頭看了牛再春和馬其英一眼,再道:「再看他雙眼大張,嘴角
淤血,倒是死得有些不瞑目,若是他一心尋死,必然早就做好準備和打算,死前
的面容也會安詳的多,豈會是這般不可置信的模樣?」

  他說到這裏,搖頭嘆了口氣,道:「可惜我們都不懂醫道,更加不曾當過仵
作,他身上沒有外傷,要麽被巨大的內勁震斷經脈,要麽……便是毒發身亡。」

  楊宗誌說到這裏,眼神不由得一亮,心道:「淼兒便是用毒的大行家,若是
她來到這裏,說不得便能查出些究竟來。」

  牛再春不耐道:「不管了,想這崔代家中也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他孤身一人
來到洛都,前後不過數年的光景,現下就算他暴斃在了家中,我們衹要命人偷偷
掩埋後,便能作到人不知鬼不覺,衹可惜……好好一個立下大功的機會,就這麽
白白的放過了。」

  楊宗誌笑道:「這也不一定,牛大哥,妳們派人日夜守在崔代的門外,期間
可有看到過什麽可疑人的行跡?」

  牛再春嗔目道:「下面人回報說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過,這崔代一回家門,
便閉門半步都不出,哪裏曾有人來找過他,再說了,如果不是今早天氣驟寒,就
算他死在了家中,我們都猜不出來。」

  楊宗誌道:「這便奇怪了,如果崔代不是自己尋死,便是被人所害,牛大哥,
妳們派的人……是守在了這獨院的大門外,還是散在四周隱匿著?」

  馬其英接話道:「這什麽破院子小的緊,後面未啟後門,出門出戶便衹有通
過前面大門,哪裏需要在後面派人盯著?」

  楊宗誌搖頭道:「我方才進來之時,看到這院落甚為局促,而且四周的院墻
矮小,衹要身子輕便些的,伸手攀住院墻,縱身一躍說不得便能跳進院內,妳們
可太過大意了些。」

  牛再春和馬其英對視一眼,一起回頭歉然道:「對不住叁弟,我們最近新當
大任,公務繁忙了些,所以衹是找了些手下盯在門外,一旦有了動靜才會回報,
沒料到賊人這般狡猾,鑽了這個空子,致使叁弟妳的大計不成。」

  楊宗誌嘆氣道:「崔代死了,自他身後的這條線索便就這麽斷了……過了午
夜,妳們找人將他掩埋了也好,人死超生,總要入土為安。」

  牛再春和馬其英點頭道:「正是。」

  楊宗誌回頭瞥了這敗落的房間一眼,見牛再春和馬其英起身出了房門,才回
過身來,悄悄將崔代手心中握住的那個茶盞捏入手心,隨著他們一道出門而去。

  來到門外,叁人便要分開,牛再春和馬其英要回驍騎營,問楊宗誌可要一道
去看看,楊宗誌搖頭道:「妳們先去罷,我還有事。」

  牛再春和馬其英道聲好,便留下一匹駿馬給他,翻身上馬揚長而去,行不過
幾步,楊宗誌忽然喚住他們道:「對了,大哥二哥,前些日子說起過要去拜望兩
位哥哥的爹爹,這事說過了好幾次,但是最近事忙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兩位老
人家一向身子可還好?」牛再春大笑道:「叁弟妳最近要迎娶鸞鳳公主,那是貴
人頭等大事,等幾日我和馬二弟定然提著大禮去見妳,給妳賀喜。」

  楊宗誌笑道:「是了,我想問問,兩位老人家中是不是有一位嗓門大的緊,
說起話來好像打雷一般的?」

  牛再春搖頭道:「我爹爹自從被削官之後,身子骨一向就不太好,後來又犯
上了哮喘病,這說話大聲一些,便會咳喘不止,那裏會如同打雷那般樣子。」

  馬其英道:「嗯,我爹爹情形和大伯也差不太多,自他從北郡回到洛都後,
整個人老邁得甚多,再加上從前那些攀附著我家權勢的小人們一一落井下石,前
些年我爹爹還健談的很,到了後來為人愈發的沉默,平日裏話都不願多說一句,
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衹有最近咱們回了洛都,我爹爹臉上才偶爾會露出笑容,
叁弟,妳什麽時候得空了,便到我們兩家去坐上一坐,我爹爹經常聽我說起妳,
心中對妳也是感激不盡,妳去了,我爹爹說不定便會開懷大笑一番。」

  楊宗誌抬頭看著馬上的二人,見他們目中射出感激親切的神情,不由得心底
一暖,暗罵自己道:「看來是自己太過疑神疑鬼了,竟然……擔心兩位哥哥家中
的老人與叁皇子有些牽連!」

  他揚頭笑道:「這事有什麽難,待得過幾日,我便去妳們家中喝酒。」

  牛再春和馬其英哈哈大笑道:「好!」

  說罷抬手抱了抱拳,轉身拉馬而去。

  楊宗誌坐上高頭駿馬,心中思慮萬千,恍惚間覺得整個洛都現在處于一個大
大的迷局當中,自己處身其間,方方面面的利益糾葛,纏上了一個碩大的網。復
又心想:「何八姑口中的那位老者既然不是大哥和二哥的爹爹,那又能是誰,衹
聽何八姑形容那老者的氣度威儀,顯然是慣常領兵作戰,可遙數整個洛都城中,
上過戰陣的寥寥不過數人,數來數去,都脫不開牛馬楊叁家。」

  他心頭嘆了口氣,快馬回到鴻運客棧中,叫了何淼兒出來說話。淼兒昨夜裏
與他將心裏話說開後,整個人開朗的多了,而且今日天寒,她在西蜀時少穿狐裘
等皮袍,此刻卻也圍了短襟的褡褳在細腰上,纖腰長腿映襯,秀發如雲堆積,看
著氣質高貴,卻又嬌軀噴火。

  楊宗誌坐在暖爐旁盯著手中的茶盞發呆,回頭看見淼兒巧笑嫣然的站在身後,
不禁看得目中一迷,伸手牽過她笑道:「好標致的小妻子啊!」

  何淼兒束手俏盈盈的立著,聽了他毫無正經的調笑聲,不禁羞得臉紅耳赤,
眼角卻蕩起萬分的風情,卻也沒有好像過去一般宜嗔宜喜,而是咯咯嬌笑著溫順
的坐在他的一條大腿上,低頭一看,抿嘴道:「在看什麽?」

  楊宗誌拿起手中的茶盞,轉動幾番,問道:「淼兒,妳來看看這個茶盞有些
什麽古怪?」

  何淼兒接過他手中的茶盞,展顏看去,見到衹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瓷器杯,
上面既無絲印,也無水紋,茶盞中還裝有淺淺的一汪茶水,她湊近挺翹的鼻子聞
了一下,忽然面色愣住,猛地將茶杯丟在暖爐裏,回頭驚懼道:「冤家,妳……
妳……喝了這茶杯中的茶水了?」

  楊宗誌轉頭看過去,見到方才那還粉面桃腮的俏佳人,轉瞬間變得面無血色,
一雙杏眼更是死死的盯住了自己,紅唇輕顫,顯是害怕惶恐之極,楊宗誌愣住道:
「怎麽了?這茶水果然有些問題?」

  何淼兒不答他的話,而是惶急的拉起他的大手,伸手給他號住脈搏,過了好
一會,才吁氣道:「幸好……幸好沒有大礙。」

  楊宗誌哭笑不得的道:「乖淼兒,妳作甚麽呢,我衹問妳這茶盞可有古怪,
可沒說過我飲過這杯中的茶水啊。」

  何淼兒不依的嗔了他一眼,後怕的道:「壞冤家,妳難道不知道妳現在便是
淼兒的天,是淼兒的主心骨麽,偏要這麽沒來由的嚇唬人家,這茶盞中盛的是苦
丁茶,但是……卻含了一些菌毒,妳可別小看這些菌毒,常人喝了這麽一口下去,
過一兩個時辰便會全身僵硬,血脈凝住而死,可說不得玩笑哩。」

  「呃……」

  楊宗誌聽得面色一僵,沒想到這茶水中竟然真的有毒,而且還是這般厲害,
聯想起方才那崔代毒發身亡的模樣,他伸手撫上淼兒背後用金絲束下的長發,吁
氣道:「果然是這樣。」

  何淼兒狐疑的道:「果然是怎樣?哦……對了,這菌毒到底妳是怎麽得到的,
這東西可不好找,乃是從一種天然的野菌中提取出來的,這種野菌通體金錢花紋,
所以又叫金錢菌,世上難尋,衹在一些大山叢林中才能偶爾見到。」

  楊宗誌呆呆的道:「這可不是我尋回來的,今早我出去,發現有人被這種菌
毒給害死了,所以才會帶回來讓妳看看。」

  何淼兒道:「是誰……誰給害死了,和妳有些幹係麽?」

  楊宗誌將嬌俏的淼兒整個抱進懷中,鼻中聞著她不知是秀發還是嬌軀上的淡
淡清雅香味,笑道:「倒跟我沒有多大幹係,若是過往,這事情落在我手中,定
然讓他水落石出,可是這次我著實是精力憊殆,就算想要管這麽多,也是管不了
的了。淼兒,我現在衹想著盡快查清楚爹娘的事情,然後便與妳們遠走高飛,到
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咱們專心致誌的游山玩水,生兒育女,才是快意的緊。」

  楊宗誌說著這話,似乎與淼兒一道看見那山清水秀的地方,大家快樂生活時
的場面,何淼兒更是暈紅著小臉,嘴角牽出甜甜的笑意,整個人都死命的抵進他
的懷中,楊宗誌想了片刻,忽然心頭一動,想起倩兒還在皇上的手中,暗自不禁
又有些低落:「哎,可惜不知我此次還能不能見到那青山和秀水,皇上啊皇上,
妳衹有對倩兒這最後的一招,才是真正的殺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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