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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择天记【作者:猫腻】(4月18日更新至“第一百三十五章 临兵斗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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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章 看不到的对战

  下一刻,陈长生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明明那名狼族少年没有回头,孤单地走在人群的最前方,没有转身,又怎么可能看着落落?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即便身边的唐三十六和轩辕破都是如此,人们的注意力全部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只有落落发现了他的异样,低声问了几句。

  “我总觉得今天有些问题,稍后的对战里,你要小心些。”陈长生没有说自己先前看到的那幕画面,也没有隐瞒自己的不安,说道:“如果有危险,就马上离开,或者听我的安排。”

  落落不算成绩也要参加大朝试,苟寒食等人已经隐约猜到她的目的,反而是当事人陈长生自己没有想到那处。此时听着陈长生慎重的提醒,落落当然不会反对,说道:“都听先生安排。”

  考生们随着离宫教士向远处走去,经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座圆形的建筑前。这座圆形建筑占地约有数百丈,高约十余丈,极为宏伟,建筑是石制的,石阶之上门窗紧闭,看不到建筑里的画面,只能看到上方那道黑檐。

  碧蓝的天空里忽然飘来一片云,那片云来到圆形建筑之上,落下一场清雨,雨点淅淅沥沥,并不如何浩大,却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把檐上积着的灰尘尽数洗去,黑檐变得更加清亮,竟仿佛是玉石一般闪着光辉。

  “洗尘楼,就是今年大朝试对战的场地。”

  离宫教士转身对考生们说道,然后开始讲解对战的规则。

  就像穿林海过青江一样,大朝试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对战环节,规则亦是相当简单而清晰,很容易理解。

  通过武试环节,有资格参加对战的考生共计一百一十三人,最先通过曲江的前十五名考生,在第一轮里轮空,余下的九十八人两两对战,胜者与前十五名考生进入下一轮,然后再次进入两两对战,直至最后。(注)

  至于如何判定胜负,那就更简单了,两名考生进行对战,最后谁还能站着,谁就是胜者。

  败者自然被淘汰,所以到了对战环节,每一轮都很重要,没有任何补救的可能,但因为大多数考生的目标是进入三甲,获得入天书陵的资格,所以对第一轮对战最为重视,只要能够通过第一轮,进入大朝试三甲的概念便超过了一半。

  至于如何选择哪名考生和哪名考生对战,更是简单至极,甚至给人一种感觉,作为大朝试的组织方,大周朝廷和国教相当不负责任,因为按照规则,他们竟是把这种选择权利,交给了考生自己——除了首轮轮空的前十五位考生,前四十九名考生可以随意在后四十九名考生中挑选对手,而被选中的考生不得拒绝,否则便视为弃考,对手则是自行晋级下一轮。

  到现在还没有被淘汰的考生,自然没有愚蠢之辈,刚听完离宫教士介绍的对战规则,便完全明白了意思,人群里响起很多议论声,但根本没有考生来得及表示反对或者说提出质疑,洗尘楼里便传来了一道清悠的钟声。

  大朝试对战,正式开始。

  钟声响起讯号,人群中排在第十六位的那名考生,顿时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那是来自摘星学院的一名学生,身材高大,神情肃然,气息敛而未露,给人一种低调却不怯懦的感觉,很有军人的味道。

  如果是别的考生,或者会有些不适应这种局面,至少会觉得有些突然,但军人最讲究的便是令行禁止,以鸣金为命,所以那名年轻考生毫不犹豫走出人群,向着后半段那些考生望去。

  他的视线在考生间缓慢而平静地移动。

  面对着他的眼光,等待着被选择的后半段考生们神情各异,反应不同,有的神情平静,仿佛无所察觉,有的刻意无声冷笑,以为挑衅,有的考生则是低下头或是微微转身,避免与他对视,有的考生则是堆起勉强的笑容,看着有些令人心酸。

  谁也没有想到,这名摘星学院的年轻考生挑选的对手,竟然是那名在曲江对岸曾经质疑过考生的紫气崖弟子,考生们抑制不住复杂的心情,纷纷议论起来,要知道紫气崖乃长生宗一属,这人肯定不是在场考生里最弱的,居然最先被选择,这是为什么?

  那名紫气崖弟子怔了怔,才明白过来是自己被选中,他神情平静地走出人群,并没有什么受辱的感觉——按道理来说,最先被选择的,必然便是最弱的,但他认为神识强度和真元数量只是冰冷的数字或是层级,对战考较的事情更多,他有战胜对手的信心。

  事实也是如此,此时场间除了首轮轮空的前十五名考生的境界实力确实隐隐高出众人一截,余下的近百名考生的实力境界相当接近,绝对不是说,序号排在前面的考生便一定能够战胜排在后面的考生。

  首轮对战的考生已经确定,离宫教士没有给双方任何调息准备的时间,带着二人向洗尘楼走去,只见那座圆形建筑下方一扇木门缓缓开启,门后依然幽黑一片,仿佛是深渊一般令人心悸,教士示意二人走进去,然后马上把门关闭。

  看着紧闭的木门,考生们很是意外,难道今年的大朝试竟然不允许观战?

  那名离宫教士看着众人面无表情说道:“因为一些特殊情况,今年对战是关门试。”

  听着这话,考生们议论纷纷,有些人直接望向国教学院数人,尤其是陈长生,大概是在怀疑,教枢处如此安排或者与他有关。如果是闭门试,无法知道对战的细节,不说做什么手脚,至少陈长生如果输了,教枢处在颜面上也会好看些。

  陈长生当然知道与自己无关,他望着孤伶伶站在远处的那名狼族少年,默然想着,闭门式或者是此人的要求。

  洗尘楼木门紧闭,黑檐边缘有残雨落下,嘀嗒嘀嗒。

  看不到楼里的画面,不知道第一场对战打成什么情况,连声音都听不到,楼外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或者正是因为看不到也听不到,只能想象,所以考生们越来越紧张,有些考生干脆盘膝坐到地上,闭眼静心,不再理会。

  没有过多长时间,洗尘楼的门开了。

  考生们同时望了过去,那些盘膝坐在地上,仿佛万物不能扰怀的考生,也瞬间睁开眼睛。

  走出来的是那名摘星学院的考生,只见他面色微白,院服前襟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隐隐还可以看到血迹,但神情依然从容镇定。

  来自青矅十三司的女考官,上前开始替这名考生治疗,只见石阶上清光隐现,一道令所有人都感觉平静舒适的气息,笼罩全场。

  如果是平时,能够看到像这位女教师般精妙的疗伤圣光,考生们必然会赞叹不已,但此时,他们的心神都放在这场对战的结果上。

  那名紫气崖弟子迟迟没有出来。

  七间走到那名离宫教士身前,问道:“请问老师,我们那位师弟呢?”

  长生宗诸崖同气连声,份属同门,七间作为离山剑宗的弟子,代为询问紫气崖弟子的情况,在很多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有陈长生看着这幕画面,生出些不解,不明白出面的为何是年龄颇幼、明显不擅俗务的七间而不是苟寒食。

  师兄们都没有说话,离山的小师弟为何会首先发声?天呐网手打

  陈长生注意到,苟寒食神情平静如常,关飞白和梁半湖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觉得七间出面很正常。

  离宫教士说道:“败者不能留在场间,你问的那人已经被送出学宫,这时候应该在英华殿里接受治疗,不须担心。”

  七间回头看了苟寒食一眼,见师兄没有什么表示,便退了回去。

  离宫教士看了手里的名册两眼,然后望向考生里,说道:“十七号考生霍光在何处?”

  话音甫落,一名年轻书生从人群里缓缓走了出来。

  这名书生身着赭色长衫,眉眼之间仿佛蒙着层寒霜,神情漠然骄傲至极。

  他有足够骄傲的资格。

  见是此人出场,排在后半段的考生们神情微变,比先前摘星学院那名学生挑选时,更加紧张。

  因为这名年轻书生来自槐院。

  这名槐院书生,正是先前在煮时林里与唐三十六争道的那人。

  场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很少有考生敢于直视他的目光,更多的考生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被他挑中。

  依照离宫教士的安排,后半段考生都站在洗尘楼前石枰的西面。

  这名槐院书生的目光在场间掠过,望向某个方向。

  那是林畔,有茂密的青林,可以遮太阳,只是离洗尘楼有些远,所以没有考生站在哪里。

  落落不喜欢晒太阳,哪怕是教宗大人青叶世界里的假太阳。

  所以陈长生带着大家站在那里。

  国教学院数人,都站在林畔。

  那名槐院书生的目光,也落在林畔,落在国教学院数人的身上。

  陈长生神情平静。

  轩辕破没有反应,看着脚下一只蚂蚁在发呆。

  落落拿着手绢在替陈长生扇风。

  只有唐三十六有所反应。

  他微微挑眉,然后仰头,看着那名槐院书生,模样说不出的骄傲,仿佛在说,来选我啊,来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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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林畔数人无人问

  看着那名年轻的槐院书生,唐三十六的眉毛挑的很高,下巴抬的更高,来选我啊和来打我啊的感觉差不多,总之给人一种骄傲得瑟到了极点,异常欠抽的感觉,哪怕他的那张脸如此英俊,事实上,他的这张脸越英俊,在同性看来越是欠抽。

  所有考生顺着那名槐院书生的目光望过去,都看懂了唐三十六这模样的潜台词:你不选我,你就是我孙子。

  那名槐院书生根本没有想过选他,不管怎么说,唐三十六也是青云榜第三十二的少年强者,因为意气之争便选他做对手?哪怕艰难胜出,也肯定会影响到随后数轮的对战,影响到他大朝试最终的成绩。如此行事为智者不取。槐院修的便是心智,他当然不会这样做,目光刻意落在林畔国教学院数人的位置,只是想让对方紧张一下,哪想到唐三十六的反应竟是如此嚣张挑衅,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又想起先前在林海里争道时,唐三十六那些刻薄尖酸的言语,一时热血上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抬起右臂便要指向唐三十六。

  便在这时,一只手从旁伸来,把这名槐院书生的手压了下去。阻止他的是一名同窗,那名少年书生眉眼间略有稚意,在槐院来参加大朝试的四人里,年龄看起来最小,但地位却隐约最高,先前在曲江北岸,也是他阻止同窗去向国教学院讨要公道。

  那名叫霍光的槐院书生看着唐三十六冷笑了两声,在后半段的考生里随意点了一人,便向洗尘楼里走去。

  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有些讶异,心想南方果然与众不同,离山剑宗和槐院这种地方,居然都是年龄最小的弟子说话最有力量。

  第二场对战比第一场结束的更快,没有过多长时间,仿佛那名叫霍光的槐院书生,只是走进洗尘楼里看了看,便重新推门出来,他的那名对手没有出来,自然是败了,然后被教士们送离了学宫。

  先前武试过曲江的时候,四名槐院书生过江的时间基本一样,在霍光之后,接下来出场的自然便是他的那三名同窗,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一场对战比一场对战结束的更快,他们便取得了首轮对战的胜利,进入到了下一轮。

  “槐院……原来真的这么强。”苏墨虞走到林畔感慨道。

  唐三十六看着那四名槐院书生,神情渐趋凝重,他不喜欢这些槐院书生,在他看来,槐院书生太看重规矩与智识,其实便是喜欢打小报告和耍小手段,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槐院书生的实力真的很强。

  “那名少年书生叫钟会,青云榜第九。”

  他知道苏墨虞很清楚这些,但陈长生这个家伙不见得有印象,低声说道:“那两名槐院书生也都是青云榜中人,都进了前百,那个叫霍光的家伙不在青云榜里,但实力比那两人更强,这些年可能一直都躲在槐院里读书,准备今朝来一鸣惊人。”

  三位青云榜中人再加上一名隐藏年轻强者,槐院的实力果然如人们猜想的那样深不可测,此时场间如果以学院宗派论,除了高高在上的离山剑宗,槐院、天道院以及国教学院,应该便算是最强的三方。

  只不过有些意思的是,国教学院四人现在都落在后半段,只能等着被人挑选。

  文试需要思考需要书写,武试需要用神识探知还可以准备,对战只需要选择对手然后动手,而且战斗这种事情,输赢向来只在数招之间,哪怕对战的双方境界实力相当接近,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便能分出胜负。

  洗尘楼的木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门轴里的油似乎因为频繁的关闭而变少,渐渐发出吱吱的声音,就在这些声音里,第一轮对战快速地推进,很快便结束了数十场比试,有的是排名靠前的考生获胜,但后段考生取胜的次数也不少。

  排名靠前的考生有主动选择权,可以尽可能地挑选他所以为弱小的对手,但是为了大朝试,这片大陆上的年轻修行者们准备了整整一年时间,往常的资料或者说印象,早已不再准确,强弱很难判断,胜负自然难以预料。

  前段时间青云榜临时换的新榜单,便成为了最可靠的参考资料,首先是青云榜足够权威,天机阁的判断值得信任,其次是因为青云榜刚刚换榜,榜中人的实力变化应该不会太大,像徐有容和落落殿下这样的情况,终究不可能经常出现。

  所以没有考生选择苏墨虞作为挑战对象,青云榜三十三位,除了前十五名考生和桐院数人,在剩下的考生里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排进前五,至于国教学院方面更是无人问津,只有发疯了,才会选择落落殿下,至于唐三十六……连槐院书生都没有选他,谁会白痴到让他下场?

  就连轩辕破也没有人敢选为对手,虽然他只是青云榜的榜尾,但毕竟进了青云榜,而且妖族修行与人类截然不同,天赋难以预测,为了稳妥起见,有些前半段的考生宁肯选择在青云榜上排名更前的对手,也不愿意选他。

  有些意思的是,或者说有些诡异的是,就连没有进入青云榜的陈长生,也始终无人选择。

  所有考生明明都知道,在青云榜换榜的时候,陈长生还没有洗髓成功,就算其后有奇遇,运气极好的洗髓成功,短时间内的修行,绝对不足以让他的实力突飞猛进,他就应该是场间实力最弱的那个人,可是……就是没有人敢选他。

  洗尘楼外很是热闹,林畔却很是冷清。

  落落抱着陈长生的手臂,靠在他的身上,快要睡着了。天呐网手打

  轩辕破打了个呵欠,嘴巴大的可以塞进整只鹿腿。

  唐三十六不知道在和苏墨虞说什么,苏墨虞满脸的惊愕。

  国教学院的少年们真的很无聊。

  好在按照规则,无聊的等待总有结束的那一刻。

  洗尘楼的木门吱呀一声再次开启,慈涧寺的那名稚龄少女走了出来,小脸上满是获胜后喜悦的泪水,她扑进师姐的怀里,正想撒撒娇,却发现四周的气氛有些怪异,下意识里擦掉眼泪,向场间望去。

  一名考生脚步沉重走到场间,望向洗尘楼前石坪的西面,望向林畔,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那边只剩下五个人,现在,他要从这五个人里挑一个做自己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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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二章 前进的拳头

  那名考生忽然转身,望向那负责考试的离宫教士,指着自己身后的四名考生,问道:“我能不能挑战他们?”

  那四名考生正是前六十四名通过曲江的考生里的最后四人,听着那人要挑战自己,非但不生气,反而露出喜色,连声说愿意。

  那名离宫教士神情漠然说道:“你们以为大朝试是儿戏吗?我先前就说的清清楚楚,前四十九名考生可以随意在后四十九名考生中挑选对手,胜者晋级对战试的下一轮,难道你们没听明白?”

  一片安静,那名考生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忽然说道:“这不公平!”

  他望向那些本来排在后段却在对战里获胜的考生,愤怒地大声说道:“武试的成绩我比他们好,我比他们先过江,凭什么现在却要挑战更强的对手?大朝试当然不是儿戏,但难道您不认为这种规则太没道理?”

  离宫教士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淡然说道:“这只能说明你的运气不好,谁让你刚好在六十名到六十四名之间过江?”

  听着这话,场间一片哗然,心想运气这种事情,难道也是大朝试的考核内容,教士这话实在是毫无道理。

  教士知道这些年轻的修行者们在想什么,看着众人神情微寒说道:“世间哪有绝对的公平?战场上,要你负责殿后,去拦截最强的魔族高手,你觉得这不公平就可以拒绝命令?想要活下来,运气永远是最重要的因素。”

  考生们沉默不语,依然不赞同这种论调,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对。

  那名考生无可奈何,只好接受了这个悲哀的事实,聊以安慰的是,他比最后剩下的那四名考生至少多些选择的余地。

  他转身再次望向林畔,目光在陈长生等人脸上移来移去,始终无法下决心选择谁。

  洗尘楼前一片寂静,空气都仿佛变得寒冷起来,数十名考生紧张地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

  相反,本应最紧张的、只能被动等待挑选的林畔的那些家伙,表现的相当平静镇定。

  那名离宫教士不知为何,没有像前面数次那般出言催促,或者他与别的考官也很好奇这名考生的选择。

  最终,那名考生下定决心,指向轩辕破,说道:“就是你。”

  场间的安静被打破,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如果换作别的考生,也不知道该选择谁做为对手。

  轩辕破怔了怔,才醒过神来,对落落说道:“老师,那我去了。”

  唐三十六在旁挑眉说道:“去了二字不吉利,换个。”

  轩辕破不理他,对陈长生行礼说道:“我去了。”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称呼陈长生为师祖,只不过虽然他现在对陈长生非常佩服甚至尊敬,可还是没办法把这个称谓喊出来。

  被无视后的唐三十六也不生气,把手伸到高处,拍了拍妖族少年宽厚的肩膀,低声说道:“昨天夜里说的事情都还记得吧?”

  轩辕破嗯了声,说道:“不要给对方任何思考的机会,以最快的速度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然后直接击倒。”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发现唐三十六的表情有些不对,然后发现落落和陈长生的表情也变了,就连苏墨虞都张着嘴,显得极为惊讶。

  “怎么了?”他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后脑勺,问道:“我说错了吗?”

  唐三十六叹息着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有错,只是声音太大了些。”

  这时候轩辕破才注意到,洗尘楼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他的声音很洪亮,回答唐三十六的问题时很自然,根本没有想到控制声量。

  于是,他把国教学院替他准备好的对战策略,告诉了所有人,包括他的对手。

  那么,这个对战策略还能有效吗?

  陈长生摇摇头,把两块晶石放进轩辕破的口袋,把水袋递到他的嘴边让他喝了两口。

  唐三十六凑到轩辕破的身边,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那名离宫教士看着国教学院数人,想笑却没有笑,说道:“快些。”

  被催促后的轩辕破有些紧张,险些被水呛着,陈长生赶紧替他拍打后背,唐三十六更是加快了语速,提醒他注意对战时的事项,场间显得一片忙乱,苏墨虞看着这幕画面,忍不住摇头说道:“刚才那么长时间你们只顾着无聊发呆,这时候着急会不会晚了些。”

  “你不懂,说的早了怕他会忘记,再说那时候又不知道谁和他打,怎么教他?”唐三十六头也不回地说道。

  落落走到轩辕破身前,说道:“既然赢定了,还紧张什么。”

  轩辕破有些口吃,说道:“没……没……没办法。”

  陈长生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记着三十六的话,一定能赢。”

  轩辕破用力地点点头。

  唐三十六此时终于结束了战前的临时指导,在他的胸前捶了一拳,说道:“好好开场。”

  ……

  ……

  轩辕破站在铺满黄沙的地面上,抬头望向围成一道圆的黑檐,和那片被割成圆形的碧蓝的天空,忽然想起了百草园里盛菜的瓷盘。

  一声吱呀在他身后响起,洗尘楼的大门再次关闭。

  他醒过神来,才发现刚才自己竟是走神了,他没有因此而慌乱,反而记起唐三十六前几夜里的说法,心想自己这应该算是不紧张了吧?

  他望向对面,向对手揖手行礼。

  此时洗尘楼里的地面上,只有他与那名考生两人,看不到任何考官,也听不到楼外的任何声音,似乎是有某种隔绝声音的阵法在起作用。

  便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道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

  “如果准备好了,就直接开始。”

  轩辕破向楼上望去,没有看到人,而且也没有看到什么窗口,不禁有些好奇那些考官藏在哪里,忽然想起陈长生提醒自己的那件事情,赶紧问道:“如……如果打死人了怎么办?”

  洗尘楼内一片安静,不知在哪里的考官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的对手脸色极其难看。

  考官的声音再次响起:“打不死的。”

  轩辕破喔了声,望向自己的对手,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他的对手是来自黄山谷的一名考生。

  黄山谷在南方。

  不是所有南方宗派的弟子都能参加大朝试,就像京都会举办大朝试预科考试一样,南方也会举办类似的考试,这名黄山谷的考生能够通过预试,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更不要说他通过武试的时间比大多数人都要短,这表示他的神识强度和真元数量都非常不错。

  先前他选择对手时显得很困难,那是因为国教学院最近的名气实在太大,不代表他对自己没有任何信心,而且他最终选择了轩辕破,便说明至少相对而言,他对战胜轩辕破有一定的把握,或者说一定对策。

  从进入洗尘楼到此时,轩辕破先是看着天空发呆,然后问了那样的一句话,这名黄山谷弟子哪里知道他是天然憨厚老实,只觉得他是在刻意羞辱自己,情绪本就极为糟糕的他,顿时怒火大作,恨不得一剑便把这个家伙劈倒。

  “听说你已经废了,那你准备好输了吗?”

  黄山谷弟子看着轩辕破冷笑说道。

  说着这样的话,他却没有抢先出剑。

  因为在洗尘楼外,所有考生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名魁梧的妖族少年用打雷般的声音说自己要抢攻,要拉近与对手之间的距离。

  ——他不知道轩辕破是故意这样说迷惑自己,还是真准备如此安排,但出于谨慎稳妥考虑,他当然首先要考虑退守,拉开距离,然后凭借精妙的剑法,再来与这名妖族少年好生缠斗一番。

  这名黄山谷弟子毫不犹豫飘然后退,一掠便是五丈。

  同时他的剑离鞘而出,带着一道清风,缭绕于身前,守势骤成。

  看着这幕画面,轩辕破怔了怔,心想怎么都让唐三十六算到了?

  先前在楼外,唐三十六对他说,对战之始,他的对手一定会退,一定会用守势,所以他什么都不要想,从一开始便往前进,燃烧所有真元也要往前进,不管对方的剑如何舞,真元如何散发,看着如何铜墙铁壁,总之就是要进!

  轩辕破确实也是这样做的。

  当他问对方准备好了没,对方开始后退的那瞬间,他就开始前进。

  当他有些吃惊地想着唐三十六居然能算到一切,开始佩服那个家伙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十余丈。

  唐三十六算的真的很正确,说的话近乎真理:后退,永远没有前进快。

  没有人能想到,像轩辕破这样魁梧的大个子,速度能这么快。

  因为没有人知道,轩辕破从小便在陡峭难行的山崖间穿行,捕猎那些快如闪电的红貂。

  退守?缠斗?得到唐三十六指点的轩辕破,不会给对手这种机会。

  黄山谷弟子退了五丈,他已经进了十余丈,来到黄山谷弟子的身前。

  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手的脸色有些发白,甚至能够看清楚对后眼瞳里自己的倒影。

  那名黄山谷弟子厉啸一声,剑如风起,向着他斩了下去,剑锋之前带出一道清丽的光芒!

  轩辕破记着唐三十六的话,什么都没有想,只想着前进。

  他燃烧着所有真元前进。

  对手的剑织成了一片帘幕。

  他不看也不理,继续前进。

  他的拳头比身体前进的更快。

  嗡的一声。

  拳风带着无数闪烁的星辉,撕乱剑风,拂在黄山谷弟子的脸上。

  他的眼中,映出无数星辉,还有无数震惊与不可思议。

  轩辕破不是摘星学院的新生吗?不是进国教学院没几天吗?不是青云榜的榜尾吗?他的右臂不是残废了吗?

  那他怎么能轰出这样一拳呢?那些星辉,不是坐照上境才能显现出来的迹象吗?

  黄山谷弟子没有办法继续思考。

  因为轩辕破的拳直接轰开了他的剑,落在他的身上。

  轰!

  那名黄山谷弟子像颗石头般,重重地砸向数十丈外的洗尘楼墙壁。

  狂风大作,烟尘乱作。

  黄山谷弟子仿佛陷进了墙壁里,衣衫破裂,浑身是血。

  轩辕破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神情有些惘然,心想他怎么不挡呢?

  洗尘楼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十余名考官赶到场间,用最快的速度开始救治那名黄山谷弟子。

  “你……”

  一名考官走到轩辕破身前,指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轩辕破听出来这名考官便是先前说话的那人,望向正在被抢救的那名黄山谷弟子,有些不安,讷讷问道:“我没做错什么吧?您刚才说打不死人的,如果他……他出什么问题,可和我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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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战

  听着轩辕破的话,考官的脸色瞬间变了,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轩辕破愣了愣,心想难道不用宣布我是胜利者?那么,这场对战到底算不算数呢?他看了眼墙壁下正在被抢救的对手,挠了挠头,有些糊涂地向洗尘楼外走去。

  听着洗尘楼闭门的声音,考官摇头无语,心想才这少年才十三岁,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力气?就算妖族体质特殊,也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看着从石阶上走下来的轩辕破,众人没有觉得太过意外,毕竟他的名字在青云榜上,击败那名藉藉无名的黄山谷弟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考生们没有想到这场对战结束的如此之快,竞比先前四名槐院书生还要快些,还有那道如雷般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是的,洗尘楼的隔音阵法并不能隔绝所有的声音,当音量超过某种程度之后,声音便能传到楼外,先前轩辕破一拳击飞那名黄山谷弟子,恐怖的轰击声直接突破隔音阵法的限制,传进楼外考生们的耳中,引发无数猜想和议论。此时还留在场间的考生,绝大多数是在第一轮对战里的获胜者,稍后第二轮他们便可能遇到轩辕破,望向轩辕破的耳光变得有些警惕。

  “什么情况?”唐三十六看着走回林畔的轩辕破问道。

  轩辕破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先前在洗尘楼里的对战究竟是怎么回事,思考了很长时间后,比划说道:“他没有挡。”

  老实憨厚的他弄不懂为什么唐三十六能够算到对战里的所有细节,以为唐三十六与那名黄山谷弟子相识,提前商量好了让自己获胜,所以此时的情绪并不如何激动高昂,反而有些惘然和不知所措。

  唐三十六哪里想得到他在瞎想些什么,听着他的话便大概猜到了对战时的具体细节,冷笑说道:“哪里是不挡,是来不及挡,战斗首重气势,他本来实力境界就不如你,还妄想退守游斗,输是必然之事,只看快慢罢了。”

  便在这时,洗尘楼前的议论声渐渐变小,因为一名考生走了出来,他排在第六十一位。这名考生来自天道院,庄换羽走到他身边低声说话。这名天道院的考生身后系着一个布袋,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神情淡漠,听着庄换羽说话,视线却一直盯着国教学院的方向。

  庄换羽说完话后,便退了回去。

  那名天道院的考生看着林畔国教学院数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选择了陈长生。是的,他选择了陈长生。洗尘楼前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望向了林畔。这个选择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分析,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苏墨虞和唐三十六分别在青云榜上排第三十三、三十二,落落更是高居第二,无论那名天道院考生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在对战里胜过这三人。陈长生名气虽然大,但相对来说肯定是最弱的一人,那名天道院考生选择他,至少可以保证自己有胜利的可能。

  天道院考生看着陈长生说道:“我就不信你能胜得过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刻意平静,神情刻意淡然,但谁都听出了一股狠劲儿。之所以有狠劲儿,自然是因为信心并不是太足的缘故,只有发狠才能不去想那些事情,比如青藤宴,比如青云榜,比如名满京都四个字。林畔很安静。唐三十六看着陈长生,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他没有像先前对轩辕破那样,不停地交待着对战里需要注意的细节,甚至提前把作战方案都做好,因为就连他也不知道陈长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最终,他只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能行吗?”

  陈长生看着那名天道院考生,与辛教士前些天偷偷送到国教学院的资料作对照,记起这名考生叫做刘重山,今年十七岁,是天道院院长茅秋雨的亲传学生,境界实力不错,至少是坐照中境,而且极有可能带着强大的法器。

  “应该没问题。”他想了想后,对唐三十六说道。

  听到这句话,唐三十六的神情顿时放松起来,不再担心,他知道陈长生是个怎样谨慎冷静的家伙,既然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

  “先生,用千里钮吧。”落落在旁边低声说道。

  她有些担心,即便平时对陈长生再有信心,甚至近乎盲信——这场对战对陈长生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以他文试的成绩,只要他能够胜了这名天道院考生,便极有可能进入大朝试的三甲,拥有入天书陵的资格。

  唐三十六听到了她的话,心想这是什么人啊?

  千里钮可以称得上是传奇级别的法器,哪怕面对着聚星上境的强者,都有可能保命,珍贵程度可想而知,所有修行强者再怎么想要也很难获得,落落居然要陈长生用在一场普通的比试里,这也太浪费了吧?

  陈长生看着落落说道:“没事,我行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向洗尘楼走去,在离宫教士的带领下,与那名天道院考生,一道走进门中。

  看着重新紧闭的门,楼前的考生们沉默不语,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洗尘楼内,圆檐仿佛井口,碧空显得隔外遥远。

  陈长生和那名叫刘重山的天道院学生隔的也很远,分别站在楼间平地的两端,遥遥相望。

  “我承认在学识方面不如你,但战斗终究要靠真正的实力说话,我很想知道,你洗髓成功了吗?”

  刘重山看着他神情漠然说道,似乎没有起伏的声音,实际上隐藏着淡淡的嘲弄。

  就像先前他说话时隐藏极深的发狠一样,这也是他增强信心的方法。

  陈长生没有像轩辕破那样看着碧空走神,也没有望向二楼寻找考官的身影,从走进洗尘楼开始,他便一直静静看着自己的对手,专注而冷静,神识缓缓释放,真元在经脉里流淌,无法贯通但能温暖胸腹。他回答道:“成功了。”今天大朝试,很多人隐约猜到或者是看出他已经洗髓成功,而且洗髓成功只是修行入门,根本无法作秘密武器,所以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刘重山说道:“是吗?我记的很清楚,青藤宴的时候,你还不能修行,即便洗髓成功,也没几天吧?”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是的,时间确实不长。”

  “洗髓成功都没几天,定然连如何坐照自观都不懂,我很想知道,这样的你如何能战胜我,实力不够,名气再大又如何?”

  刘重山看着他微讽说道,右手伸到身后,解下那个布袋,从袋中取出一把伞,在身前撑开。

  那把伞看上去是把普通的油纸伞,被撑开后,伞面却瞬间溢出无数光彩,看着就像是名贵的黄玉,其间隐隐有道极为强大的气息在流转,明显不是普通法器,刘重山因为年龄太小的缘故,境界不足以发挥出这把伞的全部威力,但放到大朝试的环境里,却很少有考生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破掉,这把伞本是他压箱底的手段,只是没有想到首轮对战便遇到了陈长生,为了稳妥起见,他毫不犹豫地施展了出来。

  陈长生看了那把伞一眼,便不再关注,心神尽数收回自己的身体里。

  断续的经脉里流淌着数量不多的真元,强大的神识催动着精神越来越亢奋、又诡异来越冷静,同时,一道难以形容的力量,从他的身体最深处的骨骼腑脏里生出,来到他身体的每个地方,带来一种强大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玄妙,难以言说,并不是因为力量的强大而感觉强大,仿佛就算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那种力量,也会给人带来无比强大的自信,更像是一种本能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那天在地底空间里强行坐照昏死过去,醒来之后,他便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道力量,一道气息,以及一种强大的自信的感觉。

  因为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黑龙前辈,所以直至今日,他都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很匪夷所思的变化,他的速度与力量得到了恐怖的提升,即便是最完美的洗髓,也不过如此罢了。

  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这种变化。

  “来吧。”刘重山看着他神情漠然说道,那把油纸伞在他的身前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他的来便是陈长生的去。

  陈长生想了想应该怎么去,怎么去的更快些,然后他想起那天从楼上跳到雪地上,掠到湖畔。他抬起右脚,踩向地面。只听着一道声音响起,那声音有些难以形容,仿佛是被火炉烧红的铁砧,忽然被淋上了一盆清水。

  嘶嘶啦啦。

  陈长生的脚踩在了地面上。

  坚硬的皮靴,瞬间破裂。

  靴底的黄沙,像是逃命一般向四处飘散,露出下面真实的裸露的石质地面。数道裂痕,以他的右脚为中心,向着洗尘楼四周散去。这一切,都发生在来不及眨眼的短暂时间内。

  负责大朝试对战的,有很多离宫教士,这些教士当中,有人负责流程,有人负责监考,有人负责救治受伤的考生,有人负责杂务,不见得都需要留在楼内,先前便有很多人一直在楼外,但此时此刻,他们全部都在洗尘楼里。

  他们站在二楼,沉默地观看着对战,他们很好奇,被主教大人寄予厚望的那名国教学院的少年,究竟拥有怎样的境界实力,是像传闻里说的那样根本不会修行,还是说像传说中的那些人物一样,会忽然暴发出来难以想象的实力。

  看着陈长生一脚踩向铺满黄沙的地面,看着随后发生的画面,二楼所有的离宫教士都神情骤变,因为这个国教学院少年展现出来的实力,超过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不是说他的真元数量有多么充沛,事实上,他们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陈长生的真元数量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少,但他居然能把教宗大人的小世界的地面踩裂!他究竟是怎么洗髓的?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无比恐怖的力量,从地面传回陈长生的身体,黄沙漫天而起!

  他的身影破沙而出,深色的国教学院院服,拖出一道清晰的残影,仿佛就是一条黑龙!

  离宫教士们再也压抑不住的惊呼在二楼接连响起!

  然后很快便被一道更加尖锐、甚至可以说凄厉的啸声压住!

  那是因为陈长生的速度太快,身体与空气高速磨擦,仿佛要把空间都撕开,发出的声音似极了龙啸!

  转瞬间,他便来到了刘重山的身前。

  刘重山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思考都来不及思考,因为心神震撼而要张嘴的动作都只做了一半。

  陈长生的拳头便落在了那把伞上。

  那把伞骤然间发出无数光线,生出一道强大的气息。

  然而下一刻,伞面的光线骤然敛没,重新变得黯淡无光。

  因为那道强大的气息,被一道更强大、更纯粹的力量生生压了下去!

  那道强大的力量,来自陈长生的拳头。

  哗啦一声,那把伞随拳风而飘走。

  拳头继续前进,准确地落在刘重山的胸口。

  轰的一声,刘重山的身体像颗石头般弹起,急掠数十丈,重重地砸在洗尘楼坚固的石墙上!

  那面石墙上还留着些极细微的裂痕。

  先前轩辕破把那名黄山谷弟子一拳击飞,那人便砸在此处。

  此时,刘重山再次砸在同样的位置。

  同样,只是一拳。

  刘重山喷血昏死过去。

  开战之始,他对陈长生轻蔑说了两个字:来吧。

  于是陈长生来了。

  然后他倒下了。

  从开始到结束,他只说了那两个字。

  他连一招都来不及发。

  洗尘楼,一片死寂。

  陈长生收拳,站直身体,然后望向二楼。

  那些被震撼的有些失神的教士们,接触到他的耳光,才醒过神来,赶紧下楼救人。

  那名负责对战环节的离宫教士,走到陈长生身前,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陈长生神情平静向他揖手行礼,然后转身向楼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那名离宫教士情绪难宁,心想国教学院的学生们……怎么都这么简单粗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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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上辈子做过些什么?

  一拳,又是一拳,又只是一拳。没有什么招式,不理什么法器,也看不到真元的体现,只有力量以及度,这是什么路数?

  要知道以前的国教学院可不是这样的。当年的国教学院,无论师生皆道法精深高妙,行事有出尘之意、道家风范。

  今年国教学院重新招生,对国教很多老人来说,意味着很多事情,他们本以为十余年时间,只是漫长岁月里的一粒微尘,很多事情都没有改变,只要国教学院复兴,便能重新看到当年的盛景,谁曾想,现在的国教学院已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国教学院,虽然轩辕破和陈长生连续获胜,国教学院曾经的风范却早已不再,一念及此,那名离宫教士和洗尘楼很多考官的心情难免都有些复杂

  昭文殿的半空里,悬浮着一面光镜,镜面的右下角绘着数枝青叶,镜上显现的正是洗尘楼里的画面,殿内的人们看着走出楼去的陈长生的背影,看着那扇缓缓关闭的门,不由生出相同的感受。

  陈留王和莫雨,主教大人梅里砂,京都青藤诸院的院长主教,代表军方前来的薛醒川以及徐世绩,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周通大人,还有几位南方宗派的代表,此时的昭文殿里有很多大人物,此时他们正看着天道院院长茅秋雨,他的学生刚刚惨败在陈长生的手下,有些人还认得把那油纸伞正是茅秋雨青年时期行走大6的随身法器,心想他此时的心情一定非常糟糕才是。然而与人们想象的不同,茅秋雨的脸上没有什么怒容,神情平静如常。

  人们没有在茅秋雨的脸上看到什么,下意识里转头望向主教大人,却现这位老大人依然闭着眼睛,仿佛沉睡,这自然是对陈长生和国教学院极有信心的表现,先前有人以为这种信心会是笑话,然而谁能想到,陈长生居然在第一场对战里获得如此于净利落的胜利,不免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笑话。

  无论洗尘楼里的考官还是昭文殿里通过光镜看着对战的大人物们,都被陈长生的表现震住了,人们很不理解,明明这名国教学院的少年才洗髓成功不久,真元数量很是一般,为什么却能拥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他的力量与真元数量没有任何关系,应该是洗髓相当完美,或者是这些天有何奇遇,那是纯粹的、绝对的力量。”

  做为大6排名第二的神将,薛醒川身经百战,对于力量的了解格外精深,看着众人不解的神情,淡然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了主教大人一眼。完美程度的洗髓非常罕见,奇遇这种事情如果很多如何能够称奇,在他想来,陈长生无论是通过哪种方式获得如此纯粹绝对的力量,必然都是主教大人赐予的造化。

  但陈长生能够接受并且很好地消化,亦是非常不容易。薛醒川望向左手边神情漠然、沉默不语的徐世绩,心想这样一个女婿,虽然及不上秋山君,但也算不错了。作为圣后娘娘在军方最信任的两名神将,他心想,稍后待方便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劝劝徐世绩?

  陈长生出人意料的力量展现,让昭文殿变得安静起来,薛醒川说话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再说话,直到莫雨冷漠的声音打破了场间的沉默。

  “只凭力量终究没有办法走太远。”

  昭文殿里再次沉默,众人知道她这句话没有错——没有境界的支撑、没有足够数量的真元,再强大的力量也只能在低级别的战斗里挥威力,一旦遇到更高的境界,便会被直接碾压,陈长生如果没有别的手段,那么在对战里肯定没有办法走到最后,甚至极有可能下一轮便会失败。

  那声凄厉的啸声传出了洗尘楼。

  考生们神情骤变,不知道楼内生了什么事情,苟寒食和天海胜雪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很明显,这两名已经通幽的青年强者,感知到的更加清晰。

  没有过多长时间,洗尘楼的门便再次打开,陈长生走了出来,只见他的右脚光着,靴子不知道去了何处,看着有些狼狈,但除此之外,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激烈战斗的痕迹,就像刚才只是进楼去逛了一圈。

  洗尘楼外一片安静,没有一名考生说话,情绪复杂,视线随着他而移动,看着他从石阶上走下来,一直走到林畔。

  “可以啊你”唐三十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

  轩辕破看着他没有说话,目光里满是佩服。

  苏墨虞心想,虽然那名天道院的学生境界普通,实国不算强,如果对战的是自己,应该也能很轻松地获胜,但很难做到像陈长生这般快,看来大朝试前有些同窗私下的猜测是对的,他果然一直隐藏着实力。

  落落开心笑着,咯咯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

  小姑娘想替陈长生擦擦汗,却现他根本没有流汗,于是更加得意骄傲,心想先生果然不是普通人,就像自己数月前想的那样。

  她很想知道陈长生是怎么击败自己的对手的,所以问了出来,陈长生简单地把先前的情形讲了一遍,没有解释太多。

  轩辕破把那两块极品晶石递到陈长生身前,陈长生摇头表示不用,先前这场对试他根本没有消耗什么真元,哪里需要补充。

  考生们的视线依然停留在陈长生的身上。不久前,陈长生还是一个洗髓都无法成功的修行初学者,今天却如此轻松地战胜了天道院院长的亲传弟子。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表现的更加吃惊些才对,只不过从青藤宴到青云榜换榜,再到主教大人替陈长生做出那份宣告,陈长生已经被推到某个很高的位置上。人们虽然没有证据,却总觉得他肯定有什么隐藏实力,有了某种心理准备或者说预期,所以此时他们确实很吃惊,但不至于太过失态。

  人们现在更关心他真实的实力境界层次,以及他究竟用什么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战胜了那名天道院的学生,要知道像苟寒食这样有眼光的年轻修行者,早就已经看出来,那把伞是很强大的法器。

  说到这里,陈长生很感谢今天的对战轮是闭门试,败者会被直接送出学宫,无法向自己的同窗报知对战的细节,胜利者所用的手段始终无人知晓,这对他保守自己的秘密与手段有极大的好处。

  大朝试继续进行,第六十二号考生很无奈地选择了苏墨虞,接下来那名考生选择了唐三十六,这两场对战进行的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生,苏墨虞和唐三十六便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楼外的考生们只隐隐听到第二名落败的考生愤怒地喊了几声不公平。明明在武试里表现不错,排进了前半段,却遇到像苏墨虞、唐三十六这样的少年天才,确实难言公平,只能说这两名考生的运气差到了某种程度。

  轮对战终于来到了最后的时刻,最后那名考生看着主持考试的离宫教士,说道:“殿下的名次不计入成绩中,这怎么算?”

  这名考生神情沮丧,看着便令人心生同情。

  离宫教士面无表情说道:“那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那名考生无奈,转身望向落落,行礼说道:“请殿下赐教。”

  人群里响起数道掌声,在这种时候,面对落落殿下这样的对手,这名考生没有直接放弃,没有认输,确实值得喝彩。

  遗憾的是,无论是值得同情还是值得喝彩,都没有办法影响胜负。

  洗尘楼内响起一道巨大的轰鸣声,仿佛一座山峰倒塌。

  下一刻,落落从洗尘楼里走了出来,走到陈长生身前,小脸上满是高兴的神情,说道:“先生,我也只用了一拳。”

  她不是在得意——青云榜第二,在年轻一代的修行者里,已经处于巅峰的位置,击败一名普通考生,确实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地方。她如此高兴,是因为自己用了陈长生一样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战斗。

  轩辕破、陈长生和落落,分别只出了一拳,便结束了各自的对战,洗尘楼外的考生们听到了三个声音:雷声、龙啸、大山倒。

  唐三十六没有用拳头,他直接用了汶水三式里威力最大的那一式,当时听尘楼外的考生听到里面传来的剑声,以为江水漫堤了。

  “至于吗?”关飞白看着林畔那三名少年和那名少女,挑眉说道。

  他和离山剑宗其余三位师兄弟,先前如果需要落场比试,自然能像国教学院数人一样、甚至更快地结束战斗,弄出更大的动静,只是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场普通对战,需要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来吗?

  无论观感如何,想法如何,总之国教学院四人全部通过了大朝试对战轮,至此进入对战次轮的六十四名考生全部选了出来。

  有的考生对自己的文试成绩很有自信,综合考量,应该能够进入前四十三名,大朝试三甲的目标完成,自然放松下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有的考生自忖文试成绩一般,愈沉默紧张,甚至有些焦虑,他们如果想要进入大朝试三甲,需要在对战里取得更好的成绩,至少还要再胜一轮才有希望,然而对战就像修行一样,越往后对手越强,想要前进一步越是困难。

  轮对战结束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考生们在洗尘楼外席地而坐,吃起随着带的于粮,有的考生则是抓紧时间静思冥想恢复真元。

  李女史带着数名婢女来到洗尘楼前,铺好餐布,摆上各式美食,她们本就随落落居住在学宫里,或者因为如此,没有教士阻止她们。

  这是大朝试还是野炊?看着林畔那些画面,考生们觉得嘴里的于粮味道越来越淡,生出很多羡慕,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落落殿下半跪在陈长生身边,拿着乌木箸喂他吃烤肉时,这种羡慕很自然地升华成了嫉妒。

  关飞白看着那边,感慨万分说道:“陈长生这个家伙上辈子肯定拯救了整个人类世界。”

  苟寒食笑着说道:“那他应该最先拯救了白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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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抽签

  陈长生没有注意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落落来离宫后,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但一朝回到过去的那些辰光,他很快便适应而且很xi惯,而且他正在思考某些事情,有些走神。

  文试的成绩他有自信至少排进前三,问题在于苟寒食应该也能进前三,就连天海胜雪的文试成绩也不会太差,如此算来,他要拿大朝试的首榜首名,便至少要在对战里进入最后一轮,那么还需要连续胜五轮。当然,如果苟寒食和天海胜雪以及文试最后交卷的那四名槐院书生,很快便被淘汰,那么他面临的压力很小很多,问题在于,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庄飞白、梁半湖、七间也是潜在的强敌,还有今天显得特别沉默的庄换羽,最令陈长生感到不安或者说警惕的,还是那名离群而立的单衣少年。

  这名狼族少年没有文试成绩,那么无论对战成绩如何,都不可能拿到首榜首名,不会与他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可万一他在前面数轮的对战里遇到这名少年那该怎么办?没有人想提前遇到这名少年,相信苟寒食和天海胜雪也是这样想的。

  短暂的休息很快便结束了,李女史带着婢女收拾食盒,离开了场间,大朝试对战第二轮即将开始,洗尘楼外渐渐变得安静下来,与首轮对战之前的气氛相比,更加紧张压抑,因为前十五名考生也将加入到对战的行列里来。

  武试里最先通过曲江的十五名考生都很强,有离山剑宗四人,摘星学院有两人,圣女峰一位师姐,天海胜雪神情冷漠地站在最前方,庄换羽平静地与一位同窗站在一处,那名叫折袖的狼族少年依然孤单地站在外围,只有一人谁都不认识。

  大朝试对战第二轮与首轮相比,基本规则相同,只有两点比较大的差别,首先便是对战双方不再由序号靠前者指定,也与考官无关,而是采用抽签的方法,而且随后的数轮对战,每轮都会再重新进行一次抽签,考生会遇到怎样的对手,完全交给命运安排。

  其次,从第二轮开始,对战的败方不会再被直接送出学宫,而是会留在场间,因为已经到了前六十四位,为了确定最后大朝试的名次与三甲人选,考官评分无法保证绝对的公平,败者极有可能需要进行加赛。

  对战开始前,首先要进行抽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抽签甚至比对战本身更加重要。如果能够抽到一个相对较弱的对手,等于说提前通过一轮,可如果运气不好抽到了苟寒食这样的对手,又该怎么办?

  数十双目光,随着主持抽签仪式的那位离宫教士的手离开签箱,落在那张写着考生姓名的纸条上。

  “国教学院,轩辕破。”那位离宫教士接着抽出第二张纸条,看了一眼后说道:“对阵离山剑宗,苟寒食。”

  洗尘楼前一片安静或者说死寂,过了很长时间,考生们才反应过来,发出无数声惊呼。

  在所有人看来,既然秋山君出乎意料地没来参加大朝试,那么今年大朝试的最强者毫无疑问便是苟寒食,很自然地以为他的名字会很晚才会出现,谁能想到,第一轮抽签,考官便抽出了写着苟寒食名字的纸条。

  那些惊呼里的情绪很复杂,除了震惊之外,还有很多喜悦,少数惊呼声里,能够听到幸灾乐祸的情绪。

  就像没有人想对上那名狼族少年,更没有人想对上苟寒食。

  现在人们不需要担心了,因为对上苟寒食的是轩辕破,国教学院的轩辕破。

  林畔很安静,陈长生和唐三十六看着轩辕破,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询问的意思。

  这种时候,同情没有任何意义。

  轩辕破神情茫然问道:“怎么办?”

  唐三十六说道:“你没看见我们都在等着你做决定?”

  轩辕破望向落落,说道:“先生,我听您的。”

  落落望向陈长生,说道:“先生,您怎么看?”

  陈长生望向唐三十六,说道:“要不你拿个主意?”

  唐三十六想都没想,直接举起手,对着负责抽签的那名离宫教士喊道:“我们弃权!”

  场间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国教学院方面竟在签表刚出的时候,就直接选择了弃权,这未免也太干脆利落,或者说厚颜无耻了些吧?人群里传出嘲笑的声音,轩辕破低着头,模样有些沮丧。

  陈长生安慰说道:“保留些实力,稍后加赛里也能占些便宜。”

  唐三十六负责对外,看着那些嘲笑不止的考生,说道:“弃权就是投降?真有本事,我们把这个签让给你们,你们去和苟寒食去打?”

  让签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发生,但他的话提醒了在场的很多考生,如果目标是进入大朝试三甲,那么在第二轮里遇到像苟寒食这样无法战胜的强者,弃权或者才是最好的选择,想着稍后可能自己也会弃权,考生们自然安静了下来。

  抽签继续进行,平静的场面,在离宫教士抽出唐三十六和梁半湖这两个名字后,再次被打破。

  考生们望向林畔,没有人嘲笑国教学院,而是开始同情国教学院。

  唐三十六神情平静如常,情绪却极为糟糕,用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妈的这叫什么运气?”

  轩辕破遇上苟寒食,那是运气差到了极点,他对上梁半湖,运气也好不到哪里去。抽签才刚刚进行不久,国教学院的两个人,便对上了公认最强的神国七律里的两个人,无论怎么看,国教学院今天明显是在走背字。

  国教学院的坏运气没有就此结束。

  写着陈长生名字的纸条,被离宫教士抽了出来,紧接着,教士抽出了他的对手。

  槐院霍光。

  场间一片哗然,此时哪怕是对国教学院观感再差的考生,也没有心情去幸灾乐祸。

  最震撼的事情,发生在最后。

  落落的对手是……天海胜雪。

  洗尘楼前一片安静,教士抽取签纸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

  人们看着林畔国教学院数人,震惊无语。

  国教学院数人,自己也很震惊无语。

  至此时,人们可以确信,这样的抽签结果绝对与运气无关,而是对国教学院刻意打垩压,因为这种概率太小了。

  轩辕破遇着苟寒食,只能弃权认输,唐三十六盛名在外,号称少年天才,但实力境界与梁半湖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应该也没有什么胜利的可能,至于第三场……那名叫霍光的槐院书生虽然没有入青云榜,但按照他在武试里表现出来的水准,应该是槐院四生里第二强,比两名已经进入青云榜的同窗更强,只在青云第九的钟会之下,陈长生就算再有奇遇,也不可能战胜对方。

  最明显的证据是落落的抽签结果,青云榜第二的她,在今年的大朝试里唯一忌惮的便是已经通幽的苟寒食与天海胜雪,她偏偏就抽中了天海胜雪,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场所有考生里,只有天海胜雪的家世背景与她差相仿佛,至少可以在对战里相对自如地发挥自己的实力。

  ……

  ……

  与洗尘楼前相同,昭文殿里也是鸦雀无声。

  主教大人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浑浊的目光,落在光镜上显现的签表上,渐渐变得寒冷起来。

  莫雨眼帘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留王微微挑眉,面有怒意。

  薛醒川有些意外,转身看了徐世绩一眼。

  徐世绩面无表情,保持着沉默。

  殿内其余的大人物,也都保持着沉默。

  昭文殿内的大人物们,没有愚笨之辈,哪里会看不出来,这次抽签是人为的结果?很明显,教枢处对国教学院的偏爱,最终引发了国教新派的不满,在隐忍多时后,终于在大朝试最后的对战环节,开始进行反击,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有没有得到圣后娘娘或教宗大人的亲自授意。

  “用南人来打国教学院,这模样真不好看啊。”

  天道院院长茅秋雨叹道,起身向昭文殿外走去。

  听着这句话,殿内有些人,比如离宫附院的院长还有两位国教主教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茅秋雨身份超然,他说便说了,走便走了,却也无法改变抽签的结果。

  大朝试必须继续,抽签也在继续,最受关注的自然是与国教学院有关的那四场,关飞白、庄换羽等名声在外的青年高手,抽到的对手相对偏弱,只有苏墨虞的运气,竟似比陈长生等人还要更加糟糕,因为他的对手是……那名叫折袖的少年。

  听着那名离宫教士的唱名声,在场的考生才第一次知道那名狼族少年的全名。

  那名少年叫斡夫折袖。

  斡夫这种姓氏极为少见,一听便不是中原人,应该是塞外的小部落。

  唐三十六拍了拍苏墨虞的肩,说道:“认输吧,谁让你刚才和我们站在一起,坏运气这种事情,是会传染的。”

  真的是运气吗?当然不是,洗尘楼前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然而就像首轮一样,找不到被操作的证据,你便没有办法反对。

  你只能认输,或者尝试获得一场不可思议的胜利。

  唐三十六建议苏墨虞选择前者,自己却准备选择后者。

  落落和陈长生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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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论剑

  不管唐三十六怎么说,苏墨虞自然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作为离宫附院学生的代表,他不可能直接认输,而且他执拗而木讷的性情决定了,哪怕对手是那位神秘而强大的狼族少年,他也不会失去信心。

  他对着主持对战的考官行礼,然后走到了洗尘楼外的石阶上。

  人群渐分,折袖走了过来,他的脚步没有停顿,直接走进了洗尘楼。

  考生们看着这名少年略显瘦削的背影,神情各异,从清晨到现在,除了对考官说过一句话,再没有人听过此人的声音。人们很好奇,这名以神秘冷血著称的狼族少年实力究竟到了哪一步,是个什么样的人。至于这场对战的结果,反而没有太多人关心,因为在很多人看来,这场对战结局已经注定,青云榜三十三的苏墨虞当然并不弱小,然而他的对手实在是太强了。

  陈长生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落落,想着先前进入学宫时,狼族少年回头那一瞬间给自己带来的精神冲击,心想落落稍后败给天海胜雪,或者还是件好事,至少不需要对上这名少年,不会有什么危险。

  洗尘楼的木门缓缓关闭。

  没有过多长时间,然后再次升启。

  考生们有些愕然,虽然知道这场对战应该不会有任何意外,只是结束的如此之快,依然令人震撼。

  先走出洗尘楼的,应该便是胜利者,是狼族少年折袖。

  他站在石阶上,看着林畔国教学院的方向。

  大朝试的过程里,这名少年始终站在人群之外,或者走在最前,留给人们的基本上都是背影,此时此刻,竟是很多人第一次看到他的正面。

  他穿着件单薄的布衣,腰间系着根布带,双脚赤裸,裤脚在踝上三寸,简练到了极致。

  他的身上没有武器,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极其危险,就像是一把升了锋的刀,不,他就是刀的锋芒,是的,他的危险不在于实质的形状,而在于那种感觉,仿佛看他的时间稍久些,眼睛都会觉得刺痛。

  很多考生下意识里收回视线,或者望向别处。

  过了片刻后,洗尘楼的木门缓缓关闭,苏墨虞没有出来。

  考生们有些意外,有人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败者可以留下来?”

  那名离宫教士看了一眼折袖,微微皱眉,然后对考生们说道:¨苏墨虞伤的太重,送出学宫救治去了。”

  听着这话,洗尘楼外陷入一片死寂,考生们难以抑制复杂的情绪,再次把目光望向那名狼族少年。

  考生们的目光里有震撼,更多的是畏惧。

  苏墨虞是离宫附院最优秀的学生,是青云榜排名三十三位的天才少年,就算不是此人的对手,然则先前这场对战的时间如此之短,而且想必有很多考官在旁盯着,结果此人便让苏墨虞受了如此重的伤,这说明他强到什么样的程度?

  昭文殿内,离宫附院院长盯着光镜上的画面,脸色阴沉到极点。

  此时洗尘楼里的对战早已经结束,光镜上只有一片黄沙,那是地面,在下缘有几片青叶图案,还有几处血渍。

  苏墨虞受了极重的伤,在离宫里生命应该无虞,然而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将来的修行。

  他是离宫附院院长,有足够多的理由愤怒,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愤怒。

  折袖与苏墨虞的对战,升始的太快,结束的更快,不要说在二楼控制局面的那些离宫教士,就算他本人亲自在场,也没有办法阻止先前那幕惨烈的画面发生,除非他事先便到场间。

  国教学院的四名考生在抽签里遇着的都是最强大的对手,那是人为的结果,他很清楚其中缘由,而苏墨虞作为离宫附院寄予厚望的学生,对战第二轮便遇到了折袖这样的怪物,只能说签运太差。

  苏墨虞重伤退赛,即便他文试成绩再出色,最多也只能进入三甲,想要更进一步,再无可能。

  大朝试至此,离宫附院的学生已经全部被淘汰,不要说和离山剑宗、槐院相比,摘星学院现在都还剩了四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离宫附院院长脸色铁青站起身来,拂袖离升昭文殿,再无兴趣关注大朝试随后的进程。

  天道院院长茅秋雨,因为对某些大人物暗中影响抽签,把国教学院逼进绝境不满,已然离升。

  此时昭文殿里,青藤六院便只剩下三家的院长。

  大朝试对战第二轮继续进行,拳风剑雨不停,真元激荡不安,不过那些都是洗尘楼内发生的事情,很少会有动静传到楼外。接下来的数场对战,庄换羽很轻松地战胜了自己的对手,离山剑宗的七间和关飞白,也没用多长时间便进入到对战的第三轮,接下来出场的是那名槐院少年书生。

  今年参加大朝试的槐院四人里年龄最小的,也是实力最强的钟会。

  站在洗尘楼前的石阶上,看着场间的画面,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以往在槐院里自然是焦点人物,即便大朝试里强者云集,按道理来说,轮到他出战,也应该吸引很多考生的目光,然而现在却没有人看他,这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

  考生们不是不重视他,青云榜第九的少年强者,有足够资格令人重视,只不过钟会的对手没有什么名气,恰好下一场对战又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所以此时人们的视线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两个地方。

  国教学院数人所在的林畔,以及离山四子所在的溪边。

  下一场对战便要轮到唐三十六登场,陈长生这时候蹲在地上,不停地与他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落落蹲在一旁,用手撑着下颌认真地听着,轩辕破站在上方,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挡住人群投来的视线。

  陈长生正在讲解离山剑法总诀里的一些精要之处,这与临阵磨枪没有什么关系,而是针对性极强的指点,因为他是在拿离山剑法总诀里的精要与梁半湖的几个著名战例做比较讲解,树枝在地面上画出来的那些线条,都是剑势。

  梁半湖便是唐三十六马上要面对的对手。

  ¨你的真元数量和精纯程度肯定不如对方。”

  陈长生放下树枝,看着唐三十六脸上不以为意的神情,认真说道:¨就算来京都后你不像在汶水时那样懒,但离山弟子练剑有多苦你是知道的,所以这方面不用争论,你就是不如对方。”

  唐三十六摊升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陈长生向溪边望了一眼,继续说道:¨你和他的境界差不多,只要没通过那道门槛,坐照上境之间的差别对于战斗来说,影响不会太大,所以如果你想战胜他,便只能在招式上下功夫,做文章。”

  唐三十六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问道:¨如何落笔?”

  陈长生说道:¨抢攻。”

  唐三十六微微挑眉,说道:¨那不是和首轮你与轩辕破的做法一样?”

  陈长生说道:¨不一样,因为所有抢攻都是佯攻,你至少要准备二十记剑招以为连贯手段,不给梁半湖任何思考的机会,争取让他的判断出现错误,然后当剑势将成之时,他一定以为你会用汶水三式,这时候便是我们的机会。”

  说到此处,他重新拿起树枝,在林畔的地面上写了几个字。

  ¨唐棠与师弟你的修为境界差不多,在国教学院跟着陈长生一道学习了这么长时间,想来在剑法精妙程度上也有所提升,不会比你我弱,但他的真元数量和精纯程度肯定不如你,意志也不如你。”

  苟寒食伸手在溪里捧了些清水,洗了把脸,向林畔国教学院数人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唐棠最出色的地方其实是性情,他喜欢不走寻常路,而且发起狠来确实有些意思,如果我是陈长生,肯定会把唯一的胜机放在招式上。”

  七间在一旁听着,有些不解问道:¨师兄,既然剑法差不多,如何凭招式获胜?”

  ¨剑招的顺序,时机,选择,以及以剑招成势。”苟寒食对他耐心讲解道。

  听着这句话,关飞白想起青藤宴上自己与落落殿下那次试剑,默默点头。

  梁半湖望向林畔,带着些许稚嫩的脸上满是自信平静,说道:¨陈长生这时候肯定在给他出主意。”

  ¨不错。”

  苟寒食看着他说道:¨陈长生一定会想办法让唐棠凭剑招凝势,最后再用出奇不意的方法,强行寻找胜机,先前说过,唐棠最了不起的地方便是那股疯狂的狠劲,所以我想,他凝势之后的那记剑招应该不会是汶水三式,因为那三招虽然强大,但不够狠。”

  梁半湖若有所思,升始回忆在离山剑堂里看过的那些剑卷。

  关飞白想了想,发现如果真如师兄猜想的这般,还真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应对,如果换作自己登场与唐棠战,大概只能凭借真元硬打。

  ¨硬打吧。”苟寒食看着梁半湖说道。

  梁半湖有些不解,关飞白更是吃惊,心想难道这不是最笨的法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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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万万没想到

  关飞白万万没想到师兄居然会建议硬打,这种自己都能想出来的对战策略好在何处?

  苟寒食没有理他,看着梁半湖说道:“不要管他用的是真招还是假招,为我们不需要见招破招,你和他直接换招。”

  关飞白精于剑道,很明确所谓以招换招,最终便是以伤换伤,心想梁师弟明明比唐三十六那个家伙强,何至于要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法?

  苟寒食看梁半湖低头不语,知道师弟们都有些不解,平静解释道:“唐棠不如你,所以陈长生要帮助他以奇制胜,而你比唐棠强,就不能走奇诡之道,就是应该用最简单甚至最愚笨的方法,去获得一场最寻常的胜利。”

  他站起身来,接过七间递过来的手帕把脸擦干净,望向林畔剑眉将飞的唐三十六,说道:“为什么要硬打?因为这个家伙发起狠来真的有些过分,以招换招肯定会付出受伤的代价,但这应该是战胜他代价最小的一种方法。”

  梁半湖想了想,说道:“师兄,我明白了。”

  洗尘楼的门缓缓开启,槐院少年书生钟会轻而易举地战胜了自己的对手,走了出来。令他有些不愉快的是,楼外考生们的视线依然没有转向自己,还是看着那两个地方,甚至比先前更热切,因为梁半湖和唐三十六都已经站起身来。

  没有过多程序,梁半湖和唐三十六向那位离宫教士行礼后,便一前一后走进洗尘楼里。

  看着紧闭的木门,考生们的神情非常专注,场间一片寂静。

  大朝试对战第二轮至此已经举起了十余场,除了狼族少年折袖与苏墨虞那场,便是这场对战双方的实力最强,这场甚至比折袖苏墨虞那场更加受人关注,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参加这场对战的除了梁半湖和唐三十六,还有另外两个人。

  那两个人不会登场,发挥的作用却不弱于亲自下场,就像青藤宴最后那夜一样。

  世间有些人,可以通过学识以及思考能力,通过指导直接改变一场战斗的结局,这种人在与魔族对抗的前线就是军师,在绝大多数学院宗派里是那些德高望重的教授或是长老,只有离山剑宗和国教学院这两个地方,扮演这种角色的是两名学生。

  今日大朝试,各宗派山门的师长都不能进行考场,很多人非常羡慕离山剑宗和国教学院的考生。正是因为他们有苟寒食和陈长生可以做现场指导,这两个人都有能力,现场解决很多问题,改变很多事情。

  ……

  ……

  时间缓慢地流逝,洗尘楼内依然一片安静。

  陈长生神情不变,双手却握的越来越紧,感觉越来越不好,因为太安静了。

  忽然间,碧蓝的天空里出现一道红火的颜色,这抹颜色来自于洗尘楼内剑光的投影,看着非常温暖,温暖的背后却又隐藏着炽烈的凶险。

  红霞满天,美不胜收。

  汶水三式,晚云收!

  楼外响起一片惊呼,唐三十六的剑势,竟然突破了学宫的禁制,出现在洗尘楼的上空,落入所有人的眼帘!

  苟寒食抬头看着那片晚霞,沉默不语,发现唐三十六在国教学院这些天的进步,竟比所有人想象的更要大。

  陈长生的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因为按照事前的规划,今日不应该有红霞满天。

  或者,是唐三十六发狠了,但这说明什么?此时依然沉默无声的梁半湖,竟能逼着他提前发狠,意味着梁半湖犹有余力,而且不知如何,竟是让唐三十六没有能够把前面的十余记剑招连贯成剑势!

  楼外再次响起一片惊呼与赞叹之声。

  满天的红霞骤然变得明亮无比,小溪被照亮,水畔仿佛生出无数株红枫。

  夕阳挂!紧接着,一川枫!

  唐三十六的剑意,竟然播洒的如此之远,能够影响到楼外的环境,作为尚未通幽的少年郎,已经足够他骄傲。

  然而,陈长生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因为直至此时,他还没有看到梁半湖的剑,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看到。

  忽然间,晚霞骤敛,红枫虚化,一道极淡极柔,平和至极的剑意,在洗尘楼上空拂过。

  剑意如水,就像清水,无数顷清澈的湖水,把天空洗了一遍。

  无论晚霞还是落日或是红枫,尽数被洗的干干净净,提醒人们,先前那些颜色都不是真实的,是被人执剑为笔画上去,既然是画的,便用了颜料,只要是颜料,便能被水洗去,只要那些水足够多,足够清。

  半湖清水,可以濯足,更可以濯缨,还能把这片天洗的干干净净,露出原本碧蓝的颜色。

  洗尘楼外,无数考生仰首望天,没有惊呼,沉默不语。

  无论晚霞还是洗天的湖水,都是楼内那两名少年的剑意在小世界里的反射。

  真的好强。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回复平静,望向远处溪边的苟寒食,点头致意。

  苟寒食点头回礼。

  洗尘楼的大门开启,梁半湖走了出来,在他身后一步,唐三十六也随之走了出来。

  大概便是这一步的差距。

  二人的身上都带着伤,衣衫上剑痕清晰。

  考官赞赏看了两人一眼,说道:“离山剑宗,梁半湖胜。”

  梁半湖与唐三十六对揖行礼,然后走下石阶,向林畔和溪边各自走去。

  ……

  ……

  唐三十六很疲惫,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不想说话。

  他走回林畔,坐到地面上,靠着一株白扬树,闭上了眼睛。

  陈长生给他喂药的时候,他也只是张了张嘴,依然不肯睁开眼睛。

  轩辕破走到他身边,蹲下看着他,满是淡青胡茬却又很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说道:“你说说话啊。”

  唐三十六闭着眼睛,不肯理他。

  轩辕破有些着急,望向陈长生说道:“他没事儿吧?”

  陈长生说道:“可能被梁半湖伤的有些重,需要休息,我们不要打扰他了。”

  世间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尤其是对于少年阶段的男人们来说,当很多人想关心你的时候,你会很抗拒这种关心,不想理会对方,而当那些关心你的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你便会开始提前感到孤单,有些不安。

  唐三十六睁开眼睛,看着陈长生恼火说道:“什么叫伤的有些重?我哪儿伤了我?”

  落落指着他院服上那些被剑撕开的裂口,又指了指他脸上那道浅浅的血线。

  “这就叫重吗?你没看梁半湖那家伙,腿都险些被我砍断了!”

  唐三十六羞恼说道:“我就是有些困!我就是想靠着树躺会儿!你们别来烦我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闭上眼睛。

  陈长生知道这个家伙向来心高气傲,结果大朝试对战第二轮就输了,肯定非常不好受。

  但他不能看着这个家伙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他一直认为这样是在浪费生命,没有任何意义。

  所有负面情绪,都应该被瞬间击败或者说抛弃。

  “你差钱吗?”他看着唐三十六问道。

  唐三十六闭着眼睛,冷笑应道:“你见过比我更有钱的人?”

  陈长生又问道:“文试成绩应该还行吧?综合起来能进三甲吗?”

  唐三十六睁眼看着他,问道:“进三甲问题应该不大,问题是你问这个干嘛?”

  陈长生看着他认真说道:“能进三甲,就能观天书,而且你又不差钱,青矅十三司和圣女峰的那些师妹们都喜欢你,那你还想要什么呢?”

  唐三十六觉得这个问题似乎隐有所指,认真地思考了很长时间,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试探问道:“首榜首名?”

  陈长生没好气说道:“那是我的。”

  唐三十六笑骂道:“你可真不要脸。”

  这时候他才确信,陈长生不是准备给自己上人生这堂大课,只是想开解一下自己,而且确实有效,至少他不想闭着眼睛装睡了。

  “讲讲。”落落在旁边说道。

  唐三十六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我万万没想到,梁半湖居然会打的这么蠢。”

  落落和轩辕破没有听明白,陈长生却明白了。

  梁半湖的实力本就在唐三十六之上,唐三十六和陈长生只能走出奇制胜的路数,试图用对方万万想不到的方法,给大朝试一个惊喜。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梁半湖竟是用了最简单的一种方法来应对,想不到?不,他根本什么都不想。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看蠢笨的打法。”

  唐三十六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你替我想的那些剑招,他根本没想着破,一个劲儿的对攻,傻不拉叽的,毫无美感……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很有用,前面的十几招用倒是用的,但完全连贯不起来,断断续续,弄的我非常不舒服,最后根本没机会用你想的那三记怪招,我只能用汶水三式搏一把。”

  “他撑住了,所以我输了。”

  陈长生能够想到,参加大朝试的所有人都能想到,梁半湖的对战策略里肯定有苟寒食的很多智慧。

  如果说青藤宴上,陈长生与苟寒食可以算是平分秋色,那么在今天唐三十六与梁半湖的对战中,他败的很彻底。

  他对唐三十六说道:“抱歉。”

  唐三十六沉默了会儿,说道:“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道歉,如果我比梁半湖强,那么就该苟寒食头疼,你可以更从容地去破他,终究还是因为我实力不济的缘故,说起来,我让你头疼,我才应该是道歉的那个人。”

  轩辕破在一旁诚实说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那就说些你能懂的。”

  唐三十六笑了笑,然后看着陈长生平静说道:“输了两场了,不能再输了。”

  他们对话的时候,对战还在继续进行,又结束了两场。

  马上就要轮到陈长生登场比试。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这场我能赢。”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向洗尘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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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八章 崖畔

  大朝试对战第二轮已经进入到后半段,在最引人注目的离山剑宗与国教学院的两场对决中,国教学院一场弃权,一场败,离山剑宗可以说把在青藤宴上丢的颜面尽数找了回来,国教学院则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虽然说对战不是团队战,大朝试最终只会按照个人成绩排名,但年轻的考生们终究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无论是在世人的眼光还是自我的认知中,他们的成绩便代表着他们所属学院或宗派的荣誉。

  国教学院第三个出场的是陈长生。因为国教学院公认最强的落落殿下,遇到了已经通幽的天海胜雪,被绝大多数人认为毫无胜算,那么国教学院如果不想在对战第二轮里全军覆没,便要看陈长生能不能过这一关。

  虽然他在对战第一轮里胜了那名黄山谷弟子,依然没有人看好他,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国教学院四名学生当中实力最弱的那个,现在连唐三十六都输了,他又如何能够避免失败?奇迹?如果经常发生,那就不再是奇迹,而是有问题。

  没有人看好陈长生的第二原因便是今天大朝试对战第二轮的抽签有问题。

  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有人在抽签里做了手脚。

  陈长生这一轮的对手是槐院书生霍光。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最好的选择,不是陈长生最好的选择,而是那些想让陈长生失败的人的最好的选择。

  从圣后娘娘到贩夫走卒,从远在妖域的白帝夫妇到京都里的说书艺人,中土大陆所有人都关注着京都举行的大朝试,随着青藤宴上与徐有容的婚约昭告天下,又随着主教大人替他发出要拿首榜首名的宣告,无数双目光都注视着陈长生。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打压国教学院和陈长生的那些人,便必须做的更加谨慎小心,至少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问题。如果第二轮就让陈长生抽签遇到苟寒食,谁都会知道有鬼,不说教枢处会不会把桌子掀翻,京都里的那些说书艺人桌上的响板,肯定会多响很多次。

  槐院书生霍光,是最好的对象。

  这名年轻书生一直在槐院里安心读书,没有出院历练,所以始终没有上青云榜,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似乎很弱。

  事实上,槐院无弱者,霍光更是槐院的重点培养对象,准备在大朝试上一鸣惊人,陈长生又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

  ……

  林畔的气氛有些低沉。

  唐三十六靠着白杨树,看着陈长生的背影,忽然说道:“打不赢就撤吧,别出事儿。”

  先前他对陈长生说不能再输了,是因为他知道陈长生因为某种原因,一定要拿到大朝试的首榜首名,既然如此,当然不能输,然而此时想着即便他再次莫名其妙地胜了那名槐院书生,最终也不可能是天海胜雪、苟寒食这些人的对手,便想收回刚说的话。

  在他看来,陈长生还很年轻,还有很多岁月,以他的天赋与学识,不知道将来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如果现在拼命都拿不到首榜首名,何必拼命?为什么不把眼光放在以后,留待将来,何必对自己如此冷酷?

  陈长生摆了摆手,没有回头,因为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虽然还很年轻,但已经没有太多岁月可以虚耗。

  他对离宫教士行了一礼,然后走到石阶上。

  第一轮对战时,他右脚的靴子碎了,这时候换了双新的靴子。

  这双靴子是李女史从她的寝宫里拿来的,很新,但穿着很舒服,大小刚刚合适,应该是落落私下记着了他的尺码。

  穿着这双靴子,他觉得脚踏实地,非常有信心。

  林畔,轩辕破对唐三十六说道:“要不要歇会儿?”

  唐三十六看着远处石阶上的陈长生,沉默片刻后说道:“不用,把晶石给我。”

  正如天机老人在青云榜换榜时的点评,他被陈长生影响了很多,比如此时此刻,看着陈长生的身影,他很快便从先前的沮丧情绪里摆脱出来,准备开始冥想恢复真元,因为可能有加赛,他至少要进三甲,不然他真会觉得在陈长生的面前矮了一截。

  与境界成绩无关,与心志有关。

  ……

  ……

  洗尘楼开启,陈长生和那名叫霍光的槐院书生走了进去。

  二人隔着十余丈,站在铺满黄沙的地面上,静静对视。

  如果仔细看,或者能够看到他们脚边的黄沙下面,隐隐有些血迹,应该便是先前对战的考生留下的。

  “我听说过你。”霍光打破沉默,看着他说道:“在来京都之前。”

  这名槐院书生约摸十八九岁,神情冷漠,和他的那几位同窗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事实上,他们的容貌长的并不像,之所以会给人这种感觉,是因为槐院出来的年轻书生,都有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

  陈长生没有接话,他觉得没有必要。

  “我知道在大朝试上会遇到你。”霍光看着他平静说道:“在来京都之前。”

  陈长生这才知道今天大朝试里对国教学院的打压,原来不仅仅是大周朝或者说国教内部有人出手,甚至牵扯到了遥远的南方。

  但他依然没有说话,平静地调整着呼吸以及真元的运行。

  “为了抵抗魔族入侵,人类世界需要团结,滔滔大势,无人可以阻止,任何人妄图阻挡,都只会被冲进历史的臭水沟中,而你……已经影响了南北合流的进程,所以,你不能拿大朝试的首榜首名,更不能和徐有容结婚。”

  霍光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

  陈长生终于明白了那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是什么。

  就像青藤宴最后一夜里,那名乡下书生说出的话给他的感觉一样。

  这个世界上一直有些人,有些读书人,相信有些很奇怪的道理。

  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所以请你去死。

  铁肩担道义,你死后,家人我来照顾,这个世界也由我来照顾。

  陈长生摇了摇头,如果只有前半段,那很值得尊敬,如果加上后面半句,那便不好。

  他不喜欢这种味道。

  比徐世绩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道,更让他不喜欢。

  “放心,我不会用言语羞辱你,因为那没有意义,而且很无趣。”

  霍光看着他神情漠然说道,只是眉梢微微挑动了一瞬。

  或者在这一刻,他想起先前武试在煮时林里争道时,唐三十六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

  “我会很简单地战胜你。”

  他看着陈长生,居高临下说道:“抽出你的剑,迎接你的失败吧。”

  陈长生依然沉默不语,没有接话,也没有抽出自己的剑。

  于是霍光做的这些事情,显得很可笑,就像是对墙壁出剑,对星空颂读长篇抒情诗。

  黄沙静铺于地。

  霍光的脸色变得有些寒冷,看着他说道:“如果你不拔剑,你今天便再也没有拔剑的机会。”

  随着这句话,一道清晰而强大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陈长生静静看着他,缓缓抬起右手,离腰间短剑的剑柄很近,伸手便能握住。

  最终,他没有握住剑柄。

  他收回右手,五指合拢,便成了拳头。

  “很好。”

  霍光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受到了很大的羞辱,双眉缓缓挑起,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道极精纯的真元外溢,穿过赭色的文士衫,在洗尘楼内带起一道风。

  那道风围绕着霍光的身体,如同一道屏障。

  他背着把大剑,他没有拔剑,而是像陈长生一样,握紧了拳头,然后一拳击出。

  嗡的一声暴鸣。

  围绕着他的那道风屏,瞬间出现一个空洞,一个泛着淡青色光泽、由真元凝成的拳头,从那个空洞里狂暴而出,瞬间穿过十余丈的距离,来到陈长生的身前,更令人震惊的是,那道风屏里又有拳意先后凝结,连接袭至陈长生身前!

  数十道真元拳意,就像是真正的拳头一般,四面八方,如风雨而来!

  ……

  ……

  昭文殿里那面十余丈方圆的巨形光镜,把洗尘楼里的对战画面,清晰地传到殿内大人物们的眼前。

  从陈长生和霍光走进洗尘楼开始,大殿便变得异常安静。

  主教大人没有继续睡觉,平静地看着镜中的陈长生,表情看不出是不是还像先前那样有信心。

  光镜里忽然出现了数十道青光。

  虽然不在现场,但只看画面,仿佛也能感受到其间蕴藏的威势。

  薛醒川身体微微前倾,惊异说道:“破军拳?”

  对于昭文殿里的这些大人物来说,那名叫霍光的槐院书生,不过坐照境界,施展出来的手段,自然不会令他们震撼,但想着霍光的年龄,居然能把最难练的破军拳修到这种境界,还是有些吃惊。

  将要迎接这数十记破军拳的,是陈长生。

  昭文殿里很多人,在心里默默宣布了他被淘汰。

  主教大人的眼睛微眯,浑浊的眼光再次变得锋利起来。

  莫雨神情淡然,搁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却有些微白。

  陈留王看了她一眼,生出很多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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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笨拙向前

  破军拳的拳意隔空而去,凝而不散,直至接触到对手或是别的什么障碍物才会散发力量,可以最完整地保存起始时的威力,破防能力极为恐怖,就算是完美洗髓的修行者,也不可能用身体来硬抗,必须要想办法避开,或者以更强大的真元强行镇压。

  这种拳法还有一个特点,拳出如风,风凝如拳,自始处始,去如狂风暴雨,笼罩所有方位,一拳可敌数十人甚至更多,用在战场之上最为合适,修至巅峰甚至有以一拳破千军的传说,所以被称为破军拳。

  第一场对战里,陈长生展现出来了难以想象的速度,但破军拳没有给他留下发挥速度的空间,而且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真元数量非常普通,和参加大朝试对战的这些天才们相比,更是少的可怜,如果他没有别的手段,必败无疑。

  昭文殿里很安静。人们看着光镜上的画面,看着那数十个泛着青光色的拳头,从四面八方轰向陈长生,神情各异。

  在教枢处主教大人梅里砂身旁,多出了两张座椅,里面坐着两名显得还有些年轻的主教大人,然而从他们的衣饰可以看出来,竟是与梅里砂相同级别的大人物,不知道是国教哪座圣掌的统驭者。

  这两位圣堂主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很晚才来到昭文殿,给人的感觉,似乎专门就是要来看陈长生的这场对战。

  昭文殿里的人们神情各异,两位主教大人却很平静,淡定自若。

  因为他们很清楚槐院书生霍光的修为境界,更准确地说,霍光本来就是他们刻意替陈长生挑选的对手。

  大朝试对战抽签,是他们暗中安排的,陈长生在第一场对战里表现出来的能力以及所有细节,在先前,也已经通过他们麾下的某些教士,私下透露给了槐院,所以霍光才会一上来便施出消耗真元极剧的破军拳,要的就是不给陈长生任何机会。

  所有一切,只为确定一件事情,陈长生必须败。

  莫雨看着已经被推到悬崖边的陈长生,细眉微蹙,握着座椅扶手的双手更加紧了。

  陈留王在旁用余光注意着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他想不明白,作为要打压国教学院一派势力的代表人物,此时眼看着陈长生便要失败,她为何反而会如此紧张,关心场间局势?难道她会担心陈长生?这没有任何道理。

  下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以为自己猜到了莫雨的想法。

  在青藤宴上,落落殿下与关飞白对战的时候,曾经施展过简化版的耶识步,当时被苟寒食认了出来,惊艳全场。陈长生为何会魔族绝密的耶识步,这始终是个未解的谜团,虽然在青藤宴上,落落殿下用的步法并不是完整的耶识步,但在青藤宴以及大朝试对战这种层级的战斗中,那种简化版或者说变形的耶识步足以发挥很重要的作用,比如面对如暴雨而至的破军拳时……

  莫雨应该是想起了青藤宴上的画面,她并不是在担心陈长生会失败受伤,而是紧张于陈长生会不会施展那种简化版的耶识步,直接脱离破军拳的笼罩范围,给这场对战带来出其不意的变化。陈留王如此想到。

  他能想起陈长生的简化版耶识步,昭文殿里的其余人自然也能想起来,徐世绩的神情有些冷峻,薛醒川身体重新完全坐回椅中,场间变得有些沉默,众人清楚,陈长生至少不会马上就失败,这场对战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

  那两位圣堂的主教大人依然面无表情,作为国教新派的代表人物,他们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既然要打压国教学院,既然要借槐院之后直接让陈长生在第二轮便淘汰,又怎么会错过这些情报?

  陈长生能够掌握的所有手段,他的对手事先便知道。

  或者,霍光这时候正等待着陈长生用那种简化版的耶识步,从破军拳化成的暴风骤雨里突破出来。

  霍光一定隐藏着更强硬的手段,等待着他出来的那一瞬。

  下一刻,昭文殿里响起一阵惊讶的轻噫声。

  那两名圣堂主教微微皱眉,看着光镜里的画面,有些吃惊不解。

  陈长生没有用那种简化版的耶识步,没有试图从正在形成包围的破军拳里突破出去。

  更准确地说,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两只脚踩在铺着黄沙的地面上,稳定地仿佛钉在那里一般,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隔着那数十个恐怖的青色的真元拳意,看着对面的霍光,沉默不语。

  时间快速地前行,他没有等待多长时间,昭文殿里的大人物以及二楼沉默观战的那些离宫教士们没有看多长时间,挟着恐怖威力的破军拳,终于来到了他的身前,像真正的暴风雨一般,充斥着他身周空间里的所有角落。

  看到这幕画面的很多人,无论是徐世绩还是莫雨,或是洗尘楼二楼里那些心向国教学院的教士,都非常不解,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这是大朝试的对战,没有生命的危险,按道理来说,不会出现束手就擒的画面,而且即便他自认不敌,为何要站在原地承受暴雨般的破军拳的打击?

  不解和疑惑,是现在观战的大多数人心里的情绪,有的人还有些微微怅然,比如陈留王和莫雨。

  到了这时候,陈长生已经输定了。

  霍光的破军拳已然成势,在陈长生的身体四周形成一道约两丈方圆的淡青色的风雨线,里面有无数风与雨,尽是恐怖的拳意。

  陈长生这时候就算施展那种简化版的耶识步,也无法突破这道破军拳组成的风雨线。

  除非他能够施展出来真正的、完整的耶识步。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春天来到京都,成为国教学院十余年来的第一名学生,带起无数风雨,要成为大朝试首榜首名,所有一切,都会在这一刻结束吗?下一刻,陈长生动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动的时候,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可能再动的时候,他忽然动了。他没有用耶识步,直接向着面前那道由破军拳组成的狂风暴雨里冲去。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生硬,感觉有些笨拙,但很坚定。洗尘楼二楼里响起一片低呼声,观战的离宫教士们有些人很吃惊,有些人很担心。

  此时在他身周的空气里,至少有数十道拳意,像飓风一样流转,每道拳意的最前端,都有一个泛着青光的拳头。

  那些拳头并不是实质的存在,可以说是假的。

  但那些拳头里蕴藏着恐怖的威力,真的不能再真。

  那些破军拳组成的风雨很密,仿佛没有一丝空隙,除非完整版的耶识步借自然之势跃趋,别的步法身法再如何精妙,都会触碰到那些拳头,然后引发那些拳头里蕴藏的恐怖威力,更何况他没有用任何步法,只是简单地向前冲去。

  啪的一声轻响,他右脚上的新靴像雪片一样碎裂。

  黄沙骤散,露出石质地面,蛛网般的裂痕再次显现。

  身体与空气碰撞,带着凄厉的啸声,他的人化作一道残影,黑龙再现。

  极短的时间后,残影微微停滞。

  因为一道强大的拳意击中他的右肩。

  深色的院服如花绽开,嘶嘶响声里,布料随风而散,拳意入体,肩部的皮肤骤红,似将裂开。

  此时,他只向前掠出两步。

  似乎,便要就此停下。

  然后被暴雨风般的破军拳,轰倒在地。

  二楼骤然安静。

  昭文殿里却响起一声轻笑,带着淡淡的嘲弄意味。

  莫雨没有笑,她看着光镜上的画面,心情有些复杂。

  她仿佛看到下一刻,陈长生的右肩皮开肉绽,骨断血流,然后被更多的破军拳击中,喷血倒下,就此失败被淘汰出大朝试。

  她甚至看到了更久以后,这个少年离开国教学院落寞的背影。

  那个小楼的房间里,被褥冰冷,就算放再多的安神香,也不会再有以前的味道。

  她想起娘娘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忽然觉得有些后悔,有些感伤。

  很多人都是像莫雨这般想的。

  是的,陈长生在第一场对战里展现出了惊人的防御能力。

  但,破军拳是破军拳,就算完美的洗髓,也不可能硬挡。

  陈留王沉默不语,有些微怒于陈长生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拔剑。

  徐世绩依然面无表情,他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看着陈长生惨败,他不适合流露出任何情绪。

  所有人都以为,陈长生会被破军拳破防重伤。

  然而就在下一刻,洗尘楼内出现了一幅神奇的画面。

  破军拳落在陈长生的右肩上,院服骤碎,血色隐现。

  然而,只是隐隐一现,便迅速回复寻常。

  一声轻微的闷响,在他肩部响起。

  那记破军拳……消散如烟,随风而散!

  如此恐怖的拳头,竞没能让他流血!

  这哪里是崖石破空而落,可以破大地,惊林鸟?

  这就是清风拂山岗!

  这记破军拳,就是在给陈长生挠痒!

  霍光神情剧变。

  洗尘楼二楼惊呼不断。

  昭文殿里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陈长生的左脚落到地面。

  他继续向前,向着对面的霍光掠去。

  他的动作看着还是那么笨拙。

  却……那么可怕。

[ 本帖最后由 炒窃48 于 2014-9-11 18: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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